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撞上老公后》 第1章 《撞鬼撞上老公后》作者:闲思墨【完结】 简介: 阴暗男鬼装温柔哥哥攻x偏执精分疯批弟弟受 我叫江序清,二十岁那年出柜和家里决裂,恋爱对象是大我三岁的继兄。 可他对我并不好。 童年时他挑拨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上学时害我遭受同学排挤、教唆我弃商从艺放弃家产、大学又将我囚禁断掉我所有人际关系……最后,父亲被我们可耻的关系气死,他夺走了全部家产。 但我失忆了,这些都是妹妹告诉我的。 不重要,反正他已经死了。 …… 他真的死了吗? 那,自我出院回家后,每晚搭在我腰间的男人手臂,又是谁的? 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画中的人脸、夜晚站在我床头的黑影、浴室镜子里埋在我颈间的头颅……以及手机上的陌生短信: 【清清,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很害怕,恐惧就像每夜啃食我的长舌一样冰冷。 幸好,我找了个新租客——江觎。 他绝对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 他身材高挑,脸庞俊美,优越得如同艺术品。 见到他第一眼,那双漆黑、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眸令我感到莫名熟悉。 他对我关怀备至,即使我家闹鬼,他也会温柔的安抚我,对我说:“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我的病也在渐渐康复。 因为江觎,我再次感到恋爱的快乐。 * 亲爱的清清: 第一次见面时你只有两岁。当我掐住你脆弱纤细的小脖颈时,你没有哭,而是叫我:哥哥。 好吧,我承认,你是全世界最聪明可爱的小孩。 你一定明白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别害怕,清清。 为了你,我从坟墓里爬出来,用全新的身体,回来找你。 现在—— 【清清,让我进去。】 a: 1前半段受视角第一人称 2微惊悚,不吓人,胆小的宝宝放心看 31v1,双洁,名义上的兄弟,无任何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惊悚 都市 豪门世家都市异闻 失忆 主角:江序清,江觎┃配角:┃其它:阴湿偏执女鬼攻x善良坚韧失忆受 一句话简介:闹鬼的房子,失忆的妻子 立意:相信科学,打败迷信 第1章 别墅出租 最近几天,我频繁梦见一个男人,在梦里,我无比爱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是和我相守一生的伴侣。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甚至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我们还是相爱了。 哪怕他没有脸,哪怕他时常缺胳膊少腿,哪怕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和他在一起度过的夜晚,依旧令我感到很幸福。 可自从我去医院检查了一次身体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去哪儿了?我很困惑,难不成梦里的爱人也会变心吗?于是,每天晚上入睡前,我都祈祷神放我的爱人回来,陪我度过孤独的黑夜。 但我没等到他,因为我又进医院了。 比起上面那些无聊的事情,这一次出院回到家,我发现,我正在面对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首先,我没病。 其次,我很正常。 最后,我的医生告诉我,我只是做了一个小手术。 当然,现在差不多已经痊愈了。 所以我不懂,为什么我要休学在家这么久。 很无聊,说真的。无聊到我整个人快发霉长毛了。 因为我家太大了,即使是对于我这种成年人来说,一个人住也很空旷。 另外,我总觉得家里最近好像……不太,干净。 可能是闹鬼,但我不确定,毕竟我家看起来很新。 “家里有脏东西……”我是这么和妈说的:“我感觉,家里……好像不止我一个人。” 我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我看见过,那是一个高挑的、削瘦的、扭曲的……成年男性的身影,有时候会在半夜出现在我的床头。 很显然,我妈看我这一眼是不相信的意思。 她一定是认为我又犯病了,果然,下一秒她就问:“你最近有听李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吗?” “妈,我都已经出院很久了。” 我不懂,我的病其实早就已经好了,她们还总把我当病人,一见面就要提醒我吃药,没病吃什么药? 我妈,我妹,还有李医生,自从我生病以来隔三差五就来提醒我:我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 我妈没说话,这样沉默的表情让我感到很烦躁,但我不想跟她吵,只好低头喝了口果汁。 妹妹走过来,把我咬坏的吸管抽了换一根新的,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了。 不知何时她已经长这么高了,我记得前两年她还是一脸幼稚气的孩子打扮,怎么现在变得成熟那么多。 “小妗都上大学了,我还在休学呢,妈,家里太无聊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啊?”我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妈和小妗对视一眼,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这种无视让我感到很生气。 她们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压根不在意我??? 终于,我妹说话了,她用那副万年不变的嫌弃脸对我说:“江序清,你有空还是去治治脑子吧。” 第2章 最后我妈骂了她一顿,我被司机送回了家。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回家。 不管她们信不信,我家里真的不干净。 但是不应该啊,这里是市区最好的地段,周边环境好,出行便利,我家又在新开发的别墅区,不应该闹鬼的啊。 我打开指纹锁进门,刚转过身,身后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了——哦,一把钥匙扣。 我低头看着脚边的钥匙扣,三把钥匙之间坠着一个粗糙的卡通挂件,两个人头像嘴对嘴,笨拙的手工制品,用的久了有点掉色,边缘也有些磨损,但还是很可爱的…… 高档小区装的都是指纹锁,我出门基本不带大门钥匙,对了,我家门钥匙去哪了? 我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钥匙被我丢在哪了,但我想起来,我没有随身带钥匙的习惯。 这也不是我的钥匙扣。 最近几天,家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小物件。 我把它捡起来,放在了玄关柜上,不用理会,过几天它自己就会消失的。 我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但是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为了筹备画展,我还需要画完近几十幅画,有素描有油画有水彩……我现在的进度是——零。 很久没动笔了就会变懒,我倒不是因为懒才不画画,相反,我每天都在画画,一天里,我在画室待的时间最多。 我只是一直在打草稿。 就像现在,我坐在画凳上,画架上铺好了干净的白纸,特地找了一个不错的角度,在这里可以透过整面的玻璃幕墙看见院子里的小花园。 现在这个季节,绣球花开得很热烈,一大簇一大簇粉蓝色的花枝占了大半个花坛,篱笆墙上蔷薇长势也很好,还有一堆我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花草草,争奇斗艳,开得很给春光面子。 夕阳斜斜倾洒,柔和的金光让花园熠熠生辉,这么美的画面,我静静的欣赏,陶醉到差一点忘了正事。 我要画画的来着。 于是我在脑海中构思,旁边的唱片机里放着我最喜欢的黑胶唱片,优美的旋律在我的画室里跳跃,我的笔尖随着音符,一笔、两笔、在纸上沙沙起舞…… 十五分钟后,我停了笔。 因为我很困惑——纸上这张脸到底是谁? 我盯着画纸,打了一半的草稿能看出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的半身像,五官打好了型,画时几乎没有一点改动,眼睛已经细化了一半,眼眶里的黑眼球还是淡淡的灰色。 我一开始是准备画半身人像的吗? 画里的人看着我,我想让它作出微笑的表情,所以它看着我时,唇角也是带笑的。 不能否认,我的画技很好。 毕竟当初我师承大家,师父也说我是他带过学习最晚天赋最高的一个徒弟,一年半后我如愿考进了俄国最顶级的美术学府,接受世界级画家的指点,我的造诣足以支撑我说出这句自夸的话。 即使只是草稿,这张人像的比例与构图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一的问题是,动笔前我没打算画半身人像。 算了,画都画了。 这么好的画面,要像之前的草稿一样废掉多可惜。 我打算画完,但紧接着,我又顿住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画里的人脸,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他是谁? 男人的脸越看越陌生,刚才令我满意的笑容,在这张脸上也变得不自然,尤其是这双灰白的瞳孔,直直的看着我,视线仿佛有了实质一样,令我毛骨悚然。 后背吹过一阵凉凉的穿堂风,我心里发毛,赶快抬手揭下了画纸,然后塞进废纸箱里。 我回到画架前,准备重新开始。 啪。 我手中的炭笔折断了。 ……。 这笔的质量不行,我从笔盒里拿出另一根削好的。 啪。 ……又断了。 再换。 啪。 一连几根,全是断的。 我没有办法在不使劲的情况下单手将一根新削的炭笔从中间掰成两半。 但是它可以。 我知道它现在就在这里。 可能站在我身旁,可能躲在画架后,也可能就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惹到了它,可潜意识提醒我:好了,今天最好不要再继续画下去了。 从画室出来后,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我的晚餐,简单加热过后在吧台吃了起来。 我没有请过家政阿姨,我妈倒是给我找过两三个保姆,她忙于照顾爸爸打理家务,只在我出院那段时间经常过来看望,我好起来之后,她来看望我的次数就很少了,基本上都是我回家看她,照例报备我的情况。 说实话,我天天在家,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的阿姨我一次都没见到过。 不是家里出了事,就是被其他主雇挖走了,总之没一个顺利的。 所以我说,我家这房子真的不干净。 买之前怕是没看过风水。 有时候我也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家太大的原因。三层别墅里只住了我一个人,难免会有一些怪事发生。 不知道我这学要休到什么时候,为了不那么无聊,我在网上发了一条租房信息: 别墅出租,限20—30岁之间青年男性,无犯罪记录,无传染病史,品行端正外貌佳,个人卫生状况优者。租金面议,欢迎感兴趣者来咨询。 第3章 我对对方的要求并不算特别高,基本符合我的要求就行,至于租金,那对我来说更不是问题,我不缺钱,与其说是找室友,不如说是找陪伴。 这条信息石沉大海。发出去很多天了,没有一个人来联系我,这让我有点遗憾。 吃完饭后我又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这部电影放完,时针刚好指向十一点,我打了个哈欠,起身走进浴室洗漱。 洗完澡才发现我的浴巾不知道掉哪了,我光着身子站了一会儿,心想就这么出来也没关系,窗帘是拉着的,在自己家不穿衣服没什么大不了。 等我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身旁奇怪的感觉又让我不是那么安心了。 这里不是我家吗? 如果我正躺在自己家的大床上,那,搭在我腰间的男人手臂,又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攒攒开这个!!!《恶毒小妈拒当万人迷》,以下文案: 白谨纯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年,父母疼惜,朋友爱护,一朝穿成了豪门狗血耽美文里的万人嫌—— 霸总爹的幕后情人,主角攻的恶毒后妈,娱乐圈的糊咖花瓶。 系统拉他进来过主线,作为炮灰,白谨纯要做的就是一路作到死。 爬床诱惑霸总爹、跻身豪门贪婪敛财、不择手段going主角攻、污蔑陷害主角攻的白月光、拉踩诋毁善良天真的主角受、最后逼死主角攻的弟弟…… 白谨纯天塌了,两眼一睁就是愁怎么活下去。 ———— 然而—— 穿进来没走多久,白谨纯戳戳系统,迷茫的问:“为什么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因他带资进组,在片场耍大牌害工作人员出意外,而被迫背锅承受骂名的白月光,却对他满心欣赏。 为他定制角色,给他一番男主,手把手教他演戏,把他捧成大热顶流。 杀青宴上,白月光醉醺醺的拥抱他,眸光闪动,语气真挚:“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给我个机会,行吗?” 因他挑拨离间,和霸总爹决裂,又在他一手策划下,卷入赌场骗局身首异处的弟弟,成了他的死忠粉。 剧组探班一次不落,氪金砸钱比谁都疯,在家替他撑腰,在外无脑守护。 豪宅房间里摆满他的周边,弟弟面红耳赤揽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颈侧深嗅:“……可我不想再叫你小妈了。” 本该瞧不起他卑微低下的身份,对他的存在满是厌恶的高冷主角攻,一次又一次拦住想要逃跑的他,蹙着眉头问:“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冷冽的男士香水裹住他,炽热的吻压下来,白谨纯一片混乱,耳边响起他好听的声音:“父亲能给你的,我可以给更多。” 系统:你这万人嫌还能不能当了? 白谨纯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主角们,弱弱出声:……好像不太行。 ———— 当万人嫌失败后,主线乱成一团糟,白谨纯想跑路。 系统拒绝:角色怨念值达到后您才能回到原世界。 他只好黑化。 和主角攻床上亲密,他真挚承诺:“我只爱你一个人。” 下了床转头找到弟弟,他矜持回避:“你哥不让我见你。” 在白月光面前诉苦,他委屈巴巴:“顾家兄弟只会欺负我。” 和主角受称兄道弟,他真心实意:“所有人都在暗恋你。” 照顾病床上的霸总爹,他满脸无辜:“您的儿子们争着要继承我和您的财产。” 怨念值蹭蹭上涨,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白谨纯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拆吃入腹。 白谨纯扬起笑容:“拜拜,我要下线了哈。” a: 1单纯可爱钝感力超绝的哭包受x前期冷漠无情后期卑微追妻的主角攻 2万人嫌变万人迷,含修罗场雄竞狗血情节,1v1,双洁 3穿书后受和霸总爹之间没有不正当关系,金主变老父亲 第2章 我的病好了 失眠了三天后,我给李医生打了电话。 电话里我说,希望他来给我做检查时顺便开点安眠药带来。 听了我的话后,他很快就到了。 李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从我半年前做完那一场小手术之后,他就一直在负责我的身体健康问题。 他今年三十多岁,就外形上来看,他要比实际年龄再老个两三岁,我想可能有资历的医生都这样,我也有遇见过一些外表看起来像老古板,实际艺术水平世界一流的老教授。 和他们探讨属于他们的领域时,我并未感到过腐朽。 我问李医生:“不是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吗?” 李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正在按照惯例给我开药。他头也没抬的回答我:“是好了。” “那为什么还给我开药?我还不能复学吗?” 李医生写字的笔停顿了,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补全了药单,我拿到的白色药瓶的数量并没有减少。 我很不开心。 我觉得他们都在骗我。 明明我没有问题,我身体健全,我感知正常,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我不仅可以上学我还可以做正常人该做的事,但他们一个个的,好像都觉得我有毛病似的。 我把药瓶都摔了,看李医生的表情极其不爽:“是我妈叫你这么做的对不对?你们串通一气到底在瞒我什么?” 第4章 我说过了,李医生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他把地上的药瓶捡起来,对我说:“我没有瞒你,你妈妈也没有,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好吧,我想知道,这些药是管什么的?”我总不能连自己病在哪里都不知道。 其实我不太记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做的手术了。 可能是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吧,从我妈的反应来看,这点他们应该不会骗我。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术后恢复的很好,到现在一直没发现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身体检查也很健康,我确实是已经好了,这点也没错。 那我到底病在哪儿呢? 李医生看着我,眼神中带着长辈的关怀,让他看起来更显老了。他推过来一份报告单,右上角贴着我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他伸出手指尖点到症状那一栏,工整的字迹写着:神经性感知紊乱综合症。 我吗? 是说我吗? “不对……我没感觉我精神错乱啊医生,这是不是弄错了?” “这一定是弄错了,我是正常人啊医生!” “不用担心,”李医生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只是轻微的症状,之前你生过一场大病,虽然术后恢复的很顺利,但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并发症,只要积极治疗就会康复的。” 他对我说:“你妈妈让你好好吃药是为你好,我们都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对了,你要我开安眠药,最近睡眠状况不好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那个……” 我失眠,是因为我觉得家里最近闹鬼。 卧室里的床,在我入睡后,就会变得很奇怪,我喜欢侧身睡,每当我快睡着时,身后就会凭空多出一个人。 说不上来那种感受,就好像空气突然被抽走了一样,那个人在我身后,和我贴得严丝合缝。 但当我伸手去摸时,又什么都没有。 还有几次,我半夜迷迷糊糊睁开眼,总是能看到一个黑影,有时站在床头,有时是床尾,瘦瘦高高的一道,被月光拉得格外长。 影子没有脸,找不到五官,却盯着我,目光如有实质,我不可能看错。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了。 我惊出一身汗,想去浴室洗把脸,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我甩了甩浸湿的刘海,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脸庞边是另一颗头颅——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我身后,他的脑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埋在我颈侧。 啊!!! 我下意识尖叫,它却瞬间消失了。 水雾干透的镜子里,只有我被水打湿的,满是惊恐的脸。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吃药。 李医生静静的等待着我说下去,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大理石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声音很耳熟。 每天清早我都能听见,卧室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动静,像水滴顺着头发丝掉落在地板上,或是没关紧的龙头在漏水。 其实还有点像……有人踮着脚尖很轻的走来走去。 事实上我家每个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即使屋内很安静,这么微小的动静也传不到我的卧室里来。 “你在听吗?”李医生打了个响指,耳边的哒哒声消失不见了,我看着他,在他平静的黑眼珠里看见了自己呆滞的表情。 “没,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医生,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的对吧?” 李医生点点头:“听你妈妈说,你总是出现幻觉,这个是正常并发症状,不要太过担心——” “更不要自己吓自己。”他这句话尾音咬得很重,大概是在安慰我。 好吧。 也许李医生说的是对的。 最近家里出现的怪事,都是我没有按时吃药旧病复发导致的幻听幻视。 我决定了,我要好好治疗我的病。 李医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提出要去一趟小妗的学校。他没有问原因,很大方的为我绕了一趟远路。 真好啊,我靠着车站在校门外,看着进出的学生们,心里感慨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手术,我现在应该也和他们一样享受自由美好的青春时光。 我注意到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偷偷看我,多数是挽着手的小女生,拿着手机咬了半天耳朵也不过来。 “你好,你是a大的吗?”一个高个子运动服男生走过来问我:“我看你在这站半天了,怎么不进去啊?” 我冲他笑笑,解释道:“我不是a大的,只是在等人。” “我说呢,没在a大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那个男生挠了挠头发,很腼腆的对我说:“我是a大的,你要进去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算了吧。”我摆摆手拒绝了:“我不常来a大。” “啊,好吧。”他有些失望的走了,一旁两个女生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没一会儿也走了。 我等了半个小时,打了三四个电话,才如愿看见妹妹的身影。她不在校园里,应该是今天没课。 “你有事吗?”她匆匆出现,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亏我还顺路给她买了奶茶。 “我很忙,没事我走了。” 第5章 她不情不愿的接过奶茶,不耐烦的要离开,我不知道她一个生活富裕的大学生有什么可忙的,更不知道她这几年为什么变得这么叛逆,我印象中的小妗明明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妹妹。 “真是,你哥我好不容易出来看你一次,怎么这么大脾气。我们以前很亲近呀,为什么现在变得却像陌生人一样。” “说实话,哥哥还挺伤心的。” 不管怎么样,小妗都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即使她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和我这个哥哥渐行渐远,我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依旧存在。 紧接着,我就在她脸上看见了一个堪称惊恐的表情,我都不知道她那双丹凤眼能瞪那么圆!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的脸过度扭曲,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我是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吗? 她保持着这个夸张的表情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语气恍惚的对我说:“伤心?我没听错吧?你还真是疯的不轻。” “还有,你记错了,我和你以前也不亲近。” 小妗当着我的面发出一声很刻薄的冷笑:“你记得是为什么吗?你忘了,我记得,因为,你的眼里永远就只有——” “滴——滴滴——” 李医生按了两声喇叭,降下车窗对我打手势示意我快一点,尖锐的鸣笛声打断了小妗的话,我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她朝李医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看见她又拧起了秀气的眉,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极为诚恳的说:“小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我的气,如果是因为过去的事,那哥向你道歉,说实话,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是很记得了……” “我今天突发奇想来找你,没什么重要的事,看你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我对她笑笑,看着她那张和妈妈一样漂亮标致的脸,慢慢后退,对她摆手道:“那我走了,再见。” 她看着我目光复杂,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背对着我朝反方向离开了。 李医生说他那边接到了一个急救病人,需要快点赶回去,把我送到家后就走了。 我又一次回到家,指纹解锁,推门,进屋。 这次没有再掉落什么物品。我抬眼看见玄关柜上,我前两天捡起来的钥匙扣,它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没有消失,也没有转移。 按时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我的睡眠质量果然好多了。 不仅如此,困扰我多天的怪事也没了。 我的幻觉好像消失不见了。 房子归于平静,闹鬼的事就像我前不久说的一个玩笑话。就算在半夜三更睁开眼,也看不见什么诡异的黑影了,那条偶尔搭在我腰间的男人手臂,也没再出现过了。 每夜睡在我身后的男人走了。 或者说,我的病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攒攒开这个!!!《恶毒小妈拒当万人迷》,以下文案: 白谨纯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年,父母疼惜,朋友爱护,一朝穿成了豪门狗血耽美文里的万人嫌—— 霸总爹的幕后情人,主角攻的恶毒后妈,娱乐圈的糊咖花瓶。 系统拉他进来过主线,作为炮灰,白谨纯要做的就是一路作到死。 爬床诱惑霸总爹、跻身豪门贪婪敛财、不择手段going主角攻、污蔑陷害主角攻的白月光、拉踩诋毁善良天真的主角受、最后逼死主角攻的弟弟…… 白谨纯天塌了,两眼一睁就是愁怎么活下去。 ———— 然而—— 穿进来没走多久,白谨纯戳戳系统,迷茫的问:“为什么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因他带资进组,在片场耍大牌害工作人员出意外,而被迫背锅承受骂名的白月光,却对他满心欣赏。 为他定制角色,给他一番男主,手把手教他演戏,把他捧成大热顶流。 杀青宴上,白月光醉醺醺的拥抱他,眸光闪动,语气真挚:“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给我个机会,行吗?” 因他挑拨离间,和霸总爹决裂,又在他一手策划下,卷入赌场骗局身首异处的弟弟,成了他的死忠粉。 剧组探班一次不落,氪金砸钱比谁都疯,在家替他撑腰,在外无脑守护。 豪宅房间里摆满他的周边,弟弟面红耳赤揽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颈侧深嗅:“……可我不想再叫你小妈了。” 本该瞧不起他卑微低下的身份,对他的存在满是厌恶的高冷主角攻,一次又一次拦住想要逃跑的他,蹙着眉头问:“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冷冽的男士香水裹住他,炽热的吻压下来,白谨纯一片混乱,耳边响起他好听的声音:“父亲能给你的,我可以给更多。” 系统:你这万人嫌还能不能当了? 白谨纯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主角们,弱弱出声:……好像不太行。 ———— 当万人嫌失败后,主线乱成一团糟,白谨纯想跑路。 系统拒绝:角色怨念值达到后您才能回到原世界。 他只好黑化。 和主角攻床上亲密,他真挚承诺:“我只爱你一个人。” 下了床转头找到弟弟,他矜持回避:“你哥不让我见你。” 在白月光面前诉苦,他委屈巴巴:“顾家兄弟只会欺负我。” 和主角受称兄道弟,他真心实意:“所有人都在暗恋你。” 第6章 照顾病床上的霸总爹,他满脸无辜:“您的儿子们争着要继承我和您的财产。” 怨念值蹭蹭上涨,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白谨纯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拆吃入腹。 白谨纯扬起笑容:“拜拜,我要下线了哈。” a: 1单纯可爱钝感力超绝的哭包受x前期冷漠无情后期卑微追妻的主角攻 2万人嫌变万人迷,含修罗场雄竞狗血情节,1v1,双洁 3穿书后受和霸总爹之间没有不正当关系,金主变老父亲 第3章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喂?……妈。” 手机听筒里我妈的声音呲啦呲啦的,混合着电流声一起吵着我脆弱的耳膜。 她问我:“清清啊,你今天应该要出门的,是吧?” 我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浑身没劲儿,手机显示现在已经上午九点半了,但我还不想起床。 身体很重,四肢发麻,是昨晚的睡姿不对?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思考着有没有着凉的可能。 五月十一号,已经过了立夏啊,不耐热的人这个天连短袖都穿上了,我一身长衣长袖入夜了还觉得冷呢。 而且今天天气不好,外面是阴天,乌云沉沉的,看起来会下雨。 我跟妈妈说:“不啊,我今天不出去。” “不出去吗?”我妈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惊讶:“我本来想着你今天要是出门,我叫家里司机过去接送你……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原本就不该去的。” 她这话说的,好像我今天有安排一样。 但事实上除了在家画我那些未完成的画作之外,我没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况且,我感觉很累,身体很沉得像昨晚压了座山在我背上似的,压根就不想动。我只好敷衍的应两句:“如果不重要的话就不要叫我了。” “嗯……妈听你的声音不太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给李医生打电话了吗?让他过去检查一下吧……” 我很困,困得睁不开眼,她后面说什么我听不清了,隐约记得我说了什么安抚她的话,后来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忘了。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连饭也没吃,难怪头晕。 外面依旧灰蒙蒙的,我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天,阴天刮风不下雨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天气,我很想出去转一转。 在国外进修期间大部分时候人都处在阴冷的天气里,这种看起来沉重的氛围我倒是很适应。 现在出门的话,我还能去大学城附近的美食城吃一顿不健康的下午茶,然后步行去中央广场,那里有一块很大很宽阔的临湖绿地,在这健身、遛狗、野餐的人很多,今天这个天气,像我一样去那儿散步的人估计很少,顺便再买一袋面包干去喂鸽子好了。 我在心里打算好,准备换一身舒适的休闲服就出门。 但是下一秒,豆大的雨滴就砸在了玻璃窗上,外面下雨了。 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把我家院里开得正好的花打得很是凄惨,鲜红的蔷薇花瓣掉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盛满了雨。 没意思,我不想出门了。 改变计划后我来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做点吃的。 等待的时间里,我刷起手机,现在网络上什么都能看到,无聊的花边娱乐,严肃的国际时事,网友的搞笑日常,我看了一会儿,刷到了一条电影解说。 没有旁白,只有字幕和背景音乐,出于好奇,我看了下去: “丈夫死后,你继承了他的所有遗产,以及你们花大价钱买下的新房。” “虽然有很多的钱,但你每天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你很爱你的丈夫,他是你青梅竹马,相伴多年的伴侣。” “你太思念他,父母亲朋都在劝你快一些走出来,你却在一天清晨醒来,看见死去的丈夫正在厨房为你做早餐。” “你以为见了鬼,崩溃大哭起来,丈夫抱住了你像以往一样温柔体贴的安抚着你的情绪,告诉你不要害怕。” “你以为你积郁成疾,精神出现了问题。” “丈夫不停的亲吻你,并告诉你,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你相信了他的话,却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藏着更大的秘密——” “叮咚——叮咚——” 就在我认真观看时,门铃响了。 吓了我一跳。 心脏砰砰的狂跳一阵,瞬间高升的血压让我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我家从没来过什么客人,连我妈都很少过来,这个点,会是谁呢? 难道是李医生?外面还下着雨,他倒也不必这么敬业。 我打开监视器,画面里没有人。 是我听错了? 视频里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我没有按暂停,不知道现在播到了哪一幕,音乐卡顿的两秒里,我再次听见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 这次是从我身后的房门传来的。 那是指关节打在门板上发出的动静。 我心里一阵发毛,站在原地没敢动作。 外面的人又敲了一遍,频率和刚才一模一样。 我刚才没有打开院门,监控里,院子外也没有人,那么现在,房门外面——会有人吗?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恰好手机里传来女主角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把我吓了个哆嗦,这太诡异了。 第7章 我该怎么办? 门还在敲。 “叩叩——叩叩——” ……。 “叩叩——叩叩——” 敲门声十分有规律,一分半的短视频已经放完了,正在循环播放,我屏住呼吸,慢慢走到房门前,将手搭在把手上,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猫眼向外看—— 什么也没有。 我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死心,又向外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刚才一直持续的敲门声消失了。我回到厨房,听见手机里传来欢快的音乐节奏,和搞笑视频一样的笑声背景。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是那条没看完的电影剪辑视频吗,为什么自动跳转到下一条了,循环播放会自己结束吗? 可能会吧,我不太确定。 另外,我还想知道,我去开门前,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午餐,端出来了吗? 吧台上这份摆盘精致的食物,又是谁的? 直到吃完这顿饭,我的疑惑都没有解决。 雨越下越大,我很无聊,只好找到那部没看完解说的电影,从头再看一遍。 看着看着,我又睡着了。再次醒来,钟表上十二点过五分,已经凌晨了啊。 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揉揉眼睛,披着毛毯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回卧室去。 突然,灯灭了。 客厅一片漆黑,我下意识爆了粗口,对着开关按了几下也没有反应,难不成是断电了? 我打开手机想给物业打个电话,结果手机居然显示无信号,连电话都打不通! “搞什么啊……”我真的很害怕,怕到腿发软,怕到疯狂按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对着空气骂出声:“妈的!吓唬人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在这!有、有本事你出来!” 到了现在,我彻底搞明白了,什么狗屁幻觉!什么神经错乱!什么乱七八糟的后遗症! 统统都是假的!!! 我家就是闹鬼!!! 果然——下一秒,头顶的灯就发出嘶嘶拉拉的声音,忽闪忽闪的亮了起来,我刚吐出一口气,它就像中邪了一样闪的更频繁,晃得我眼疼,连忙扯着毛毯盖住了脑袋。 “滚开!!!从我家滚出去!!!”不开玩笑,我真的快吓尿了。 大吼大叫还是有点用的,闪烁的灯光停止了,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被我骂走了? “咚咚咚咚咚咚——”猛烈的砸墙声从天花板传来,就好像有人拿着锤子在砸二楼的地板一样,紧接着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以非人的速度冲下楼。 砰、砰、砰——每一间房门都被粗暴的推开,下一个被找到的就是我—— 但我除了惊恐的捂住耳朵闭上眼外什么都办不到。 我知道它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子里一边发脾气一边看我笑话。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缩成一团,躲在毛毯下瑟瑟发抖:“放过我吧、我可以立刻搬走的……”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房间又安静了。 “叮叮叮叮——”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有人给我打电话! 太好了! 我慌忙抓起手机求救,通话却挂断了,紧接着,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今天为什么不来看我?】 “什么……”我盯着那条五分钟前发来的短信大脑一片空白。 对方似乎知道我看见了,提示音催命般响起来: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等你那么久,为什么不来?】 【不想见我?】 【江序清,你为什么要忘记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攒攒开这个!!!《恶毒小妈拒当万人迷》,以下文案: 白谨纯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年,父母疼惜,朋友爱护,一朝穿成了豪门狗血耽美文里的万人嫌—— 霸总爹的幕后情人,主角攻的恶毒后妈,娱乐圈的糊咖花瓶。 系统拉他进来过主线,作为炮灰,白谨纯要做的就是一路作到死。 爬床诱惑霸总爹、跻身豪门贪婪敛财、不择手段going主角攻、污蔑陷害主角攻的白月光、拉踩诋毁善良天真的主角受、最后逼死主角攻的弟弟…… 白谨纯天塌了,两眼一睁就是愁怎么活下去。 ———— 然而—— 穿进来没走多久,白谨纯戳戳系统,迷茫的问:“为什么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因他带资进组,在片场耍大牌害工作人员出意外,而被迫背锅承受骂名的白月光,却对他满心欣赏。 为他定制角色,给他一番男主,手把手教他演戏,把他捧成大热顶流。 杀青宴上,白月光醉醺醺的拥抱他,眸光闪动,语气真挚:“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给我个机会,行吗?” 因他挑拨离间,和霸总爹决裂,又在他一手策划下,卷入赌场骗局身首异处的弟弟,成了他的死忠粉。 剧组探班一次不落,氪金砸钱比谁都疯,在家替他撑腰,在外无脑守护。 豪宅房间里摆满他的周边,弟弟面红耳赤揽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颈侧深嗅:“……可我不想再叫你小妈了。” 本该瞧不起他卑微低下的身份,对他的存在满是厌恶的高冷主角攻,一次又一次拦住想要逃跑的他,蹙着眉头问:“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第8章 男人高大的身影逼近,冷冽的男士香水裹住他,炽热的吻压下来,白谨纯一片混乱,耳边响起他好听的声音:“父亲能给你的,我可以给更多。” 系统:你这万人嫌还能不能当了? 白谨纯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主角们,弱弱出声:……好像不太行。 ———— 当万人嫌失败后,主线乱成一团糟,白谨纯想跑路。 系统拒绝:角色怨念值达到后您才能回到原世界。 他只好黑化。 和主角攻床上亲密,他真挚承诺:“我只爱你一个人。” 下了床转头找到弟弟,他矜持回避:“你哥不让我见你。” 在白月光面前诉苦,他委屈巴巴:“顾家兄弟只会欺负我。” 和主角受称兄道弟,他真心实意:“所有人都在暗恋你。” 照顾病床上的霸总爹,他满脸无辜:“您的儿子们争着要继承我和您的财产。” 怨念值蹭蹭上涨,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白谨纯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拆吃入腹。 白谨纯扬起笑容:“拜拜,我要下线了哈。” a: 1单纯可爱钝感力超绝的哭包受x前期冷漠无情后期卑微追妻的主角攻 2万人嫌变万人迷,含修罗场雄竞狗血情节,1v1,双洁 3穿书后受和霸总爹之间没有不正当关系,金主变老父亲 第4章 好的,我叫江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快跪了,害怕得眼泪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手机被我扔飞了出去,生怕下一秒屏幕里就会爬出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鬼,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她。 太恐怖了。 我要搬家! 我不想住在这里了……谁他妈能来救救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去看你的!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捂着脸痛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恐惧、慌乱、委屈,各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将我吞噬,除了哭我什么都忘了。 屋子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柔和的暖色灯光一如寻常,家里什么都好好的,每间房门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反应过来。 它走了。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冰凉的大理石瓷砖贴着我的脚,让我感到冰冷刺骨。 我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脸泪水,眼睛红肿,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壁炉前,把我的手机捡起来。 收信界面亮着: 【好吧,我原谅你了。】 【别哭,我不想你掉眼泪。】 【只是没见到你,我稍微有点生气了。】 鬼话连篇。 我浑身发抖,胃里痉挛般的痛,应激过度现在直想干呕,它把我害成这样,居然还在戏弄我!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一阵头晕目眩后我摔倒在地,昏迷前看见它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清清,我爱你。 据我妈和李医生所说,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我妈听出我声音不对劲,约了李医生抽空给我做检查,我估计还得在客厅冰凉的大理石瓷砖上躺个几天。 而我一醒来就像发了疯一样,见人就喊我家里有鬼,声音嘶哑难听,脸又惨白如纸,吓坏了好几个值班护士。 他们给我打了镇定剂,再次醒过来时,我迷迷糊糊看见李医生在和我妈说什么,他们发觉我醒过来,停止交谈,推着我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检查结果很糟糕,就算他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因为这儿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遭遇。 我几次开口想和我妈聊聊我那噩梦般的经历,她都会怜爱的摸着我的头发说:“清清,你累了,听妈妈的话,不要再想那些不存在的事情了,跟李医生一起好好治疗,好吗?” “妈!我真的没病!”我心很累,就算我一天吃八百颗药,二十四小时住在医院里,都没有用啊!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 “好好好,妈妈没有不相信你,不要生气了啊清清……” 又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像对待精神病人一样顾忌着我,生怕我突然发病,我只有一张嘴,解释到最后反倒越描越黑。 “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的手机呢?我给你看我的手机,那天它给我发了短信……” “手机都摔坏了,妈给你买了新的。”妈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将我常用那款手机品牌的最新款递给我:“旧的那个拿去维修了,妈妈知道你念旧,舍不得就留着吧,修好了我叫人给你送来。” 唯一的证据也没了。 我放弃了,沉默半响,对她说:“我要搬家。” “我要卖了那个鬼房子,再重新找个地方住。” “搬家?怎么突然要搬家了呢?”她觑着我的脸色,语气突然变得很紧张:“那房子不是挺好的吗……清清,你真的不想再住了?” 我以为我妈会说些阻止我的话,毕竟我这栋别墅位置实在好,将来只会升值,现在出手太过可惜。没想到她说:“要是不愿意住了,就回来吧,江家老宅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一直有阿姨打扫,你回去呆着说不定也好……” 第9章 我点点头,脑海里回忆着妈妈说的老宅,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再陪着你,清清,你要理解妈妈。”我妈握着我的手:“我和你妹妹,还有你父亲,都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清清啊,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妈走以后,我的思绪更乱了。 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做了什么,交过哪些朋友,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这些记忆统统都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每一件我都记不清了。 我和小妗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变差的?我生的那场大病,到底是什么病,又是怎么得的?我妈说父亲的身体状况很差,这半年来我回家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他怎么了? 