“作孽哟!”
李寡妇光着脚追着人群跑,“等等我!我家可是三代采茶——”
陆川转身要进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张富贵腆着肚子从巷子口晃过来,金链子在汗津津的脖颈上勒出红痕:“陆大村长好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皇帝呢。”
“有事说事。”
陆川没回头,继续往炒茶机里添柴火。
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张富贵凑近时,陆川闻到他身上劣质白酒混着猪油的味道。
“听说你要搞什么流水线?”
肥厚的手掌按在滚烫的铁锅沿上,烫出滋啦一声响。
“村里这些老弱病残,你让他们学用机器?”
陆川突然抄起铁钳,夹住张富贵快要碰到炒茶机的手:“再往前半寸,你这猪蹄今晚就能加菜。”
铁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张富贵触电般缩回手,踉跄着撞翻了晾茶的竹筛。
新炒的茶青洒了满地,混着张富贵裤脚滴落的茶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陆川弯腰捡茶叶的动作突然顿住——茶汤渗进石缝的位置,隐约露出半截发黑的麻绳。
后背一阵发凉,浑身肌肉绷紧。那熟悉麻绳竟在这里出现,叫人心头发寒。
指尖轻捻潮湿麻绳,陈腐霉味直冲鼻腔。这味道……和当年一模一样。
陆川眼神锐利地扫过张富贵那张油腻脸庞:“张富贵,这麻绳怎么回事?”
“啥……啥麻绳?俺不晓得你说啥……”张富贵吓得肥肉直抖,连退三步。
“这下面埋了啥?”陆川指着露出麻绳的地方,声音阴沉。
张富贵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俺……俺真不晓得……这房子从前就这样……”
“哼,少装糊涂!”陆川一步步逼近,气势迫人。
“哎呀!俺说!”张富贵瘫软在地,“就是埋了条死狗!”
“真是死狗?”陆川挑眉。
“千真万确!就是死狗!俺怕臭才埋了!”张富贵连连点头。
陆川盯得他冷汗直流:“但愿如此。要是让我查出你骗我……”
张富贵浑身一颤,面无人色。
陆川转身进屋,小萍正蹲在地上捡茶叶。
“哥……”她担忧地抬头,“你和张富贵……”
“没事。”陆川揉揉她头发,挤出笑容。
内心却在翻腾——这麻绳绝不可能只是捆狗那么简单。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陆川握紧工兵铲,来到张富贵家院墙外。
铲子翻飞,恶臭扑面。陆川屏住呼吸继续挖掘。
突然,铲尖碰到硬物。心脏剧烈跳动。
月光下,一个麻绳捆扎的麻袋露出。
仔细检查后,陆川皱眉——竟真是条死狗。
眉头紧锁,陆川站在麻袋前思量——难道真是自己疑神疑鬼?
这根麻绳却和前世绑小萍时如出一辙,让他怎能不惊心动魄。
他抄起工兵铲,猛地挑开麻袋,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呕!差点把昨晚吃下的窝头都给吐出来。
定睛一瞧,里头是条已经腐烂的黄狗。腐肉上蛆虫蠕动,散发出阵阵恶臭。
“咦?”陆川强忍着恶心,俯身仔细检查。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填平土坑,陆川心里七上八下。
“到底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那条死狗和可疑的麻绳。
“李大爷,俺想问个事。”第二天一大早,陆川就去找到村里唯一的老兽医。“狗死后埋在地下,多久会烂成那样?”
李大爷思考了半天:“这得看埋多深、土有多湿。一两米深的话,夏天一两月就烂得差不多了,冬天要久些。”
“那要是打死的呢?会烂得快些不?”
“除非是伤了内脏,要不然跟自然死亡差不多。”李大爷摇了摇头。
陆川追问:“那要是捂死的呢?”
“捂死的话内脏烂得快,尸体会膨胀得厉害。”李大爷答道。
“哦?”陆川回想昨晚见到的狗尸,虽然那玩意腐烂了,倒没什么膨胀迹象。
谢过李大爷,陆川心里更加困惑了。
这狗既不是打死的,也不是捂死的,那究竟是怎么死的?张富贵干嘛要用这么结实的麻绳绑条死狗?
“再去看看!”陆川转身直奔张富贵家。
刚到门口,就瞧见张富贵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手里还提着把铁锹。
“哎!你要去哪?”陆川一声喝。
张富贵吓得差点把铁锹摔地上:“啊!俺……俺去挖点野菜……”
“切!”陆川冷笑,“挖野菜用得着铁锹?”
张富贵脸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川一把抢过张富贵手里的铁锹,锹尖几乎戳到张富贵的鼻子上:“张富贵,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富贵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裤裆都湿了一片:“川哥我招,我全招!千万别报警啊!”
“少废话!”陆川一脚踹在张富贵肩膀上,“昨晚埋的到底是什么?”
“不、不是狗……”张富贵缩着脖子,声音跟蚊子哼似的。
陆川眯起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狗?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是头野猪……”张富贵把头埋得更低了,活像只缩头乌龟。
“野猪?”陆川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他娘的埋野猪干什么?还用麻绳捆得跟粽子似的?”
张富贵浑身哆嗦着,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
“前些天我在山上下了套子,没成想套着这么大个家伙。我怕被人发现,就、就偷偷宰了埋这儿。那麻绳是捆猪用的……”
陆川将信将疑:“带路!”
张富贵耷拉着脑袋,像条丧家犬似的带着陆川往后山走。
一路上他缩头缩脑,时不时偷瞄陆川两眼。
后山荒得很,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中飘着一股子腐臭味。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张富贵停在一处新翻的土堆前,手指头直打颤:“就、就这儿……”
陆川二话不说抡起工兵铲就挖。张富贵站在边上,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活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