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城到东北,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这是顾妈妈第一次坐火车,激动得眼睛就没休息过。加上她又不会晕车,一上去就跟周围的大爷大妈小伙子小媳妇们搭上话,巴拉巴拉聊个不停。
鱼鱼玩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来就问苍狼在家会不会饿肚子。
“放心吧,咱们把它交给秦婶婶,她每天都会过去喂的。”他们不在的日子,就把客厅的门打开,让苍狼能进去暖和暖和,就是得麻烦秦嫂子过去喂狗打扫卫生。
鱼鱼这才放心,每到一个站就扒在窗边问“到了吗”“还有几个小时”“下雪了吗”
………越往北,雪下得越大,广阔的北方大地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到达沈阳是中午十一点,刘丽云和刘建军早早的等候在出站口,接上他们就要去下馆子。
拗不过,这一顿是他俩请的,吃过饭后找好住的地方,然后带上一点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直奔刘丽云家。
她们家离沈阳城区不远,也就一个小时车程,这还是冬天路上有雪,车开得慢,平时顶多四十分钟就能到了。
刘丽云家所在的村子,宽敞,辽阔,看出去白茫茫一片,家里却热闹得不得了,她是家里的老闺女,前面三个哥哥都早早成家,侄子侄女好几个,一大家子没分家,住的也是青砖大瓦房,大炕烧着,暖和得不得了。
刚进门,社牛小鱼就跟孩子们玩到一处去了,刘家人十分客气,拉着清音的手说感谢她这几年对丽云的照顾,不许走,这个年必须在他们家过。
东北人的热情,那真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连历来爽朗大方的顾妈妈背地里都咂吧嘴,“丽云这一家子,能处。”
“以前她来咱们家的时候就看得出来,热情,勤快,大方,比另外一个,叫祖静那姑娘好。”
虽然说踩一捧一不对,但清音内心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更喜欢祖红和刘丽云这样的女孩子。
晚上,刘家人一再挽留,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两间房间,炕也烧好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清音一家盛情难却,只能住下来。鱼鱼就干脆去跟刘丽云睡一个被窝了,清音和顾妈妈住,顾安一个人住,倒也自在。
第二天是年三十,天刚亮,鱼鱼就跟着刘家孩子去结冰的河面上玩,什么滑冰、凿冰、冰钓,就是下雪的山里捡一堆柴火回来,都能玩得乐不思蜀。
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连捡柴火都新鲜。
关键刘家还养了两条大狗,拉着雪橇刺溜刺溜跑,鱼鱼跟大孩子坐在雪橇上,或是结冰的河面,或是白茫茫的小雪山,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用她的话说比坐小轿车还好玩。
顾安不放心,跟着去看着,清音就留在家里,帮刘家几个嫂子一起做饭。
东北人有多热情呢?住了第一晚,就不可能再去住招待所啦!
清音实在没办法,只能让顾安去把招待所的房间退掉,又让他从城里买了一车吃的喝的进村,不能占刘家便宜,毕竟这家里也不是丽云一个人做主,她还有哥哥嫂嫂呢。
除夕夜,还给了刘家孩子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过了初一,从初二开始,清音一家就没怎么在刘家吃饭了,难得出来一趟,他们带着鱼鱼去附近好些景点玩了一圈,后来又去了哈尔冰及其周边,一直玩到初六晚上,一家四口才坐上回书城的火车。
一下火车,五岁半的鱼鱼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短款羽绒服和一条厚实棉裤,小羊皮靴子,好容易留长的童花头也变成了两个小揪揪,她在最前面蹦跶着,时不时回头看看爸爸妈妈跟上没。
小姑娘脸颊上两块红红的,还有点痒痛。当天刚到东北的时候,几个大人都大意了,没拉住让她一下子跑出去,耳朵和脸颊都冻得通红通红的。
“妈妈妈妈,你们快点儿呀!”
“着啥急,苍狼又不会跑丢,你别自己跑丢了,小祖宗哎哟等等奶奶……”顾妈妈在后头追,清音和顾安则是负责背行李,去的时候三个大包,回来变成了六个。
刘丽云一家子实在是太太太热情了呀!