除了这些,好像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人和事被我忘了。 ……是什么呢? 【为什么不来看我?】 那条陌生短信冒了出来,对方是匿名的,我并不知道是谁,如果闯进我家的那位不是在玩我,那么我应该去哪里看望谁? 我为什么要去看它? 它在哪里等了我很久? 5月11号那一天早上,妈打电话来问过我是不是会出门来着,她一定知道什么…… 我立刻拿过她留下的新手机,打算找她问清楚,解开锁屏后我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是一个陌生好号码发来的。 对方说:您好,是江先生吗? 我想和您谈一谈租房的相关事宜。 一天前发来的短信,我秉着怀疑的态度回了过去:请问您是? 对方很快回过来:前不久我在xx软件上看见您发了租房信息,我最近因为工作调动临时没地方住,想问您是否还在继续招租? 噢,我是在那个软件上发过来着,但是我现在准备卖房了啊。 我纠结着措辞打算婉拒他,对方紧接着就发过来: 【我今年二十六岁,男性,净身高187,不抽烟不嗜酒,平时爱好健身、长跑、游泳,无任何不良嗜好,无任何不当人际关系,轻微洁癖,情绪稳定,作息规律,会做饭做家务。】 【如果合租的话,我可以负责家里的家务活,做饭也没问题。我看到您的个人介绍写的是画家,我有在健身,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免费当人体模特的。】 【您开出的条件和您家的地理位置是我最好的选择,江先生,我真诚的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非常感谢。】 说的好诚恳,我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我点进输入框删删改改半天,半个小时后才回复他:行吧,不过这事我们得面谈。 不管怎么说,我家闹鬼这事得告诉他,我可不想连累他人。 【嗯,时间地点您来定吧,我都可以。】 我想了想:那就三天后在榕江路江星大道115号见吧。对了,方便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好的,我叫江觎。】 我和江觎加上了联系方式,他的社交账号里一片空白,连用户账号都是初始乱码,日常相关的内容更是一点没有,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告诉他,我和他一样姓江,我叫江序清。 我还告诉他,我患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不过正在治疗中,想知道他是否会介意。 江觎回消息总是很快,他对我说:好巧,我以前也有过一些心理问题,现在已经好了。我不介意,这说明我们很有缘,不是吗? “是吗?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很开心他也生过这方面的病,不是想让他和我一样受苦,只是觉得他可能会理解我。而且,和他说话让我觉得有趣。 【嗯,我想我们一定很聊得来。】 感谢他的出现,我现在对出院回家都没有那么抗拒了。 我打算好了,见面以后一定要告诉他房子不干净的事,如果他觉得晦气或是不安要离开,我也会补偿他一部分租房的钱。 三天后,我匆匆出了院回到家,却发现那天晚上闹得一片狼藉的客厅完好如初,甚至那条毛毯,都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沙发上。 难道我妈提前过来帮我收拾过了? 我站着发了会呆,没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响了。 十分钟前,江觎给我发消息说他快到了。 我有点激动。 这个家不正常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客人。 我整理下衣服,出去给他开院门。 男人站在院子外,深色西装得体绅士,布料剪裁的很是合身,称得他身高腿长,比例极为优越。 说实话,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这个人的脸了,我是学艺术的,又画了这么多年肖像,想象力自然是丰富的。 但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江觎的视线落到我脸上,这双眼睛好像似曾相识。 漆黑,深邃,看不到底。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柔和的微笑,将一捧淡绿色系的洋桔梗花束递给我,开口说道:“在医院呆着很无聊吧,送给你的花,请不要嫌我俗气。” 芬芳的香气钻入鼻腔前,我先被他的微笑晃了眼。 他的长相已经不能用“帅气”来形容了,我还没遇到过像他一样直击我审美点的人,这张脸简直是艺术品。 不过,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这个距离下我都能看见他眼睛底下淡粉色的毛细血管。 第10章 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久到他出声提醒我:“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噢!对,快请进吧。”我回过神来,脸上有点热,越看他越觉得说不上来的熟悉,也许我们真的挺有缘的。 我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对了,江先生,有件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 江觎站在我身旁,低头看着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表情有种诡异的温柔,又好像是我的错觉。 他用正经严肃的口吻问我:“是什么事?” 我如实回答他:“是这样的,这栋房子前两天闹过鬼来着。” 第5章 有江觎真好 江觎说的没错,他真的能够理解我。 说真的,我太感动了。 这么多天来,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话的人。 在我语无伦次翻来覆去讲我家发生的那些怪事时,他坐在我身旁,手掌轻拍着我的后背,体贴的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不安的揪着衣摆,问他:“你相信我吗?” 他的表情一点一点沉下去,严肃的样子让我很难猜测,他思考了一会儿,并点头告诉我:“我相信你。” “你真的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对吗?”我很激动的说:“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人!” “我知道。”江觎握住了我的手。 “你没有骗我,我相信你。” 可能是我病了太久,情绪比以前敏感多了,听到这句话居然控制不住的想哭。 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实在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我连忙低下头,转移话题道:“你已经知道这个房子不正常了,对不起,要不我付你一部分钱,你去租别的房子吧?” “为什么?”江觎问我。 “这房子闹鬼,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你呢?” 他的语气无比柔和:“你一个人住了这么久,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抬头看他。 “不要哭。”江觎勾唇笑了,他抬起的拇指顿了下,可能是意识到不该给陌生人徒手擦泪,然后抽了张纸巾递给我:“抱歉……。” 我摇头:“没关系,谢谢。” 他经常这样体贴的安慰人吗? “要是搬走了,不就输给它了。” 他的话打断了我的疑惑。 “可是不搬走的话,这房子真的很吓人……”我擦干净眼泪,对他的游刃有余感到不解:“你不害怕吗?” “我?” “不用担心,我胆子很大的。” 这和胆量无关,我只是担心连累无辜的人进来:“不,万一发生奇怪的事,出了问题的话我没办法负责啊……” 他定定的看着我几秒,反问我同样的问题:“你相信我吗?” 我一愣:“……什么?” “信我不怕鬼,也不会让你出事。”江觎说的很笃定,他好像有百分百的自信。 “……真的吗?” “真的。” 他牵起我的手进了门,偏过头来给我一个好看的侧脸,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骨处划下分界线,逆光绽开的微笑无比耀眼。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听见他那好听的声音对我说:“来吧,带我逛逛我们的家。” 有江觎在真好。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我脑海里唯一一个感受。 昨天我带他看了一遍房子,花了近三个小时。如果不是他,我还没发现,这房子有这么大,大到很多地方我自己都还没看过。 二楼有一间会议室,带了一个大书房,几个书柜都堆满了书,我从没见过这些书,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准备的,江觎问我可不可以看一看时,我点了头:“应该可以吧,我不知道。” 他倒是很熟悉的样子,随手抽了两本翻了翻,然后又塞回了书柜里。 我的画室也在二楼,要经过一条走廊,两边挂着我的作品,装裱的很有格调,江觎放慢了步子,认真的欣赏我的每一幅画,我站在他后侧,有一些骄傲,也有些紧张。 他久久的凝视着这些画,眼底看不出情绪,我开玩笑似的打破沉默:“需要我解说一下吗?” 意料之外的,他摇了摇头:“不用,我听过很多遍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 他没有回答,指着走廊尽端一块空白的墙面问我:“这里挂的画去哪里了?” 是啊,这里为什么没有挂画呢?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但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能是……画得不好,所以拿下来了吧。”我只能这么猜测,但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挂了画?” 我看见他的表情有一点轻微的变化,然后笑了笑:“我觉得这里不应该是一面空墙,而且,你画得实在太好了。” “这些画真美,江先生,你真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他由衷赞叹的口气夸得我很不好意思,只能摆手道:“没有没有……。” “不要谦虚,可惜我在艺术上的造诣不高,没办法给你更高水平的赞美。”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非常真诚,再说下去我就要脸红了。 “不过,我看你……好像很少画人物肖像啊?” 也不是,不论是临摹世界美术史上著名大师的画作,还是自己灵感迸发创作的作品,其中人物画都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我在国外留学时一位油画老师也夸过我,处理形色的手法十分惟妙,我的结课作业还在礼堂里展览了。 第11章 江觎这么问起,我才发现,走廊里展出的大部分作品都是风景和静物,掺杂着几张著名画作的临摹品。 我还想起更重要的事,画展需要完成的画我一张都没有画完。 他看我突然变得慌乱,关心的问:“怎么了吗?” 我如实对他说了我的担忧,并把迟迟无法动笔的原因告诉了他,每当我想画些什么时,总是会出现一些令我困惑的事。 比如那张陌生的脸。 比如那把断掉的笔。 “这样啊,”江觎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拍着我的背对我说:“下一次你动笔时,我来做你的模特吧。” “就算有怪事发生,我也在你身边。” “真的吗?”我再一次感激他。 “当然了。”江觎冲我微笑:“这么可怕的事,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面对呢。” 他真的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温柔体贴的男人,他是那么的可靠,即使对我这种短暂交集的陌生人也那么好。 他相信我,同情我的遭遇,甚至愿意为我分忧,我真的没想到,我会遇见江觎这么善良的人。 我像是黑暗中徘徊的人终于看见一束光一样,感动的拉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江先生,你人真好。”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藏着森然的诡异。 “那么,我可以早一点住进来吗?” 我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你想什么时候搬进来都没问题!” “太好了,不如就今天吧。” “今天吗?”我有些惊讶:“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你刚才不是带我看过了吗,房间很新,今天住进来也没问题。”江觎无奈的耸了耸肩,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我的行李很少,而且我另一个住处今天就到合约期了。”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再想办法,附近应该有酒店可以凑合一晚……”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看他已经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地址了,我连忙答应下来:“今天当然可以!你留下来住吧!” “谢谢,”他烦恼的样子一消而散,对我笑道:“江先生,你也很好。” 今天早上,我意外的起了个早床,往常我的作息很没有规律,因为吃药所以轻微嗜睡。大概是家里多了个人的缘故,醒来时我感到很清醒。 江觎住在二楼,其实一楼的房间完全够住,只是我担心会打扰到他休息。 没想到我洗漱完出来时,他已经在厨房忙碌早餐了。 “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他没有穿昨天那套西装,而是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端着餐盘,站在餐桌旁和我打招呼的样子,好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熟稔。 “嗯,我睡得很香,你呢?”我对这种亲切并不排斥,相反,我很开心,家里终于多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而且,大概真的是托他的福,昨夜我睡得无比踏实。 “我也是,来吃早餐吧。” 我坐下来,面前是江觎现做的早餐,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看向一旁的男人。 他撑着下巴,用他无比温柔的浅笑回应我,氤氲的热气弄湿了我的眼睛。 左边胸膛里有力的震动提醒着我,我等待这一幕已经很久了。 第6章 你满意吗?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我看他没动过早餐,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起身收拾盘子放进洗碗机里,他跟着我过来,结实的手臂越过我,自然的整理起来。 “我来吧,”我们之间距离很近,我的后背几乎被他环抱着,但他很快就让开了,对我说:“我这段时间在家办公,不用出门。”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要找个住处啊。我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很庆幸,家里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个人了。 难得起个大早,我打算在院子里逛逛,今天的阳光格外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我伸了个懒腰,从架子上拿了个小铲子打算给花草松松土。 平时我压根就没心情打理这些花花草草,也不知道它们长势怎么这么好,跟有人精心呵护着似的。 我蹲在花盆前,刨了两下就没劲了,扔了铲子正准备起身时,余光看见玻璃窗边站着个人。 我看过去,果然是江觎。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这看了多久,我朝他招了招手,看见他笑了下,用口型问我:“进来吗?” 我点点头,拍掉手上的土,撑着膝盖准备起身,站起来前我发现一个问题。 江觎站在那儿,正对着照进室内的阳光,这样好的光线下他的皮肤苍白得刺眼,俊美的脸庞好像没有血色,我太惊讶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等一下 为什么 他的脚边 没有影子? 我努力睁大眼睛,诡异的猜测瞬间使我汗毛倒立。 出来前,江觎跟我说他要上去处理一些工作,我出来时间不久,他应该正在忙才对…… 那现在,该怎么确定站在玻璃门内的人就是他…… 我猛地站起身,供血不足导致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没事吧?” 我听见江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掌扶住了我,“是不是蹲太久了,我们进屋吧?” 第12章 我下意识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看他的表情应该算不上好,因为他顿住了,似乎对我的抗拒感到困惑。 “怎么了?” 我不知道。 我也在困惑。 他脚下,分明是有一团黑影的。 “能告诉我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我手里握着杯子,里面盛着江觎刚给我榨的鲜橙汁,他看起来很担心:“你脸色很差,又看见什么不好的画面了吗?” 我咬着马克杯边沿,牙齿无意识间磨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我失神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捏住我的下巴拿走了杯子,在我生气前抬手揉着我的头发安抚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是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吗?” 他说话时温柔的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实在无法接受我刚才居然在怀疑他。 一定是我看错了。 太阳那么刺眼,晃了眼也说不准。 我摇了摇头,冲他抿了个笑:“没有,就是刚才太阳晒的我眼花,不小心看错了……” “对了,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我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楼的。 “嗯,工作交接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很简单的资料要整理,十分钟前就做完了。我下来泡杯咖啡,顺便看看你在干嘛。”江觎对我抱歉的笑笑:“没想到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我松了一口气,视线不住向下瞥,刚才真的是我看错了。 江觎很关心我,见我心神不宁的,一直在说话逗我开心,我喜欢他的声音,温和,平静,上挑的尾音勾着我的呼吸,让我不自觉陷入他的关怀里,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 我们陷进沙发里,肩靠着肩看了几集我追了好久的动漫,我以为像他这样的精英不会对此感兴趣,没想到他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蹦出几个好玩儿的问题,他真可爱。 正聊的起兴呢,他接到一个电话,起身对我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去吧。”他一走,我身旁就空了一块,动漫继续放着,先暂停等他回来再看好了,还没按下按键,电视屏幕突然跳动起来,画面里的人物变得扭曲,接着屏幕一黑。 今天怎么搞的,一直出现怪事。 我生气了,急躁的按着开关键,但是没有任何鸟用。 于是我走过去,盯着电视机思考该怎么办,黑掉的屏幕突然有了反应,是那种过去老旧彩电才会出现的雪花状噪波,跟劣质恐怖片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只白衣长发满脸是血的女鬼从里面爬出来找我索命。 吓得我后退回来,我真的生气了。 到底为什么缠着我。 烦死了!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啪!我砸了遥控器,气得浑身发抖:“有本事你就出来掐死我!” 紧接着,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我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回来了,”江觎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愉快的对我笑道:“要吃点东西吗?” 他一手拿着外卖送来的披萨盒,一手拎着一大袋果蔬生鲜,高挑的身影向我走来:“怎么这个表情,出什么事了?” “遥控器扔地上,电视机也关了……”他放下东西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来,哄小孩一样揉揉我的头发:“生气了?” “坏了。”我深吸一口气,指着黑屏的电视机。 “我看看。” 江觎走过去,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不敢眨眼睛,生怕下一秒就会发生我幻想中的血腥场面—— 但是没有。 它只会报复我,不敢伤害江觎。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再回到我身边时屏幕里动漫继续播放,“应该有根线松了,干扰到了信号,现在好了。” “消消气,没什么大问题,吃点东西吧,你昨天说想吃这家店的披萨,不尝尝吗?”他说着,将一块递到我嘴边。 食物的香味驱散了我心里一半不安,我吃着平时最爱点的披萨,感激着江觎的贴心,他太细致了,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总想靠近他,待在他身旁让我感到安心,这屋子唯一能让那只缠着我的鬼忌惮的,应该就是江觎了吧。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电视机里的动漫还在放着,我却脑袋昏昏没心情再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觎的胳膊绕过我的头搭在我肩上,这个姿势很亲昵,我还没发觉哪里不对劲,就闭上了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我睡的很沉,甚至做了个梦。 有个声音温柔的喊我。 “清清……清清……过来。” 江觎在叫我? 我什么也看不见,跟着本能向声音走去。那声音瞬间变近了,像贴着我耳廓发出来的:“很好,来我这里,清清……” “我很想你。” “你想我吗?” 不对,不是他。 声音抱住了我,严丝合缝包裹我的身体:“清清,我来找你,你开心吗?” “为什么要害怕我?” 声音越收越紧,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来……松手,好闷……快窒息了…… 我挣扎起来,求生欲支撑我拼命反抗,那声音却不愿意放过我: 第13章 “为什么害怕我?” “为什么忘了我?” “为什么不想见我?” 这不是一个梦! 我回到前段时间被它支配的恐惧中,如影随形,无论我怎么逃都逃不掉……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骤然惊醒,惊魂未定的急喘着,却发现我的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失声尖叫起来,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那条手臂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抱紧了我,我挣扎起来,但对方不是声音。 “是我!没事的——”身旁男人捧着我的脸转向他:“是我,别怕,我在这里。” 江觎……江觎…… “你做噩梦了,”他有力的手掌抚摸我的后背,像对待受惊的孩子一样温柔:“没事了,不要怕。” 他的胸膛那么结实可靠,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抬手回抱住他,梦里的恐惧还残留着,我不敢想,如果他不在,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 我紧紧抱着江觎,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情绪放声哭起来,自打我成年以来,就没哭的这么丢人过。 好在江觎是个善良的人,他充满同情和怜爱的目光看着我,拇指不停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温柔的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直到我的哭声渐渐弱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情绪平复下来,注意到他脖颈处有一块红红的抓痕,应该是我刚才不小心弄伤的。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小心的触碰发红的抓伤处,心里生出一股愧疚:“我可能是有一些不正常,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你肯定很崩溃吧……” “但那不是我的问题,不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我知道,别担心。”江觎目光深邃,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那你会离开吗?”我急切的抓住他的衣领。 江觎没有回答,而是捧起我的脸反问:“你想让我离开吗?” 我不想,我不想他走。 他走了,就又剩我一个人了。我可以搬家,可以离开,但我不想他走。 我摇头,如实告诉他:“我不想。” 有他在我才能安心,他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我渴望他的拥抱和触摸,也许是我孤身一人太久,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我的心。 我们之间距离很近,他的手轻抚我的后背,我几乎半坐在他大腿上,接着,我听见他轻笑一声,露出一个愉悦的表情。 “我答应你不离开。” “你满意吗?”这句话带着暧昧的气息贴上我的唇,我心跳如鼓,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即将吻上来的瞬间,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第7章 “楼下有鬼!” 是我妈打来的。 我接通时说话磕磕绊绊的,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回过神来,甚至有些难以抑制的遗憾。 “清清,清清?你在听妈妈说话吗?” “啊、我在……”她刚才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江觎正在厨房洗水果。 “那就这么说好了?小妗那边我也和她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什么?” 江觎端着果盘走过来,沾湿的手指抖了我一脸水,凉凉的水珠驱散一点我脸上的热意,我问妈妈:“说好什么事了?” “妈妈已经联系好了人帮你拍卖房子,你可以安心搬回江家老宅住了,你回来的事问过你爸爸了,他没有意见,唯一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啊,是这件事,我想起来了。 前几天我是打算卖了这栋撞鬼的别墅来着,但是现在……江觎见我在看他,走过来给我嘴里塞了颗草莓,果盘放在我手边,他去收拾客厅里吃剩的披萨。 我有些头疼。 “我知道了妈,过两天再说吧。”房子卖了江觎怎么办,我现在还不想和他分开。 “清清啊,妈知道你不想见他,但你爸爸现在的情况,医生说再好的治疗最多也只能撑一年,他时间不多了……再怎么说,过去也是一家人……”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我对她保证,即使我对父亲没有感情,也会在他临终前去见他最后一面的。“但是搬家的事,再过段时间吧。” 通话结束,江觎也把客厅收拾好了,看我还在发呆,他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妈打来的,没什么重要的。”我对他笑笑。 “是吗,”江觎神色淡淡的看着我,对视几秒后,他问:“她不放心你和我住一起?” 我愣了下,随即道:“不,我没有告诉她家里住了其他人……” 因为我觉得,如果跟我妈说了江觎住进我家的事,我妈一定会担心到发疯的。就算我告诉她江觎是个好人,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我和他共处一室,就好像我生了那场病以后就变成山顶洞人了一样。 “我很庆幸自己能遇见你。” 江觎温柔的说:“我会一直待到,你想让我离开的那一天。” 他的目光里有我说不上来的遗憾,接着他退开两步,揉了揉我的头发:“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上了二楼,高挺的背影在我眼中消失。我莫名有点失落,怅然若失的情感和刚才未遂的吻一样让我难以忽视。 第14章 他不在,空气都变无聊了。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江觎这种完美的人吗? 为什么偏偏让我遇见了? 还有这房子里的鬼……它还缠着我。 为什么忘了它……它问我为什么,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到底应该记得些什么。 我已经睡过一场午觉了,可能是心事太多,想着想着居然又睡着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做噩梦,我睡的很好,而且很舒服,就是到后来有点热,我踢了被子,抱枕也扔了,还是热。 但很快我就找到了冰凉的地方,像泡在海水里一样抱着一片光滑细腻的冰,海浪轻柔的托着我的身体。 我索性脱了衣服,身体浸在水里有种舒适的痒意,我骑着波浪上下起伏,雨点急促的落到我的脸和脖颈上,我不可抑制的战栗,叫喊着释放压力。 梦里我眼前白光一闪,汹涌的波涛将我淹没,我迷茫的睁开眼睛,醒来时浑身是汗。 好热……我喘着粗气,昏昏沉沉的坐起来,这场觉给我睡出了男性正常生理反应,但对我这种正身处凶宅的人来说,说不上正常。 解决完后冲了个澡,正好凌晨一点半。这个时间,我一点困意也没有。我站在楼梯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上去。 江觎说他的作息很规律,那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个点去打扰他? 要上去吗? 我站在原地片刻,忍不住踏上一级楼梯,夜间模式的感应灯发出暖黄的光,一阶一阶亮起来,像指引我上去找他一样。 但我要找个什么理由呢?总不能说是梦游吧。 刚才到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他,就连洗澡的时候也是……浴室镜子里能看见他的脸,我盯着看了了好久才发现是错觉。 这感觉好奇怪,我说不上来,但我知道,如果今晚见不到他,我一定睡不着。 明明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怎么会忍不住想他呢? 还有今天那个未遂的吻…… 算了,他应该已经休息了。 我一定要表现的正常些,尽量不让他把我当病人看,即使他说过不会怕,我也不能吓到他。 这么决定后,我转身回到卧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房门打不开了。 有人从里面反锁了门。 不可能是我干的。 啪嗒、 啪嗒、 啪嗒。 湿润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顺着我的鼻尖掉到地板上。 红色的。 从天花板上滴下来。 我没有抬头,因为我的脚下也踩到了一滩黏腻,越来越多,从我面前的门缝里涌出来。 我不敢想此刻我的房间里是什么样,它又来了,又在耍它那些无聊的把戏。 我面无表情擦去脸上的血迹,一步、两步,后退,然后冲上楼梯飞奔到二楼。 房门先我一步打开,江觎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和我撞了个满怀。 他揽着我的肩,并没有推开我,而是关心的问:“怎么了这么着急?” “楼下有鬼!”我的头埋在他胸膛前委屈的解释:“它又来了、还把我的房间锁上了,里面有血我进不去……” “别怕,进来慢慢说。”他轻轻拍着我的肩,将我带进房间后反锁了房门。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突然意识到,江觎没有穿上衣。 他上半身裸着,肌肉紧致结实,摸起来手感正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实可靠。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味道……那是我说不上来的熟悉气息,又混含着很淡的雨后泥土的清香,就像是从皮肤里沁出来的一样。 “也可以继续这么抱着的,”见我突然松开手,他对我开玩笑般笑笑,随手拿起了床边的白色短袖套上,“我不介意。”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局促的站在床边,看他坐在床上随意的抓了把头发,拍了拍身侧对我勾了勾手指:“我说了不介意,过来坐。” “和我说说刚才都发生什么了。” 我一五一十告诉他我都看见了什么。“是真的!我出来前没有关门,为什么自己锁上了呢……还有那些血!天花板上、房间里、还有我头上……” 但我手上的血迹消失了,我没办法向他证明这真实发生过。 “我不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吓唬我吗?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惹恼它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住进来就会好起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它只会攻击我,这些怪事从未在江觎身上发生过,起码现在还没有,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觉得是我疯了! 他看着我,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对我道:“我陪你下去看看。” “不要!不行!如果它还在下面怎么办?” 现在它只在我面前出现,如果江觎因为善良被我连累,也被它缠上怎么办? “我不能让你为我冒险……”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无意识的陷进皮肉里,“我不能害你,你现在还是安全的……不、不不不、万一它发现你了——” “我们搬走吧!让给它,不论什么我都还给它、我们搬出去住、我家还有套老宅、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住……” “江序清。” 这是江觎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对我说话。 第15章 “逃是没有用的。” 我当然知道逃避无用,但我能做什么? 我看不见它、也找不到它、更没办法伤害它、我连它是什么东西,到底为什么缠上我都搞不明白!我不知道我那天就会死在这栋房子里,却连一个相信我死因的人都没有! 我又有什么错?!我这么年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学业、我的未来、我的梦想、我的家庭……什么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有病,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的人生全毁了!!! 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疏远我的家人,大把大把吃不完的药,和一栋闹鬼的房子! 江觎说他懂我,他能理解我…… 根本就是在说假话! “你怎么可能懂得我的感受!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痛苦——” 我以为我可以相信他,我以为他会成为我的依靠,我以为我们拥有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连他也在骗我!说什么相信我!他根本就—— “我懂的。” 他突然抱紧了我。 手掌抚摸着我紧绷到发抖的身体,他的唇贴着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让我卸下防备,人在无助时总想寻求更可靠的依赖,即使对我这样的成年男性也不例外。 我情不自禁回抱他。 “不、你不懂……我就是害怕面对它、有你在我也怕……可是我不想让你也受到伤害!” “我不能让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没有人会信我们的!”就算他不理解我,我也想要他平安无事。 江觎松开一些,歪着头问我:“为什么?” “我说过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后悔,你忘了吗?”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比见鬼还紧张,他怎么能够如此认真说出这种话?我是他很重要的人吗? 我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再看他:“可是、可是你没必要为我冒这种险啊……” “这不叫冒险。” “我愿意为你赴死。” 江觎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漆黑、深邃、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的我头皮发麻,我看见他浅笑勾唇,温柔的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下意识摇头,面对他时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因为我爱你。” 接着,一个强势的吻覆上我的唇。 我听见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清清,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你在找我吗?” 我们吻了很久,久到我因为缺氧而感到窒息,意识在沉沦,我也是。 短暂的理智让我意识到我此刻正在和我的租客进行亲密的肢体接触,诡异的是我们只认识不到三天,但我却并不抗拒他的入侵。 所以理智只存在几秒,我们双双跌倒在床上。 抚摸开始变得轻柔,呼吸渐渐放慢节奏,我仰着头,视线里除了他宽阔的肩外还有一小片白色的天花板。 他比我以为的还要温柔。 有人帮忙的滋味是比自食其力强。 在我意识模糊之际,我看见他用微凉的手指滑着我的脸,歪着头扬起深深的笑容:“睡吧,清清,他今天不会再出现了。” “清清……我的,你是我的。” 他在说什么? 我两眼一闭,彻底听不见了。 这一觉睡到外面天光大亮,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二楼主卧的大床上。 昨晚,不是做梦……江觎去哪了? 我穿好衣服洗漱完下楼,在餐厅找到了他。 又在给我准备早餐啊,他住进来以后,我不仅饮食规律了,胃口也变好了,江觎厨艺很棒,做的全是我爱吃的菜,但每次餐桌上都是他看着我吃,自己几乎一口不动,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江觎。” 我靠着吧台打量他的身影,问道:“昨晚后半夜你在哪里睡的?” “……二楼,书房沙发上。”他偏过头,这个角度我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骨,以及半垂着的浓密眼睫。 他不想看我,或者说,不敢看我。 “哦。”我点点头,“是我打扰你了吗?” “不是,你没有打扰我。”他不专心,锅里煎的溏心荷包蛋都老了,这颗我是不会吃的。 “那就好。”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厨房里短暂的安静了两秒,他关了火,放弃了那颗煎过头的荷包蛋,走到我的面前。 我盯着他,注意力首先被他这张好看的脸分走了一半,一不留神忘了要装的严肃些。 “对不起。”江觎懊恼的垂着眼睛,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错了。” “嗯??”我没想到他对我道歉而不是表白。 “不是书房,是在床上……”江觎小心翼翼的瞄了我一眼,补充道:“抱着你,一整晚。” ? 一整晚都是吗? 我说怎么一觉起来浑身累。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冲动。”江觎用一种近似祈求的目光看着我:“能先不要讨厌我吗,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准备更郑重的表白……” “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牵起我的右手手背落下一个吻,谦逊的姿态跟昨晚强势的模样对比简直判若两人,“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江序清。” 第16章 他说他是真心的,我有多久没听过这种话了?我不需要更郑重的表白了,我需要他爱我。“我能相信你吗……” “你会相信我的。”他向我展开了怀抱,我没办法拒绝他。 我想要关心,想要爱护,想要一个愿意走进我的人,我太孤独了,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无论我是否相信,我都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他,江觎是最完美的人选。 “今天要出去上班吗?我想和你聊聊天。”更确切的说,我想他留在家陪我,寸步不离最好,这样想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我们现在都是情侣了。 “最近都在家工作,”江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保证以后也尽量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别担心。” 他真好。 “聊天的话,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见我点头,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很开心你想更了解我。” 比起开心我倒是有点紧张,那意味着江觎也会更了解我。我不想骗他,可现在的我真的值得他爱吗? “嗯,那先等你忙完吧……我也要开始画画了。” 江觎正好提议:“等我结束过去给你当模特。” 那真是太好了,他长了一张没有死角的脸,简直是行走的艺术品。他主动提起,我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耽误你了……” “怎么会,”江觎陪我来到工作室,“你这么厉害,我高兴都来不及。” 他夸人的语气真诚无比,一副任凭我安排的样子。 “那你快去忙!我先准备准备……” 他突然凑近亲了我一口,对我笑笑:“我很快就来。” 他去了隔壁书房,我坐在画架前的高脚凳上,脸颊仍旧发烫。 我们这算是恋爱了吗? 我忘了以前我谈没谈过恋爱,应该是有过的,毕竟很多人都夸我长的帅,我家里又有钱,我的人生,在没生那场病以前,过得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关于那场病,我没有印象了。我猜是心脏问题,因为我前胸有一道很长的疤,如果江觎问起来,我会告诉他我做过开胸手术,但具体原因我不知道。 他那么温柔,一定会满脸心疼的抱住我,说柔软的话安慰我,让我不要介意,他不在意。他会的,他一定会这么做。 至于我们的事该怎么和家里开口,我想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学了这么多年艺术,虽然有些刻板印象了但我在性取向这方面确实没什么介意的。 我妈可能会想要我传宗接代,可她应该也清楚,我现在这个状态连好好生活都难,结婚生子就不要提了。比起反对,她应该更感谢有江觎这么个人把我拉出来才对。 “好喜欢他啊……”我一边在调色盘上试色一边不由自主的想念他,打算落笔在纸上画下脑海里的江觎。 很久没画油画了,但我手下莫名的顺,越画越有感觉,几乎没有犹豫的完成了三分之二的画面。 用色清丽明快,笔触干净利索,整体画面丰富又不失细节,是我以往的风格。 这是一副不错的复健作品,可我越看越奇怪。 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这画里的人脸看得我心里发毛,尤其是他的眼睛部分,我明明没有过度刻画细节,怎么看起来这么的诡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是我没补上高光的原因? 我小心翼翼的给他加上眼白,然后站起来退远了一点,还是有点不对。 哪里有问题?我莫名火大,总不能是我闲了太久手退化了?操。 烦死了,我本想先练个手,等会儿江觎来了在他面前好好炫个技的。 这下好了!我他奶奶太久不练成废物了!简直笑话! 画笔被我啪的一声甩到画上,几块飞溅的颜料破坏了画面,看的我心里更恼火,气的满屋子乱走。 突然,我的余光瞥到了画板子上那幅画。 我知道哪里有问题了。 这画面里的人,他一直在盯着我看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怪事,我又不是神笔马良,画里的东西还能活了不成?我不信,一定是别的原因导致我看错了。 我慢慢吞吞移回画架前,重新检查起这幅画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四分之三侧,我确定我是想着江觎画下来的。 他高挺的鼻梁骨和锋利的下颌线共同构成这张完美的侧脸,和大片暖红色调的夕阳余晖融合,光影刻画的精而妙,从技巧上来看我挑不出一点错。 唯一失败的就是,我刚才发火摔笔溅了几块指甲盖大的红色颜料在他脸上。丑陋的斑点,像血迹一样。 难道是角度有问题? 我怎么也想不通我刚才明明站在左边,为什么也能和画里面向右边的人对视。 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凑近了一些,鼻尖快贴到纸上了,歪着头看来看去,那股如有实质的视线不见了,刚才好像真的是我的错觉。 哎,好烦,我怎么总是看错,一惊一乍的,只会吓唬自己。 我松了口气,有点懊悔刚才冲动毁了这张画。 下一秒,我的呼吸就停滞了——一只苍白的手垂了下来。 握着我刚才扔掉的那支笔,在我眼前,把画中人的眼睛戳烂了。 我机械般转动眼珠,画中的脸悬在空中,没有眼白的眼睛盯着我,突然咧开了嘴,幽幽的问: “你在找我吗?” 第17章 “我的清清。” 第9章 他会喜欢你的。 救命! 救命啊!!! “救命、滚开!!!!!!!!!!!!”这太可怕了!我双腿发软一屁股摔坐在地,连滚带爬的试图逃开—— 脚踝一紧,冰凉湿滑的玩意缠上了我的小腿,我止不住颤抖汗毛都快炸了!!! “放开、放开我……” 它的身体以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弯折着,抓着我将我往回扯,我的反抗毫无作用,那股湿凉已经蔓延到我的大腿根了! 救命!它要吃了我……它一定会杀了我的、不要不不不不要我不要!!! 我猛地抓起美工刀向前一刺—— 砰!画室门被生生踹开,我听见一声短促的叹息,随即一双踏实的手臂将我紧紧抱住。 “没事了没事了,清清不怕,我在呢。” ……江觎。 “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的,都是我的错……”他充满心疼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抚摸我吓僵的脸颊,把我揽进怀里一遍一遍的道歉,不厌其烦的安抚着我。 江觎……江觎。 他长得真好,表情那么真挚,一下就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情绪,是活生生的江觎。 我像被吓傻了一样,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是把手掌放到他侧脸上。 脏兮兮的颜料蹭到他白皙的皮肤上,他毫不介意的握住我的手,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理理我吧,别吓我好吗……我错了清清,我不该离开你的,和我说点什么,求你了……” 而我只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他吻掉我的眼泪,轻柔的,心疼的,不厌其烦的,一滴一滴吻去我的恐惧,吻去我的委屈,吻去我的愤怒。 