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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公府,清月阁里佛香袅袅。

    内寝里的一点点烛火,映出床榻上端坐着的女子曼妙的身姿来。

    严如月一夜未眠,痴痴得坐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肯听从唐嬷嬷的劝语,披上一件斗篷来抵御微凉的夜色。

    唐嬷嬷立在床榻旁,瞧着她泪意婆娑的眼眸,心痛如绞,将话堵在心头揣摩了许久,还是劝道。

    “夫人何必这般伤心?早晚……早晚都是有这么一天的。”

    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辈子不纳妾的男人,成婚时,男人靠着新鲜感自是会好生珍爱新婚妻子。

    可日子一久,这点新鲜劲消弭殆尽后,便会左一个妾室右一个通房丫鬟的拉进门。

    比起笼络夫君的心,倒不如讨好奉承些婆婆,这才是内宅里女子的生存之道呢。

    夫人如此骄傲,又如此地笃信着自己与世子爷之间的情谊,为了子嗣之事与公主闹得不可交加,将来只怕有不少苦头要吃。

    严如月怔怔得悬着美眸中的泪珠。

    无论唐嬷嬷怎么规劝,都不曾挪动一下身子。

    这一刻,她恨毒了婆母,也恨毒了素未谋面的外室。

    明明她和夫君,曾是一段佳话。

    夫君何其尊贵,其父是征战沙场数十年、为大雍朝立下赫赫战功的魏国公,其母是圣上胞妹金阳公主。

    夫君及冠那年便靠着自己的本事三元及第,入了刑部后也是一路坦荡,前年迎娶了自己。

    镇国公家的嫡长女。

    可惜成婚三年,自己的肚子都没有半点动静。

    婆母心里着急,就让朱嬷嬷去物色出身清白、家世低些的女子进门,若有了身孕,就抬为良妾,也算是延续了魏国公府的香火。

    她大哭大闹了一场,还缠着娘亲父兄来魏国公府给她撑腰,并梗着脖子顶撞了婆母金阳公主。

    “公主当初不也是成婚第三年才怀上夫君的吗?缘何要这般催促着我和夫君?”

    她不是没想过抬举陪嫁丫鬟,比起良妾和外室,她更信任连卖身契都捏在她手里的陪嫁丫鬟。

    只是她嫁给魏铮才短短两年而已,如今便断言她怀不上子嗣,是言之过早了些。

    她不肯向婆母低头,还强逼着夫君站在她这一边。

    直到,僵持了一月之久时,婆母犯起了“旧症”,本硬朗无比的身子如秋日里破败的柳絮般倒了下去。

    严如月作为儿媳,是该在她床榻前侍疾的,可她才和金阳公主闹得不可开交,心里正是委屈的时候。

    她才不肯低头。

    况且身边的奶嬷嬷都认定了公主是在装病,这一招苦肉计,只是为了博取魏铮的怜惜。

    她愈发气恼,连派个嬷嬷去问一问金阳公主病情的表面功夫都没有做。

    但金阳公主这次是真病了,而且犯得还是当初生魏铮时的妇人病。

    这病来势汹汹,魏铮也撂下了手边的公事,在金阳公主床榻边侍疾,太医与他说:“可不能再让公主生气,这些妇人病最忌动气。”

    瞧着向来强硬飒爽的母亲病歪歪地躺在床榻上,流着泪说:“母亲也不是非要给你们小夫妻添堵,实是母亲身子不好,只盼着能早已瞧一眼重孙子。”

    “你媳妇儿既然不愿意抬良妾进门,你便在外头养个身份低些的外室吧,等她生下了孩子,便花些银子将她打发了。”

    这是金阳公主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既给了严如月体面,又能延续魏国公府的血脉,还不至于让儿子儿媳夫妻离心。

    魏铮犹豫片刻,应诺了。

    想到这里,严如月便心如刀绞。

    却见清歌火急火燎地闯进了里屋。

    “世子爷来了!”

    严如月惊喜得下了床。

    珠帘被她急急匆匆地掀起,一双秋水似的杏眸里凝着点点泪花,她不敢置信地问:“爷怎么回来了呢?”

    难道、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宠幸梅园里的那女子?

    不多时,魏铮便步履匆匆地走进了清月阁。

    唐嬷嬷与清歌等人皆识趣地退出了里屋,给了严如月能与魏铮互诉衷肠的机会。

    ……

    翌日天明。

    朱嬷嬷起了个大早。

    她担了个伺候宁兰的名头,其实更像是魏铮赐给宁兰的教养嬷嬷。

    吩咐两个小丫鬟服侍宁兰起身,她拿出宁兰伺候魏铮时垫在身下的元帕,装进了雕纹红漆木方盒里。

    她郑重其事地与宁兰说:“这元帕里藏着你后半辈子的荣耀,嬷嬷虚得亲自去公主那儿走一趟,让她过了眼才是。”

    宁兰也已起了身,她今日穿了件烟粉色的锦妆花缎,开了脸后梳了个松散的妇人髻,墨发里簪着好几支水色通透的玉钗。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朱嬷嬷身前,抬着眼抿唇笑了笑,素白的脸蛋里却勾出了几分妩媚动人的春姿来。

    瞧久了宁兰这副媚骨天成的容色,朱嬷嬷心里的底气是越来越足。

    她最懂金阳公主的意思。

    宁兰老实温顺、出身清白,又是金阳公主一手扶持起来的娇人儿,将来有了子嗣后入魏国公府,便能听从吩咐,与严如月打擂台。

    至于魏铮嘴里的“生下子嗣后便钱货两讫”这番话,金阳公主与朱嬷嬷都没有当真。

    “你且安心在梅园里待着,一会儿便有个女先生过来教你写字。”朱嬷嬷提点了宁兰几句,这便要往梅园外走去。

    识字一计,出自金阳公主的手笔。

    她知晓宁兰在美貌和身段这方面毫不逊色于严如月,况且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子,又惯会在男人跟前做小伏低,这方面可是远胜严如月许多。

    唯一不足是出身与才情,金阳公主改变不了宁兰的出身,便只能在才情方面下下功夫。

    能不能怀上子嗣、在怀上子嗣后留在魏国公府里做妾,皆要看宁兰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