那三个半的大包里,装的都是各种山货和东北特产,刘丽云的三舅姥爷家在长白山里头,居然给挖到了两根野山参,听说清音是个很厉害的中医,当即分文不收送给她。
回到家,顾妈妈和顾安收拾行李,给鱼鱼烧水洗澡,先整顿上,清音赶紧抽空去卫生室一趟,过年期间普通医生都在值班,今天正好轮到秦解放值班。
“姐你们就回来了?咋不多玩两天。”
“可别提了,鱼鱼就是不想回呢,最后是被她爸给提溜上车的。”走的时候还抱着刘丽云掉金豆子,说舍不得雪橇舍不得铁锅炖大鹅呢。
秦解放想到那场景就哈哈大笑,“小孩就是这样的,除了家里,外面任何地方都好玩。”
“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
接过秦解放递来的这几天的门诊日志,清音大致看了一眼,住院病人基本没有了,大正月的大家都不想住院,门诊也比平时少了一半,看上去也没什么疑难杂症,秦解放和几个小年轻就能解决。
不错,一切工作井井有条,也不枉清音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培养。
想着,清音回办公室,拨通刘丽云家所在的村公所,她们家离沈阳近,工业发达,经济对于大部分内陆省份来说也是遥遥领先,早在很多年前就安装了电话机。
“丽云啊,我们到家啦,你不用担心。”
“对了,你帮我个忙,你三舅姥爷那边,他们大概有多少跑山人?”
刘丽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七八十个有吧,常年四季在长白山里,主要采集野山参、灵芝、天麻、五味子、刺五加这些。”
刘家离沈阳不远,她的三舅姥爷却一直住在吉林,这么多年以跑山为生,挣不到多少钱,还危险,常年不着家,家里人也担心。走的时候,收了他的人参,清音想给钱,但老爷子怎么说都不要,只说希望她能做个好中医,以后把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就行。
“这样吧,你帮我联络一下,从他们中间找一个可靠的联络人,负责统一价收购,只要是他们采到的药材,我们卫生室照单全收,价格跟市价一样,仓储和运费我们出。”
“真的吗?”刘丽云大喜,“那敢情好!”
这样三舅姥爷就不用为药材销路发愁了,前几年大集体时代只能由生产队统一出面交到卫生院,卖不了几个钱,这两年生产队解散了,就有些走南闯北的外地人去山脚下等着,以低价收购。
跑山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辛辛苦苦从悬崖峭壁采来的好药材,最终却被中间商赚差价,大家都有点心灰意冷。清音承诺包收购,那以后大家跑山的积极性都会更高,采到的好药材将会更多!
“谢谢你清音。”刘丽云哽咽着说。
“谢啥,你让他们尽管采,卫生室用不完的话,我还有别的销路,就是要嘱咐他们注意安全,药采不到没关系,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跑山人们世代生活在山里,春天找野菜,夏天找蘑菇,秋冬找药材,可谓是真正的“活导航”,将来还能给国家科考队带队呢,毕竟他们才是最熟悉大山的人。
挂掉电话,清音又去门诊和住院部转了一圈,也顾不上吃饭,骑上自行车赶往和善堂。
这段时间和善堂开始盈利了,虽然还不多,但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工人们面貌都不一样了。一进门,清音就遇到赶着上班的工人,有老有少,看见她都亲切的打招呼。
“清老板。”
“过年好。”
“大家过年好。”清音笑着点点头,背着一个大书包,先去跟老闫聊了会儿,看看账本和近期生产计划、任务、完成情况,以及销售情况,借着市医院神经内科的“东风”,厂里常用药的订单不少,已经能够维持正常运转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杀出重围。
清音心里想着,也没忘记正事,由闫伟农带着,亲自下到每一个车间,每到一处,闫伟农都会介绍这是什么车间,主要任务是什么,运行情况如何,甚至连工人姓名都不会错过。
他每介绍一个,清音就掏出一个红纸包,“春节快乐。”
工人们一头雾水,等她一走,赶紧拆开一看,哟!
“居然是红包!”
“我有一块六,你有多少?”
“我也一块六,这可不少啊。”
“咱们清老板真大方!”