直到我的情绪缓和下来,他才放开我,把我扶起来后,他又把倒在地上的画架搬起来,那幅画已经弄脏了,我不想再看,索性把头埋进他颈侧。 “宝贝,你把我画的很好。”我听见江觎这么说。 放屁。一点都不好。 “但它吓到你了,再好也不行。” 同意。我也很生气。 他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走向前把那画撕了下来,对我浅浅笑了笑:“走吧,我们教训教训他。” 他牵着我下了楼,在厨房借了火,在我的许可下把它烧了个干净。 江觎对着火光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懂的话,大致意思是让这房子里的脏东西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他会像烧了这幅画一样掘开它的墓让它不得好死之类的。接着念了一串咒文一样的话,听得我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他看起来无比严肃,锋利的眉紧皱着,我猜他一定是真的被我吓到了,因为他正在无意识的捏我手指。 “嘶,疼。”我的食指关节处划破一道口子,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被美工刀划伤的,血糊在伤处动一下就被撑裂开。 江觎察看我的伤口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下一秒就张口含住了我的食指关节。 “很脏……”我有点抗拒他这样,但是很快他就松了口,舔了舔嘴唇,隐约有些懊恼:“我给你找酒精消毒。” 他很快拿来消毒棉球和创口贴,贴心的帮我处理好,没再有一点异样。 忙活了一早上,什么也没做成,我很挫败。幸好江觎已经忙完了他的工作,他陪我一起窝在沙发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我的头发。 “不是说要聊天吗,怎么发起呆来了。” 我原本有一肚子疑问想对他说,刚刚那一场惊吓倒是让我不敢开口了,于是我决定从最简单的部分开始聊起。 “你刚来这座城市吗?” 但是江觎的态度很认真,也很诚恳,即使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回答也无比细致:“不是,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大学时我去了别的城市,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回来工作。” “对不起,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江觎轻轻握着我的手抱歉的说:“我一直都在我父亲的公司里工作,只是不想和现在的家人住在一起,才找了个理由搬出来的。” 这没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向我道歉,如果是因为隐瞒真实租房原因那也很正常,毕竟这是他的隐私,我本就不该多问。 但以我们的现在关系,我有资格问:“为什么?你和你的家人关系不好吗?” 江觎停顿了一下,无声叹了口气。他不想回答,应该是相当不好了。我抬手摸摸他的脸:“没关系,不想说就跳过好了。” “你和家人关系应该很好吧,上次你妈不还给你打了电话。” 他说这话时我没来由的听出一丝在意,好像很不满一样。 “也不是这样吧,我们家也就我妈关心我。我和我爸关系也不好,跟我妹更是别提……以前是幸福的,现在就算了。” 我很想告诉他原生家庭不好并不是他的错,但转念一想,我们家出的问题好像都是因为我的错。 高中时我弃商从艺,坚决不走我爸安排好的路,彻底跟他闹掰,大学时又因为生了场病,跟我妹关系疏远,前段时间我还用家里闹鬼的事折磨我妈……我哪来的资格安慰他。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江觎重新开口:“我的亲人就只有我弟弟。” “我妈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父亲厌恨我,以前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妈,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讨厌我而已。” 第18章 我傻了,他原来这么惨的吗……等等,那他哪来的弟弟? “……弟弟是?” “继母带来的儿子。”江觎温柔的看着我:“他乖巧,善良,开朗,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孩。” “那个家里值得我留恋的只有他,对我来说,他就是唯一的亲人。” 他好爱他,哪怕那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有点羡慕:“你们感情真好,不像我和我妹,简直比陌生人关系还差,我们还是亲兄妹。” 好吧,其实是非常羡慕。 “现在你弟弟在哪里呢?”我问。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一见他口中“最可爱的小孩”。 “他生病了。”江觎怜爱的看着我,圈着我的怀抱更紧了:“一个很令人头疼的病,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也得过不好治疗的病,我懂这种滋味不好受,他的弟弟现在应该也很难受吧。 我推了推江觎:“那你应该多去陪陪他,生病最难受了,他肯定很想你,肯定希望你留在他身边……” 江觎打断我:“你怎么办?” “不怕自己一个人在家了?” 当然怕啊……但是,和他弟弟比起来,病人更重要一些吧。 “你不是说,他是你唯一的亲人吗,我……我算什么啊。”我没道理吃他家人的醋,就算真的有一点酸,只有一点点。 江觎突然亲了上来。 我被他困在沙发角落,沉甸甸的压着我,我猜他闻到了我身上很酸,所以用行动向我证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毕竟,就算他和他的弟弟关系再好,也不会接吻,对吧? 过了很久他才微微仰头,双唇和眼睛都湿漉漉的,看得我心头一软。 “你也是我的唯一,我的爱人。” “我的清清。” 我们再一次拥吻,这次是我主动的。 我们在沙发上纠缠,和普通热恋期情侣一样,冲动、急切、热情。 江觎看见了我胸前的疤,虽然伤口恢复的很好,但它并不是很好看,我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 这看起来有点像推拒,因为他稍稍抬起了头,拉开了我们之间无比亲密的距离。 “这是之前生病留下的……”怕他误会,我想解释一下,“可能是心脏问题,我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后遗症导致我忘记了生病的过程,但治疗时那种痛苦我还记得,现在提起还会感到心痛……我试着说的轻松一些,但很快我意识到我做不到。 因为江觎哭了。 他的泪水掉下来,打在我的伤疤上,明明我已经不痛了,他此刻却像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一样泪流满面。 我猜江觎不想让我看见他脆弱的一面,所以他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胡乱摸他的脸,安慰道:“哎,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 “你不用为我难过的,我现在好好的呀。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也挺幸运的不是吗?” 回答我的是江觎难以平复下来的,破碎的压抑的抽气声。于是我换了个方向:“我也得过不好治疗的病,我相信你弟弟也会康复的,就算过程很难,结果也一定是好的。” “而且,他还有你这么个好哥哥,肯定会比我幸运的!”我是真心的,“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弟弟嘛,我也会努力做一个好哥哥的。” 我看不见他,但我听见他笑了。 很轻很轻的笑,带着无奈的叹气,他拿开了手问我:“真的?” “真的!”我保证。“不过,他会介意你找个男朋友吗?” 江觎看着我笑意渐深,摇头道:“不,他会非常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血缘关系哈,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名义上的,名义上的(轻轻跪下orz) 第10章 “我们之前认识吗?”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江觎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在楼下睡,斟酌过后他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拿了下来,准备在我房间里打地铺睡。 “干嘛啊……”我盘腿坐床上,看着江觎跪在地上铺被子,觉得有点好笑。 “你都在我房间里了,睡床还是睡地板有什么区别吗?”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他可能是想在我面前保持一下他那所剩不多的绅士风度,就像他对我道歉说不该一整晚都抱着我睡时一样。 江觎舔了下唇,看着我问:“如果我半夜没忍住爬上你的床你会生气吗?” ……好吧,区别不大。我点了点头认真回答:“会的。” 我看见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被拒绝了很受伤的样子。 “所以你现在要上来吗?”我冲他伸出手。 他抓着我的手背亲了亲,仰视我的姿态看上去很虔诚:“如果你允许我抱着你的话。” “上次我也没有拒绝你。”我对他微笑,而且我明白,以后我也不会拒绝他。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江觎上了我的床,我回答他:“不用,抱抱我吧。” 我们相拥着躺下,入睡前我问了他今天最后一个问题:“江觎,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白天我们聊了很多,大多数是我在问他在答,对我他好像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或者说,他好像已经很了解我了。 “你身上有种我熟悉的感觉,我们之前认识吗?” 第19章 这话现在问有点晚了,刚见面我就该问的,但我觉得,江觎这样的人,就算我生病了应该也不会忘记自己遇见过他吧。 出乎我的意料,江觎居然说:“是,我之前就认识你。”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我们之前见过面的。”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有去看过你的画展,那时候我在俄国学习了一段时间,你还送了我一副速写,还给我签了名。我的弟弟,他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居然发生在我留学期间,我有些恍惚,过去的记忆仿佛在我进了手术室那一刻就被抹去了,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是哪次画展。 江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神情温柔的抚摸我的脸颊:“忘了也没关系,我暗恋你很久了,这只是其中一件小事。” “暗恋我???” 江觎?他?暗恋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到底还能说出多少令我震惊的话! “这很奇怪吗?”江觎没想到我会这么惊讶,解释道:“你那么优秀,成绩优异,性格又好,对待周边所有人和事是那么善良纯真,你义气,又有责任心,这点真的很可爱。” “我承认,你是长得很好看,但那只是你众多优点里最不起眼的一项,我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的外在。” “我爱你的全部,从过去到未来。” “不是……”我脑子现在有点乱,他、他他他他——啊???“那你找我合租也是蓄谋已久的?” “不,当然不是。我没想到遇见的会是你。”江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对我说:“更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啊,这倒是,如果是这样那我从一开始就没认出他,他岂不是很伤心,但他还是很贴心的在照顾我,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确定关系,他大概率也不会主动提起过去的事。 要是没有幸运的再遇,我的人生里可能再也不会有江觎这个人了。 “还有你生病的事。” 隔着一层睡衣,他垂着眼睛,视线落到我的胸口,我想起白天他突然落泪的场面,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这个才忘记我的吗?”他的手轻轻触碰我,“你那时一定很痛苦,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啊。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我把你忘了,应该我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过去的我们因为什么原因没能相爱,但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他了。 今天我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江觎带给我的惊喜和感动让我兴奋到疲惫,我们相拥而眠,对彼此不再带有防备。 我以为今夜我会睡个好觉,就像睡前江觎给我晚安吻时说的那样,但事实并没有。 我睡的不太好,身上压了个人一样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以为那是江觎,正想推开他,抬起的手臂就被紧紧箍住按在了我的头两侧。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我努力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我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伴随着微凉的触感,爬遍了我全身。 “清清,我爱你。” ……是江觎吗?这是要干什么?我下意识动了动腰躲避他。 “为什么躲我?” 那道凉意缠上了我的腰,钻进了我的睡衣里,麻意瞬间让我一个激灵,但我却没办法清醒。 “我才是最爱你的,清清,他在骗你。” ……他在说什么……我很烦,他那些凉凉的东西让我身上痒得发麻。 我好想把他踹下去。 “你明白我的心意……清清,你爱我。” 我的腿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抬着,这感觉太诡异了,我的手被困着,只好奋力扭动身体试图回避。 但是很快我就没办法了,这挣扎立刻被四面八方探出的触手缠住了,那非人的阴湿触感,莫名其妙的让我头皮发麻。 放开、别这样…… “你爱我。” “说你爱我。” “告诉我。” 古怪又扭曲的声音似远似近,像尖锐的指甲在我的脑膜上划过,一下接着一下敲打着我昏睡的意识。 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清醒,也忘了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似乎听到微弱的呼救声变得越来越大,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如同掉进梅雨季一般,阴冷的声音像寄生虫一样钻进我的皮肤里,病毒似的,在空荡的房间里扩散。 疼痛、麻痒、病态的痛觉灼烧着我的皮肤,让我如坠冰窟。 而那让我感到痛苦的罪魁祸首似乎无比快意,十分满意对我的捉弄,用奖励般的口吻拖长了声音:“清清……我很开心。” 我感到周身一轻,他松开了我的手,并且为我拨开额前汗湿的头发,像诱惑航海者的海妖,来自深海般低沉的声线引导着我,除了他我什么也听不见。 “……” “清清?醒醒。” 声音在逐渐远离,轻轻抹去了我脑中的烙印:“永远都是属于我的,清清,没有人能抢走你。” “……这是……什么意思……” “清清!快醒醒!” 谁在晃我?混沌的睡意彻底消失殆尽,我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对上江觎一张着急的脸。 “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拍了拍我的脸颊,确定我此刻是否真的清醒了:“梦魇了?怎么那样叫我?” 第20章 “我——”我下意识低头一摸,身上的衣服穿的好好的,小腹也没有湿润的透明液体,只是我出了很多汗,身上黏黏的,头发也汗湿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觎正一脸紧张,也不像趁我睡着时冒犯过我的样子。 “我……我怎么了……”我咽了下口水,难道那只是个梦? “我还想问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从刚才起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江觎突然无声的吸了口气,目光沉沉的看着我补充道:“用任何男人都会浮想联翩的语气。” “抱歉……”太尴尬了,这和在他面前脱裤子有什么区别?我突然感到羞愤:“只是做了个噩梦。” 梦里明明是他先来招惹的我,如果不是他,那会是什么东西? “是吗,我以为起码是个春梦。”江觎开玩笑的说,凑过来亲亲我的脸颊,“你一直在发抖,出了很多汗,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但我叫不醒你。” “我很担心,我怕你在梦里又看见不好的事。”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是因为我吗?我对你做了什么?” 纠结了几分钟,我还是打算告诉他:“我梦见你趁我睡着时对我做了很不好的事。” “还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骗我、之类的。” “一点都不像梦……我以为真的是你。”太真实了,我还没告诉他那种奇怪的让我头皮发麻的触感,以及快感。 “我没有,不是我。”江觎突然变得很严肃:“我不会那么做的,更不会强迫你。” “我不会那样的,清清你相信我。” 我相信他的为人,但我宁愿那真的是他。不然,除了他,这栋房子里还有谁会叫我清清? 我试探着问:“不是你,那会不会是——” 江觎把我的话堵了回去,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不会。” 真的不会吗?我不确定,但我不想他为我担心,而且我看出他好像很不高兴。“好吧。”于是我点点头,问他:“那你要……吗?”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反问我的样子有点呆。 “爱。”我简短的回答。 短短一瞬,江觎由震惊变为欣喜再是不可置信,像是获奖的孩子一样询问:“我,你是说,我?” 我向他敞开怀抱:“刚才是假的,现在可以是真的。” 他为我烧掉了画了自己的那幅画,试图用诅咒赶走它。 我不知道此刻它还在不在这里,但我希望它看着,我正和江觎在一起。 我有爱人,他就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而它,只是个无趣且恶俗的废物。 第11章 都是你自找的。 不知道我的示威有没有效,但江觎很尽兴,我也是。而那天晚上之后,我家再一次回归平静。 它大概是气得不轻。 这太好笑了。 好吧,虽然我还是没有办法直面恐惧,但因为有江觎在我身边,我现在甚至能够在心里打趣这只困扰我如此之久的男鬼。 可能它生前是个没人要的老光棍,死后才来纠缠我。 “真的!”我仰头接受江觎的投喂,跟他分享我的新发现:“一定是这样!以前它觉得我一个小年轻好欺负,就天天躲在我家戏弄我,你来了以后它也是只敢吓唬我,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它肯定是不想当电灯泡了才走的,你信不信嘛!” “这么会安排呢,你之前不是说他又高又修长吗?会是个老光棍?”江觎刚洗完手回来,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给我留了个水印子。 “怎么不是了,我又看不清它长什么样,万一是个丑八怪也不一定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好看呀。” 江觎没有回答我,但我听见他很响亮的笑了起来。 “唉,但是它为什么要缠着我呢,我还是不明白,难道它本来就是gay吗?”简直莫名其妙,我居然在这儿琢磨起鬼的心思来了。 “噢对!它之前还给我发消息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它,是不是忘了它?你说这像话吗,我都不认识它是谁!” 江觎回到我身边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说道:“是吗,可能他发错消息了吧。” “你说它是不是把我误认成谁了?它是不是想让我帮它复仇啊?它是怎么死的呢?没有人去看望它吗?为什么叫我一个陌生人去看它呢?” 我的问题越问越多,江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最后他用一个亲吻打断我的思路,结束后他跟我说:“其实变成鬼以后,以前的记忆是残缺的。” “是这样吗?”还有这种说法? “嗯,毕竟是前世的事,离开了□□的魂魄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的。” 见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接着说道:“而且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惨死横死的无名野尸,应该都不会特别难看,遗像什么样就什么样。” “但我没见过……的遗像。”议论别人的长相不太好,可我确实不知道它长什么样,而且它在这房子里偷窥我那么久,还吓了我这么久,就算是告诉我它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又怎么样?! “好吧,”江觎无奈的笑了笑:“那就当他是个丑八怪吧。” “不过我们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江觎补充道:“鬼也不会去太多的地方,他们一般会选择生前最熟悉或是执念最深的地方呆着,没有什么执念的要么消失,要么在墓地坟场这类阴气重的地方多见。” 第21章 “至于凶宅,就好像人间的监狱,关的都是些惹是生非的货色,也叫怨灵。” 我担忧的环顾四周,问他:“那我家这不会是凶宅吧?要不然我们还是搬家好了……” “哈哈哈哈,不会。”他十分开怀的笑了起来,胡乱揉着我的头发:“我怎么可能让我的清清住凶宅呢,放心,这房子好好的,没问题。” “那为什么还会闹鬼啊?” “因为我不在吧。”江觎耸耸肩:“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光棍,趁你老公不在出来骚扰你,真该死啊。” 这可是真是相当烂的桃花了,我不由感叹一句:“幸好有你。” “不过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他从哪儿听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冷知识? “以前国内外来回跑得多了,路上就能遇到些奇人异士,大概就记住些没用的吧。” 难怪他刚住进来时一点也不怕。真好啊,有机会我也想到处转转。等我的病好了,把我落下的学业完成,应该会有一段自由的时间吧。 说起来,我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康复呢?李医生跟我说的这个并发症,其实不是很影响我的生活,起码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 我还是愿意做一个正常人的,像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简单的生活。 “对了,你说你以前也得过精神疾病?那是什么原因?” “那个啊。”江觎舔了舔唇,提起这件事表情变得有些玩味。“我童年时期的心理医生告诉我父亲,我患有情感障碍症并伴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小孩。” “他说我没有同情心,不懂怜悯,防御机制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但我不懂那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向我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于是经过了漫长的治疗,心理医生们成功纠正了我,我的问题不再成为问题,我也没有像我父亲担心的那样成为一个恐怖分子。” “当然,最大的功臣其实是我弟弟。”他对我露出温柔的笑,我实在想不到像他这样温柔体贴的人,在小时候会被评价为反社会。 “他很善良,对我也是,我最孤独的时候,唯一拥有的只有他。” “所以,我很感谢他。” 我也很感谢他这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关系都能这么为对方着想,真的令人感动。唉,看来我作为小妗的哥哥还是不够格。 有江觎陪着我,我的工作进展情况十分顺利,他不仅充当了我的人体模特,还顺带成了我的去疲劳神器,削笔机器,搅颜料机器,换纸机器以及按摩机器。 但当他在工作时,我就显得很无聊了,他要谈的商业会议太抽象,我不仅帮不了他还会给他添乱。 由此可见,当年我说要弃商从艺我爸最后同意了完全是个正确的选择,如果他把企业交给我,现在我还哪来的别墅住,早破产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了。 他说他上去开个会,让我在下面等四十分钟,结束他就下来陪我追番的。 我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刷手机,这几天忙着谈恋爱了,消息都没顾上清。我不算是一个特别依赖电子产品的人,再加上生病以后之前联系的一些朋友也基本上都断了消息,所以就算我几天没看手机也不会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我妈最近照例联系我,问我一些日常问题,我挑了几条回过去,她问我还要不要之前那个旧手机,我本想说不要了,但发出去的还是:留着吧,过段时间我去取。 然后是李医生,他问我上次开的药吃完没有,失眠的症状有缓解吗?有时间记得找他复查。 我不好意思说那药我拿回来以后一片都没吃,现在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反正没吃。失眠,我现在不失眠了。找他复查的话我一定要说服他告诉我妈我已经好了,然后放我回去上学。 小妗依旧没有给我发消息,我们俩的聊天框好像停留在了上辈子,换了新手机之后记录没有转过来,也可能是转过来了,但是我们太久没有说话才是空白。 还有几条是老师发来的,询问我的画展准备进度,和几条协会推送的通知。 无聊。 我又翻到江觎的微信,点进去拍了拍他,给他发消息:你这个头像什么时候换成我的? 我没有这张照片,他偷拍的,是我抱着玩偶窝在沙发上午睡时的样子。 我没想着等他回,正准备关手机,突然叮了一下,是我妈发来的,她问我:清清,你最近有时间吗? 【怎么了妈。】 我闲在家里,有的是时间,她都知道还这么问,那就是不希望我拒绝她接下来的话了。 【上次妈妈和你说过的,你什么时候回家里来过段时间?最近事情很多,你爸这边,你也知道什么情况,财产什么的都要公证,妈妈都没时间关心你……】 我知道她这些年付出了很多,她和我爸的婚姻此前我以为算幸福,但那只是他们演出来给外人看的,实际上没有多少感情,我妈能为他前后奔波打理事业已经仁至义尽了。 【妈妈想着,你和小妗最近最好回来一趟,免得到时出什么幺蛾子。】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万一我爸那边的亲戚跳出来为难她,我和小妗作为合法继承人,还是有必要到场的。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回去的。】 第22章 【行,到时候提前和妈妈说,安排司机过去接你,你和小妗一起来吧,你们兄妹也好久没有一起回家过了。】 【嗯。】 【对了妈,有件事我一直没想起来问你,5月11号是什么日子啊?】 我妈那边反反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天才回我: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清清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我那天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不是的!清清你听妈妈的话,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答应妈妈,什么人都不要见!】 【妈妈是为你好,要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看见什么,也千万不要当真,都是假的,知道吗?】 【你知道了吗清清?】 我的输入框删删改改,最后回复她:好。 我妈的育儿经其实很差,她在带孩子这方面应该多和保姆学一学。 和她聊完之后,我给小妗打了个电话过去。 过了很久才接通,她那边声音很低,但不妨碍她语气不耐烦:“什么事?” “妈妈和你说了吧,爸爸那边的事?她让我们俩明天回老宅一趟,你有时间吗?”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这些,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了。” “妈妈这段时间太忙了,江家里里外外她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呵,你知道就好。”小妗还是冷声,态度却缓了一点点。“你要真关心妈就别一天到晚发疯,让她担心。” “我知道,我一直在连累她,害得你们俩为我的事忧虑,李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差不多已经没问题了,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 “我可没担心过你,这话你跟妈妈说去就行。” “妈妈知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出去了一趟,就五月十一那天,回来顺路给你买了份礼物……” “五月十一?”小妗突然音量变大,又很快压下去:“你去哪了?” 我沉默了几秒,反问她:“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小妗恼羞成怒的低吼起来,隔着手机我都能想象到她抓狂的样子:“你以为我在意吗?你愿意去看他是你的事,真当我关心你那破病好没好?你现在这样就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江序清!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小妗的愤怒隔着手机传过来,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此刻站在她面前她会气到给我两拳。 我不知道这个日期到底有什么魔法,让我妈心惊胆战,让我妹怒发冲冠。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妈觉得我可能会去,所以打电话来试探我,小妗很明显不希望我去,并且大有一副我去了就和我决裂的打算。 还有,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要去看谁?怎么就是我自找的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她便狠厉的放话:“既然你这么放不下,干脆去找他好了。” “我说过,如果你还忘不掉他——” “那就再给我打电话,当我没有你这个哥。” 电话挂断了,再打过去是无人接听,她把我拉黑了。 第12章 我的爱人烂掉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要去那儿见谁?不会真和这房子里的“光棍男鬼”有关吧? 从小妗那儿也没套到什么重要的话,她和妈妈一对口供到时发现我是诈她的,绝对要气疯了。我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说不定明天会江家老宅能发现些什么,我很久没有回过老宅了,小时候我是在那儿长大的,但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依稀留有印象的是老宅有个很大很大的园子,像中式水墨画里一样有一个尖尖的八角亭,光滑冰凉的石桌石凳,和可以玩捉迷藏的假山花丛。 我和小妗很小的时候喜欢在那儿玩,那个时候我会数的数字比小妗多,所以总是我来做抓人的那个。 我背对着假山数数时,天空无比湛蓝,飘着几朵云彩,丝丝缕缕的风吹拂而过,树叶沙沙作响,长廊下面,有个瘦高的小男孩,站在最远的那根柱子旁,静静的看着我。 他是谁? 我想不起来了。 我走近一些,想看清楚他的脸,刚迈出步子,我就坠了下去。 “啊!”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原来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我都睡过了一觉,江觎的会应该结束了吧?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听见厨房传来响动。 “江觎?”我走向餐厅,看见他背对着我正在忙活什么,我走近他也没有反应。 “你忙完了?” 他没有出声,认真的准备晚餐,我听见有条不紊的切菜声,和水龙头没关紧的嘀嗒水声。 原本我们约好一起看动漫的,结果他都在给我做饭了我才睡醒。 “不好意思啦,我刚看了会手机就睡着了……”我走上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上他肩头。 “你和谁通了电话?” 他终于出声了,我想着他还不知道我答应了明天要去妈妈的事,于是如实告诉他:“和妈妈,我明天要回去一趟,处理一些家族私事……我还没和我的家人提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后知后觉感到头疼,江觎作为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第一次和我家人见面是在我爸爸的追悼会上,这会不会太过不妥? 第23章 而且我还不知道我妈和小妗是什么想法。她们会不会支持我并不是很在乎,但我希望我和江觎之间的感情能获得祝福。 “你要离开这里了?” 犹豫之后,我很抱歉的对他解释:“抱歉……我很想带你回去见我的家人,但现在的时机不是很合适。” “我父亲那边有很多难搞的亲戚,我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被他们拿来做文章,万一攻击我的妈妈和妹妹……” 因为我的事,江家那帮人对我爸选的遗产继承人很不信任,我和小妗目前都不是能手握大权的人,自我爸病倒以后公司里的事就一直是我妈在打理。 牵扯的太多,我一时间没法跟江觎讲清楚,他说他主修金融,正在他父亲的企业里从事重要的工作,或许我以后还得向他请教这方面的问题。 “你放心嘛,这次回去我会告诉她我们的事,她知道我好不容易找到爱的人,一定会尊重我的选择的。” 我想让他放心,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良久的沉默后,我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江觎重复着刚才的话:“你要离开这里了。” 干嘛这么伤感……我最多就离开一两天,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说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我动摇了,如果能让他开心,麻烦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吗?” 他的语气扬起来,透出尖锐的喜悦。 “当然了,我们现在的关系,本来就应该带你回去见家长的。”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更何况江觎各方面都那么优秀,我们俩抛开门当户对不谈,也是很般配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爱人啊。 “太好了。”江觎说。 “你在做什么啊,别忙了,我们去整理东西吧……”从刚才起,那被我忽视的嘀嗒声变得更清晰了。 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瞥见浅色系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 我猝然瞪大了眼睛,万分不可置信,但他从刚才起一直在切的东西,不会是菜板上那几截切碎的手指吧?!! “这、这是什么啊?!你到底在干什么???江觎——” 我紧紧抱住他,怀抱里的身躯一点点瘪下去,“喀咔——”江觎的脖子慢慢转向我,漆黑的眼角赫然流下两道血痕! 他的脸扭曲起来,脖颈完全转到后背面对我:“可是清清……”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一样尖叫!猛然松开手狠狠推开他,呲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划开了江觎的胸膛,满地的血全从那个大洞里涌出来,刀在我手上……刀在我手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是我干的!这不是我干的!!!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 江觎步步紧逼,他浑身是血,胸口的血洞掉出黑色的碎渣,像是一些烂掉的器官,浓重的血腥味熏的我想吐。 我想后退,脚腕却被地下长出的双手拽得死紧。 尖锐的刀锋抵在他的喉管处,苍白的脖颈被刺穿前,他像在责备我一样,幽幽道:“我走不掉啊。” “你忘了吗?” “清清,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我才是你的家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喉咙被我切断,血喷了我一脸,他的头颅挂在一侧摇摇欲坠,漆黑的眼睛无声微笑。 “别走,清清。” 我的爱人烂掉了。 他的尸体变成了一块破烂。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江觎死了…… 江觎死了。 我杀了他。 我呆滞的坐在墙角,崩溃的哭起来,躺在我腿上的人一点生命体征都没有,他真的死了。 我开始尖叫,近乎癫狂的伏在地上狂叫不止,他怎么能离开我……想起我们一起经历的种种美好我又笑起来,他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我疯癫的模样,我想把他喊起来,他应该陪我一起,他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我的…… 可是我不敢看他。 太恶心了,血腥味浓重的我想吐。 “我现在,应该帮他……伤、伤可以缝好的,这些被血弄脏的衣服脱掉就好了……” 我看见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走到江觎身边跪下。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将他歪向一旁的头摆正…怎么都合不上,断口被我切的太粗糙,没办法再合拢了。即使缝上,一定也很丑。 江觎是那么漂亮、那么完美、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带着如此丑陋的伤口生活呢? 我很难过,又开始大哭起来。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变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我、我…我这就去找你……” 鬼使神差的,我擦干净他脸上凝固的血渍,轻轻拔下插在他身体里的刀,调转好方向对准了自己—— 砰。 好痛……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这里是我的家,周遭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手机显示只过去了三十五分钟,就在几分钟前江觎还给我发了消息,我脑子很懵,那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我点开看,他忙里抽闲回复我无聊的头像问题:好看吧,宝贝在睡午觉,多可爱啊。【亲吻】 自己在下面无聊了吗?再有五分钟我这就结束了。【抱抱】 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我不敢回想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可以那样咒他! 我扔下手机冲上二楼,他结束了会议,拉开书房门走了出来,见到我时快步朝我走来,对我绽开微笑:“我刚要下去找你。” “怎么在发抖?”他掌心的温度从我后背传来,有力的抚摸着我,关心的试了试我的额温:“冷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生怕他变得和刚才一样面目可怖。 但他只是担心的皱起眉:“清清,你刚才在做什么?” “……睡了一觉。”高度紧张的睡眠导致我嗓音沙哑,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揽着我的肩带我下楼,柔声说:“来吧,我先给你煮碗雪梨茶润润喉,晚餐想吃什么?” 我猛地停住脚,喊道:“不要去厨房!” “我不吃饭了!你别下去!” 不要下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的——我整个人紧绷着,生怕噩梦成真,江觎会遭遇不测。 “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 江觎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试图拉动站在原地不愿意下楼的我,说服道:“还是厨房出什么问题了?没事的清清,我会解决好的。” “……反正你不能下去!” “怎么这样不讲理,好吧,我不进去。”江觎无奈耸肩,对我妥协:“但是我的宝贝得吃晚饭,这该怎么办?今晚你来下厨吗?” 我站在高一级台阶上和他对视,从他锋利的眉眼落到高挺的鼻骨,再是那薄而浅淡的唇,俊逸而貌美,温柔而深邃,这是造物主的恩赐。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他变成一滩破烂不堪的肉泥。 那么肮脏可怖的画面怎么能出现在他身上呢?可那一幕又是那么真实,我还记得拿刀割断他喉管时的颤抖频率……为什么要怎么对待我的爱人?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样的画面?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江觎他是无辜的。 他只是爱上了我,是我把他牵扯进来的,他不该遭受那样凄惨的下场。 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宝贝,我什么都听你的,但你答应过我乖乖吃饭的。”江觎诱哄着朝我张开手:“来,我们下去吧。” 他总是擅长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就像习惯性逗小孩一样。我很吃他这一套,总是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 但这次我踩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欸嘿嘿有新读者!有吗?有的!有吗?……不知道算了,为了来晋江写小说,我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来到镇上,脚上磨起了许多豆大的水泡,鞋子也开开胶了。本来想把家里的苞谷卖掉几十斤,在镇上坐车到城里的网吧把手写的稿子一个拼音一个字打到发文框里,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种的粮食只够家里吃,所以我只好在镇上的砖窑里打工,挣足路费。从砖窑搬一块砖到拖拉机上只给一分钱,为了100块的车费,我搬了一万块砖,十个手指头都磨出了鲜血,为了省下车费,我没贴云南白药创可贴,让血液自然凝结。之后拿到搬砖钱,我坐上了从镇上开往城里的汽车。来到网吧,一摸兜里,尼玛,没有三块钱的上网费了,少搬了300块砖。我只好在大街上四处奔走,守望着那些喝矿泉水的人们,当他们将矿泉水瓶从手中拋出的那一剎那—— 第13章 “你会选择我吗?” “你没事吧?”江觎一脸吃痛的皱着眉,看向我的目光却满是担心。 刚才我的腿不知为何软的厉害,一脚踩空了楼梯拉着他一起从二楼滚了下来,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有人推了我一把。 世界翻滚颠倒,电光火石间江觎紧紧的护住了我的后脑勺,用身体替我挡住了一大部分撞击。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什么事也没有,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擦破。 江觎就严重多了,他摔下来时扭到了脚踝,这时肿的很高,他需要撑着墙才能站起来,还故作轻松的对我笑笑:“这下真做不了晚饭了,摔得挺疼。让我看看,你摔着哪了……” “对不起。” 我用力抱住江觎,心里无比难受。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他卷进来,我完全可以确定,江觎现在的遭遇只是第一步……它在报复。 报复我的轻视,和冒犯。 我合理怀疑这几天来我和江觎各种亲密日常惹恼了它,我们毫不避讳的讨论也让它生气了,它根本就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 它一直在这里,伺机报复我,不、报复我们。 刚才那个真实的梦里,它甚至试图控制我杀掉我的爱人。太过分了!我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而对方甚至不是一个人! 另外,小妗的话给了我新的方向。 如果这房子里阴魂不散的怪物真的存在,那么它,或说……他,一定和我有关。我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被我遗忘的关联,而且就我妈和小妗的反应来看,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结过什么仇家吗?或是得罪过什么人? 为什么要缠着我? 第25章 “清清,你在想什么?” 我脑子里太乱了,傻站着有好几分钟才回神,和江觎对视几秒我就不由自主移开了视线,他对我的关爱几乎要溢出来了,我没办法视而不见,他越这样我越内疚。 为什么不责怪我呢,是我害你受伤的啊。 “这是什么胡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江觎捏住我的脸颊肉拧了一下,我吃痛的哼哼他也不松手,但这是我自找的,谁让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应该怪自己没有及时扶住你,差一点就让你受伤了。” 江觎轻柔的吻了下我,对我说:“反思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清清,你永远是我的一切。” 你也是。 江觎,你也是。我爱你。 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必要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再一次送他下地狱。 我小心翼翼的处理江觎肿起的脚踝伤,他的一条腿放在我的大腿上,方便我为他冰敷。“真的不要叫李医生来看看吗?”李医生虽然是我的心理医生,但他也做过外科医生的,都扭成这样了,不去医院能行吗? 但是江觎摇摇头,又一次拒绝了我的提议:“不用,没事的,小问题而已,很快就好了。” “再说,这不是有你照顾我呢。”江觎晃了晃手机,笑盈盈的开玩笑:“你今天确定要下厨?要不还是点外卖吧,万一厨房着火了,我现在这样可没法及时带你逃跑。” 完蛋,忘记和他说了……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你在忙工作的时候,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有关我父亲的事,他之前一直在重病中,医院那边通知说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家情况比较复杂,老宅那边需要我妈处理的事很多……” 江觎静静的看着我说下去。 “就是,我恐怕得回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虽然我们关系一直不好……还要、顺便帮帮我妈,她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我——” “我知道了。” 江觎垂下眼睫,冲我笑笑:“抱歉,我这时候给你添乱了,没事的,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关系。” “……”他此刻的表情和话语,让我心里一酸,“江觎,你生气了吗?” 我一直都知道江觎是一个完美的爱人,但他对我的好已经让我没有了实感,仿佛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接受并且没有一丝怨言,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实说,这样纵容我的江觎让我害怕,我太担心他忍受不了后会离开我了,我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 我心惊胆战的等着江觎的回答,终于,他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有一点吧。” “这么重要的事,我作为你的另一半却不能陪在你身边帮你分忧,这爱人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但我要是去了,反而会让你更苦恼吧。”江觎抬手盖住了眼睛,语气十分无奈:“是我不好,你不要多心。” “清清,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辛苦,别让我担心。” 我现在知道了,江觎的底线——是我。 分明舍不得我离开,分明正是受了伤需要照顾的时候,分明害他受伤的人是我……生气却是因为不能替我分担。 我再一次意识到,江觎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我爱你,清清。”江觎好像能读出了我的情绪,倾身靠过来在我额前吻了吻:“我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的。” “可是你的伤,没问题吗?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不太放心……”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他说:“我这两天都不出门,不用担心我。”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准备一些日常物品吗?”说着,江觎放在我膝上的腿移开了,问道:“用不用我帮你整理?” 他是老妈子吗?怎么操心这么多……我拉住他,握紧了他的手。“你就,没有别的话和我说……” “别的话?” 比如,撒个娇,让我留下来照顾他之类的。 “你会选择我吗?清清。” 我很想说我会,可话到嘴边我只是动了动唇。 “你看,”江觎了然的点了下头,挂在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一丝苍白:“说不也没关系的,清清。” “……我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他的视线落到我们紧握着的双手上,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辩解:“毕竟,那是你的家人,当然比我更需要你的陪伴,我怎么能让你因为这种小事为难。” “再说,这一点小伤,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算了,我改主意了。 “江觎,你可以让我留下的。” 什么重要不重要的,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他。 我可以和妈妈解释,随便找个理由,身体不舒服、状态不好、出了点事、等等等等。她会体谅我的,更重要的是,我告诉她,我想陪陪江觎。 他需要我,而且他的伤也是我造成的,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栋闹鬼的别墅里,可我又不能带他回江家。 现在这个时候,我更不敢贸然刺激妈妈。我希望她能发现我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同居,也希望她能察觉出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果她主动问起,我就能顺理成章告诉她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第26章 “抱歉妈妈,我可能要过几天再回,出了点小意外,我想多陪陪江觎……” 手机那边是漫长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功夫我妈才出声:“出了什么意外?严重吗?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安排人过去照顾你?” “不严重,我没什么事儿。”我鼓起勇气再次说道:“不用叫人过来,江觎喜欢安静,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们。” 妈妈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次我听见了她微弱的抽泣声,唉,一定因为爸爸的事,我想了几句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对面突然吵起来,我似乎还听见了小妗的声音。仓促间,妈妈对我说:“妈妈知道了,清清,你不要太难过,有什么事就和妈妈说,好吗?” “……好。”是我表达的太委婉了吗?挂电话前我最后问她:“妈妈,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吗?”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说:“清清,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我妈并没关心我和江觎之间的关系,她的善解人意并没有减轻我心里的负罪感,但面对江觎时,这份愧疚又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任谁来看,江觎都是一个好爱人。越深入了解我越发觉,我们之间是那么的合拍,各个方面都是。我全身心的依赖他,在他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他了解我所有小习惯,就像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一样同频。 最凑巧的是,坦诚相待时我看见他的胸口有一道和我一样的伤疤。 第一次我没来得及问,事后他告诉我那是在一场车祸后留下的。 我们彼此惺惺相惜,连身上的裂痕都如此严丝合缝。 在他身上我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部分,他给我圆满,让我幸福。 所以,我不能接受这栋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藏在暗处窥视我们的爱情。 我不能接受“他”正伺机报复我和我的爱人。 我发誓,我一定要摆脱“他”,然后和江觎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活着最重要的是要振作起来!!!(阳光且健康的跑步)(跨栏)(阳光且健康的跑步)(三分投球)(七彩广播体操)(扭转呼啦圈)啊啊啊啊啊啊!!!!(三分投球入框)(跳舞)(随风飘荡)(自信)(幸福)(沐浴阳光)(冲刺)(舒坦)(头不昏了)(胸口无不适)(精神振奋)(食欲大增)(脚步轻盈)(温柔)(暖心)(宁静)(热爱生活)(清风徐来)(亢奋)(奋发图强)(强身健体)(体内有热流涌动)(上房揭瓦)(跳舞)(冲出银河系)(有劲儿) 第14章 “我恋爱了。” 那天之后,江觎的脚伤很快就好了。不知道是真的摔的不重还是他恢复能力强,我手忙脚乱的照顾他三四天之后,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起了个大早出门给我买早餐,用行动向我证明他真的没事了。 另外,他告诉我公司最近出了一些事情,他不得不结束居家办公的清闲日子,按时按点去公司上班。 “很快就会解决的,给我两天,处理完就有时间陪你了。”他穿着工整正式的西装,身材挺拔修长,看起来十分优雅贵气,完全是冰冷无趣的精英阶级。 但他出门前向我索吻时的模样,又和昨天穿着居家服抱着我撒娇时别无二致。 “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我摆摆手,目送他开车离开。 在家呆着是不可能的,江觎不在,我待不住。 四十分钟后,我坐在a大边上一家咖啡厅里不太显眼的卡座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玻璃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口出现一个高挑女子。 她摘下墨镜,环视了一圈,和我对视上的瞬间,扭头便要离开。 “哎!小妗!”幸好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服务员适时走上前来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助。 “真行,你现在都能和妈妈合起伙来骗我了。”看在公共场合的份上,小妗还是给了我几分面子,“又干嘛?” “解释你那天为什么放我鸽子?” 那天我本该和她一起回家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让你久等的,真的是出了一点意外……”我抿了抿唇,决定告诉她:“我恋爱了。” “啊?”小妗的脸上出现一片空白,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一样,惊诧的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谈恋爱了。” “什么时候?最近的事?真的假的?”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满脸写着不相信。 “真的。”我一鼓作气:“对方和我一样,也是男的。” “哦。”小妗对我突然出柜毫无表示,还没有刚才的反应大。不过她对我的感情问题倒是很关心,语气严肃的蹦出好几个问题:“你跟那人怎么认识的?谈多久了?妈妈知道吗?” 我很欣慰她愿意询问我这些,我并不是需要向她倾诉什么,我只是希望我的爱人能被所剩不多的亲人认可。 “他是我的租客,但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我有和妈妈提过,他对我很好,我很爱他。那天我没回去,是因为他脚踝受伤了需要我照顾,抱歉,我应该主动和你说一下的。” “是这样吗?”小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开心就好。” “谢谢你能理解我,改天再回去,我带上他见见你和妈妈。” 第27章 小妗点点头:“嗯。” “对了,他叫江觎。” “什么?!” 小妗狠狠呛了一口:“他叫什么???” “江觎啊。”我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小妗憋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她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变为愤怒最后是冷笑,而后一言不发的起身,拎起包走之前指着我道:“我真有病了和你废话半天,如果你费劲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那我请你闭嘴行吗?” “我不想听。” “为什么?我哪句话惹到你了吗?”我不理解,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为什么突然这样?我也有些火大:“江觎他真的很好,不管你接不接受他都是我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哈!哈哈哈!好,他是好人,行,你和他共度一生,那你怎么不陪着他一块儿去死呢??” “江玉妗!”她的话实在令我忍无可忍,就算要阴阳怪气也不用咒人命吧?她到底哪来那么大戾气?“我到底哪招你了?你有必要说这么难听吗?” 我们完全忘了场合当众争吵起来,服务员见状立刻过来制止我俩,请我们保持冷静,附近无关的客人们也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和小妗僵持不下,一前一后离开咖啡厅到外面广场上继续吵。 “我是你哥啊江玉妗,你为什么总要用对待仇人的态度对我?有什么是不能说明白的?” 我不奢求我和小妗之间能有江觎和他弟弟那样深厚的感情,但她作为我的亲妹妹,对我说一句祝福的话很难吗?不恶语攻击我的爱人很难吗? 小妗瞪着我,用那双和我七分像的丹凤眼恶狠狠的瞪着我,她并不爱哭,但此刻眼角发红,冰冷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哽咽:“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哥。” “但是你配吗?你在乎过吗?” “我怎么没有在乎你了?”就算她一直对我冷脸,我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吧?今天是例外。 “那好,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江序清,”她仰头注视着我,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尖锐的蹦出来:“你、能、不、要、再、提、江、觎、那、个、死、人、了、吗?”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心脏狠狠一跳,被她的话砸得不知东南西北,什么叫“那个死人”?到底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江觎明明活蹦乱跳的和我生活在一起啊!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死人”??? “你和他之间有过节?他惹到你了?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来诅咒他……小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该清醒的人是你!”她挣开我的手,抱臂冷冷道:“他都死了一年多了,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怎么可能呢?这段时间江觎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他有没有异常我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个死人,那我看见的又是什么? 小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真的很讨厌江觎,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江觎才仇视我的。 她问:“你不是去过了吗,他的墓地。” 等等——“你是说五月十一那天?” “我没想到你都失忆了还能记得他的忌日。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吗?我真想知道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以前是现在也是,你就非得和他纠缠一辈子是吗?” ……忌日。 我根本没去看他。 所以,那条匿名短信,是他发来的? 我还以为是我家中闹鬼的原因……不对。 一个恐怖的猜测滑过我的脑海,瞬间令我汗毛倒竖。 如果江觎真的已经死了,那么一直住在我家的鬼魂会不会就是…… 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何必要拿自己恐吓我?而且他对我那么好,有他在时那脏东西根本不敢露面,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江觎不可能害我的,他不会伤害我的! 我处在崩溃的边缘,太阳穴突突的疼,没意识到这些话顺嘴说了出来。小妗目光复杂的看着我,她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现在我听见了:“你认真的?从小到大他害你的还少吗?”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但是哥哥,我说的才是真话。”小妗深吸一口气,口气坚决的拉住了我:“既然到这份上了,那我干脆帮你想起来吧。” “江觎,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现在变成这样,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说对你好?不会伤害你?”小妗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该勾引你和他乱/伦。” “哥,你把他当亲人,你同情他从小没了妈,你不在乎他性格有缺陷,你善良,你人好——但是他呢?”小妗出离的愤怒,咬牙切齿的对我低吼道:“他妈的他都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他干了什么,我告诉你。” “小的时候他掐死我的小猫,又设计让我误会是你送走了我的宠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疏远我从而走向他。” “上学时他威胁所有和你做朋友的人,你为什么被孤立?不就是因为他让那些人离你远一点,让你别无选择只能向他寻求安慰。” “他去外地上大学后,就在你的卧室里装针孔摄像头,找人在学校里偷拍你,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你。” “还有两年前,你刚回国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的带你在爸妈面前出柜,把你逼到离家出走出了车祸在医院躺到前不久!” 第28章 “你想起来了吗江序清?你还觉得他是爱你的吗?” “别说了……小妗、我……”我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时间无法消化她说的那些话,我更无法接受我最爱的人就是她口中那些事里的主人公!江觎是骗我的,和,江觎已经死了这两件事我已经分不清孰轻孰重了,我抱住头差点跪下来,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这些话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那时候你不信,还为了他打了我一巴掌——” 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我打你了?” “怎么,你觉得你做不出来吗?”小妗讨厌我,不只是因为那一个耳光,“在你眼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我就不懂了,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你就只向着他?” “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我没有想过,或者说压根忘了,过去居然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小妗作为旁观者这一刻也感到心累了,她放弃和我沟通,只是说:“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顿了几秒,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拉住她,用尽我此刻全部力气请求她:“能不能……带我去见见……” 我想亲眼看到真相。 一个小时后,小妗开车带我来到城郊一处墓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这篇文的可爱宝宝们我知道这只是因为你们太善良,其实你们根本就不在乎,你们只看到我每天搞抽象,发这种精神诡异的文字,吃垃圾食品晚睡晚起的死样子,却从没看到我努力生活,熬夜学习,认真写文,坚持健身,健康生活的样子,你们看不到,我也没干过。 第15章 【清清,别走。】 “我跟那个人已经没关系了,要去你自己去吧。”小妗撇着嘴,坐在车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来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我靠着副驾驶脑中回顾我短暂的前半生。 “江觎”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好像被人从我的记忆里抹掉了一样,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印象。 现在想想,过去的很多事,我能记得的,全是不连贯的片段。胶卷剪去重要的部分,剩下无关痛痒的画面拼凑出我看似美好幸福的人生。 怪不得小妗怨恨我,也怪不得我妈总是时刻为我提心吊胆,我做了那么多伤害她们的事,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遗忘这一切。 而造成我全部痛苦的另一个人——江觎……已经宣告死亡了。 我还是无法接受。 就算他的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刻着墓主姓名和离世日期,我也不能说服自己,明明今早我们才分开,他去上班前还为我准备好了早餐,凑过来亲吻我时让我不要忘记想他……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久前我们才确定下恋爱关系,他对我敞开心扉时告诉我他有一个十分珍视的弟弟。我甚至还为他们要好的关系吃醋,还想着和他一起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可现在我却得知,他口中那个好弟弟居然就是我!这算什么?!在世时诱骗我犯错,死后还不能放过我,到底为什么? “你让我来看你,我现在来了……你满意了吗。”我的唇颤抖着,汹涌的懊悔让我痛苦不已:“为什么要骗我,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面对这残忍的真相。 “你确定要直接回家,不去李医生那儿再看看?”回去的路上小妗很不放心我:“你现在的状态自己一个人能行吗?要不然今天我先送你回妈妈那儿吧?” “我没事,送我回家就行。”现在这个点,江觎还没回来,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去做什么,但绝对不可能是去公司上班了。 ……回家。好不容易能有个人在家等我,那空荡的别墅里终于不再是我孤零零一个人了,现在呢?我还能回去吗? “要不你还是搬回老宅吧?我早说了,你那个房子……还是不住的好。爸现在走了,你回去就当陪陪妈。” “追悼会定下了吗?”我还是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但我心里却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 “嗯,一切从简,已经联系媒体开新闻发布会了。” 父亲的大部分遗产继承人都是我和小妗,听小妗说那天我没回去,她帮母亲和父亲家那些烦人亲戚争执了好久,发了好大一通火才把扯皮的都赶走,当时我不在场,她相当生气。 后来不知怎么了,父亲死当天那帮亲戚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茬也不找了,钱也不要了,一个个老实的像中了邪,再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质疑遗产分配有问题。 “那……他呢?”我顿了顿,还是难以开口,几小时以前,“他”还是我的爱人,现在却变成了我的继兄。 “谁?”小妗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江觎?他都不在了,分遗产跟他也没关系了吧。” “况且,他带你回家出柜那天起,爸就说了,江家以后再没他这个人,连墓都不许进祖坟。” “再说,他妈去世那么早,他母亲家那边也没有其他亲人了,争也争不到什么啊。”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靠窗闭上了眼睛。 “……。”小妗瞥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这些,你早晚都是要记起来的,所以,别怪我提前叫醒你。” “不会。”我勉强对她笑笑:“抱歉,过去我的所作所为,以后我会尽力弥补的。”等我处理完,一切都会重回正轨。 第29章 “行。你的号码我拉回来了,有事就联系。”虽然她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这算是她给我最大的台阶了,归根到底,在她心里还是给我这个亲哥留了一席之地。 她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小妗说得对,江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我不想,也不会,再和欺骗我,践踏我真心的人有一丝交集。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我的卧室找出行李箱。我要离开这里,不论如何,我都要摆脱这一切。 我拉开衣柜,抓出几件常服,打开箱子准备塞进去时,在里面看见了我消失多天的药瓶。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于是我跑到二楼工作室,打算带一些重要的证件离开。 就在我翻箱倒柜时一旁的废画篓翻倒在地,我捡起来一看,原来过去那些困扰我的,始终无法完成的人像,无一不带着江觎的影子。 那双眼睛,那张唇,没了温柔缱绻,只剩冰冷阴森。 一想到出院回家这几个月来,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被他留在房子里的鬼魂折磨,我就不可抑制的愤怒。 如果可以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捉弄我好玩吗? 看我四处求助却没人相信的可怜样儿好玩吗? 我一气之下将那些画全部撕碎了扔在地上,画架上半幅未完成的肖像也被我踢倒在地,他把我当笑话,我却被他蒙蔽到现在,还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 如果不是忌日那天我惹恼了他,他还要这样藏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今天小妗对我说了真相,他还要戏耍我到什么时候? 是啊,难怪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害怕,他怎么可能会怕呢?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 一边弄出各式各样的灵异诡事吓唬我,一边温柔备至的陪在我身边安抚我,把我当小丑一样耍的团团转,让我沉溺在他编造出的虚假爱意里无法自拔,这就是他的真实目的吗? 我真的很好奇,当我精神紧绷疑神疑鬼缩在他怀抱里时,他表露出那副心疼的神色,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 还是说,我越狼狈他越快意? “吱呀——”隔壁的房门突然响了一声,发出与木地板摩擦的声音,我一哆嗦,一阵寒意涌了上来。 他还在这里。 我得快点走了。 “叮——” “叮叮——” 手机一连响了几下,屏幕上显示来信联系人:亲爱的 【宝宝今天都做什么?】 【有好好想我吗?】 【我会早点回家的,有什么想吃的,我顺路带回家?】 ……江觎。 都是假的。 我以为的爱,不过是假象带来的错觉。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一心只想控制我。 我快速收拾好行李,下楼前最后环视一圈我的家。 小妗说,这栋房子是江觎买的。 我们和家里决裂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并且蒸蒸日上,大有和江氏抗衡的冲劲。我那时刚回国不久,虽然小有名气,也收到了不少名校抛来的橄榄枝,但他以我要养身体和忙工作为由全都帮我推掉了。 他送我这栋房子,把我圈养起来,小妗说那时候她想见我一面比登天都难。江觎明里暗里帮我拒了很多邀约,我的社交也是在那时断干净的。 最先发现我们关系不对劲的也是小妗。 在我妈的多番问候和父亲的强硬要求下,江觎不得不带着我回家,那是我回国两年里第二次和家人在一起吃饭。席间我父亲向我提出了联姻的话题,他的意思是,我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接触接触家业上的事情了。 我以为他是嫌我混的不好,毕竟当初我脱离他的控制选择艺术这一行他就不认同我,但是江觎当场就变了脸色。 这场家宴硬生生演变成了他们父子俩的争吵,江觎甚至和父亲大打出手,要不是我极力拦着,场面一定会变得更加难看。 不过,就算没有我的阻拦,事情也会变得更糟糕的。 因为江觎出柜了,连带着我一起。 我们两个的关系成了这个家分崩离析的最后一根引线,我妈当场就受不了了,她那么矜持优雅一人,被我们气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父亲直接吞了速效救心丸,小妗说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家里出现那样混乱的场面。 混乱到她为了拦住我,一股脑把江觎一直以来对我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而我当时一心只想去追江觎,根本听不进她的话,甚至冲动之下甩了她一巴掌。 再后来就是我出车祸重伤失忆,江觎出事故意外身亡,醒来后我们阴阳两隔,出院时因为父亲不许我回江家,这栋房子又挂在我名下,所以我又回来了。 没想到,他也回来了。 可这一切本不该这样错下去,而他也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都到此为止了。 我拉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手机嗡嗡不止,不断有新消息传来: 【你看见消息了对不对?】 【为什么不理我?】 【我很想你,理理我。】 【不要这样。】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来的,我无视警告,握着门把手猛地一推—— 打不开了。 第30章 不管我怎么努力推开这扇门,它就是纹丝不动。 再三尝试无果后,我打开手机,看到了最后一条新消息: 【清清,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江觎: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我???做???鬼???都???要???缠???着???你???…… 第16章 “我说了不要过来!!!” ……。 我面无表情点进输入框: 【把门打开。】 三分钟过去了,我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哈。 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事到如今还指望他能乖乖听我的话吗? 还不如用钥匙试试,对,我得找出我家大门的钥匙。 我在玄关翻找半天,只找到那把黄色钥匙扣,上面挂着的三把都是地下室钥匙。 对,我家还有个地下室来着。会不会是收在那儿了?我思衬两秒,决定下去找找看。 自打搬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儿,实木楼梯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封已久的颗粒在空气中漂浮,我踩着阶梯矮身走下去,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灰味。 底下太昏暗了,影影绰绰堆了好多的箱子,我想打开灯看个清楚,按了几下开关灯泡却没反应。 我只好打开手电筒,光线刚照亮前方,我便狠狠倒吸一口凉气,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江觎就在我面前,正微笑看着我。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那一瞬间汗毛倒竖,心脏如坠冰窟。 他的遗像,为什么会在这儿? 黑白照片里,他的眼睛目视前方,唇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无比俊美的一张脸,比我今早见到的他还要年轻个两三岁,但我依然害怕。 我怕他像之前几次一样突然钻出来,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幻觉让我崩溃,我怕他用温柔可人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依靠他,我怕他伤害我,就像在梦里他伤害自己一样……我怕,我怕他再次出现,我还是会条件反射抓住他。 我不敢再待在这儿了,胡乱擦了下眼泪,余光下我瞥见旁边立着几副更大的挂画,画中人依旧是江觎。 我一怔,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应该是二楼画廊消失的那几副。 不对,不对。 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一定还有,为什么这家里有关江觎的痕迹全都消失了,一定是被藏在这儿了!要不然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箱子?他一定还有什么瞒着我!一定是!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究竟还要骗我什么?我预感这其中一定有更深的阴谋,不然,为什么要把遗像摆到这里? 除了他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还有,这供桌前的祭坛上,为什么刻了如此多我看不懂的繁复符咒? 我看不懂,但那狰狞的纹路中一股邪气扑面而来,这不是经文,起码不是那种祝愿死者安息的友善之词。 一瞬间,我脑海里涌入无数个猜想。 我受过高等教育,讲道理我不应该迷信,但是眼下这场景,我很难不怀疑……这是什么借命或是献祭之类的邪门歪道。 ……搞什么。 到底中了什么邪,江觎他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 我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咔嚓”。 后脚跟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瓷瓶,它一骨碌滚到边上,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完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念头,但敏锐的潜意识提醒我大事不妙,这里的一切都不该乱碰的,跑、快点跑—— 我踉跄着后退,正要扭头转身,后背便靠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我一惊,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前,来人抬手捂住了我的嘴,紧紧的将我圈在怀中。 冰凉的唇贴着我的耳畔,我听见那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淬了毒一样柔情蜜意:“不是说好了乖乖在家等我吗?”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的清清。” 救命!救命!!! 这个变态!疯子! “唔唔、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开?” 冰凉的触感自小腹爬遍我浑身上下,身后那人粗鲁的撬开我的牙关将手指塞进我嘴里,“我不在,你会害怕的。” “滚!唔唔唔、”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怕啊!!! 一想到我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拜他所赐,一股怒气支配着我下狠心死咬他手指,没想到用力过头直接将他两根指节咬断了! 恶心的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我想也不想抬脚便向他小腿踹去。 这一脚总算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被我咬断的伤处,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我狂吐几口唾沫,试图把刚才不小心咽下去的血呕出来。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剧烈,我看见他动了两步,似乎很想向我走来。 “站住!不许过来!”我大吼一声,颤颤巍巍的举起他的遗像相框,“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我就、”我卡了壳,我该拿什么威胁他? “到我这里来,清清,这样很危险。”江觎恍若未闻,毫不忌惮的走近。 第31章 “我说了不要过来!!!” 哐当一声巨响,遗像被我摔的粉碎,连带着供桌一起翻倒在地,乱七八糟的散落一地,碎玻璃横在我和江觎中间,我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握在手里,他顿了脚,停在原地看着我。 “别过来,离我远一点!”我奋力挥舞着碎玻璃,边缘割的手掌刺痛,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声音却是哽咽的:“滚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恶心的骗子了!” 我的威胁起了一点作用,江觎立在原地无声的与我对峙。 半响,我听见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整个人紧绷着,高度紧张下脑内一片空白。 “哈哈哈。”他咧开嘴,极为轻蔑的笑了起来,下一秒,他的脸便贴到我面前。手中的玻璃刺穿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动脉血喷到我脸上,尖叫前,我听见他笑盈盈的叹气: “我很难过,清清。”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楼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外面已经黑了,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发现两只手掌都缠上了纱布。 惊恐,愤怒,难过……这些全都没有出现,我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或者说,我已经到了无法做出正常反应的地步。 我掀开被子起身,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了手机,难得的还有信号,我以为他会切断我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呢。 就在我准备给小妗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两声“叩叩”。 我一激灵,慌忙收了起来。 “你醒了。” 门缝打开,江觎手中端着一杯奶白色的热牛奶走了过来。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我在怀疑那杯子里的白色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准备了晚饭,出来吃一点吧。” 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体贴的话语,我却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我绕过他,径直走了出去。但下一秒,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清清,你需要吃点东西。” 今早出门后到现在我什么也没吃,前段时间在他的照顾下我一日三餐十分规律,现在我肚子空空,饥饿感在应激反应下只让我感到反胃。 我没有理他,绕过他开始收拾下午被我摔坏的行李箱。 他站在我右前方,半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你今天都听到了什么?” ……。 “你答应过会呆在家等我回来的不是吗?” ……。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 我的沉默终于惹恼了他,他抓住我的手,强迫我和他对视。他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温度。 “你不应该这么对我,清清。” “我爱你。” “没有人能动摇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客厅暖色系的灯光打在他惨白的面容上,他毫不避讳身上那股阴森四溢的鬼气。 我终于能够确定,一直以来,那个如影随形的鬼魅,那道看不清脸的人影,那个视我如宝的伴侣,全都是他。 全都是他。 “你已经死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觎抓着我的力道更紧了,“这重要吗?”他反问:“我不够爱你吗?” “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天你没来看我,我不生气了。我来找你,你也很开心不是吗?” “清清,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永远不分开,你说过喜欢我陪着你的。” “今天,我没想留你一人太久。只是江炜杰死了,我必须要亲自确定他走干净了才行。” “我说过我很快就回来,为什么不能乖乖的等我——” “你说什么?!”我猛地拽住他,不可置信的问:“爸爸的死和你有关系?” 他不是生病离世的吗?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去世的那一天我在干什么?我在——我想起来了,我在照顾江觎。 “早晚的事,我只不过是帮了一点小忙。”我听见江觎轻松的说:“到死还想着见你一面,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做那个梦,故意把我推下楼梯,故意说那些话让我心软,一切都是他故意的!为了切断我和家人的联系,连父亲死前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可那也是你的父亲!”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能做到这地步……那也是他的家人啊!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说过,我的亲人只有你。” 江觎侧着脸,黑影盖在他的眼睛上,唇角突然浮出一抹扭曲的微笑:“我最爱的人是你,我的清清。” “闭嘴!不要再骗我了!我不想听你说话、骗子!” “江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有家人,她们也很爱我……我和你、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能再伤害她们第二次……”他的表白,曾经对我来说最珍贵的感情,现在成了我不得不面对的罪孽。 “谁和你说的这些?” 江觎问:“是江玉妗?还是苏芸?”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清清,鬼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再坚持一下! 第32章 第17章 “你要去哪里?” “你想做什么?”我控制不住地发抖,扭头冲向吧台,胡乱摸了把水果刀攥在手里,“这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江觎挑了下眉,倨傲的表情告诉我,我的威胁对他没有一点作用。 我已经刺过他一次了,我当然知道,这种程度的恐吓对他是无用的。 他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对我说:“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 “是吗,”我定定的看着他,冰凉的刀刃猛地倒转方向,紧紧贴着我的颈动脉,冷静的问:“也包括我吗?” “清清——”他的微笑瞬间消失,我终于在他脸上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原来他怕的是这个啊。 “不要!” 下一秒,刀锋便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这一幕好像在做梦,但我真真切切感受到□□承受着巨痛。 倒地前,我的耳畔轰鸣,只听见江觎撕心裂肺的吼出我的姓名:“江序清!!!!!!” 三天后,医院。 我第一次自杀,下手没轻没重的,醒来后脖子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医生说我真是命大,这么危险的位置,流了那么多血,居然没伤到要害。 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居然是小妗。 是她把我送到医院的。 “那天我送你回去后,半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折返回去的路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等我赶到你家时,就看到你倒在客厅里,地上好多血……” 我没什么想说的,一是喉咙痛,说不了话,二是我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想我死。起码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我该感激他吗? 谢谢他救了我一命。 每当我试图理清我对他的感情时,我的心脏都会不由自主的绞痛。 我爱过他,我无法欺骗自己。我也忘不了,和他在一起时我有多么幸福。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爱他,他也如我想象中那般爱我吗? 如果他真的爱我,怎么舍得伤害我? 小妗一脸愁容的看着我,动了下唇欲言又止。 我猜测,她可能是以为那天她对我说的话太过了,我接受不了才试图自杀的。我没办法向她解释,只能尽力扯出个笑容来冲她摇摇头。 不怪小妗,是我自己的错。 “公司出了些事情,我得过去一趟。”小妗在我的病床前坐了一会儿,中途接了个电话,她神色凝重的站起身,对我道:“你……好好休息吧,听医生的话。” 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记忆里,我一直把她当小孩,当没长大的叛逆妹妹,家里出事后我和小妗基本断了联系,在我遗忘掉的时间里,她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 我才知道,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前不久接手父亲留下的企业,我不知道她要吃多少苦才能走到这一步,但她的人生绝不止步于此。 我绝不允许江觎拿她的生命威胁我。 还有妈妈。我生病以来她每天都在因我担惊受怕,小时候我身体不好,让她操心了很多,高中时我和父亲大吵一架,那时她虽然难过,但仍默默的在背后支持我。 虽然,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没办法和她坐下来推心置腹的好好聊一番,虽然我和江觎谈恋爱的事,让她气到差点和我断绝关系,但她依旧是我的母亲。 对了……我妈呢?她怎么没来看我?小妗没有告诉她吗? 但这是我家的私人医院,我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这儿? 小妗刚走没一会儿,应该正在路上,我还是不要打扰她开车了。 想了想,我拿起手机打算给妈妈发条消息。 正巧护士进来给我换药,李医生也来了,见我醒了,他表情放松下来,冲我笑笑:“感觉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费劲巴拉的扯着嘶哑的嗓音问他:“我妈呢?” “受了伤就少说点话,你这得亏是划的不深,再多一点点你就没命了知道吗。” “小半个月没见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呢?” “老实说,我上回给你开的药,你也没吃吧?” 趁护士给我缠纱布,他站边上唠叨个没完,还待继续说时,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生硬的重复一遍:“我妈呢?” 姓李的挠了挠脸颊,再一次扯开了话题:“江小姐呢?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呢,这么快就走了?” “她人呢?到底怎么了?”