开工红包,上辈子清音每年都会发,钱多钱少不重要,工人们主要就是图个开心,图个吉利,这些她都是早早想到,去东北前就把现金取回来,让顾妈妈没事的时候,按照个数帮忙装好的。
厂里一共35个人,每人发一块六,拢共也就五十多块钱,却能让大家都开心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走完一圈,确保每一个工人都领到红包,今天休息的,清音都会当着众人面把红包交给各车间主任,由他们代为转交。
走完一圈,把人认了一圈,清音又额外的给老闫多包了几个。
“诶小清这是干嘛,我老头子一个,不兴这个。”平时开的工资就已经很高了。
“嘿嘿,您可是咱们的定海神针,怎么会老呢?这啊,就当我给几个侄子侄女的,让他们买糖吃,恕我不能亲自上门拜年。”
“理解理解,你连年都在外头过的。”闫伟农也没再推辞,清音能想到他们家有几个孙子孙女,给准备了几个红包,这就是心意。
“财务那边今天有人说上班吗?”
“刘会计请了假,家里有事,要明天才来,祖出纳在的。”
清音于是又过去给刘会计和祖红发了开工红包,勉励几句,倒是往回走的时候,闫伟农极力夸赞祖红工作努力认真负责,刘会计也算个老会计了,结果每次对账的时候还是被祖红发现小瑕疵。
清音点点头,“祖红,我还不太了解,先观察观察吧。”
祖红的努力她也看在眼里,这个姑娘就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饱经风霜的野草,在哪里都能存活,且活得生机勃勃。
但清音并不满足于只是让她做在一棵草,而是想让她成为一棵大树。
这就需要更长的成长周期,以及更多的努力。
离开和善堂,回到家里,屋里静悄悄的,“音音可终于回来了,快坐着,妈给你端饭菜。”
饭菜都是单独给她留出来的,放在灶台上温着。在外头大鱼大肉吃腻了,回家吃点清淡的小菜,清音胃口大开,靠在躺椅上捧着肚皮,“鱼鱼睡着了?”
“嗯,小家伙累坏了,刚洗完澡就叫肚子饿,吃饱就自己跑回房睡了。”
“安子呢?”
“刚才洪江来找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出去好几个小时了。”顾妈妈把大家伙的换洗衣物捡出来,准备手洗。
“妈就别麻烦了,直接扔洗衣机呗,反正都是外面穿的。”年前,清音让顾安想办法买了台滚筒洗衣机,顿时省事不少,但老太太担心费电又费水,平时都舍不得用。
想了想,天也怪冷的,还是把鱼鱼的贴身衣裤挑出来手洗,其它的全扔进洗衣机。
“对了妈,鱼鱼的贴身衣裤,可以开始教她自己洗了。”到四月她就满六周岁了,是时候开始搞自己的个人卫生了。
“她手小,力气也小,洗不干净,不费那事儿。”
“能不能洗干净是其次,大不了事后您再帮她洗两道就是,主要是让她学着生活自理。”可别以后出去上大学还不会洗衣服,那就不是她清音的闺女。
这一晚,顾安没回来,清音早就习惯了,倒是第二天,姜院长父女俩来复诊的时候,带着穗穗过来。穗穗一见面就跟鱼鱼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啥,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哭过。
“妈妈,穗穗的爸爸被抓了,是真的吗?”
姜家人前脚刚走,鱼鱼后脚就来打探消息。清音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我们昨天才回来。”
“也对,我不喜欢余叔叔,但我也不想穗穗难过。”
清音其实门儿清,余力的被抓肯定和他私藏那一屋子的文物古董有关,顾安年前就说上面已经将那个女记者抓捕归案,她吐出余力也是早晚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做错事肯定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错。
不过,出于对孩子幼小心灵的保护,姜院长并未向穗穗说明余力被抓的原因,只说他犯了错,但到底是什么错,可能要等穗穗再长大一点才懂。
而他被抓,也只不过是第一步,姜向晚是怎么“疯”的,姜院长还没找他算账呢!
第095章
“哎呀,小清快来!”
年后西山疗养院出诊第一天,清音就被马干事叫住。
“新年快乐啊马哥,啥事儿?”
“听说你们全家去东北了,肯定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