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破音把护士吓了一跳:“您不能这么用力使用声带,伤口会裂开的。” “唉……你这孩子真是,”他拗不过我执着的逼问,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你答应我别激动。” “苏夫人出了一点意外,现在不太方便过来看你,放心放心——没什么大碍。” “她特别嘱托我不要跟你说实话,就是怕你担心。”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打了个寒颤,瞬间如坠冰窟。 李医生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过几天出院了再去看望你母亲吧。” “按时吃药,好好恢复,调整好心态好好生活。”见我没有说话,李医生宽厚的嗓音继续说道:“你可以做的到吗?” 第33章 良久,我点头,对他浅浅笑了下:“我可以。” “那就太好了。”李医生站起身,要出门前,他想起什么,转身回来:“看我这记性,对,这个——”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绣金丝的香囊:“苏夫人托我带给你,她说前两天家里请大师来做过法事,就为你求了个驱邪化煞保平安的符,开过光了,叮嘱你随身戴着。” 我接过来,摆弄起这做工精致的小香囊,有些出神:“这东西,对他有用吗……” “什么?”李医生没听清我的话,他是个无神论者,当时就不相信我家闹鬼,自然也不信我妈这些玄学,就安慰我:“苏夫人也是关心你,反正这东西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有没有用的,戴着就当给她个心里安慰了。” 接着他就开玩笑似的说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说家里闹鬼呢?试试看吧,万一功效不错呢。我再给你开几副安神药,配合着用一用,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我慢慢攥紧了它,掌心隔着布料触到里头的护身符。 “我会试试的。” 在我不屑追问下,小妗终于松口告诉我,妈妈是在我进医院那天晚上出的事,她为公司连轴转了许多天,听到我出事后急着赶过来,出门下台阶时不小心摔伤了腿。 “还好,不算严重,你就别瞎担心了。”小妗声音疲惫,估计也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挂了电话后,我静静的盯着输液导管一滴一滴匀速流下来,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进入我的身体,瓶里还剩一半时,刚好是下午五点四十。 我拔掉针头,趁护士们换班的功夫悄悄离开病房,然后离开医院,站在路边拦下一辆黄色出租车。 车门打开,我刚钻进后座,便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嗓音:“你要去哪里?” 寒意瞬间爬上我的后脊将我钉在原地,我一寸一寸的扭过脖子,和驾驶座前那张脸对视,漆黑的眼睛如鬼魅一般盯着我:“清清啊,你又想去哪里?” 我的目光死死黏在他脸上。 苍白,泛青,眼下一小片皮肤布满蓝紫色的毛细血管。 眼里没有眼白。 他看起来比那天还要虚弱。 “你要去哪里?” 苍白的唇,和当初吻我时截然不同。 我还记得那温热的触感,印遍我全身,一度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我印象里的江觎是温暖的,无时无刻不温柔体贴。 我的爱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那么陌生,只是看一眼都让我感到冰冷。 …… “问你呢,到底去哪儿啊?” “哎你这人,不说话干瞪着我也没用啊!” 乓乓两声,司机拍着方向盘气冲冲的问我:“先生,你是来找事儿的吗?问你八百遍了,再不说地址就请你下车好吧!” 我恍然回神,迅速收回视线,微微低头,稍长的额发遮住了我的眼睛,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抱歉……请去榕江路江星大道115号。” 车子启动,我听见司机点开了导航,一边小声嘀咕:“说不了话好歹比划一下,眼神直勾勾的吓唬谁呢……跟中了邪似的……” “还住富人区……有钱人就是低调,打什么滴滴啊出门咋不找个专车接送一下……” 我侧头望向窗外,闭上眼睛假寐。 司机大概是消气了,几句抱怨后也没了声音,车窗玻璃倒映着蓝天,城市高耸的商业大楼,和街边郁郁葱葱的绿化树。 盛夏,快要进入最炎热的时候,我穿着医院里蓝白色条纹长袖,在开了空调的车内感到有一点冷。 仿佛世界正在离我远去,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一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除了车鸣我没再听见其他杂音。 但我不敢真睡,我怕梦里还是他,尽管此刻我正在去见他的路上。 “到了啊。” 付过钱,我下了车,走向自己的家。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通常是我的晚餐时间。 江觎会为我准备可口的菜肴,饭桌上我们会聊一些有趣的话题,大多时候他会充当一个耐心的倾听者,然后见缝插针喂我吃一口他剥好的虾,或剃过刺鱼,又或是我不爱吃的蔬菜。 吃完饭,他便开始整理餐具,去厨房洗刷盘子洗碗。 我不爱做饭,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来洗碗吧。”每次我这么说时,江觎都会露出笑眯眯的表情,然后温柔的把我赶开。 我再没见过比他还要贤惠的人了,我妈见了他估计得自愧不如。 我就会像一条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继续我们刚才没说话的话题,直到他擦干净手,端着一盘餐后水果陪我回到房间,有时是影音室。 因为我,江觎的健身活动不得不把夜晚那部分移到白天。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会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挑一部电影来看,结束后去浴室洗漱,接下来就和所有正常情侣一样做夜晚该做的事儿。 第二天清晨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他会悄无声息的起个大早,锻炼完后为我准备早餐,再回到床边叫醒我,如果我赖床,获得的早安吻就会更多一些。 他会倚着卫生间门口那面墙,耐心等我洗漱完,作为交换我要送他个茉莉薄荷味的吻。然后我们一起坐在餐桌边吃早餐,在看我吃饭的时间里,他会整理好今天的工作安排…… 第34章 作者有话要说: 闲某采访当事人 江觎:早知道让他多捅我几刀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清清:不知道啊,我就抹个脖子,他在那鬼哭狼嚎的。(…平静…) 第18章 他真的走了。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去想那些本不该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事了。 通通都是假的。 爱是假的,情话是假的,承诺是假的,连人也是不存在的。 江觎只是在骗我。 我站在门外,抬手按了下门铃。 没有人回应。 落日余晖灿灿洒下,为整个世界勾勒温暖的色调。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家门前,只觉得阴风阵阵。 也许,江觎已经离开了。 是啊,那天我们吵得那么激烈,我甚至用自杀来请求他放过我。 他应该会走的。 如果他在乎我的话,就一定会离开的。 我这么想着,解开了指纹锁,一点一点推开了门。 什么都没有。 房子里一片寂静,没开灯的玄关有一点昏暗。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缓缓的,一步一步来到厨房。 他真的走了。 上次留下的痕迹还在,干涸的血迹斑驳一片,好像什么凶案的案发现场一样,难怪小妗会吓一跳。 我自己看也惊讶,留了这么多血,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我心情复杂,颈间隐隐作痛,最终,我叹出一口气,打算把这些清理干净。 抹布放在哪里来着?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去浴室里扯下江觎的那条浴巾,回到厨房沾了一些水,然后站在原地愣神。 是不是该先清理掉地上的玻璃渣?吸尘器,对,应该先找吸尘器……哪去了?我又开始满屋子找起来,这家里简直一团乱遭,不止厨房一处需要整理,我的卧室、工作室、客厅,到处都是乱的。 等我彻底做好准备,可以开始大扫除时,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我想打开灯,头顶的主灯滋滋闪烁几下后突然灭掉了。 我站在黑暗里,此时此刻异常冷静。 静静站了半响,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问:“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半分钟后,身后传来一道皮鞋跟碰到大理石发出的磕碰声,距我不足半米远。 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你不想见我。” “我不躲怎么办呢?” “清清。”他念着我的名字,用无比温柔的语调,眨眼间移到我面前:“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握紧的手指紧了又松,我现在真想揍他! “是你逼我的!”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愤怒提拳举到他面前,几颗纽扣嘣开,他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顺从的垂下头。 再抬眼看我时,那张毫无血色,鬼气森森的脸变回了之前的模样,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锋利而深邃的眼眸,和那总是抿着微笑的浅色薄唇……江觎正温柔的凝视着我。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嘘。”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我脖颈间缠绕的纱布,江觎露出难过的表情,忧心忡忡道:“很疼吧,我尽力了,抱歉,还是让你伤成这样。” “你要打我吗?” 江觎瞥了一眼我还举着的拳头,凑近了一些,微微偏过左脸,视线紧紧缠着我:“要是能让你解气,怎么样都可以。” “清清,你想怎样都可以。”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顿时卸了力气,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江觎笑了,伸出拇指将我的泪抹去。 接着,他牵起我的手,粗鲁的扯掉我手腕上系着的香囊,他好像猜到里面装的什么,却并不在意,只看了两眼,便随手扔到了一边。 “那是我妈给的。”我的声音发涩。 “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江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对我没用,别戴了,我不喜欢。” 沉默良久,我点了点头,在江觎惊喜的眼神中开了口:“……好。” 江觎抱住了我,将我重新纳入他那宽阔可靠的怀抱中,我们好像回到刚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才不到一个月,我们却好像相爱了很多年。 我们,已经相爱了很多年。 “清清,你爱我。” “只要你喜欢,在你面前我可以一直是这幅模样。” “抱歉。”江觎亲吻我的发顶,用力抚摸着我的脊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吓到你了。” “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为了来见你,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回原来的身体,那些意外,不是我故意造成的。” 江觎迫切的和我坦白:“我不想吓你的,清清,都是因为我太想你了。” 反锁我的房间,来我的画室捣乱,在厨房变成破烂尸体,这些也是因为太想我才做的吗?这些也不是为了恐吓我吗? 他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他说我爱他,我爱吗? 到底是“我爱他”,还是他希望我“爱他”。 “我很难过,清清,你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我。”江觎轻柔的捧起我的脸颊,轻声问:“为什么?有我还不够吗?不要去见她们,我不希望你离开。” “你答应过我的,清清。那些人只会挑拨我和你的关系,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 第35章 “只有我最懂你,你最清楚,不是吗?”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终于,我的喉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调,叫他:“哥。” “我们,不该这样的。” 听到这个称呼,江觎先是笑了,禁锢我的手腕的力度丝毫不减,用力摩挲到我的脉搏,直到我抽回手来,他那凶煞的目光才移开。 “江玉妗都教唆了你些什么。”江觎阴侧侧的皱眉:“我对她还不够仁慈吗。” “不!这和小妗没关系!!!”我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造成现在这幅局面的凶手是你!是我们!!!” “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什么爱我了?如果你爱我的方式…是以伤害我爱的人为代价,那我宁愿不要!”我尝到喉间一股腥甜,伤口裂开的疼痛远比不上我现在承受的痛苦。 “离开我,你不是说不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的吗?我现在只想要你消失!” 江觎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走向我,毫不犹豫道:“那你就杀了我。” “不过,”他微微歪头,轻声嗤笑:“你忍心看着我再死一次吗,清清。” “嘭——” 铁制金属和骨头撞击发出一道沉闷的撞击声,我的手腕一阵酸软,颤抖的握着铁锹,这是平常用来给小花园除草的工具,不算沉,也没那么锐利…… 江觎的身体摇摇晃晃,他捂着头朝我走来,嗓音依旧温柔,带着诡异的鼓励:“这点力气可不够,继续啊。” “闭嘴……闭嘴!” 鲜血染红他大半张脸,我熟悉的五官变得模糊,他步步紧逼,张开双臂粲然笑道:“清清,我不会报复你的。” “我只会杀掉那些总阻碍我们的人。” “闭嘴!!!” “嘭——” 又是一声。 “不要离开我,清清。”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我大口喘息,温热的血液溅到我的脸上,有些喷进我嘴里,铁楸柄也是,滑溜溜的握不住。 “哐当”,我扔了武器,抓着江觎的衣领跪坐在他身上,机械般挥舞着拳头,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直到我累到脱力,整个人伏在他胸口上。 鼻腔里全是呛人的血腥味,我的额头抵在他胸前,那个和我有着同样刀疤的部位,现在没有一点动静。 这个屋子里,除了我发出的,像坏掉的引擎一样刺耳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我歇了一会儿,直起身,拍了拍他那已经看不出人样的面庞,小心翼翼的喊:“……江觎?” “你还在吗?” 问完,我突然抬起头紧张的打量四周,我生怕他下一秒又笑嘻嘻的出现。 五分钟以后,我又推了推他:“江觎,你……死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皮肤比刚才更冷了。 我跌跌撞撞的从他身上下来,然后拖着他回到了客厅,让他背靠着沙发坐起来。 坐在他面前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我的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一块红色的布料,那是刚才被江觎丢掉的香囊。我爬过去将它拿了回来,手指颤抖着,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骗他的,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来之前,那个护身符就取出来了。 他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低着头,平静的擦去脸颊上的血迹,然后站起身,走向地下室。 底下一片狼藉,那张黑白遗照不知何时掉到地上,玻璃摔的粉碎,我绕过那摊碎片,在它旁边的供桌里找到一个檀木盒。 我猜里面装的是江觎的骨灰。 说到底,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只想快点结束。 我抱起骨灰盒走上去,发现江觎的尸体还在原地,一时间我松了一口气,莫名产生几分心安。 盒子放在花园里,接着,我把江觎也搬到外面,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冷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泛青,我拿起刚才那把废掉的铁楸,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挖起土来。 把坟埋在家后院里风水不好,但我家这样以后指定也不好卖了,虽然不道德,但说不定还能拉低一下这块地段的房价…… 江觎的墓地在郊外,又远又偏,他都不能葬在江家祖坟里,我当然也没有资格。 江家到我们这一辈,只剩小妗一个有用的,继承家业的重任交给她,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可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擦了擦汗,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江觎,手下动作越发卖力。 我们两个,真是江家的报应。 第19章 我应该死了才对。 如果不是小妗告诉我真相,我都不记得我们两个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更不记得他曾是我的爱人。 记忆像退潮后的海滩,很多我已经忘记的事,慢慢浮出水面,被时间腐蚀的面目全非。 老宅后院里,那个总站在廊檐下,远远望着我的少年,在往后十几年里,他的视线一直纠缠着我。 大概五六岁时,我才搬到江家来,在此之前,我和小妗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在见到江觎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父亲抱着我,我伏在他肩头,好奇的问母亲:“他是谁?” 第36章 “那是——”我听见母亲犹豫的声音。 “不用告诉他这么多。” 父亲浑厚的声音对母亲说道,他们又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只依稀记得那个男孩远远的看着我们,笔直的身影站在那,直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老爷爷走过去,他才离开。 他是什么时候走向我的? 小妗说,我从国外回来后就和他形影不离,但我觉得,应该更早才对。 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好像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江觎的身影都伴随着我。那些模糊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我耳朵里: “哥哥会照顾你的。” “当然,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清清想做什么就去做,剩下的我来解决,好吗。” “太想你了才过来的,清清难道不想我吗?” “清清,你是我的一切。” “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清清,我永远爱你。” …… 我太累了,扔掉铁锹挨着他坐下,静静看着他片刻,我俯下身抱住了他那一半惨不忍睹的头颅。 碎掉的眉骨从凹陷的眼眶中凸出来,鲜红的皮肉外翻,糊着暗红色的血块,但他依旧是我最爱的模样。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我没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喉管好像切断了一样,脖颈支撑不住我沉重的脑袋,我发自内心的笑了,摩挲着怀中冰凉的尸体,轻柔的吻了吻他。 “……这次我不会离开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移进土坑里,我挖得太浅了,躺不下我们两个人,但我不想再动了,就这样吧。 江觎想要的永远,马上就会到来了。我知道,今晚以后,我不会再有任何苦恼,不会再担心,也不会再难过。 因为我爱他。 我逃不掉的。 我再也支撑不住这幅身体,倒地前,我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发出一阵响声,力气从我体内抽走,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我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纯黑。 四个月后,医院。 “我的老天,你终于醒了。” 我动了动眼皮,看向一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李医生长叹一口老气,看着我的眼神欲言又止,我重新闭上眼,怀疑这是场梦。 我应该死了才对。 “唉……”我听见李医生站起身,走到门外,另一个熟悉的女声问道:“我哥,醒了?” “醒是醒了……” 接着,一群医生护士进来开始给我做检查,我只得又睁开眼,盯着纯白的天花吊顶出神。 我怎么会还活着呢。 “哥……你还好吗?”小妗站在我的病床边,李医生对她点了点头,她坐了下来,包放在大腿上。 沉默片刻,她说:“你昏迷了整整四个月,要不是那天,住你对面的邻居打电话给安保,说你家后院有贼在挖东西,保安也不会及时赶到救你一命。” “他呢?”除了我,家里还有一个人。 小妗看了我一眼,说道:“骨灰盒送去墓园了,那东西放家里……总之,你家里我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 “妈说你之前就想卖了那栋房子,现在老宅也打理好了,你干脆回去住得了。” “我现在信了,你那破房子还真邪门。” “嗯。”我点点头,愣着出神。 过了一会儿,我妈也来了,她的腿伤已经好了,她不停的安慰着我,竭尽全力想要搞清楚我自杀的原因,我能看出来,她很避讳提到“江觎”两个字,尽管她心里清楚这就是唯一原因。 我知道她在瞒我,所以我也只是告诉她,我没事。 自杀失败,真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了。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清清啊,妈只求你好好的,不要再犯傻了好不好?这世上没什么是想不开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妈妈,您恨我吗?” 我妈飞快的反驳我:“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恨你呢?” “那您恨江觎吗?” 她愣了一下,我看见岁月留在她眼角的纹路,在躲闪中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我听见她温婉的嗓音回答:“……妈妈也不恨他。” “为什么?” 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慈爱的眼神中掺着复杂的感情:“没有什么为什么,清清,他已经走了。” “答应妈妈,过去的事就放下吧,你还年轻呢,想想未来,你还会再遇见下一个喜欢的人的。” “就算……就算你不听我的,那——江觎他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也不会安生的。” “都过去了,妈妈不计较了,你也不要再想了,以后好好生活,好吗?”她越说越伤心,含泪捂住脸,遮住花掉的妆。 小妗走过来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我如提线木偶般点了下头,答应道:“好。” “我们回家吧。” 几个星期之后,我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可以放心出院了。 我没有再回去,那里已经没什么可让我留恋的了,唯一一样是江觎的骨灰,也已经放回他的墓地去了。 我妈和小妗,都默契的没有询问为什么我家里会出现那种东西。 也好,就算她们问起,我也只能说不知道。 还有遗像,估计也不在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我的那些画儿,说来也是好笑,我一直在为毕业画展做准备,但我早就毕业了。 第37章 小妗也是,她都接手公司半年多了,我还停留在她上大学那段时间呢。 怪不得每次我去她学校找她,她都很不爽。要放下公司里一大堆事,跑个老远来应付我这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换做是谁都会烦的。 那栋房子已经拜托妈妈帮我挂出去拍卖了,毕竟是黄金地段的高端别墅,即使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事故也不影响它高昂的价格。 零星有几个买家来问过,我没有出面,全是妈妈帮我谈的,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我回了老宅,仍和我记忆中一样安宁,我的房间在二楼,阿姨提前打扫过,收拾得整洁干净,陈设也和以前一样,淡淡的木香中有股陈旧的味道。 “陈阿姨,麻烦您了,我想住我哥那间。”我关上房门,走到对面去。 “这……大少爷那间……”陈阿姨吃了一惊,随即道:“他回来得少,屋子里面……算了,您要是想住,我这就叫人收拾去,您先去别的地方休息会儿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我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去,对陈阿姨道:“您先忙去吧,不用管我了。” 她走后,我关上门,站在江觎的房间里发呆。 他的东西少之又少,和我比起来实在是朴素。其实这屋子很干净,陈阿姨说他不常回来所以打扫的少,其实不是的,她不好说,但我清楚。 父亲早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江觎,你在吗?”我对着空气出神,从未感到如此寂寥。 事到如今,我还是无法相信,他真的彻底消失了。 我以为,以他的性格,我下去陪他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回到老宅一周多了,我谨遵医嘱,好好调养身体,每天都很健康。作息规律,饮食营养,按时运动,按时吃药。 如我妈所愿,我开始学着重新融入社会,参加画展,和我许久未见的老师们联系,在他们的介绍下找了个清闲的工作,期间还作为评委参加了两个国家级赛事。 眼下我正在准备我的新作品,一副送给母校的校庆贺礼,典礼我找理由推辞了,捐款和贺礼就当聊表心意了。 小妗也说,我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她很开心我能重回正轨,另外,她热情的询问我要不要进公司帮她。 她现在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雷厉风行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我婉拒了,表示把股份交给她我很放心,粗略看了一眼,我卡里的钱够我混吃等死活到下辈子。 她冷哼一声:“算他有良心,把钱全部留给你。” 我的笑容卡了下壳,紧接着若无其事的寻找下一个话题。 但当我每晚躺在他的床上,一遍一遍回到那天晚上,我都无法相信他真的离开了。 夜深人静,透过玻璃窗,远离市郊的老宅上方,有一轮明亮的月。 皎洁无暇的月光落在窗台上,我望向床尾,那道修长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在吗?” 每晚,我都会问他同样的话,可每次,我都得不到任何回答。 如我所愿,江觎真的消失了。 只不过,这一次罪魁祸首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我不确定后面的故事会不会很虐,应该还好吧?我感觉还行……总之绝对是大写的he! 第20章 江觎的遗书 “您好,请问江先生在吗?” 听妈妈说,最近有个搞金融的老总最近要结婚,准备买下我的房子,相关事宜聊得差不多了,对方看过房后很满意,急着签购房协议。 “这是苏总安排送来的文件,请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合同就确定下来了。” “噢,行。”我接过那一沓文件,走马观花看了一部分,这些专业内容不用我再过多指点,只是出于礼貌才拿给我这个户主看一眼。 翻着翻着,文件夹里掉出一个米黄色的信封,还没拆过。 “这是什么?”我拿起来,问那小秘书。 “这,应该是银行那边的材料……”她也不是很清楚,为我提出别的可能:“看样子像是私人物品,会不会是您购房前一同抵押在银行的个人材料什么的?” 存放在银行的个人物品? “但房子不是我——”我一怔,看见了信封下一行硬朗的小字:江序清亲启。 这封信居然是留给我的。 刹那间,我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像是感应到这封信里绝对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内容,手腕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起身回避了小助理,拿着信慌忙回房间,坐在床边深吸几口气,才轻轻揭开了信封边缘,抽出厚实的信纸。 亲爱的清清: 有很多事,我要坦白。 我爱你,我爱你的一切,直到我生命最后一秒,这点从未动摇过。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但我很后悔。 你躺在病床上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过。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用遭受折磨了,是我害了你,从小到大,我一直在伤害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不到两岁,苏阿姨跟你说过吗?那时我差一点掐死你。 我还记得,当我把手放在你脖颈上时你看着我的圆眼睛,像一只小猫。不久前我才掐死过一只猫,所以你母亲以为我也会对你下手。 第38章 但不是的,清清,我那时并不想伤害你。 我的心理医生那时想尽方法让我理解生命是什么,那一刻我才有了概念。你不是任我宰割的小白兔,不是金鱼、不是乌龟、不是青蛙,不是任何轻松毁在我手上的动物,或是物品。 第一次触碰你时,你没有哭,而是磕磕巴巴的叫我:哥哥。 我听见了心跳,不是你的,是我的。 我承认,你是全世界最聪明可爱的小孩。 可我那时太幼稚了,我以为,早晚有一天,你会再次回到我手上。 现在想想,苏阿姨把你送走,是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你八岁的时候才回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学得很好了,我知道怎么伪装。因为我已经变成了正常人,所以我才能重新见到你。 但是父亲不允许我靠近你。 他警告我,如果胆敢对你和你的妹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一定会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知道他恨我,但我没想到他如此在乎你,我想过也许是因为他爱你的母亲胜过我的母亲,所以对待你才不像对待我一样苛刻。 为了你再不被送走,我顺从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再注视你,即使偶尔看向你,也不会有人注意。 终于,你不再和你的妹妹形影不离了。 我很开心你来找我,也很开心你能告诉苏阿姨你喜欢我这个哥哥。这说明我做得还不错,对吗清清。 后来,你和我上了同一所初中,作为哥哥,我自然而然承担了陪你上下学,辅导你功课的责任,但是哥哥的生活太忙了,我得兼顾好一切,有时可能不小心忽视了你。 但我不想看见你交新朋友。 我太自私了,清清,我不希望你的身边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你上了高中。你高二那年,我去首都读大学,我走之前,你很不舍,你说你会想我的。 可当我抽出时间回来看你,在校门口等你放学,看到你和你的朋友肩并肩出来,在我想要触碰你而你却躲开时,我在想,到底哪一步出了错。 我以为只要我伪装得足够好,只要我在你生命里扮演足够完美的角色,你就会一直需要我。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里,你开始疏远我,回避我,甚至无视我。 我太想搞清楚,我可爱的清清为什么突然变了……所以,我开始监视你。对不起,我不该放那些摄像头,不该试图操控你的人生,不该对你产生其他感情,我做错了太多事,可那个时候我居然偏执的认为你就该是我的。 除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再抓住你了,你的疏远让我感到挫败,即使得不到你的喜欢,我也不能被你讨厌。 父亲给我打电话说我带坏你,他这话说得太早了,我还没得手,虽然替你挨了一顿打,但也挺值的。 我很乐意为你挨打,能够保护你也许能稍微减轻一些我的负罪感。你给我清理伤口时眼睛都哭肿了,听见你说心疼我时,我开心的想笑。 清清,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你,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发生什么,我只想你能拥有我从没体会过的幸福。 你来首都学画画,和我住在一起那段时间,是我人生前二十年最快乐的日子,照顾你,看你笑,陪你闹,听你枕着我的胳膊说那些对未来的幻想,听你打着哈欠还要问我:你能不能永远陪着我? 想吻你的心情从没如此强烈过。 我却只能说:我会的。睡吧,清清。 你说我骗人,但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想要给你最好的,那时我正在创业,和合作伙伴往来密切,那只是出于生意上的交流和必要的感情联系,我没想到那会惹你生气。 你一声不响就走了,我那时想着要不干脆坦白算了,无论你接不接受,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我根本就无法忍受失去你。 对不起,我就在那样仓促的表白下夺走了你的初吻。你笨拙又可爱的反应告诉我你也爱我。 你比我勇敢,和我这样阴暗的心思比起来,你是那么坦诚直率,我忍不住告诉你一切,把我最肮脏的部分剖开给你看。 就算你要逃,我也不会心甘情愿放手的,但你接受了我,你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但那又怎样,我得到你了。 清清,你是我的一切。 彻底拥有你之后,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你说想去国外留学,我没法不答应,我的清清有更高的追求,我当然支持。 送你出去后我又开始焦躁,你离我太远了,我总是得看着你才安心。可公司刚上市不久,我要忙的事太多了,每次去见你都不容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的身体会在这时候出问题。 你安慰我,搞艺术的人难免都要经历□□的伤痛,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你的状况让我不得不担忧,你只能暂缓学业回到国内来继续治疗。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打击,回国养病那段时间,你全身心的依赖着我,需要我寸步不离的陪伴你。 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这病会让你痛苦,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最难过的时候我向你敞开怀抱,你答应我会好好活着,重新振作起来。 好不容易你的病好了,身体康复了,事业也越来越好,你母亲找上门来,一定要我们回去参加什么家宴。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为了让你趁早收心,接手家业,准备即将到来的联姻。 第39章 我当场掀了桌子,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家我是不会再回来的。出柜不是很正常吗?有眼睛的都该看得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但我错了。 如果我没那么冲动,态度没那么强硬,苏阿姨是不是就不会以死相逼让你留下,你是不是就不会心软? 如果我没有逼你在我和她之间做选择,你是不是就不会追出来,如果你不追出来,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车祸。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就不会进医院,可如果不是那样,也不会查出你的心脏有问题。 该遭报应的人是我,没有理由你来替我挡灾。 医生说,就算手术成功,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落下后遗症,失忆是最常见的一项,如果你醒来后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那就最好不过了。 放心吧,清清,我已经和苏阿姨说过了,她会替我隐瞒这一切,你还是她最爱的孩子,她希望你能过正常、快乐的生活,我也是这么想的。 清清,你终于能够摆脱我,去过你的人生了。 我的所有财产,投资、理财、股票、基金,所有的房产车子以及能分得的遗产,全部留给你。不用担心,那些,连同我的后事,我都打理好了,你不必操心,这些钱足够支撑你未来阔绰的生活。 这封信会和它们一起放在银行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没有打开它的机会。 如果你不幸打开了,这封信的最后,我只想你知道,清清,我依旧把你视作我生命的全部,不论生死。 我爱你,清清。 信的最后没有署名。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他的名字。 我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哭声,任凭泪水打湿手中的信纸,过往种种我全都想起来了,错了、全都错了。 可是事实,根本不是他写得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江觎很爱清清的,当然清清也很爱他,我也很爱他们。后面进入回忆环节,稍微甜一点嘿嘿。 第21章 有哥哥真好。 江序清八岁那年,外婆因病离世,外公积郁成疾很快也重病缠身,苏芸不得不把两个孩子从母家接回江家来。 江序清和江玉妗一直由外公外婆照料,苏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但苏芸嫁到江家,再带两个孩子过去,到底有些不好。 “要我说,还是小江办事不力,非得留他前妻那孩子做什么……”苏母生前提起这事就很不乐意。 每一次苏芸都说:“我这不也带着清清和小妗呢,小觎妈妈走得早,这孩子性格不好又不招他父亲待见,也怪可怜的。” 苏芸亲自来接两个孩子,回去的路上反复告诉兄妹俩:“去了新地方不要怕,那儿也是你们的家。记得妈妈的话,要是见到大哥哥,不要多说话,打完招呼就来找妈妈。” “记得啦!”江序清牵着妹妹的小手,乖乖的点头。 苏芸摸摸他的小脸蛋,心里忍不住担忧。和江炜杰的婚姻是出于家族考虑,但她也并不是毫无感情,对于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她出于怜悯,或多或少也关注了几分。 但那孩子性格上真是有很大缺陷。 冷漠、孤僻、缺乏同理心,说难听点就是天生坏种。 她本以为有心理医生纠正会好一些,再加上两岁的清清正会闹腾,她又怀着小妗,一时无暇顾及那么多。 保姆疏忽,竟让江觎找到机会进了婴儿房,看着他站在清清摇篮床前时,苏芸吓得冷汗直流,忙呵道:“小觎!你、你在做什么?” 五岁的小男孩看着她,慢慢松了手,那眼神让她后背发凉,轻声道:“他睡着了。” 那之后,苏芸生怕出事,和丈夫商议后立刻就把江序清送回了苏家。 过去这么久了,听医生说,江觎已经好了,性格也比以前温顺不少,也是时候接孩子们回来了。 到江家后,江炜杰特意推掉应酬,留在家陪两个孩子逛了一圈。 江序清走得累了趴在男人肩头,大眼睛一下就看见了不远处似乎一直跟着他们的少年。 那是大哥哥,他知道,妈妈说过不要和他多说话。于是他转过了头,不再去看那道身影。 换了新家后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爸爸妈妈有时很忙,他就由保姆带着,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上下学,和小妗打打闹闹。 他从没和那个大哥哥说过话,后来连见都没再见到过几次,“他还住在家里吗?”江序清问保姆阿姨,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十二岁时,江序清闯过一次祸。 他刚学会玩滑板,在□□院练习时无意间发现一只耷拉脑袋趴在草丛里休息的小花猫。他想过去看看,但脚下没控制好方向,一屁股摔了下来,板子唰的一下冲出去,和那小猫一同撞到尖尖的景石上。 一声微弱的叫声过后,小猫软塌塌的掉到地上。江序清爬起来,来不急清理膝盖擦破的伤口就跑过去。 翻倒的滑板前头还有血迹,小猫柔软的肚皮鼓鼓囊囊的,大概是刚吃了什么东西,没力气动才躺这休息的。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歉,突然,一张洁白的面巾纸递到他面前,江觎歪头看着他,影子斜斜落在他身旁。 江序清的哭声戛然而止。 江觎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看看他,又看看地上死掉的小猫。 第40章 “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江序清下意识摆手后退。 江觎看着他没说话,站起身走了。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江序清心里一阵莫名的慌张,待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过一会儿,江觎又折了回来。 额前刘海被风吹乱了些,他手上拎着一个白色医药箱,走到江序清面前蹲了下来:“我看看。” 他朝江序清伸出手。 江序清颤颤的,把擦破的那半个手掌放到他手心上。接着,酒精棉轻轻的将灰尘擦去,消毒后上了药,再用柔软的纱布包扎好。 江觎细致又快速的处理好他手上和膝盖处的伤口,温声说:“好了。” “谢谢、谢谢…哥哥,”江序清磕磕巴巴的说,感激的拉住他的手,看向一旁:“小猫呢,还有小猫,哥哥也帮帮它好吗?” 江觎盯着他,眼底浮现一层浅浅的笑意,轻声道:“好。” 江序清挨着他等了半天,最终不得不接受这只小猫还是去了天堂的事实,江觎看他眼泪止不住的掉,语气没什么情感:“别哭了,埋掉吧。” 江序清点点头,在江觎熟练的处理现场时很快跑开,又攥着一把鲜花跑回来,把它们铺在小猫的土堆上,十分悲伤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他难过得不行,那一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妗怒气冲冲的跑来敲他的门:“江序清你个大坏蛋!!!” “哼!我要跟你绝交!” “我都看见你把我仓鼠宝宝埋起来了!啊啊啊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臭哥哥!!!” 他没心情搭理,也没听清妹妹说了些什么。 晚餐时苏芸在餐桌上问:是谁弄坏了她精心养育的名贵兰花?他才意识到自己下午全给揪光了。 江玉妗今天没下来吃晚餐,连个推脱责任的人选都没有,他只好站起来乖乖认错。 隔着宽阔的餐桌,江序清看见,危襟正坐的哥哥借喝汤的动作朝他投来揶揄的一瞥。 第二天,江序清在房门外看到了一个包装简约的礼物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崭新的滑板,板底是一个粉色炸毛小猫咪图案。 犹豫许久,他还是一步一步挪到江觎的房间,紧张的敲了敲房门,然后快速躲起来。 见里面人没有反应,他又冲过去敲了两下,这次还是没人开门,最后,他鼓起勇气站在门前,怯怯的询问:“……哥哥,你在吗?” “我在。”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序清猛地回头,后背紧贴房门,大眼睛瞪得滚圆,一脸无措的和刚放学到家,书包还没放下的江觎面面相觑。 对视一分钟后,江觎动了动唇:“清清。” “让我进去好吗?” “噢噢噢噢噢噢噢!不好意思!”江序清忙不迭让开,双手背在身后乖巧的躲到一边去。 江觎推开门,并不进去,而是偏过头来询问他:“你要回去了吗?” “啊?”江序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想着应该过来感谢一下哥哥,但哥哥好像不太想看见他。 “要进来吗。”江觎这次换了个肯定句,他轻轻笑了下,解释道:“不过,苏阿姨应该不想让你和我待太久……” “没有呀!”江序清连忙反驳他:“妈妈没这么说过!” 妈妈只说不要和哥哥说太多话,只要他不说话就可以,对吧。为了证明这话,江序清果断走进了江觎的屋子。 然后他就看见哥哥笑了起来,走过来问他:“新滑板好看吗?” “嗯!我喜欢那个小猫咪……谢谢哥哥。”江序清跟在江觎身后,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尤其是发现大哥哥一点也没他想象中凶后,就开始说个不停。 在他说话的间隙,江觎顺手给他换上了新的纱布,还问:“你妈妈没问这是怎么伤的?” “问了,我说玩滑板摔倒了。”江序清乖乖回答,“哥哥,你会告诉别人吗,小猫的事……” “不会。”江觎摇摇头,告诉他:“小猫肚子里的食物有问题,没有你也会死的。” “你害怕吗?” “……嗯。”江序清点点头。 “害怕就来找我吧。” “真的?” “嗯。” 江序清问:“那不害怕的时候呢?我以后也可以来找你玩吗?” “可以。”江觎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为什么以前不行呢?”江序清继续问。 “……”江觎勾了勾唇角:“但是现在可以了。” 江序清第一次觉得,有哥哥真好。 上了初中后,他和江觎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大概是因为在同一所学校,江觎又是年级有名的优秀学长。上到主任老师,下到学生会社团,几乎都对他哥的名字略有耳闻。 有哥哥罩着,江序清也在无形之中受到了很多额外关照。学业上也是,在他的坚持下,苏芸终于答应让江觎来辅佐他功课这事儿。 “不要给哥哥添麻烦,遇到问题先自己解决,哥哥有哥哥的事要做,别总占用他的时间,明白吗?” 她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而是说给江觎听的。 清清是个只知好不知坏的小傻蛋,一点坏心眼都没有,苏芸不放心,怕他到时招人烦了都不知道。 平心而论,她虽然是后母,但对江觎也还算过得去,江父偶尔斥责江觎时,她常常会阻拦。 第41章 江觎不必把清清当亲弟弟对待,只要有点良心不害他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 江序清嘴上说着知道了,可是行动上一点也没收敛,没事就爱黏着江觎。 他撂了笔,撑着下巴问江觎:“哥,你之前说高中毕业会买机车的,我也要!” “你要什么。”江觎瞥他一眼,手上一刻不闲改他的习题。 “要车啊,我也快上高中了。” “等你毕业再说。”江觎面不改色甩来一沓笔记,督促道:“继续,学完陪你看漫画。” “除了凶我你还会什么,烦!” 江序清瞪他一眼,忍气吞声的开始学习。 “娇气包。”江觎被他逗笑,深深反思两秒,改口道:“那等我拿到车,就带你去兜风。” “满意了吗,清清。” 亲昵的尾音上翘,江序清挠挠脸颊,点了点头:“行吧,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没安静一会儿,江序清又放下了笔。这次是略带忧愁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 “嗯?”江觎放下自己的事凑过来,半臂撑着桌子,一手扶住椅背,将江序清圈在臂弯间,稍稍低头就能碰上他的侧脸。 江觎快速扫了一遍他面前摊开的书页,视线落回江序清脸上:“有问题吗?” “……有,我刚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一本正经的收了笔:“我们相差三岁对吧,哥你开学就高三了,那你还有一年就要去读大学了,我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 江序清一时没想清楚干嘛要天天见到哥哥,还有一年呢,他这就提前担忧上了,会不会有点太早了?江觎好像没想太多,立刻道:“我们可以视频。” “如果你想见我,我就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凉啊……有人在看吗……是不是太无聊了大家都跑了……(轻轻跪下orz) 第22章 【……你睡了吗?】 “不是……这不一样。”江序清苦恼的仰起头,后脑勺抵在他腰上:“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了。” 江觎停顿几秒,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问道:“你的朋友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什么玩得来的朋友……”提到这事儿,江序清心里就有些难过,虽然在学校里有哥哥照顾,但两人毕竟不是一个年级,见面也不方便。 哥哥不在时,江序清总是独来独来的。 也不是没主动交过朋友,有时是性格不合玩不来,有时和他相处还不错的同桌,没过几天就会换走,不是不理他,就是转到别的班去了。 偶尔他也想过,是自己的性格太不招人喜欢了,所以才没人愿意靠近他吗?还是他做错了什么?但是,江觎说了,这不是他的问题。 “哥哥,”江序清仰头望着他,用崇拜的语气问:“如果我变得像你一样优秀,是不是,就能被很多人喜欢,就能交到很多朋友了?” “你已经很优秀了。” 看到江序清因此而苦恼的模样,江觎反思起来,把清清身边的人全都弄走,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温柔的问江序清:“为什么要被很多人喜欢呢?” “你还有我不是吗。”他低下头,屈起手指轻轻蹭蹭江序清的脸颊:“清清,我会陪着你的。” “你保证吗?”江序清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保证。”他勾起唇:“哥哥一直在你身边。” 尽管江觎保证过,初三的那个暑假来临前江序清依旧寝食难安。 江觎被首都最好的大学录取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算不上多么惊喜。 苏芸吩咐管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江炜杰没有表露出过多情绪。一家人难得坐下来一起吃一顿饭,沉默的氛围已经算罕见的和睦了。 江家上下,只有江序清在独自开心。 江觎答应过带他兜风的,他等很久了,头盔和衣服他都准备好了。自从小时候玩滑板总摔,骑赛车总翻,其他运动更是大小伤不断之后,苏女士就再也不支持他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不过江序清学最久的一项绘画倒是很有天赋,从小到大拿了不知道多少奖。 所以这事儿不能由他来说。 “苏阿姨,我有事想和您说。清清他趁假期想出去逛逛,正好我也要去大学附近熟悉下环境,我可以带他一起去吗?” 江觎礼貌且温顺站在苏芸面前,她身后,某人还在疯狂给他使眼色。 “这……”苏芸露出凝重的神色,江觎立刻补充:“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清清的,一路上随时和您联系,不会出差错的。” “不是的小觎,我不是不相信你,哎,本想过几天再说的……我和你父亲想着你们快长大了,想趁现在多陪陪你们,所以推了不少安排,打算一家人一起去旅行呢……” 江序清探出头来:“不!我要跟哥哥一起,不用你们操心!” 苏芸回头瞥了眼自家儿子,无奈的笑笑:“没想到清清会这么黏你,这孩子,和小妗关系都没这么好过呢,小觎,阿姨很欣慰。” “……是。” “阿姨很感谢你这么照顾他,希望你们以后也能相互帮衬,像兄弟一样扶持对方。”苏芸的话语意味深长,“去吧,注意安全,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苏阿姨您放心。” 第42章 她离去前经过江序清,手指虚虚点了他一下。 江序清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江觎说:“答应了吧?我就说嘛还是你说话有用,要是我自己来,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答应了,苏阿姨怎么舍得拒绝你。” “说得也对,毕竟是我妈——”兴奋的语调戛然而止,江序清想到什么,咬着下唇闭嘴了。 江觎表情不变,替他说完后面的话:“你的妈妈很爱你。” “哥……”江序清欲言又止。 “走了,拿行李去。”江觎抬手勾勾他的下巴,哄小孩似的。 江序清回去整理背包,江玉妗抱臂靠在门外,下巴抬得老高,拧着眉问:“你要去哪儿?” “陪哥哥去他大学啊,妈答应过了。”他戴上墨镜,对这镜子理了理发型,臭屁得不行。 “……”江玉妗很不满意:“为什么不带我去?” 江序清推着妹妹把她请出房门:“别闹别闹,你要陪爸妈去旅游呢,迪拜不比大学好玩多了,快去吧啊——” “你们两个真过分!” 江玉妗气鼓鼓的出来,气焰在看见江觎那一刻顿时熄了下去,“呃…大哥。”她尴尬的打个招呼,在江觎冷淡的目光下迅速逃离。 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她才敢重新抱怨,原本该是他们一家人欢聚的,自己亲哥却向着别人,“真是的!又不是亲哥,至于这么要好么……”江玉妗跺了跺脚,决定以后不再搭理江序清了。 首都离这儿算不上特别远,高铁也就两个半小时,来回很方便。 “上了大学,也要经常回来。” 林荫大道,街边是安静的教学区,外围的栏杆爬满葱郁的野蔷薇,傍晚夕阳下,盛夏的余热还在蔓延。 两个少年并肩走着,高的那个眉眼锋利,举手投足间一股沉稳气。 身旁少年比他矮了半个头,青涩的脸庞褪去稚嫩的气息,像新生的竹,洋溢着年轻的生机。 “听见了没。”江序清抓住他的手腕,摩挲着凸出的腕骨,一遍又一遍找他要肯定:“我会想你的,你要经常回来看看我。” 这话他一路上说了不下十遍,江觎任由他这么牵着,故意逗他:“那要看你有多想了。” “……什么啊。”江序清突然觉得走得热,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涨得他脸发烫,忙松了手,话也不说了,自顾自往前走。 直到回了酒店冲了把澡,这股无名火气才降下去。 豪华套间两个人住不够吗?江序清不明白,为什么他哥要订两间,而且他认床,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半了,他却在双人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睡了吗?】 他拿起手机给江觎发消息,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他果断坐起来,拎着枕头跑去按隔壁门铃。 两分钟后,江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和蹲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少年对上视线。 他的浴袍系得松松垮垮,一看就是匆忙套上的,湿发一半撸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向整洁得体的哥哥还没这么狼狈过,江序清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我睡不着。” “进来。”江觎的声音有些沙哑,把他放进来后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就又进了浴室。 水流声放了快半个小时才停止,江序清都等出困意了,他才穿好衣服出来。 “你怎么半夜洗澡,还这么慢。”江序清下巴撑着枕头,评价道:“坏习惯。” “半夜不睡觉来敲哥哥的门就是好习惯了?” 江觎语气玩味,带着点低哑,他走到一旁吹头发,白色短袖下一截精瘦的窄腰若隐若现,晃得江序清眼晕。 他一头倒在床上,枕头盖住脑袋,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是因为睡不着。” “知道了,我陪你。” 江觎放下吹风机,甩了甩头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床上少年带着韧劲的修长身体,从笔直的小腿,移到平坦的小腹,少年毫不设防,露出他最柔软的部分。 手指蜷握紧又松开,江觎抬起手,按灭暖黄的壁灯,房间内陷入静谧的黑暗,少年平稳的呼吸声从枕头下传来。 他坐在床边,借着拿掉那个枕头的动作触了下江序清的脸颊,良久,轻声道:“晚安,清清。” 之后几天里,江序清跟在江觎后头,前前后后转了好多地方,大街小巷摸的那叫一个清楚,逛着吃着玩着连同房子也一同看好了。 江序清陪他一起定下的,他最喜欢这一户,离江觎的学校不算远,视野开阔环境又好,透过卧室落地窗还能看见旁边公园里翠绿的人工湖。 大小也合适,两室一厅,“这间卧室留给我好吗?”江序清盘腿坐在床上,颐指气使道:“等我放假来找你时住,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让别人来带。等过两年我也要考过来,到时候再换个更大点儿的。” “好。”江觎干脆利落的答应:“听清清的。” 签了合同交了钱,指纹锁里录上江序清的,他的行李会在开学前寄过来,另一个房间按照江序清喜欢的风格增添了不少东西。 暑假还剩大半个月,江序清被母亲揪着,迫不得已飞到欧洲加入旅行,而江觎则婉拒了苏芸的邀请,在江序清怨念的眼神中把他送上飞机。 开学后的高中生活和江序清预料之中没什么不同,他进入新的班级,身旁尽是些新的面孔,大多都很无趣。 第43章 不过也有好玩的,比如他的新同桌,一个留着棕色卷发粉白的脸颊上有着雀斑的少年。 他叫梁艺。在班级里倒是很受欢迎,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江序清都想不通他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哎刚说到那儿了……”这节自习,梁艺拿笔尖戳了戳江序清的胳膊肘,正要开启新话题,就被江序清打断了:“你能学点儿吗?” “我不是正抄着你笔记呢嘛,别打断我嘛,对了我听说,上届毕业生里有个特帅的去当飞行员了,你说我以后要买架直升机能不能雇他来帮我开?” “真的,她们都说他最帅,还说第二帅的成绩比他好,好像跟你一样都姓江,我是说江姓出帅哥呢,你长得也不赖,我妈肯定喜欢你这款。” “净扯。”江序清冷哼一声,那届里就没有比江觎好看的。梁艺不是附中直升上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这又不是我评的,而且我只见过那个飞行员,哇靠脸是真的顶,璨若黄金硬若钻石你懂不懂?”梁艺的形容词就像不要钱一样,花里胡哨满天飞。 要不是他见过就真信了。 “一般。”江序清不屑一顾:“还是姓江的帅。” “哎呦呦不带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啊,怎么能说人家大帅哥一般呢?你见过那个姓江的吗你就帮他说话——” “见过啊。”江序清放下笔看过来,弯了弯眼睛:“顺带告诉你,那个姓江的是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 江*隐藏兄控*序*护短大王*清 第23章 “哥哥想你了。” “我靠?那你给我看看呗!你肯定有你哥照片,快快呈上来我欣赏欣赏!”梁艺眼睛一亮,就差动手搜他的身了。 “欣赏什么???” 江序清瞪了他一眼,竭力压低声音骂道:“变态啊你,怎么跟个gay一样?” “这么认真就不对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懂不懂?”梁艺看他一脸警觉的样子,模样正经起来:“哎,就算我真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你会觉得你可爱善良的好朋友——很恶心吗?” “开玩笑呢。”江序清立刻反驳,在梁艺感动前补上一句:“谁跟你是好朋友了?” “你这话就太扎心了……不过说真的,这事情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不会是完全接受不了的纯直男吧?我看你也不太像啊……” “我猜猜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班长那种,文质彬彬有涵养的?学委?她以后一定是大美人,跟你有一点般配诶,隔壁班有一个,爱扎俩丸子的,她也很可爱对吧?”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和面孔从梁艺嘴中蹦出来,江序清合理怀疑这小子就是单纯的颜控而已。 “我都没听你夸过谁,唯一一个就是你刚说你哥哥好看,能被你肯定的脸,我太好奇了。” “江觎?对吧?名字也很好听呢。” “他长什么样儿?你喜欢他那一款的吗?” “胡说八道什么,”他莫名感到烦躁:“我谁都不喜欢!” “啊诶?”梁艺一愣,不懂自己哪句话不对惹到他了:“我没说你喜欢啊,就,问一下嘛。” “那你那么关心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江序清的火气依旧不减,说着,借给梁艺抄的笔记也扯了回来。 “是没关系……”梁艺挠挠一头卷发,转了半天,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摆手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啊江序清,我刚真就是好奇一问,绝对不是暗恋你的意思!”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江序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接连几天江序清都躲着他,梁艺发觉只要自己一出现,他就开始坐立难安。 ……他不会真恐同吧? 苍天在上,梁艺要崩溃了,他对江序清真没那个意思。 “喂……我说你有必要躲成这样吗?不跟我说话就算了,笔记也不借我看了,咱这一年的交情居然就这么不值钱?” 梁艺逮着机会,趁放学时跟上江序清,在他身后一通输出:“再说我真就把你当朋友,你千万别误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真暗恋你又咋了,你不该感到开心才对吗?这么嫌弃很伤我自尊的……” “你好烦啊。”江序清郁闷的捂住脸,真想找个东西把梁艺的嘴堵起来。 快步走出校门,身旁人突然没了声音,江序清回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就见他瞪大眼睛激动的拽住了自己胳膊,用力甩道:“我靠刚那人巨帅妈的好牛逼一张脸,不开玩笑你快快快掐我一下——” “……啧。”他一脸无语,使劲给了梁艺一下,力度之大毫不留情,疼的梁艺当场嗷了一声,他这才抬起眼皮去看梁艺指的方向。 视线刚落到那人身上,他就傻眼了。 “哥?” 江序清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甩开梁艺的爪子冲那人快步跑去:“你怎么来了?” 靠在机车边的男人见他注意到自己,立刻直起身,唇角勾起浅笑,朝他微微打开双臂:“清清。” 但江序清却并没有给他一个想要的拥抱,而是一半惊喜一半迟疑的停在他面前,清亮的声音再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江觎的眼神暗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初,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江序清身后的男孩儿,抬了抬下巴问道:“新朋友?” 第44章 “同桌。”江序清自觉接过哥哥递来的头盔,坐上后座时提高声音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说最近很忙吗?” 他刚去上大学那段时间,江序清每天都会找时间给他打视频,跟他说自己的生活,学习,见了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偶尔江觎也会和他分享些大学里的事情。 但没多久,江觎就变得非常忙了。 江觎有自己的生活,他也要忙自己的事。 每次视频挂断,江序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说不清这种失落是从哪来的,当他抽时间回复江觎发来的一条条信息,在一张张照片中拼凑江觎的生活,记住江觎提到的每个新名字时,都觉得自己正陷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漩涡。 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哥哥优秀,每次他翻看哥哥学校的论坛,都能找到表白哥哥的帖子。 他应该开心,应该自豪,应该截图说些打趣哥哥的话。但他心里只有失落。 他只当这是正常青春期都会经历的阶段。 可那天梁艺无心提起的话题,却让他莫名在意,从梁艺说江觎第二时,他心里就开始不爽。 一帮没品味的家伙……他只是实话实说。 但那句“你喜欢他那一款?”突然就让他慌了神。 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同性恋,怎么会喜欢江觎那样的呢? 再说,那人可是他哥。 不要胡说八道了。 他辗转反侧,失眠到深夜。 江觎宽阔的脊背就在他面前,他伸手环住那劲瘦的腰,掌心下是皮肤的温度。 江觎微微偏过头,呼啸的风声和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一起钻进江序清的耳朵:“哥哥想你了。” “这个理由够吗?” 头盔下,江序清的脸颊烫得不像话。 回到家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推开江觎忙不迭上楼躲回房间了。 没过几分钟,叩叩两道敲门声响起: “清清,你怎么了?”江觎担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没事。” 顿了几秒,江觎无奈道:“清清,开门。” 一顿僵持下,江序清还是走过去开了一道门缝。 屋内人探出一个脑袋,目光躲躲闪闪:“干嘛?” “我来找清清,你看见他了吗?”江觎盯着他,叹了口气道:“算了。” “如果你看见他了,记得替我转告他,哥哥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江序清一愣,忙问:“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 江觎耸肩轻笑道:“事做完了,还不走吗?” 江序清咬了下唇,有些不甘:“什么事能做这么快……” “见你。” 江觎站在那儿,望着他,笑意却未达眼底:“原本打算多待两天的,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个必要了。” “清清,你不用躲我的。” 江序清看着他,心底升出一种从没体会过的感情,他无法单纯的将这情感拆解为喜悦或悲伤,那里面蕴含的意义太复杂了。 他只能模糊不清的把它定义为某种“依赖”,就像他一直以来习惯的那样,遵从本能,走向江觎:“我没有。” “回来,别那么快走。” 江序清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进自己房间。 江觎反手将他环在怀中,低着头,下巴搭在他肩上,状似随意的问:“今天那个卷头发的男孩子叫什么,跟你关系很好?” “你说梁艺?还好吧,他话挺多的。”他的手抵在江觎肩上,推开一些距离,又凑到面前问:“你问他干什么?” “挺可爱的。”视线落到少年弧度饱满的浅色唇瓣上,江觎不动声色的说:“你那个朋友。” 哪里可爱了??? 江序清皱起眉头,撇了撇嘴,推开他:“你们学校里可爱的不是一抓一把?追你的也不少吧?你谈的女朋友呢?” “没谈女朋友。” 江序清喉头一紧:“那,男朋友呢?” “也没谈。”江觎表情不变。 “也是,”江序清满意的点点头:“忙得都没时间给我打视频,就算谈了也得给人家气分手吧。” 江觎很冤枉,明明是江序清说不要打的,现在连消息都不经常回了,他前阵子忙学院和创业的事儿,好不容易有两天空闲。 下了飞机家都没回,掐着点跑到校门口,赶着接江序清放学,谁知道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冷淡回避的弟弟。 “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看着江序清好奇的表情,他敛下深邃的目光,以免太过直白的占有欲吓到对方。 “不知道,没有喜欢的。”江序清听见他冷淡的口吻说。 晚上,江序清躺在床上,脑中一遍遍回想今天和江觎说过的话,过去没发觉,如今对方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忍不住多想。 心烦意乱之下,他的手机叮叮蹦出几条消息提醒。 是梁艺发的,上面好几条他都没看,但梁艺贼心不死,大晚上又来骚扰他: 【今天那是你哥?】 【我错了老师,你哥好帅啊!!!】 【求求你了,就把哥哥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呗~小弟发誓以后再也不打扰你学习,怎么样(⌒.?)】 “不是你有病吧梁艺?”本来睡不着就烦,这消息看得他更气了。 第45章 【叫谁哥哥呢你?】 【搞清楚他是我哥。】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自己的哥哥吗?】 【没有就去叫你妈妈生一个。】 【少对我哥痴心妄想。】 一股脑发完,还没来得及熄屏,聊天框闪烁一下,梁艺那边秒回: 【哟,你一死直男怎么还是个兄控啊?】 他的评价一针见血,江序清那点颜面荡然无存,聊天框删删改改,两分钟后梁艺收到一句破天下之大防的: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俞见有自己的撩弟小妙招(bushi) 第24章 这太不应该了。 第二天清早,梁艺一见到他就开始叫唤,道了大半天的歉,在江序清的威压下,硬是写了保证书才算完。 “哎我说你们有哥哥弟弟的怎么都这样……我对天发誓,我对你和你哥都没意思,行了吧?” “像我们这种独生子女真体会不了,感情也太好了吧你们,哎对,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来着?校庆的时候好像见过,大美女啊,她也可漂亮了我说……” “你也不许给我打江玉妗的主意。”江序清斜了他一眼,冷声警告道。 “好好好好好——我说你可真难伺候啊小公主……”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重度颜控,江序清长得养眼不说,成绩也好,功课根本不用愁,家世也够硬,简直完美。 “你哥还挺疼你的,亲自来接你放学诶,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家庭,都是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 梁艺消息灵通,打听江序清家境的时候大概也了解了一些,他叹道:“哎,真羡慕啊~” “是啊。” 江序清莫名有点爽,余光瞥见梁艺今天换了个发型,那棕色的卷发下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梁艺挑了挑眉,给他展示自己的耳朵:“你终于发现了,怎么样?酷吧酷吧?” 一颗小巧的黑曜石耳钉。 “我自己穿的。”梁艺指了指眉尾上方:“先试试手,等放假了我就穿这儿,唇环也挺酷的,你觉得呢?” “还行。”江序清点点头,问道:“疼吗?” “你要不要试试?” 江序清摇头:“不。” “一点儿都不疼,我技术很好的,你相信我!” “……不。” 晚上回家,江序清尽量忽视左耳上耳廓那点涨涨的热意,稍长的黑色发丝下藏着一个小小的耳饰,从梁艺那搞来的,简单的圆环,中间刻了个字母y。 早知道不听他的了。江序清现在有点后悔。 “叩叩——” “清清,睡了吗?”江觎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杯热牛奶。 “没呢。” 每晚睡前惯例要喝杯热牛奶,小时候养出的习惯,江觎不在家时都是保姆给送上来的,他赤脚下床,踩着柔软的地毯,从江觎手中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江觎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心里一软,忍不住探出手想拨开他耳旁的碎发,刚一动作,就被江序清偏头躲开了。 杯中牛奶撒出来,奶白色的液体沾湿了江序清的下巴,他想说点什么:“那个……” “没事。” 江觎顿在空中的手飞快收了回来,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然后接过杯子,若无其事道:“早点休息吧,晚安。” 就说不该弄的!江觎走后,江序清在心里把梁艺骂了一遍。 深夜,一声微弱的咔哒声后,江序清的房门轻轻打开又合上。 一个高挑的身影轻车熟路来到床前。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和以往一样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修长的五指拂上了他的脸,极轻柔的描摹睡梦中人的轮廓。 “……清清。” 无声轻唤后,江觎俯下身,克制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微弱的月光撒进来,他目光深邃,盯着江序清耳廓上那颗突然出现的廉价耳饰。 耳廓那片皮肤发红,他没敢用手碰,只是亲了亲耳垂。 梦里的江序清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江觎安抚般吻着他的发顶,极低的声音湮没在黑夜中: “我的清清身边,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碍眼的人为好。” 江觎今天就要回去了,他这次回来没见到父亲和苏阿姨,他们太忙了,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几个星期不沾家都是常事。 至于江玉妗,记忆里,江觎就没和这个妹妹说过什么话。 他不喜欢小孩,幼时的江序清算是个例外,开始纠正课程后,他对一切柔软脆弱又易碎的生命体,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好在,江玉妗怕他,也到了见面绕着走的程度。 不重要,他回来也只是为见那一个人而已。 早上,他陪江序清吃完早餐,又顺便把人送到学校去。 路上江序清忍不住想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表情写着大大的四个字:不想你走。 但他最近面对江觎的状态很不对劲,所以这话他只藏在心里,好在江觎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学校时,江序清鼓起勇气,碰了碰身旁人的手。 江觎不动声色的,用那只骨节分明而修长有力的手掌包住了他的手,指尖挠了下他的掌心,开玩笑似的问:“下次回来,清清不会忘了我吧?” 第46章 “不会忘的。” 江序清攥紧了那只手指,认真望着他:“……他让我转告你,要记得想他。” 江觎勾起唇:“知道了。” “哎,最近放学怎么没见哥哥来接你了?”梁艺吹了个口哨,端着午餐盘在他对面坐下。 “他又不是我仆人。”江序清挑出西兰花,夹起来全扔到梁艺盘子里去:“……回去上学了。” “啊——太可惜了,什么破学还得哥哥亲自上。”梁艺深深叹起来,看上去比他还遗憾。 “啧。” 江序清放下筷子,梁艺立刻投降,改口道:“得得得,我懂我懂,是你哥是你哥,哥哥是你的,和我没关系行了吧?” “………。” 静了一会儿,江序清还是没忍住道:“你们gay——” 梁艺嘿了一声,瞪他:“哎你这话说的!什么你们我们的?我还没说我是呢吧?” “哦。”江序清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那……一般,都是、什么症状啊?” “什么什么症状?”梁艺那表情,好像用雀斑打了个问号:“又不是病哪来的症状,哎你一直男,关心这个干嘛?” 江序清欲言又止。 “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序清沉默不语。 “我靠?真有?不会吧?”梁艺大吃一惊:“你?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江序清呼吸一滞。 梁艺压低声音都止不住兴奋:“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江序清无语至极:“……我有病吗。” “没病你问这个,”梁艺收了那副玩笑嘴脸,难得正儿八经的说道: “别想太多了你,人活一辈子很不容易的,虽然对你来说已经是人生易如反掌了,但是,生命不就珍贵在那些个难得做自己的时刻吗?” “你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之前,自己先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要是你没答案,那就自己去尝试一下呗,要是你都有答案了,那还在乎别人说什么干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道理?” 梁艺冲他打了个响指:“小爷我的座右铭送给你:don't think, do it,甭想,狂做。” 江序清默默听着,在他一番深沉的鸡汤时刻结束后幽幽总结:“gay,爱讲哲理。” 梁艺拍桌子大怒:“愚钝!” 当然,江序清还没愚钝到一无所知的地步。 他暂时没法儿消化自己心底那些复杂的情愫,身体就做出了进一步反应。 最近他开始频繁的做梦。 频繁的梦见江觎。 每一次都以令他羞于启齿的模样出现在他梦中,醒来后身体反应更让他面红耳赤。 这算什么?他都要成年了,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就是青春期时也该有个底线吧……对方怎么能是—— ……这太不应该了。 江序清咬着睡衣下摆,站在浴室马桶前,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 身后的全身镜倒映出他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少年抽条后骨骼也褪去稚气,此刻,白皙的皮肉透着淡淡的浅粉,往上,紧致的大腿间一双手一刻不停,指尖泛红。 他咬紧牙关,浸湿一片柔软的衣料,依旧止不住喉间细微如猫叫一般的哼声。 这太不应该了。 江序清脑中不断响起这句话,理智却如同扔进怒海里,被翻涌的海浪吞噬,他动作愈来愈快,紧闭双眼弓着腰任由自己沉浮。 彻底结束后,他嫌弃的擦了擦手,踩着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走进去冲澡。 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江觎抬手揉着眉,捏着手机深深呼吸。 屏幕里,角度刚好拍到正侧身洗澡的少年。 连同刚才那一幕,一起落入男人眼中。 一个电话进来,适时打断他的思绪。 是公司另一位合伙人齐铭庭,做事沉稳决策敏捷,帮了他不少忙。两人年纪相仿,性格却是不同,这个年纪多少都有玩心,特别是他们这种不服家里管教的富家公子。 “有个酒局,参与一下呢?” “不了。”江觎回绝。 “要是平常我就不叫你了,今天这有几个大佬你一定得见见,谈成了那又是一笔投资啊。” 电话那头隐约听见些音乐,他没等江觎答应接着道:“办正经事儿之前不得多探探……哦对,有个瑞麒地产陈总的儿子也在,之前是江程集团下面的,他爸在江叔叔手底下待过,你露个面,就当交朋友了?” “位置发我。” 通话结束,浴室里的人走出视角,江觎滑动手指,切到另一个画面,江序清正晃着小腿,趴在床上看书。 他静静看了两秒,正准备关上手机去赴约,画面中的少年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镜头抖了两下,清秀俊逸的脸庞占满了屏幕,隔着屏幕对视那一刻,江觎的心狠狠一跳。 江序清只是拿过枕头旁,他送的毛绒玩偶,埋头蹭了蹭。 轻浅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过来,江觎给齐铭庭发了消息: 【我晚点到。】 第25章 他会让你伤心的。 会场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名流子弟扎堆推杯交盏,灯红酒绿惹人醉,江觎要了杯酒,由服务生领着上二楼。 “出什么事了这么久才到?”齐铭庭见到他,关心的问。 江觎礼貌的挂起微笑,与周围过来打招呼的熟悉面孔碰杯,淡淡道:“私事。” 第47章 “噢。”齐铭庭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指到:“那边,那几个看见没——” 齐铭庭夹着烟,偏过头在江觎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圆滑机敏,一个沉稳凌厉,面对一众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也游刃有余。 这里的人中或多或少听说过他们父辈的名字,年轻的新秀多了去,惹眼的是他们背后的家世。 就算江炜杰再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对外界来说,他仍是那个被认可的继承者。 不过江觎心里清楚,江家里,没有分毫是属于他的。所以他刚成年,就开始迫不及待脱离,只有靠自己才能获得他想要的。 在人前,江觎的表现出类拔萃,推杯交盏间,他像一个谦虚的掌控者,在虚伪的奉承和由衷的诚恳中逐渐找到有利处。 散局后,江觎扯开领带,在会场外厅一处角落,点了根烟出神。 “都说了我不想去!” “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用吗?” 这声音有点熟悉,他寻声望去,一个年轻男子正烦躁的来回踱步。 他见过这人。 江觎盯着男子的下半张脸,刚才席间他多看了两眼,这人是齐铭庭提过的那个小陈。 年纪也不大,好像比他还要小一点。这一场下来他们没说过几句话,但江觎对他印象深刻。 偶尔一两个角度看他,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神似清清。 ……清清。 江觎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 吵声很快停止了,江觎听见那人疲惫的语气,似乎是屈服了,他说:“知道了,我会去的。” 他挂了电话,准备离开时,和出来扔烟头的江觎打了个照面,那刹那,男人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像见鬼了一样,变得极其难看,甚至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匆匆忙忙逃开了。 江觎看着他仓惶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在这儿呢?”齐铭庭和人寒暄完回来,没找见他人影,“找你半天了!” “刚看小陈从这儿出去,你俩在这聊什么呢?” “……没聊。”江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他走过来,精疲力尽似的:“劳驾,蹭个车呗,我就不叫司机了。” “正好回去路上我跟你细讲那天你找我问那姓梁的,你猜怎么着?”齐铭庭挑起一边眉,冲他眨了眨眼睛:“还真有笔烂账落到我手上了。” 今天一整个上午,江序清右手边的座位都是空的。 梁艺大概是请假了吧,他猜想。不过也好,总算没人来烦他了。 连续三天没见到梁艺也没收到他的消息后,江序清觉得还是问候一下比较好: 【梁艺,你失踪了?】 一直等到江序清要关灯睡觉前,对方才发来一句: 【没有,我转学了。】 转学?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有些担心起来,心里挺不是滋味。 梁艺倒是安慰起他来,他说他也不知道他爸妈为什么突然就把他转到另一所学校去,要说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好像就他爸之前和他妈抱怨过公司的账不好做之类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但这和他转学又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是拒绝的,但是他们一定要我走,我也没办法。】 【而且他们还不让我和过去的朋友再联系……我不说了,以后有时间再见吧。】 【不要太想我噢(⌒.?)】 还能发得出颜文字,看来是没出大事。 江序清回了个表情包,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 想了想,他点进列表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打了个视频过去。 快自动挂断时对方才接起,屏幕里出现一片白色天花板。 “?”江序清皱起眉头:“江觎你人呢?” “在呢。” 屏幕立起来,大半个光裸的,线条流畅结实的胸膛和腰腹露了出来,然后才是江觎那张带着湿汗,凌厉逼人的脸。 他冲江序清笑了笑,带着歉意的声音温柔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同桌转学了。” “就是你上次夸可爱那个,卷发的。” 江觎表情淡淡的,顿了几秒,道:“转走了,你难过了?” “嗯……有点儿。”他垂眸,看着江觎,转移话题:“你这么晚还不睡,跑去健身,这么自律。” “请问自律的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快了。”江觎目光深邃,盯着镜头里的眉眼弯弯的少年,心中的欲望愈演愈烈,他道:“清清,暑假来我这边住吧。” “你不回来吗?”江序清抿了抿唇。 镜头近了些,低哑的嗓音敲着他的耳膜:“但我想你过来。” “……好。”他屏住呼吸,胡乱点头答应,视频挂断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才降下去。 梁艺转走后,江序清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和江玉妗不同,学校里的人和事对他来说没什么趣味。 两人相差两岁,年级不同,偶尔有机会碰面,身旁人都会惊讶,这两个看似不熟的人居然是兄妹。江序清没有像江觎照顾他那样关照江玉妗,最多也就帮她赶走过几个狂热的追求者。 至于江玉妗,她看起来完全不需要这个哥哥,但是,当身边有人试图引起江序清的注意时,她便立刻出现,毫不犹豫的劝告对方:“打住,别想了。” 第48章 “不要离我哥太近,他会让你伤心的。” “为什么?” 江玉妗干脆利落的回答:“因为我就是其中之一。” 从小她就觉得,家,是一个特别表面的东西。 父亲是一个严肃可怕的人,给予膝下儿女的那点儿父爱少得可怜,她心里莫名畏惧父亲,特别是小时候偷看到父亲教训哥哥后。 那时她还在上小学,记不清到底是因为一件什么事,父亲那天下午严厉的询问她哥哥在哪里。她很担心,找了半天,终于在父亲的书房里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出于害怕和好奇,她躲在窗棂下,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向里望去。 哥哥跪趴在那张紫檀木大桌上,抱着头身体发抖,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背后,背光遮掩着,她猜不到父亲要做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可怕猜测——哥哥要挨打了。 但是,突然闯入的人打断了她的猜测。 她应该叫“大哥哥”的那个男孩,妈妈告诫过她们不要和他多说话的那个男孩,正站在门口。 “谁放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苏阿姨在找弟弟。”稚嫩的声音平静道。 父亲冷冰冰的说:“是吗?那你去告诉她,弟弟做了错事,等我教导完他再说。” 紧接着她吃惊的捂住嘴,因为江觎毫不畏惧的走了过去,对父亲说:“是我做的,您找错人了,父亲。” 沉默过后,她听见父亲冷笑两岁,让哥哥出去,留下了大哥哥。 她清楚的看见,父亲抬起手狠狠抽了大哥哥一巴掌,力气大到他后退两步才重新站稳。 她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瑟瑟发抖。 接着她看见,父亲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警告:“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离你的弟弟妹妹们远一点,连他们的一根汗毛都不许碰到,听见了吗?” “明白了就回话。” “是。”那时还年幼的江觎咽下口中的鲜血,乖顺的回答他:“我明白了,父亲。” 虽然大哥哥即使出现,帮哥哥免遭一场教训,但那一幕还是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那以后,只要看见江觎,她就绕着道走。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和对方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也不敢和母亲说,母亲那时总不在家,偶尔才有时间陪陪她。一旦她多问些什么,母亲就会点点她的鼻子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直到有一天,她正满世界找失踪的宠物仓鼠,无意间就看见哥哥和江觎一起在后院,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保姆说,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些血迹,有可能是小仓鼠的。她原本还不信,结果看见哥哥丢掉的滑板上恰好沾了一些暗红色。 她怒气冲冲的跑到哥哥房间发脾气,但江序清根本不搭理她!更可气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哥哥和大哥哥的关系就变好了。 他们这样,会惹父亲生气的!江玉妗很着急,但她不想主动找江序清和好,要是挨打了,也是他们两个人活该。 但这一次,父亲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大发雷霆,可能是母亲从中调和的缘故,他们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发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亲密到江序清都快要忘了,她才是他的亲妹妹。 “玉妗玉妗,我刚在画室看见你哥了!”女生激动的抱住江玉妗的胳膊,兴致冲冲的打听道:“他什么时候参加的呀?之前都没见他来过呢。” 江玉妗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关心他干嘛。” “诶,可你们不是一家人吗?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她更觉无语:“他爱做什么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女生一时语塞,大概是没料到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差,只好不说话了。 即使她不关心,但依旧还是以其他方式得知了这件事情,江序清的作品拿奖了。 当然,他本人也没有想到,随便准备的画作能入围决赛圈还拿了奖,虽然以前他也拿过不少证书之类的,但他进画室的初衷是找个事来分散注意力。 心中的感情愈演愈烈,在思念的催化下变得不受他控制。 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或者说,他越来越怕看透真正的自己。 第26章 报复的产物 烦恼越积越重,江序清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画室老师找到他,亲切的赞赏过后,老师问他:“江同学,老师知道你的家庭条件非常优越,对未来可能没有那么多纠结和负担,所以老师今天找你来,也是有个事想和你聊聊。” “在老师眼里,你是一个很有艺术天份的好苗子,我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想在这个领域深耕下去,还是有别的想法呢?” “如果你想继续学的话,老师在首都认识几个专业资深的美院老师,如果你愿意接受专业的辅导,再加上你自己的天资,我想以后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见江序清在思索,老师又道:“当然,这也要看你家庭对你未来选择的意愿……” 说白了,培养一个艺术家付出的投资往往是深远的,甚至可能是看不到回报的,老师之所以找到他来聊这番话,首先就排除掉了这个后顾之忧。 比较关键的,就是江序清自己的意愿。 没等一会儿,江序清便出声问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去首都学习?” 第49章 “噢,是的。”老师没有意料到他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家里觉得可以给你安排更好的老师和环境……” “不,不用了老师。”江序清打断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我就想去首都学艺术。” 江序清本以为这件事会像他预想中那样简单。 只要向学校提交申请,收拾行李,然后飞去首都,落地后搬到江觎那儿,之后的所有事都会按计划进行。 但他没有想到,当晚餐时,他随口提起这件事时,母亲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转头看向父亲,对方不怒自威,但那表情明显是隐隐要发火的意思。 小妗被这低气压影响,擦了擦嘴,推开餐盘说了句“我饱了。” 起身要走时,坐主位的父亲发了话:“坐下。” 小妗一脸不服气,但还是乖乖坐回原位。见没人出声,她开口道:“既然哥哥喜欢,那就让他学呗。” 她不理解,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学就学好了,再说江序清确实有这天赋。 “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难得听见江玉妗帮他说话,他立刻道:“而且就算我去了首都也没关系啊,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哥哥也在那边。” 这话一出,父亲的脸色更黑了,小妗也投来一瞥,表情尤为怪异。 “算了,这事就再说吧。”苏芸出来打圆场:“清清你也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暂时还是以学业为重。” “什么叫有的没的?”江序清有些气恼:“我想做我擅长又喜欢的事怎么就不重要了?” “况且我也没有丢下学业不管!” “清清,妈妈不是那个意思。”苏芸加重语气:“我和你爸爸只是觉得,你应该做好该做的。” “那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江序清噌的一下站起来,打断她的话:“难道我就该一辈子听从你们的安排?过你们给我设计好的生活?” “凭什么?!我也有我自己的思想。” “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哥哥才不愿意回来的!”他最后抛下一句,无视苏芸的话语,气冲冲上楼回房间了。 “哎呀,你哥这又是怎么了?”苏芸轻拍身旁的女儿,安抚道:“小妗,你也去休息吧。” 江玉妗点点头。 上楼前,她听见父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压抑着怒气命令道:“人呢,给我打电话去——” “叫江觎那小子快点滚回来!” 接到电话时江觎还没到家,夜幕之下,首都的马路川流不息,霓虹嘈杂。 在等一个红灯的时间里,中年男人中气不足但尚有余力的声音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滚回家、立刻、马上!” “我有话要问你。” 江觎的眸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两秒后抬手按了挂断。 车窗降下,风裹挟着潮湿的江岸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江觎回想着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调了车头。 好啊,正好他也有话要说。 凌晨十二点,江觎踩着浓黑的夜走进江家宅门,保姆最先听见动静,连忙迎出来:“这、您怎么……” “这个点了,先生和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了,都这么晚才您怎么还回来……” 江觎一件行李都没带回来,到了家连鞋都没换,径直走到江炜杰居住的卧房前敲了敲:“我滚回来的还够及时吧?” “你给我去书房呆着去!” 江觎话不多说,抬脚去了书房。 “哥哥回来了?” 江序清猛地从床上惊坐起,鞋都没穿就冲出房间,保姆看见了,立刻拦住他:“快回来吧我的小少爷唉,您就别过去捣乱了。” “他怎么这么晚回来?不对,他回来干嘛?”江序清挣开保姆的手,急切的问道:“书房什么声音?他们在吵什么?” “别问了、别问了,快回屋吧……”保姆唉叹一声:“先生发了好大的火,正跟大少爷因为您上学的事儿吵着呢,连夫人都不叫进,您去了再拱火……” “因为……我?”江序清脸色唰的白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谁让你大半夜回来的?这里是江家,你给谁示威呢你!” 江炜杰穿着一身睡衣就出来了:“我问你,江序清要去首都学艺术这事儿是不是你教唆的?!” “他要来首都……”江觎愣了一下,这件事他从没听清清提起过。 “装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江炜杰满脸怒容,指着江觎恨声道:“你以为教唆他不听我的话,以后就能独吞家产了?” “你以为把他弄到你手底下,以后他就威胁不到你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不让你进集团,你就急着自己创业开公司了,你以为你能干出什么事来?你以为就靠你那一点力量,就能扳倒集团、扳倒我???” “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炜杰恨恨的看着他,五指使劲揪住江觎的衣领,他现在必须抬起头,才能和过去那个令他憎恶,让他耻辱的孩子平视。 “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别指望能从清清手上夺走什么,只要我还在,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第50章 江觎站在原地,漠然的注视着已显老态的父亲,突然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苏阿姨知道您这么爱她的孩子,一定很感动。” “不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块小小的u盘,他说道:“她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不少小男孩吗?” “砰”的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在江觎脸上。 江炜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证据,怒不可竭的低吼:“你懂个屁!” “这里面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敢调查老子???” 江觎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眼中满是鄙夷:“冷静啊父亲,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要是清清知道,你睡过的男孩子里,有一个和他模样相似,你猜他会怎么想?”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这个祸害。”江炜杰一手撑着桌面,眼中满是愤怒与忌惮。 一直以来,江炜杰对这个名义上的长子,除了反感,就是厌恶。不管在外人眼里,江觎有多么优秀,对他来说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江觎是报复的产物。 他的前妻,江觎的生母,他和她的结合并不是出于家族的考量,比起她,他那时看上的实际是她那只有十四岁的弟弟。 隐秘的诱惑深深缠绕着他,终于,他们结婚了。他有足够的理由接近那颗禁果,以亲人的身份赐予爱抚,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男孩那么脆弱,那夜他只是喝多了,不小心用了点力气,小孩子就死了。 他极力掩盖,这事最后还是被她发现了。 他们爆发了无比激烈的争吵,幸好她没有那么惹眼的家世和背景,在他的监禁和控制下,她低头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孕。 她居然用那个男孩的名字给这个婴儿命名,临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会永远诅咒你!”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他是你的报应!报应!!!” 他并不相信她留下的报复,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但是,每当他看见江觎黑漆漆的眼眸时,少年绝望的面孔总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另外,心理医生告诉他,江觎不同于同龄儿童的极端反应来看,极大可能存在性格缺陷。 于是他决定放任江觎自生自灭,自欺欺人的不去管也不去问,随便这孩子是死是活,好像这样就能忘记过去发生过什么一样。 现在,年过半百的男人终于后悔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让他活到现在。 “说吧,你拿这东西威胁我,打算要些什么?” “我要你手上一半的股份和江家全部的遗产。” 江觎顿了顿,看着父亲青白交错的脸色,笑出了声:“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放心吧,毁掉您的名声对我暂时没有好处。” 江觎整了整刚才弄皱的衣领,在江炜杰惊疑不定的视线中缓缓道:“我要你以后离江序清远一点,连他的一根汗毛都不要碰到。” 这熟悉的话语,刹那间,令江炜杰回想起过去那一幕,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秘密被江觎重新撕开,他瞬间暴跳如雷:“我是他的父亲!” “你配吗?!” 江觎猛地握紧了双拳,竭尽全力压抑着动手的冲动,沉声质问:“你配做一个父亲吗?” “你——” 漫长的对峙过后,江觎转身后退,打开书房门前,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会在首都照顾好清清的。” “您也早点休息吧,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快开学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上学不要上学不要上学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上学!!!看到这一章的朋友,后面还有十五章左右完结,我日更速战速决怎么样?(天真老师你还在看吗?叉烧包老师你还在看吗?nini老师你还在看吗?点过收藏的小天使们你们还在看吗?)如果没人鸟我就当无事花生,就让我默默碎掉默默开学默默崩溃吧orz 第27章 再等一等。 家里没人敢偷听父子俩吵架,这会儿都躲得远远的,连苏芸都没有插手。 江觎本该下楼出门,赶最近的航班回去,但他脚下却换了个方向,往江序清的房间走去。 刚转身,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哥。”江序清抬起头,看见江觎脸上的伤,顿时拧起眉,泪珠在眼中打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发脾气的是我,惹他生气的也是我,要打就打我好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江觎大老远回来一趟就是为他挨一顿打,江序清的心就像被揉皱了,难受得不行。 “别哭了,他答应了。” 江觎揽着他的肩回房间,温柔又无奈的问:“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哥哥?” 江序清找出医疗箱,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棉清理他唇角的伤口,看着他红肿的半边脸颊,既心疼又气闷:“我以为会很顺利的……我想等都办好了,去首都给你一个惊喜,对不起……”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生我的气揍我就好了,凭什么打你啊,又不是你的问题!” 江序清忍不住骂了几句,他一手拿着冰袋一手捧着江觎的脸,细细端详,好端端一张帅脸现在变得这么狼狈。 “很疼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事儿的,干嘛要怪你……” 第51章 见他眼泪又要掉下来,江觎忍着痛哄道:“清清,我不疼。” “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开心。”江序清垂下眼眸,额头靠着江觎的肩,闷声闷气:“江觎,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开心。” “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他低低的抽气,沮丧的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江序清的眼睫颤着,泪珠一颗颗落到那片衣料上,他咬紧牙关,心意逐渐清晰,今夜彻底浮出水面。 江序清确信,他真的爱上江觎了。 “对我来说,清清无论做什么——” 江觎轻揉怀中人的黑发,停顿一下,偏头擦着他的耳朵尖,轻声道:“都是对的。” “你只要去做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江觎抬手擦掉他颊边泪水,静静和他对视良久,温柔哄道:“不哭了,睡吧。” “你要去哪儿?”江序清拉住他。 江觎叹了口气:“明天早上有很重要的会议,我今晚得赶回去。” “……一定要走吗?”江序清不太想放手:“已经很晚了,你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江觎站在床边,定定的看着他几秒,脱掉西装外套放到一边,然后解开衬衫领口,随手拎了个抱枕扔床头,他半靠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江序清柔声道:“过来。” 江序清脸上一热,跪坐在原地半分钟后,慢慢移过去乖乖躺下了。 灯灭了,除了呼吸声,偌大的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但江序清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江觎闭目养神,手下顺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安抚着,只要再凑近一点,他的鼻尖就能抵上对方的胸膛。 宽阔、滚烫、永远充满安全感的胸膛。 被子下,江序清的手指蜷紧了,忍住想要环抱对方的冲动,闭紧了眼睛。 可能是他的神经太过紧绷,没一会儿就开始疲惫,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江序清睁开眼睛,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了。 保姆说江觎是凌晨走的,那就是等他睡着以后没有休息就离开了。 早上还要开会,脸上还带着那么明显的伤,江序清蔫了一早上,看着手中的申请表,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转去首都的时间定在两天后,到时会有专门的带教老师过来接他,生活上,如果江序清需要的话,那边也有地方给他住。 他跟老师说不用了,他看过新画室的位置,离江觎那儿不算太远,住他那里完全可以。 “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江觎不放心的叮嘱道。 “不用你来,我得先去见老师。”江序清小声说:“听说那儿的老师特别严,脾气都很怪,我想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真不用我去吗?” “嗯,你不是还要忙呢嘛。” “好吧。”江觎叹了口气:“行李我叫人送到家了,你还记得地址吧?我等下再发……” 江序清连声打断他:“知道知道知道,我都多大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 挂了电话,江觎哭笑不得摇摇头,齐铭庭路过,看见他这表情,问道:“怎么了又?” “没什么,”江觎难得无奈的口气:“小孩儿长大了。” “你弟弟?”齐铭庭了然的拍拍他的肩:“他今天要过来是吧?什么时候去接他?下午那应酬要不你别去了吧,我自己去应该也没问题……” 下午谈完项目之后还有酒局,只留齐铭庭一个人跟那群人周旋怕是撑不住,清清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想了下,对齐铭庭道:“没事,能去。” 车停到目的地,江序清下了车,按照老师发来的地址找到地方,他到后,先是跟着那名带教老师四处熟悉了一下环境,接着见到了另外几个学生。 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算上他一共四个人。 一群人连名字都没记熟,就开始进入正式课程了。 一天下来,江序清最初还有点儿兴奋,结束后就只剩疲惫了。 严是严了点儿,但相比起学校来还是挺自由的,这老师倒还好,没什么架子,讲课时神采奕奕的,氛围还算有趣。 “常规那一套我不教,给我看看你们的基础都什么样。”他放出这话,就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了。 那一刻,江序清觉得,自己过去学的都变成了屁,轻轻一放,就听了个响。 老师点评完之后,他悟了,大彻大悟,差点就买了飞回去的机票。 想到来这一趟还没见上江觎,他又重新拾起了画笔。 一直到很晚,他们几个才被放出来。 两个女生是本地人,有人接送,那个男生就住画室,他们出来时还没走。江序清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不想麻烦江觎再跑一趟,就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司机刚到,天就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逐渐变大,雨刮器的频率快起来,江序清看着车窗外模糊的夜景,想着江觎此刻应该正在家里等他。 在家里等他。 短短一句话,软软的戳到了他心里。他发现,长久以来,自己对江觎的心意已经到了全然不受控制的地步。 他不满足于江觎对他的照顾,只止步于“兄弟”的范畴,他想更进一步,那天晚上,江觎躺在他身边时,他就这么想了。 第52章 宽敞的轿车后座内,江觎降下车窗,扯开领带,解开领口透气,他身旁,齐铭庭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倚了过来。 “走开。”江觎推开他,烦躁的按着眉间,掏出手机一看,一个下午,江序清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 他点开聊天框想发点儿什么,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发出一句话,算了。小孩子长大了,过去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江序清能快一点长大。 他一点点占据清清的生命,隐秘而恶劣的挤进宝贝弟弟的心,再不动声色的剔除所有人。 再等等。 再等一等。 江觎闭上眼睛,酒精令他头脑昏沉,许多不合时宜的思绪也翻了出来,又被他悉数压下去。 齐铭庭醉后在车上一睡不醒,司机开到江觎家楼下,询问他:“那这位先生怎么办啊?” “……。”江觎沉默了。 与此同时,天空下起雨。 十分钟之后,江觎一手拖着昏厥的尸体上了楼。齐铭庭和他身高差不多,没他那么自律,但重量是一点不少。 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 “清……清?” 没有人回应,家里没人。 江序清还没有回来? 江觎把齐铭庭扔到沙发上,疲惫的脱了外套,有些嫌恶自己身上的气味。他从冰箱里拿出瓶水灌起来,打算冲把脸清醒一下。 齐铭庭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表情狰狞的寻找垃圾桶,不会是要吐了吧???江觎眯了眯眼睛,话还没说出口,这人就趴在沙发边呕了起来。 “!” 江觎捏着水瓶的手攥紧了,他妈的等会儿江序清回来了怎么办? “……起来。”江觎快步走过去拎着他的后衣襟给人揪起来:“你他妈的脏死了。” “回你自己家去,我弟弟要回来了。” “弟弟——怎么了、又、又不是你——老婆……”齐铭庭呕完稍微清醒了一点,冲他摆了摆手,口齿不清的说:“我——住哪儿、忘了……” “兄弟、我还没家呢……”齐铭庭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抓起江觎的衣服就往脸上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我老婆都跑了——往哪儿回啊我——” “???”江觎脸都白了,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松手!” 恶心死了。 齐铭庭跟块橡皮糖一样黏着他,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胡话,他实在忍无可忍,平常气定神闲的风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哥!我回来了——” 江序清兴冲冲的拉开房门,额前几缕黑发湿湿的,浅蓝色条纹衫下摆和他牛仔裤腿一同被雨打湿了:“外面雨下得好大——” 他一抬头,就看见沙发下,两个缠叠在一起的身影。 第28章 清清还是亲亲? 周围一片狼藉,一股酒气扑鼻,江觎喘着粗气,抬眼看过来时眼睛里满是血丝:“清清——” “哎呦疼死我了……”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子叫唤起来。 “砰”的一声,江序清关上了房门。 后退,转身,跑进电梯下了楼。 他一头扎进大雨里,积攒了一天的想念化成满腔委屈,亏他还想着江觎会有多么期待他的到来呢,怎么能明知道他回来还带人回家呢! 他拦了辆车回到画室,手机进了水,好在身上还有一点现金。 幸好那个男生还没睡,爬起来给他开了门,他站在角落,拧着淋湿的衣服,跟个落汤鸡一样。 “给,新的,借你用吧。”那个男生递来一个浴巾,他感激的接过来:“谢谢你,我明天还你一个新的。” “你今天打算住哪儿?”那个男生问道:“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我……我等人,等雨小一点……”他没什么底气,连谎都撒不全,只好道:“那个,你先休息吧,我等会儿就走了。” “好吧,那你记得回头把门锁了。”那个男生说完就走了,江序清裹着浴巾,靠墙站了一会儿,慢慢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膝间。 “你给我起开!” 江觎一把挣开齐铭庭,抹了把脸站起身,愤愤道:“你完了齐铭庭!” 某个被点名的醉鬼,还躺在地上蔫了吧唧的嘟囔着:“兄弟……我老婆……跑了……” 江觎不再管他,抓起外套摔门而出。 外头雨势减弱,江序清听着啪嗒啪嗒的雨点声,想着今晚大不了就在这儿过一夜吧,身上的衣服捂到明天应该能干,就是有点狼狈而已。 都怪江觎,他怎么能把人带回家!明明说过没有男女朋友的……他回想看到的那一幕,姿势那么暧昧,衣冠不整扭作一团,傻子才看不出来。 那人是男的……江觎也是同性恋。 江序清忍不住胡思乱想,从遗传学上来说,性取向是受基因影响的,会不会他和江觎就是遗传到了同一个dnagay序列。 他笑了两声,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恋了。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江序清笑不出来,早知道会这样,下午那张机票就应该买了的。 现在好了,蹲在这儿没人要,哪都去不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偷偷擦了擦眼泪,真是太丢人了。 “江序清?” 刚才那个男生又回来了,揉着睡眼,带着点被吵醒的不悦:“楼下警卫处打电话过来,说你家人来接你了,你快去吧,我要睡觉了。” 第53章 “啊?”江序清呆呆的问。 “一个叫江什么的男的,是你家人吧?”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一阵头晕眼花,蹲麻的腿不听使唤,差点摔一屁股蹲,他点点头:“是的是的,谢谢你!” 他匆匆跑下楼去,快到门口时放慢了脚步,远远看见细雨中伫立的高大身影,鼻尖差点又是一酸。 “你来干嘛。”江序清假装语气随意的问:“家里不是还有客人吗?” 见江觎没有回答,他若无其事道:“你回去吧,晾着人家多没礼貌,我这里不用你担心。” 江觎目光沉沉的朝他疾步走来。 他眼神躲闪:“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来找我……唔——” 江觎按着他的后脑,不容抗拒的吻了上来。 撬开齿关前,他听见江觎低沉沙哑的声音急切道:“我等不了了……清清。” 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序清大脑宕机,愣在原地,任由对方肆意动作,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道这个深吻持续了多久,在他感到窒息前,江觎松开手,咸湿的雨水混着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在分开前扯出一道银丝。 江序清耳边只剩急促压抑的气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走。”江觎攥紧他的手,五指紧扣,拉着他快步离开。 “去最近的酒店。”他听见江觎对司机说。 他脑中一片混乱,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疯狂,他盯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想。 被江觎带到酒店房间里时,他的理智还没上线,身后紧靠上来的身体沉沉的压了过来,江觎捏着他的下巴又一次吻了上来。 “嗯……” 不同于刚才的猛烈,这个吻深长而悠久,江序清浑身发软,本就酸麻的腿一点也站不住,他攀着江觎的肩,忍不住依靠对方。 “……脏。”江觎突然偏开头,把怀里人推开一些,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江序清懵懵的,反应慢半拍:“啊?” “我先洗澡。”江觎摸摸他的脸颊,转身进了浴室。 江序清愣了一会儿,脑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捂住了脸,耳垂红得滴血。 水流声停了,他一惊,心脏突突突跳个不停。 江觎马上就要出来了……他四下扫了一圈,想也不想,拉开落地窗帘躲了进去。 刚躲好他就后悔了。 好傻。他干嘛要这样? 等下被江觎发现他藏在这里,该怎么解释? “清清?” 低沉的声音响起,江序清立刻浑身一颤。 “江序清??” 那声音突然近了一些,躲在窗帘下的人咬紧了唇,慌乱的心跳扑通扑通个不停。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清清。” 江觎的声音隔着一层布料,从面前传来:“你在怕我吗?” “……你喝多了。” 江序清轻轻的说。 他的后背几乎贴在墙上,湿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凉飕飕的贴着他的皮肤,心里的热意在这对比下更加明显,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真正让他感到焦灼不安的,是面前高大的男人。 厚实的灰色布料隔绝了光线,也隔开了他和江觎的距离,仅有的理智告诉他往前一步就会翻天覆地,可他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的身体。 “出来吧,清清。”江觎的手拨开窗帘缝隙,朝他张开掌心,哑声道:“我想抱抱你。” 江序清紧闭双眼,下一秒,窗帘就被人粗鲁拽开,江觎把他拉进怀中。 手心触到大片光裸炽热的肌肤,江序清感到更加燥热,他轻轻挣动身体,闷闷道:“我也要……洗澡。” 江觎牢牢箍着他的肩膀,力度大到好像要把他按进身体里,他吃痛的哼叫声很快被堵回去。 “再亲一下……清清。” 迅疾的吻一下下落在唇上,又重又急,像猛烈的暴雨,全然不给江序清回应的时机。 他有些气恼,找准时机在江觎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抱怨道:“你好烦,亲够了没有……” “我说我要去洗澡,我都湿透了!” “精虫上脑的醉鬼……”江序清使劲力气挣开他的禁锢,把他推到床上:“你烦死了!” “清清,别走。”江觎站起来,大有跟去浴室的意思。江序清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表情看起来还算正常,行为就变得和粘人精一样。 果然是喝多了,江序清重新把他推回床上,对视几秒,江觎又凑了上来:“清清……” 江序清一把捂住他的嘴。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江觎说的是“清清”还是“亲亲”了,抿唇凶道:“我不亲。” “你有毛病吧江觎?” “逮着我亲什么亲?” “你喝的到底是酒还是春药啊?” “我爱你。”江觎沉沉的看着他,黑眸一错不错,深邃的眸光像要把人吞噬一般,交错着汹涌的欲望,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 “……” 江序清的心跳乱了一拍,立刻抽手起身,逃似的冲进浴室去了。 哗啦啦—— 温度宜人的水流冲洗掉身上的异样感,江序清仰头屏住呼吸,混乱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但本能却开始留恋残存的触感。 少年薄韧的身躯消去稚气,带着蓬发的生命力,水流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 第54章 江序清抬手关了淋浴,吹干了湿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定挑不出一丝毛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踱到床边,看着江觎熟睡的面庞,他突然卸了一口气。 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顿了一会儿,江序清关了灯,爬上床,躺到江觎身旁。黑夜里,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江觎的手,十指紧扣。 第二天,江觎睁开眼时,身旁空无一人。 他猛地坐起来,宿醉后头突突地疼,但昨晚发生的事,他一点都没忘。 自己吻了清清……不知道多少次。 酒店的床被整洁干净,他的衣服叠好了放在椅子上,他稍微有一丝庆幸,幸好没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但眼下情况更为严峻,江序清跑了。 他回想昨晚,暧昧的亲密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脑中全是江序清那一句羞怒的:“你烦死了!” “……。”江觎的脸上头一回露出如此挫败的表情,他的脸埋在手掌间,深深的叹气。 从酒店出来到坐上车,他给江序清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的。 他先回了趟家,一开门,齐铭庭就摇摇晃晃的迎了出来,带着宿醉的疲惫:“嗨,早上好啊。” “好你大爷。” 江觎飞速换了身衣服,临走前指着齐铭庭道:“快滚。” 他急匆匆的出了门。 “嘿!这哥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性子急……”齐铭庭一脸懵逼,耸了耸肩去冰箱里找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齐说哥们我都帮你上分了让我吃点儿家里零食怎么了? 第29章 这算是表白吗? “先生,真不给进去,这是规定。”看门的保安拦着他:“里面正上课呢,你等中午了再来吧。” 江觎只好回到车里,打开手机,发给江序清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 关上手机,他陷入沉思,见到清清该说些什么?万一他不想再见自己呢?该怎么解释?这时表白会不会吓到他? 可他昨晚的行为已经吓到对方了。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一晚上付之东流,江觎早意识到,江序清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摧垮他的自控力。 感情从开始偏移的那一刻就脱了轨,小时候渴望握在掌心里的脆弱生命,在他的注视下逐渐长大。 青涩稚嫩的轮廓成长为如今清秀俊美的模样,江序清那双清澈圆润的眼睛,望向他时带着的仰慕与依赖,让他的心底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 从小到大,除了江序清,极少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更别说欲望。直到某一天,他意识到除了占有外,他产生了另一种蚀骨的渴望。 他很快明白,那种黏腻而炽热的东西,叫做爱欲。 妄想走进那颗心之外,他还想进入那具身体。 过去的每一个夜晚,这样肮脏的幻想都在操控他。 他送来的热牛奶往往能让江序清睡得更好,每个熟睡的深夜,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江序清身旁。 他深知自己顽劣的本性,于是竭力在清清面前扮演温柔体贴的一面。每一次不设防的触碰,都在提醒着他,不可以。 不可以。 现在还不行。 他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忍耐着,并打算就这样长久的隐藏下去。 那天无意间撞见的年轻男子,江炜杰扶持过他的父亲,他不应该不认识自己,却是那个反应。 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查了一下,却没想到牵扯到那么久以前。 难怪小陈见他绕着走,任何一个人,在幼年时被父亲当作获益的祭品,送去服务年长的男性,碰见金主的儿子,都不太能风轻云淡吧? 一桩桩证据摆在眼前,江觎第一反应不是气愤或是耻辱,而是:原来如此。 难怪,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坏种生坏种,父亲都这样了,那他肖想江序清也很合理不是吗? 江炜杰有什么资格让他离清清远一点? 他要得到江序清。 江炜杰睡过那么多,他却只想要一个人,正常得多不是吗? 那么,在清清眼里呢? 江觎头一次如此担心,万一清清讨厌他了该怎么办? 就这么等到中午下课,江序清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江觎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失落之际,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第一句话:“我手机坏了。” 昨晚淋雨进了水,晾了半天没反应,不知道是没电关机了还是坏了,江序清想了一上午,还是趁午休期间借别人的手机给江觎打了个电话。 “我给你买新的,你吃饭了吗?” “嗯。”江序清应了一声,顿了顿,说道:“我今早回家换衣服,你的客人还没走。” “今晚他还在吗?” 江觎愣了一下,连忙道:“我让他滚了,昨晚只是意外……” “清清,我可以解释。” “哦。”江序清看了眼时间,道:“但我要挂了。” 江觎无奈:“那我晚上来接你,我们回家再聊好吗?” 江序清没有回应,两秒之后江觎听见电话挂断的忙音。 他烦躁的砸了下方向盘,调转方向往公司开去。一整个下午,受他的低气压影响,齐铭庭危襟正坐,正正经经的疯狂处理工作,态度极其认真严肃。 到点要走时,不出意外被江觎叫住了。 第55章 “哥哥诶!我就在你家吐了一次,用得着赶尽杀绝吗???”齐铭庭很是委屈:“我请阿姨打扫了啊,不信你现在回家看——” 江觎抬手打断他:“你晚上有空吗?” “有空啊,干嘛?要请我吃饭啊?” “嗯。”江觎点点头,在他吃惊的眼神中继续道:“顺便解释一下你和我的关系。” 齐铭庭一头雾水:“咱俩什么关系要解释?跟谁解释?” 江觎言简意赅:“我弟。” “啊?这有什么……哎不对!” 齐铭庭突然一拍脑袋:“我今天早上看见他了,跟你一样,回来换身衣服就走了,不是我说你俩那急匆匆的劲儿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鸟都不带鸟我一下……” “你俩昨天没住一块儿啊?” “怎么分开回来的呢?”齐铭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不是我昨天太那个什么、咳,惹弟弟不高兴了?” 江觎看他一眼,一言难尽的语气:“他可能以为,我跟你是那种关系。”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齐铭庭当场变了脸色,万分疑惑与不解:“弟弟这理解能力挺抽象啊,哎,就我这样的,看着能像那种?” 被误会了还不忘开玩笑:“退一万步,就算哥们真是,咱也撞号了吧。他误会咱俩,那他是觉得你压我啊还是我压你啊?我天那画面,恶心死我得了!” 江觎听他废话如此之多,干脆问道:“你老婆为什么跑了?” “什么玩意儿?” 见齐铭庭没反应过来,江觎补道:“你昨晚的胡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齐铭庭酒后吐笑话,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叹气道:“我过去养过一只猫,长得特别好看,跟公主似的,我给它起名叫老婆。” “养着养着名字都叫熟了,有一朋友告诉我老婆是只公猫,我很无语,结果没养两天,有天我不在家,阿姨带下去散步的时候说跑丢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齐铭庭叹了叹:“我这人特重感情,真的,这事过去快一年了,每次想想我就特难受。” 江觎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半响,淡淡开口问:“真不是网恋被女装男骗了吗?” 三秒后,齐铭庭羞愤的怒吼响彻整个大楼:“江觎!!!我他妈要杀了你!!!” 半个小时后,坐上副驾驶的齐铭庭还在絮叨个不停:“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妈的丢死人了,你先答应我,要不然我就告诉弟弟你个渣男始乱终弃!” “知道了,放心。”江觎专心开车,旁边人的警告一句没听进去。 江序清一出来就看见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黑车,江觎靠在车头前,一见他,立刻迎了上来。 昨晚那一出过后,他现在看见江觎腿就软,总感觉下一秒那人又要开始疯狂亲他了……他颤了颤,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好在江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和平常一样,接过他的包,递过来一个包装袋:“看看行吗。” “能用就行。”江序清接回来随意看了两眼。他跟着江觎走到车边,一抬眼就看见后座多了个人。 齐铭庭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让出了副驾驶,笑嘻嘻道:“你好呀弟弟,我们早上见过的,还记得吧?我叫齐铭庭,以后叫我齐哥就行。” 江序清没想到这个见面方式,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江觎。 “别看你哥了,看看你齐哥,”齐铭庭朝他打了个响指:“我跟你哥就单纯的朋友,我们是合伙人,也是大学同学。” “齐哥跟你解释一下啊,就昨天晚上吧,我真不是故意赖你哥家不走的,实在是喝多了反应不过来了,不好意思哈。” 江序清看看他,再看看江觎,后者满眼歉意的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 “没事儿的……齐哥。”江序清挠了挠脸颊,冲他抿嘴笑了下:“都怪我哥没提前告诉我。” “没事儿就行没事儿就行,走啊那咱吃饭去吧!”路上,齐铭庭和江序清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哎,弟弟今年多大了?有十八了吗?” “嗯,到十月就成年了。”江序清点点头。 “那也快了。”齐铭庭道:“到时候想要个什么成年礼物,齐哥送你。” “谢谢齐哥,”江序清转过头对他笑笑,余光落在江觎身上,道:“不过,我没有什么太想要的。” “你哥那么疼你,对你肯定是有求必应的,不过仪式感嘛,还是要有的。” “他,是挺疼我的。”疼得都上嘴了,江序清咬着唇,偏头看向窗外。 江觎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江序清转过头来盯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江觎看他一眼,点头道:“什么都可以。” “好。”江序清答完就不说话了。 齐铭庭感觉这顿饭吃的怪怪的,具体哪儿怪他说不上来,反正对面这两人就很奇怪,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事儿也解释清楚了,总不能再是他的原因了吧? 草草吃完,江觎开车带江序清回家,路上没有齐铭庭,车内的氛围异常安静,似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就这么沉默到回了家,进门后,江序清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江觎一个人待在外面,来来回回踱了几遍,最终,他还是走向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第56章 “叩叩——”江觎敲了两声房门,站在门外道:“清清,我有话想跟你说。” 里面人纠结良久,打开了门放他进来。 “……你要说什么。”江序清接过杯子,借小口吞咽的动作掩盖他的紧张。 “我想和你聊聊昨晚的事。” “抱歉……”江觎神色认真:“是我冲动了,我不该没问过你意愿,就擅自那样做。” 江觎顿了下,直白道:“我吻你,是出于爱慕。” “除此以外,我对你还有别的冲动。” “我不想再隐瞒你,清清,”他沉声道:“我从没把你当弟弟看待过。”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会为你找好新的住处,照顾你在首都的生活,你依然可以找我做任何事。” 江觎看着他,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冲我发火,让我从此滚出你的生活,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30章 看些东西。 江序清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颤抖,在江觎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他整个人就在不停颤抖了。 ……这算是什么,告白,还是通知? 江序清以为,这种话起码会说的更浪漫一些。 他抬眸,视线落到江觎脸上,问:“……如果我这么说,你真的会照做吗?” 江觎走近他,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和过去一样亲昵又温柔的口吻答道:“不会。”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生你的气吗?你以为我离不开你吗?” 江序清摔了杯子,恼怒的质问:“从没把我当弟弟……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江觎?”他揪着江觎的衣领,眼眶里泪珠打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爱你。” 江觎将他拉至怀中,牢牢锁在臂弯里,注视着他:“你想听我这么说吗?清清,我爱你很久了。” “……我可以吻你吗?”江觎捧起他的脸,擦去他颊边的泪,垂眸凝视他的双眼:“清清,你愿意接受我吗?” “你烦死了……江觎,”江序清勾住了他的脖颈,抬着下巴迎了上去,紧紧贴在一起前,江序清颤抖的尾音轻道:“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哥哥了。” 心意相通的这一天来得太仓促,江序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他懊恼的闷住头,背徳的羞耻感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击他的心脏,难受得他胸口发闷。 但他不得不承认,尽管有再多的不可以,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江觎。 “别担心,你有很多时间考虑。”江觎轻揉着他的发顶,安抚道:“在你想好以前,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喝醉的江觎和正常的江觎不一样,现在的江觎,温柔、克制、体贴,最多只是碰碰他,看他的眼神直白了点,不会那样频繁的凑上来,“清清亲亲”的叫个不停。 江序清想问他,自己应该想好什么?还想问,江觎口中的不会伤害他,又是指什么? 但他还没准备好,江觎也知道,所以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藏着对彼此的小心思,过得倒也和之前无异。 江觎很忙,住在一起后江序清直观的感受到这个事实。不知道他每天究竟有多少事,总是早出晚归的,就这样还不忘每天接送他上下学。 有时候来不了,也会提前发消息告诉他,他就知道,这人又要去应酬了。 “少喝点儿酒。”每次江序清都会这么说。 每次江觎都不听。 只要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那天晚上都会和江序清挤在同一张床上。他沉沉的压下来,眉宇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半推半就的,两个人纠缠到一块儿。 有时也会擦枪走火,但江觎总保留一丝清醒,会在江序清说“不行”时停下来,按着他的手十指紧扣,埋头在他脖颈间深嗅,用艰涩的嗓音问他:“……那什么时候可以……” “清清,什么时候才可以?” “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我吗?”江序清故意板起脸,梗着声问:“那你现在在干嘛?” 江觎抬起头,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目光晦暗不明,动了动唇,乖乖道:“……对不起。” “……。” 江序清心跳频率快了几分,将他重新按回肩窝之中,长腿把人环紧了,闭上眼睛轻声道:“我没怪你。” “睡吧,江觎。” 第二天彻底清醒后,两人便会默契的绝口不提昨晚的一切,江觎的克制在那之后就变得更加明显。 江序清能看得出来,每天早上他送自己去画室,下车前倾身过来,并不只是为了帮自己解开安全带。 于是有一天早上,在江觎再一次倾身过来时,江序清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领带,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走了。”关上车门前他对呆住的男人说:“晚上来接我。” 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从兄弟,彻底发展为了亲兄弟。 正式确定关系是在江序清十八岁生日那天。 前几天,苏芸就给江序清打了电话,他告诉妈妈,最近正在准备考试,就不回去过了。反正他们也忙,再说,上次江觎因为他挨打那事儿,他心里还没翻篇呢。 苏芸没再多说什么,但送来许多礼物。江觎拿回来之后,他就没拆过,堆在角落里没动。 第57章 生日那天早上,江觎送他的路上,他问:“你打算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江觎反问。 想了想,江序清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觎没有说话,到地方时停下车,在江序清的脸上亲了亲,道:“晚上就知道了。” 江序清猜不出他要做什么,一整天心思都不在画画上,一直熬到晚上,江觎带着玫瑰花来接他。 “……土不土啊。”江序清拧着眉,嫌弃又好笑的抱着花,开玩笑的问:“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江觎,送花什么的……俗死了。” 话音未落,江觎就堵住了他的嘴。 过了许久才离开,看着江序清和玫瑰一样羞怯的颜色,他勾了勾唇:“没谈过,等你呢。” “那你可以不用等了。”江序清抿了抿唇,揪着花瓣道:“过了今天,我就不算早恋了。” 江觎没有回答,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到家后,江觎没有带他上楼回家,而是带他去了地下室的储藏间。 阴冷的风吹得江序清有点冷,他搓搓胳膊,四下打量着,拉着江觎的衣角问:“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清清,过来。”江觎打开门锁,揽着他的腰,在他耳畔低声道:“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看什么?” 啪,江觎按开灯光,房间顷刻间照亮,看清后,江序清浑身汗毛倒竖,他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 四面白色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脸,密密麻麻的贴了无数张他的照片,仔细看的话,每一张右下角都写日期。 最早的那一张,还是他刚上小学的时候。 这些照片大小不一,比较大的几张照片,日期应该距现在比较近。 直面自己的脸,还是这么多张,这画面太诡异了,江序清心里发毛,他后退一步,却撞到了坚实的胸膛。 “这些、箱子里,是什么?” 江序清手指发抖,指着脚边不远处的收纳箱,江觎安抚般摸摸他的脸,解释道:“是,你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喜欢的书和玩具……” “太多了,很多带不过来,也不方便保存的东西都没了。”江觎有些遗憾,见江序清一脸受惊的空白,道:“我说过,清清,我爱你很久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你还愿意接受我吗,清清。”江觎静静的盯着他。 江序清动了动唇,神情复杂:“我妈当初说你性格缺陷,精神有问题,不敢让我们和你接触,我就在想,怎么可能,你对我那么好……” “现在我发现……你真是有病。” “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你这样,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江序清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急促道:“但我现在喜欢你喜欢得快要疯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江序清环住他的脖颈恶狠狠的吻了上去:“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即使江觎不对他坦白这一切,他也早早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江觎,你监视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吗?”凌晨一点半,他拍拍江觎的侧脸,睡不着爬起来,下巴枕着他的胸膛小声说道:“听我妈说你小时候很讨厌我来着……” “别乱动了。”江觎闭着眼睛,伸手揽住他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在那圆润的屁股上拍了拍,柔声解释道:“不是监视,只是太想你了。苏阿姨误会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那还是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江序清叹了一口气,闷闷的想,要是让她知道他和江觎现在的关系…… 算了,不想了。他低头蹭了蹭江觎的额头,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一阵心悸。 “好看吗?” 江觎突然睁开眼,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在他耳畔沉声道:“清清,睡不着的话,我们来做点别的吧。” 半年之后,江序清凭借优异的成绩和校考第一的好名次被首都美院录取。 这学校离江觎的大学也很近,他大一入学时,江觎也快要迎来毕业。 江觎没有选择继续深造,他有事业要忙,不知是不是两个儿子都在外呆着不回家,江炜杰终于良心发现了,不久前给江觎汇了一笔款。 彼时他好不容易抽出几天空,正陪江序清在国外采风,看见时已经很晚了,他回道:“封口费?” 江炜杰的话比以往二十多年对他说过的都长,主要意思还是让他有空带清清常回家,并且按照惯例指责了他的说话态度以及为人处事。 “别做梦了。”他转手将那笔钱还了回去,随即关了手机。 江序清拿着相机,走一路拍一路,他从取景框里看江觎,和他同款不同色的高领打底,深色风衣,耳后别着他的墨镜,看见他的镜头移过来,勾唇挑起眉。 江觎走过来,揽着他的肩问道:“累不累,逛完去吃饭吧?我订了个不错的餐厅。” “你真好看。”江序清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感叹:“江觎,你长得太牛逼了。” “……清清。”江觎低头凑过来,和他交换一个热吻。 第31章 “骗你的。” 江觎毕业那天,陪他出席毕业典礼的家人只有江序清。 实际上,他也只有江序清这一个家人。 江序清陪他拍照,在台下为他鼓掌,和他一起肩并肩逛完这所偌大的学校。 第58章 那天人很多,他不能光明正大牵江序清的手,晚上回了家,他覆在江序清身后,抓住那双紧紧攥着床单的手,强硬的挤进指缝间和他十指紧扣。 “……清清是我的一切……” 听着江序清破碎的气息,他不断重复着:“清清、清清、清清……我爱你,江序清……” 江序清喘着粗气,磕磕绊绊的对他说道:“毕业快乐,哥哥……” 在一起后,江序清再也没有叫过这个称呼,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江觎。没大没小的,但江觎并不怎么在意。 “为什么又叫我了?”江觎低低的笑,在他耳畔问:“不是不要哥哥了吗。” “……要。”江序清一阵眩晕,偏头躲开那丝痒意,缓了缓才道:“有我,我要你。” 江觎低低的笑起来,心底的沟壑被这句话填满,抚平,变得柔软。 “我的全部都给你了,清清。” 江序清大三那年,要去国外做交换生,为期半年。 江觎很焦虑,焦虑到整夜失眠。 “我是去学习又不是去服刑,你这么担心干嘛?”江序清觉得他对自己的上心程度已经到了有点病态的地步,虽然江觎原本就是个变态,但在这事儿上他不想让步。 “你总把我当小孩儿,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江序清好声好气的和他说:“我不能总待在你的保护下吧?我知道你在乎我……” “我也爱你,江觎,只是分开半年而已。”他晃晃江觎的手:“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的,我保证。” 良久,江觎深深叹息,做了让步:“好。” 公司上市之后发展越来越好,他不能抛下所有工作陪江序清去国外生活,更不能要求江序清放弃学业留在他身边。 二十岁的江序清是一个有想法有追求的有志青年,不再是任他操控的懵懂少年了。 江序清再三向他保证,没什么能撼动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没什么能动摇两人之间根深蒂固的感情。 他没法说不,江序清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 “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任何事都要告诉我,”送他走时,江觎万分不舍:“我会经常过去看你的。” 刚开始,江序清在国外还算适应,生活条件没在家时那么好,作息和饮食都不规律,他本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有时候课业繁重时一天一顿熬通宵都是常有的事。 顾忌着时差,他不敢跟江觎诉苦。 他们每天都通电话,江觎还是能看得出,视频里的江序清变得有些清瘦。他的头发长到可以挽个小揪,清秀的眉眼沾染北国的寒气,变得愈发清冷忧郁。 有时难得天气好,他裹着厚厚的围巾,背着包拿着热咖啡去教堂附近写生时,给江觎录个视频发过去,青年背着光的侧脸苍白削瘦,饱满的唇也没什么血色,他朝镜头浅浅的笑,低闷的声音便扬起来:“嗨——” 江觎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多遍,给他发去消息:“忙完这两天就过去看你。” “嗯,要是忙不来也行。”江序清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江觎还是会过来的,他说:“我就是怕你太累了。” 上大学后他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淡,他看得出,江觎不想回去,也不想让他回去,这也有他的原因。回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和父亲,小妗学业很重,也有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他现在的一切开支和花销,基本都是江觎在承担。刚开始他是拒绝的,江觎对这事儿态度坚决:“挣来就是给你花的,不然我这么辛苦是为什么。” “以后别再收父亲的钱了,我不想你用他的。” 江序清有点不懂:“……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觎揉揉他的头发:“用我的不好吗?” 江觎说,等他交换期结束,回来就换个更大的房子住。 “那要是我不回去了呢?” 江觎听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表情有些错愕。 见他长时间的沉默,江序清才摇摇头道:“骗你的。” “当然会回去。”他注视着江觎,笑意淡淡的:“我答应过你的。” 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里,除了完成课业外,他还参加了不少学会,组织交流艺术作品,分享彼此的观点见解,听讲座,开展览。 他出色的才能和卓越的创造力在这儿充分展现出来,导师评价他,有着敏感细腻的精神世界,又有着压抑的反叛精神。 带他油画的那位留着大胡子,上了年纪的中年男老师尤其欣赏他,在一次展览结束后询问他有没有意向留下来继续深造。 这是很难得的邀请,他感谢了老师的欣赏,委婉的表示自己可能要再想想。 隔天,江觎飞过来看他。没有提前告诉他,下了飞机就来了他的学校,他接到电话放下放下颜料盘,手都没来得及洗就抓起围巾和背包飞奔出去。 江觎心疼的搂着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他的手指穿过江序清快齐耳的黑发,将碎发拨至耳后,然后捧着江序清的脸,锋利的眉紧紧皱着,左看看右看看道:“还是我的清清吗……” “跟哥回家吧。”他忍不住亲亲江序清的脸颊,温热的气息钻进脖颈里,痒的人泛起丝丝麻意。 “快了。”江觎的大衣里很暖和,江序清钻进去下巴搭在他肩上,静静的靠了一会儿。 第59章 “……走吧,”江序清站直了,挽着他的手臂问:“带你逛逛?” “你刚下飞机吗?累不累,要不然先回我那儿休息一下?” “我还没吃饭呢,正好一起回家,顺路再买点吃的塞冰箱里,最近两天有点忙,我都在宿舍住的……” “还是请个保姆吧。”江觎揽着他,隔着厚衣服摸着那单薄的肩胛骨,十分担心江序清到底能把自己养得多潦草。 学校附近的房子是当时江觎给他找的,条件好又很新,当初怕他在寄宿家庭里呆着不适应,又不想让他住学校宿舍,才在外面租了公寓,现在看来还不如住寄宿家庭里呢,起码有人照顾。 “不用,”江序清摇摇头:“太麻烦了。” “清清,你最少瘦了十五斤。”江觎捏着他的下巴,来时还有一点圆润的脸现在都瘦没肉了。“这样下去,我不放心。” “我好好的。”江序清松开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前面,有些闷闷不乐:“不用担心,你不用把我抓的那么紧……” 江觎快步追上去,说真的,他自我反省了一下,和过去比起来,他已经进步不少了。 江序清的公寓里有两个监控,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但这一次是江序清许可他这么做的,为的是怕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晚饭是江觎亲自下厨做的,全是江序清爱吃的菜,在一起生活时间里,他把江序清的喜好摸得比江序清自己都清楚。 “怎么了?”江觎系着围裙,站在洗手池边清理食材,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臂。 江序清紧紧的环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肩,动了动唇问道:“你生气了吗?” 江觎淡淡的问:“你指什么?” “我的导师问我有没有兴趣留下继续深造,只要我申请,他可以帮我介绍。”江序清踮脚掰过他的脸,在他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继续说道:“江觎,我是爱你的。” “我不留在这儿,学期结束我就回去,之后我会保研到本校,未来当一个大学老师成立个人工作室也不错……”江序清又亲了他一下,看着他的脸说道:“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清清,我没在气这个。”江觎皱着眉,拉开一些距离,放下手中的活,擦干净手转过来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他张开双臂把人圈在怀里,江序清的个头在国内男性中算是偏高的了,虽然骨架没有他那么结实,但绝不柔弱。 而现在,江序清已经瘦得有些过分了,腰上都没肉了,他搁着衣服粗略摸了摸,感觉使点劲儿就能把这一把细腰给掰断了。 也不知是这儿的气候不同还是怎么着,江序清的皮肤原本就白,现在白的透出一丝病气,没晒足太阳一样,总恹恹的,再加上他不知何时留起了头发,黑色的长发耷在脸侧,抬眼看人时像乌云一样阴湿湿的。 谁能认出这是半年前那个活蹦乱跳的江序清?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清清,我是担心,不是不支持。”江觎抱他的力度紧了紧:“留在这儿可以,但你现在这样子我不放心。”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到底是营养不良了还是水土不服了?江觎看一眼心就疼一下,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带回家好好养着。 “算了吧。”江序清摇摇头:“我不想去,这儿打吊瓶的针都可粗了……” 眼见江觎的脸色又暗了几分,江序清抿了抿唇,解释道:“之前是、生过两次小病……” 他的肠胃不是很好,来到这里后饮食不像在家有江觎照顾的那么精细,他食量小嘴又挑,加上作息不规律,常常没食欲,长时间下来就沾上点小毛病。 只是他不当一回事儿,不舒服了就吃两片止疼药,最难受的时候也就去社区医院打了一针吊瓶,还没敢告诉江觎。 “没那么脆弱,你别把我当公主了。”江序清赶紧岔开话题:“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快了。” 江觎把他推到一边:“等着去吧。” 第32章 是你恶意太大了。 今天吃饭有江觎陪着,江序清胃口难得好,挑挑拣拣的也吃下去不少,饭后他说撑,肚子不舒服,江觎想带他下去散散步,他又说外面冷。 屋里开着暖气,电视放着一部过去的老电影,江序清窝在沙发里,撑着头懒洋洋的刷手机。 江觎洗完碗后从厨房走出来,没擦干的手抖了江序清一脸水珠。 “哎——”他抬起头,江觎坐到他身旁,伸臂将人圈住,大手隔着柔软的居家服轻轻揉他的肚皮。 “还撑吗?”江觎低头亲亲他的鼻尖,凑过去一起看手机里的短视频。 “嗯……有点儿。”江序清轻声哼了哼,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江觎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那动一动?”另一只手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温柔的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 江序清捉住那只手,倾身迎了上去:“来。” 卧室门掩着,客厅温暖泛黄的灯光透进来,室温比外面高了两度,一半鸭绒被落在地上无人在意。 客厅里电影还在播放,主人公慷慨激扬的演讲赢得观众掌声雷动,盖不住房间内摇摇晃晃的吱呀声,时不时传来几声低语,似诱哄又似安抚。 江觎尽量慢下来,缓慢而轻柔的进行着,留足了时间给江序清接纳。 第60章 就在一切快要结束时,江序清突然痉挛般缩了起来,接着,他挣开身上人,捂着嘴跌下床,不顾满地凌乱的衣物,蹲在垃圾桶旁吐了出来。 这一吐撕心裂肺的,几乎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清清!”江觎的心狠狠一跳,立刻冲到他身旁,拿毛毯裹住他的身体,大力顺着他的后背,满眼心疼的看他几乎把晚上吃的全都吐了出来。 十几分钟后,他才推开垃圾桶,露出惨白的脸。江觎抽过纸巾给他擦干净,起身倒了杯温水,江序清摇头,缩坐在地上按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缓一会儿就好了……”江序清拧着眉头,出了一身冷汗,靠着他道:“……对不起……” 怪不得从刚开始他就没什么精神,动作大一点就急忙喊疼,原来是一直忍着难受,江觎起身找止痛药,喂他吃下后就开始穿衣服:“再忍一下,没事的清清,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早知道他会痛就不做了,早知道他胃不好就不让他多吃了,早知道他照顾不好自己就该跟过来的……江觎现在无比自责,迅速找出干净衣服给江序清一层层套上,等他稍微好一些,立刻抱起人出门。 江觎不太会说俄语,靠着翻译软件和一点基础的词汇和医生交流后大致明白了,江序清需要先住院观察。 医生说了一大堆,江觎就听进去几个重要的关键词:胃部疾病,严重,可能癌变。 “具体的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定。”翻译软件上医生说的话大致是这个意思。 缴纳完费用后江觎回到病房,江序清已经睡着了,躺在病床上安静的打着点滴。 颈部裸露的苍白皮肤上,两块吻痕还很鲜艳,那是他不久前留下的,刚才那名护士出去前看他的视线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 幸好今天他来了,如果他没来,还不知道江序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身体出了问题。 “……跟哥哥回家吧。”他轻轻握着江序清的手,吻着那微凉的指尖轻声呓语:“清清……哥哥不能没有你。” 在江觎的坚持下,江序清不得不因病提前结束交换期,他拗不过江觎,再加上这不是什么小病,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国的,好在学期也快到结尾了。 原本说的是回国后就搬新家,结果房子都没来得及看,江序清就先住进了首都最好的医院里。 苏芸接到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一两年没见面,母子俩看着对方都有些陌生,小妗也来了,她今年刚大一,考的是江觎那所大学,读的金融系。 得知江序清离开家这几年里都和江觎住在一起,她的脸色变了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哥,你出院以后要不还是回家住一段时间吧,你都很久没回来了。” 苏芸也觉得不妥:“小妗说的对,清清啊,你现在长大了,总跟在小觎身边也不太好,我听说他那公司现在越做越大了,生意上肯定忙得很吧,你还病着,总不能也让他来照顾吧?” “不如就回来好好养一养,妈妈陪着你,我们把身体调理好了再说,你觉得呢?” “我……” 江序清看着母亲询问的眼神,里面的慈爱和关切不是假的,过去很少感受到的母爱,这一刻沁入心怀。 他犹豫了一下,正想答应下来时,就听母亲又说:“你父亲也很久没见过你了,他现在上了岁数,你回来陪陪他,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小觎他……虽然这几年和家里不合,你父亲就算再不待见他,毕竟还是亲父子。如果你和小妗一样,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现在生着病,不能不为以后考虑……” “……。” 回去养病也好,为了遗产也好,江序清心里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为自己好,但他一点也不想听。 “妈,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江序清忍不住带了一丝烦闷:“他要是想争遗产早就争了,八个小妗和我都抢不过他的。” 江玉妗哼道:“我看是你把他想得太好了。” “他是很好,是你恶意太大了。”江序清道。 “我恶意大?” 江玉妗冷笑一声,拎起背包站起身:“那行吧,我这个恶意大的人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哎,小妗——” 病房门推开,江玉妗和一个高挑的身影差点撞上。 “抱歉。”江觎后让一步。 江玉妗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随即飞快移开视线,留下句“没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阿姨。”江觎走了进来,将保温食盒放到床边柜上,和苏芸打过招呼后,便问江序清:“感觉好一点了吗,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吧?” “嗯。”江序清应了一声。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江觎看向苏芸问道:“您这趟过来多久,需不需要我为您安排?” “不用,不用你麻烦了,小觎你工作很忙吧?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们清清了。”苏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江觎,愈发觉得这孩子和她印象之中那个阴郁冷漠的少年不同了。 看他对清清关怀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装出来的。 她定了定神,还是说道:“我打算等清清出院了,带他回家好好养一养。你这正是成家立业的好年纪,总让他待在你这儿添乱多不像话,小觎,你说是吧?” 江觎顿了一下,对她笑了笑:“您多虑了,清清怎么会是麻烦呢。您不放心我可以理解,这次确实是我关心不够,没有照顾好他。” 第61章 要是这么说,江序清在国外这么久,去看望最多的就是江觎,如果他都说对江序清照顾的少了,那其他人压根连管都没管过一下。 苏芸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时说不出话。 “清清觉得呢?”江觎看向江序清,柔声询问道:“你想回去吗?” 沉默许久后,江序清缓缓摇了下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淡声道:“妈,您不用太担心我。” 江觎还在,苏芸不好再说什么,又劝说几句,看出江序清真的不为所动后只好作罢。 她走后,江觎摸了摸江序清的脸颊,起身将带来的参汤盛出来,一口一口吹凉了喂他,边问道:“清清,真不想跟你妈妈回去住一段时间吗?” 江序清喝着汤,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你愿意?” “不愿意。”江觎勾唇笑笑:“我以为你会答应,毕竟她是你的家人……” “我知道。”江序清看着他,语气复杂:“江觎,你也是。” 江序清没有回去,尽管呆在无趣的病房里时他也会回想江家的宅院,□□葱郁的盆栽与假山,凉亭下悠悠的微风,鱼池里摆着艳红尾巴的金鱼,以及他和江觎埋在院角那棵树下的小猫。 出院后,在江觎严苛的看管下他的生活作息无比规律健康,他的精神也在慢慢好转,休学的这半年里,江觎几乎把全部重心都放到了他身上。 年轻的业内新锐推掉了大半交际与应酬,除了出席必要的会议和发布会,剩下的时间全都留给了江序清。 “江觎,不是我说,你现在真的是有点不清醒你知道吗?” 出院之后,齐铭庭来家里看望过一次江序清,离开前,江觎送他到楼下,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嘴: “你是把他当弟弟养呢还是当媳妇养啊?你俩这不对劲你懂吗?难道他以后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啊?” “他这也不是小孩儿了,你别拿话诓我,要是还把我当朋友你就告诉我,是不是那么个事儿?” “是。”江觎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齐铭庭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答案,难怪江觎这两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过得却像个有家室的男人一样,当初他就应该看出来端倪来。 他几次张口又闭上,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觎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最近辛苦你了,等他复查结果出来,我就回去。江氏那边的项目也在继续跟进,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 “我没说担心,我什么时候质疑过你的工作能力?我是担心你跟他这关系……说出去可不好听啊,你家里、外界、他还在上学,你想过后果吗?” 齐铭庭好意提醒他:“最近你时隐时现的,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你忙着照顾他,也别忘了多加留心。” 说完,齐铭庭拉开车门,降下车窗对他摆摆手道:“行了快回吧,别让我弟妹等久了。” 第33章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周末,江序清在江觎的陪同下又一次去复查,各项结果显示他术后恢复的不错,基本没有致癌的风险。 “但还是要多加上心。”医生看着他的检测报告,推了推眼镜,看着心肺功能那一项的数据,问道:“病人近期有没有心率不齐,心悸胸痛,呼吸不上来的情况?” “有一点?”江序清不确定:“是不是吃了药的原因?” 最近一段时间,江序清吃过药后总是会感到眩晕,身体很疲惫,胸口偶尔也会闷闷地疼,但这些症状以前也常出现,从他小时候就一直带着的毛病。 “暂时检查不出什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症状,也许是药物原因,可以了,不用太担心。” 江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那就好。” 既然没什么大碍,生活也该回到正轨了,生过一次大病后,江序清现在对生活满怀期待。 之前病着,他的生活就是家、医院、疗养中心,重新回到校园前,江觎带着他在国内到处转了转,沾沾人气儿。 落脚在江南某个景色落脚在江南某个景色秀丽的水乡,日暮十分,两人牵着手走在回民宿的青石板路上,江序清心中无比庆幸他还有这样的日子可过。 曾经习惯了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江觎帮他兜底,肆无忌惮了活过二十一年人生后,他无比珍惜手中所剩的一切。 “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吧。”他对江觎说。 灿烂的晚霞为江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温柔的注视着他:“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疾病并没有夺走他的创作欲,再次回到学校里,江序清变得更加积极,努力的补上之前落下的课业之余,自己全程策划了几场艺术展,把从江觎那儿学到的用得游刃有余。 他即将毕业前,作为学生代表参与了一场讲座,邀请的国外讲师里,就有曾经向他抛出橄榄枝的那位教授。 会后两人简短的聊了一会儿,教授肯定了他现在的作品,笑说能看出他已比过去坚定了许多。 他说,谢谢您,我也不知道对我来说失去和获得哪个更多。 一年以后,江序清凭一组系列作品冲上国际大奖提名,他因此小有名气,接受采访时又因绝佳的外貌在网络上掀起一阵波澜。 个人经历被曝光后,他那出身豪门却勇敢追梦,从出国到休学再到复出的故事引起众议,那段时间网上到处都是夸耀他的通稿,吓得江序清躲在家里大半个月不敢出门,江觎花钱压下舆论后才消停不少。 第62章 不久后,有人拍到,这位年轻艺术家与国内最年轻商人排行榜上占据前排的男人经常同进同出,两人异常密切,一时间不好的言论又涌了上来。 这时有人又曝出两人的兄弟关系,不幸福的原生家庭导致兄弟两人相依为命的戏码很快占领高地,吵吵闹闹三个月过去,在江序清最终获奖这一结果传出时又被拉出来审判了一轮。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比被网友审判更令江序清紧张的是,江炜杰突然提出,要他们两个人最近抽时间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聊。 家宴。他发来通知时是这么说的。 江序清和江觎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迷惑,“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终于决定要退休了?” 江序清半开玩笑似的吐槽了一下,又有些不解的问江觎:“明明你才是他亲生的儿子,为什么他对你那么严苛,却对我和小妗好那么多?” 虽然他一直喊江炜杰父亲,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知道自己毕竟是继子。 可在这样的家庭里,继子居然比亲生子要受宠,这就有点儿难说了,苏芸始终担心着继承问题,可能有更深的考虑。 “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江觎揉揉他的发顶,没有告诉他那些真相,只是对他淡淡道:“我跟他有血缘关系,他觉得我也不是好人。” “对你和你妹妹还算过得去,只是看在苏阿姨的份上,维持体面罢了。” 没等江觎说完他就反驳:“可我没觉得你有哪里不好。” “是吗……”江觎正准备笑,就听江序清接着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只是有点变态而已。” 江觎:“好吧。” 在回家之前,江觎全款买下了一套新房子。 在市中心那片被称为富人区的地方,他看中了那套三层复式别墅,带一个漂亮的小花园,二层那个带一整面玻璃幕墙的阳光房视野很好,用做清清的画室正合适。 二层走廊可以挂很多画作,用来展示清清的作品刚刚好,对面的大书房用于办公也不错,另外附赠一个储物的地下室。 “买下来后您可以再重新布置,”带他看房的那名工作人员小心打量着这位年轻的顾客,猜测对方可能的购房需求:“江先生,这栋房子,无论您是买来做婚房,还是用作投资升值都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作为送给清清的求婚礼物,也还算可以。 江觎点了头:“签合同吧。” 他打算等那套国外定制的对戒送到后,连着房产证一同交给江序清,如果暂时没法办婚礼,起码该有的流程都要做到。 婚姻,曾经他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他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想和江序清共同走进去。 走进婚姻,走进坟墓,走进爱里。 从首都回榕城那一天,下了飞机后,江觎叫司机送江序清先回老宅,江序清问:“你去干嘛?” “去扫墓。”江觎回答。 “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摇摇头:“不用,你先走,别让苏阿姨等久了。” “那你自己可以吗?”上车前,江序清不放心的握住他的手。 “没事,去吧。” 之后,江觎驱车前往郊外一处偏僻的墓地。 他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捧白菊,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 那一沓钱被他交给了一位在这儿扫墓的老婆婆,他带着花进去,在一块黑色的石碑前站定了身形。 墓主人的姓名是:蒋毓。 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遗像,江觎屈膝蹲下,将那束花放到了墓碑前。 她旁边竖着另一块碑,年轻的少年面孔也是黑白色的,他叫蒋觎。 蒋毓的亲弟弟,他的亲舅舅,死时只有十四岁。 二十多年来,江炜杰从未带他来纪念过母亲的忌日,第一次找到这里时,他十七岁。扫墓的婆婆交给他一封信,告诉他,里面是他母亲的遭遇。 看完后,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多大触动。 惨,确实,遇见这样的事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少年面无表情合上信,将它重新塞回信封中,至始至终没有露出其他神色。 “感谢您给我生命,我现在很幸福。”江觎站起身,目光和声音皆是冷淡:“至于报复他的事,我会考虑的。” 江觎到家时,江序清还在苏芸的房间里,母子两人的谈话进行了很久,江玉妗在客厅玩手机,看见他进门时掀起了眼皮。 两人对视一眼,江觎走过去,开口询问道:“你哥哥呢?” “在我妈房间。”江玉妗短促的回答他。 他点点头:“好的。” 就在他要走时,江玉妗叫住了他:“等等。”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他微微侧头,重新看向江玉妗。 “之前,”江玉妗直视他:“我上初中的时候,大概好几年前了,有一次半夜我下楼找东西,看见你进了我哥房间。” “那么晚了,你们当时在聊什么?”这个事放在她心里很久了,她当时就很好奇,为什么江序清的房间是黑的,江觎还是走了进去。 她不可能看错,因为那之后她又偷偷看见过,江觎确实在夜深人静的深夜里打开过哥哥的门,走进一片漆黑的房间,许久以后才出来。 第63章 “忘记了。”她听见江觎语气平静的说,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闪了闪,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鬼使神差的,她这么答道。 对方没再说什么,抬脚上了楼。 瞪着他的背影离去,江玉妗重重地锤了一拳靠枕。 江炜杰口中的家宴在他回到家后正式开始,保姆又一次热过虫草花胶乳鸽汤,端上餐桌,汤匙搅动食材的声音在餐桌间无比清晰,保姆小心翼翼的干着自己的活儿,不敢分神去看这沉默的一家五口。 吃了两口菜过后,江炜杰放下了筷子,浑哑的声音问江序清道:“清清今年二十几了?快二十四了吧。” “快了。”江序清点点头,疑惑的看向他。 “年轻好啊,打算什么时候进公司?爸爸老了,江家这么大的家业,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接手呢。” “公司的事,您还是交给哥吧。” “清清……”苏芸对他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叫他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江序清装看不懂:“我又不是学金融的,您要是敢把公司给我,明天媒体就该报道集团倒闭江家破产了,交给哥哥不是更好吗?或者过两年,小妗学成归来一定也能胜任得了。” 江玉妗翻了个白眼:“天呐太谢谢你了。” 江觎:“清清。” “干什么?”江序清瞥了他一眼:“我说的不对吗?” “那好。” 没想到江炜杰突然又开口:“既然你不愿意继承家业,那我就不逼你了。” 没想到一向严肃又大男子主义的父亲这次竟然如此好商量,桌上几人皆是没想到。 但江序清这一口气没放下,紧接着就听父亲继续说道:“你陈叔叔家留法念书的小女儿回来了,过两天,找个时间你们见一面吧,都是搞艺术的,你跟那小姑娘肯定也能聊得来。” 江序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要我去和人家联姻吗?” 他转头看向苏芸:“妈,您也知道这个事了?” 第34章 江觎走了。 苏芸也放下了筷子:“清清,妈妈知道你刚工作不久,还年轻,按理来说小觎是这个家里的长子,应该要比你先考虑婚姻的事。” “不过,小觎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条件又这么好,身边肯定不缺人陪伴,以后也不用我们操心。我和你父亲都觉得,你先稳定下来我们才放心。” “陈家那个小女儿妈妈替你见过了,涵养和品味都很不错,性格也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很欣赏你呢……” “你就乖乖听话,见一面,和人家好好相处。”见江序清脸色不好,苏芸又说道:“当然,恋爱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主,清清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再说,总会遇到喜欢的。” 餐桌间沉闷的气氛压得江序清喘不上气,他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浸满水的棉花一样,堵死了他的声音,也堵住了他的呼吸。 他使劲按了按胸口,难受的拧起眉,江觎就坐在他右手边,见状立刻轻轻拍抚起他的背,低声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江序清摇摇头:“……我不想吃了。” “那就走。” 江觎推开椅子站起身,带江序清离席前对苏芸说道:“苏阿姨,清清不会见陈小姐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江觎!” 两人停住,回头看去,苏芸坐在原位,平放在桌上的双臂微微颤抖,她严厉的瞪着江觎,过往的温和悉数消失,“你又要带我的儿子去哪里?” 她的面部每一块肌肉都在小幅度抽动,尽管维持的方才的表情,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她现在压抑着的愤怒:“他是我的儿子,难道你又想把他带回去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见吗?” “都回来坐下。江觎,听见你苏阿姨说什么了吗?” 江炜杰擦擦嘴巴,在此时此刻开始扮演起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角色,站出来调和这场由他引起的家庭矛盾: “你没有资格管着你弟弟了,我们现在在讨论他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我没有资格?” 江觎冷冷的笑出了声,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在江炜杰眼里他没有资格获得任何事物,无论是他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只要和这个家里有一点点关系的,他什么都不配得到。 “我当然没资格管弟弟,” 江觎强势而冷漠的站到了江序清身前,一字一句说道:“我现在是在帮我的爱人,拒绝你们为他安排的约会。” 偌大的餐厅就像被抽走空气的真空包装袋一样,极速瘪了下去。原本站在一旁等待的保姆管家识趣的退了下去,生怕多待一秒遭了殃。 江炜杰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斥道: “江觎!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可以。” 江觎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清清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阿姨,你的儿子我会好好照顾——” “你别叫我!”苏芸猛地站起来疾步走到江觎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 “我当初就不该、就不该把你当个正常人看待!更不该把我的清清交给你!” 第64章 “妈!”江序清和江玉妗同时叫道。 “都别叫我!” 苏芸那快破音的尖嗓吼出来,气愤和羞怒支配着她又一次抬起手掌扇了过去。 “是我对不起你吗?” “是我的儿子对不起你吗?” “这么多年我为难过你一次吗?啊?江觎!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这两巴掌打得江觎半张脸瞬间充血发红,指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无比清晰,却并不能使苏芸解气,她第三次扬起手,江觎依旧没有躲。 他身后另一只手捉住了苏芸的手腕,江序清哀求的目光看着她,艰涩的劝阻:“妈,你要怪就怪我……” “清清、快到妈妈这儿来——”苏芸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教好你,让你跟他在一起鬼混!” “你现在回来还不算晚,听妈妈的,跟他一刀两断了!” 江序清耳边嗡嗡的响,强烈的窒息感从心底传来,像有什么捏住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来不及反应就被苏芸拽了过去。 紧接着另一股外力拉住了他,江觎攥着他的手腕,锋利的眉压着,语气沉沉:“清清,你答应过我的。” “到了现在你还想着害他?!松开!江觎,我让你放开我的儿子!” 江觎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依旧紧紧盯着江序清:“回我身边来,清清,我带你走。” 他们把选择权抛给江序清,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他当做打折出售的物品一样争来抢去。 “……放手……”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别这样……” “江序清!如果你今天跟他走了,那你就是要逼死你的母亲!你好好考虑清楚,你要为了一个跟你、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逼死我吗?” 苏芸泪流满面,放开江序清,呜咽着冲到桌边举起西餐刀贴上脖颈:“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清清,就为了他……至你母亲的安危不顾?” 这一举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连小妗都没有想到一向沉着得体的母亲会如此偏激,同时,父亲突然跌坐回椅子上,面部痉挛似的抽搐起来,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吓得她立刻叫保姆拿急救药上来。 餐厅迅速乱做一团,苏芸慌乱的惊呼和江炜杰喉咙里混含不清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既不动听也不美妙更上不了台面的二流交响乐,本就低劣的表演还出了事故一样噩梦。 江觎一脸漠然的牵着江序清的手,拉着他抬脚往大门口走,身后传来苏芸失望至极的哭声,江觎脚下一顿,回头去看停在原地的人。 “清清?” 江序清冲他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尽管这笑十分难看,“我想跟他们把话说清楚……”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江觎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僵在唇角的弧度像画上去的一样虚假:“所以,你要留下。” 片刻后,江序清缓缓点了点头,对他道:“我知道你不想待下去,我也不想……你先回酒店去,我很快就去找你,好吗?” “好。” 片刻后,江觎慢慢放了手,露出一个苍白却粲然的笑容:“清清,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江觎走了。 一个人离开江家,和他下午来的时候一样。 江序清知道他此刻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但在场又有哪一个人心里好受?谁都不想经历今天的事,他没有想到他和江觎的关系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公之于众。 苏芸见他独自一个人留下瞬间转悲为喜,江炜杰吃过药后被管家移去房间静休了,整个大厅里就剩下三人。 “清清……”苏芸难过的拥住江序清,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江序清深深叹道:“妈,我还是会去找他的。” 这话给了苏芸当头一棒,短短几秒内经历太多情绪变化,她的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你说什么?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妈,你听我说”江序清打断她:“您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爱江觎,我喜欢他,这是改变不了的。” 苏芸崩溃了:“怎么可能改变不了?!这段关系不正常你明不明白?只要断了重回正轨——” “可我不想断。” 江序清扶着她摇晃的身体,无奈的向她阐明一切:“您为什么总要把江觎当成十恶不赦的人呢,他对我好,从小就照顾我,维护我,纵容我,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他已经把他能给的一切都给我了。” “只是因为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是个男人,我就不能爱他,不能和他在一起生活吗?” 江序清哽咽了一下,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着转:“……可是凭什么,我也有追求幸福的自由。” 苏芸恨恨的说:“他给你的那不叫幸福!他是在教唆你,在你不懂事的时候就带坏了你,你怎么还不明白?” “……” 泪珠从脸颊滚落,江序清突然觉得过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当时他被指责没有资格选择想做的事,因为他的幼稚和无能,害得江觎背上黑锅挨了父亲一顿打。 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他们口中那个不懂事的,没有选择权的人。 “永远都是江觎教唆我,永远都是江觎的错,永远都是他来承担后果。” 江序清一步步后退,失望的摇头:“妈妈,如果你们不这样,我或许还能少爱他一点。” 第65章 “那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江玉妗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到这时突然开口,面向江序清问道:“逼你做选择,毁掉你的人生,伤害你的亲人,这就是他爱你的方式。” “你还要被他夺走多少才能看清事实?” “你知道的吧?为什么在学校里所有人都不敢和你做朋友,追你的男孩儿女孩儿那么多,到最后有哪一个下场好过?不是被退学就是转走了,当时和你关系很好的男生,他去哪了?你还见过他吗?” “你以为他上了大学之后就放过你了?你知不知道多少次半夜他撬开你的房门,趁你睡着了进你的房间?你知不知道你卧室里现在还有摄像头?” “你告诉我除了江觎还有谁会这么做?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江玉妗顿了顿,道:“因为爸爸禁止他靠近你,而他恨爸爸。” “在这个家里,他找不到归属感,就处心积虑的把你变成他的所有物,你敢说这不是报复?” “醒醒吧,什么狗屁爱情啊他这分明就是在利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江玉妗女士你嘴这么毒哈哈哈哈哈哈是要逼死哥哥吗?笑不出来了orz 第35章 我等你回来。 “江玉妗你闭嘴——” 生平第一次挨打,还是挨江序清打,江玉妗霎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捂住侧脸。 这一巴掌没使多大力气,跟苏芸打江觎那两下完全不能比,但还是点起了江玉妗的怒火:“你打我?江序清!你为了那个精神病跟我动手?” “因为江觎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哈!”江玉妗彻底炸了:“你还帮他说话!我算是彻底看透你了江序清!你个恋爱脑你就活该被他骗!” “等有天他把你玩死你都不知道!” “妈,你让他走,让他去找那个变态!他根本不在乎你也不在乎我,他只在乎他的宝贝江觎!” 苏芸头痛的拉住女儿:“小妗——” “你有本事别后悔,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比你了解他。”抛下这句话后,江序清转身离开了江家。 为了和江家彻底脱离关系,江序清没叫司机送,自己开着车离开的,路上,他给江觎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生气了。 虽然过去,江觎从没因为什么事生过他的气,但这一次不一样。 让他先走,自己留下的行为太像是抛弃了,自从在国外待过,又生了那么一场病之后,江觎对待他就像易碎的宝物一样,对这段感情也越来越小心翼翼。 那句: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让他心里止不住突突狂跳,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自己不立刻做些什么,可能…… 他手上不停,一个又一个电话拨过去,始终是无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车子在夜幕中疾驰,为了避开拥堵路段,他踩着油门拐入另一条偏僻的近路。等待红灯时,他烦躁的敲着方向盘,锲而不舍的打着那个号码。 江玉妗说的那些,除去江觎主动给他看过的那些,剩下的他差不多都猜到了。 他很想为江觎解释,为他们之间这段隐秘而扭曲的感情解释,过去他总在逃避,希望这事永远不会被提及。 他也不用被那些尖利的真相刺痛,不用接受来自亲人那痛心疾首的指摘。 可事实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好的爱情,最终变成了腐烂流脓的溃疡。 即便如此,他仍清楚的感受到,那钝痛的憎意下,“江觎”两个字,依旧代表着不可抗拒的、不容斩断的、不断膨胀的爱意。 有一点,小妗说错了。 早晚有一天,她会发现,他也是那样的人。 也是那种,和她口中的江觎一样不正常的人。 马路边的绿化树被路灯照的如同鬼影,张牙舞爪的飞速后退,他控制不住的心焦,终于,下一秒对方接通了。 “江觎!我在路上了,马上、很快就到酒店了!” “嗯。” “我知道,让你先走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吗?我已经和她们说清楚了,我很快就回去找你。” “没生气。”电话那头,传来江觎低闷沙哑的声音。 “你哭了?江觎,我没有要抛下你。” 他分神安慰委屈的爱人,车速稍微慢了下来:“真的,没骗你,我当然是选你的。只是如果你在场,肯定会闹得更难看的,我不想一直由你来做坏人。” 他在解释,而电话那头的江觎正在无比迅速的收拾房间。 回来时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星级酒店的豪华大床房正一团糟。 江觎揉着眉心,情绪因江序清这通电话而好起来,两秒过后,他决定打电话叫服务员过来清扫。 “我知道,路上注意安全,清清,我等你回来——” 准备挂电话前,他说道。 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复,一声无比刺耳的巨大碰撞声便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清清?!清清!!!” 手机似乎飞出很远,撞到了什么东西,钝响间,江觎不停的喊着江序清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回应。 “喂?清清?江序清!” 第66章 连一丝微弱的呼救都听不到,江觎疯了一样冲出去,一边报警叫救护车一边看着手机里江序清的定位,距离他不到十公里。 只剩十分钟的路程就能见到了……江觎不敢挂电话,他紧绷着浑身上下唯一一根弦,赶到定位地址时,现场的惨状让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的表象。 “闲杂人等让开!这里现在很危险!” 几俩警车将事故现场围上,一地的汽车碎片和地上暗红色的血迹都在证明这里刚发生过一起重大车祸。 江觎快步翻到紧警戒线内,绕过那辆重损的红色法拉利,径直冲向绿化带旁那辆半翻的黑色轿车。 “哎!干嘛的!出去出去这不让进。” “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我的爱人、黑车里的人在哪里?!”他脸色苍白如纸,语调急促紧涩,抓住警察的手臂都是颤抖的。 那交警一听,立刻指道:“哦哦家属快去救护车!快快!刚抬出来一个重伤休克的两个当场死亡的……” 重伤休克,当场死亡。 “清清、清清……”他就像被劈了一刀,恐惧直冲天灵盖而下,多迈一步他就会跪下,可发软的双腿瞬间就冲到了担架前。 白布盖着两个当场死亡的伤者,重伤的已经抬上救护车拉走了,江觎胃里一阵痉挛,从未如此刻般畏惧死亡。 他甚至没有勇气上前掀开那张浸上血的白布,看一看那底下是否是江序清的脸。 “是家属吗?很抱歉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伤得实在太严重了……”一名护士见他定在这儿一动不动,送上一句聊胜于无的安慰。 “让一让!快来帮一下忙,抬一下这个伤者!”护士立刻上前去,江觎的视线跟着移动过去,只一眼,他便拔腿扑了过去:“江序清!” 担架上果然是江序清,他正处在昏迷之中,双目紧闭脸色青紫,额头鲜血直流,裸露的脖颈皮肤满是细小的玻璃划痕,左臂绵软的扭曲着,除此以外看不出别的外伤。 “妈呀这人好幸运,车都撞成这样了还能落个轻伤,命真大!” 刚才那个护士麻利的检查着,抽空对跟上来的江觎说:“原来你不是刚才那两位的家属,放心吧!他情况要好很多,应该是撞到安全气囊之类的昏过去了,内伤暂时没检查出来。” “谢谢,谢谢……” 江觎紧紧攥着江序清完好的右手,拇指按着他腕上微弱的脉搏,一颗揪痛的心才慢慢落回胸腔里。 过去的过去,对他而言,轻视死亡的理由很简单。死亡是一切的开始,而心脏只是一块软弱的肌肉。 现在,看着江序清裹着纱布,血迹未干的脸,江觎忍不住轻轻触碰那道带着伤的纤细脖颈。 少年时渴望握紧的生命现在就在他手里,他却小心翼翼,祈求上天能够放他的爱人一命。 急救室门前的红灯一直亮着,江觎交过费办理好手续后就一直在门外等着,每一秒都那么漫长。 终于,红灯跳到绿灯,门开了,江序清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蓝色病号服称得他面色苍白得发青,接着护士将他推进单人病房。 “病人目前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还在昏迷中,可能是脑部损伤的缘故……先留院治疗,看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就检查结果上来看,病人大概率是脑震荡,一般来说不会昏迷太久。”医生对他说:“看病人蛮年轻的,但是这个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啊,以前得过什么大病或者遗传病有没有?” “有,前两年胃癌早期,幸好发现及时,治疗好了。”江觎的喉结滚了滚,低着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们一直在好好恢复,也有定期检查,这会影响他醒过来吗?” “没事的,家属不要太紧张啊。”医生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我就是了解一下病人的过往病史,排除可能造成他长时间昏迷不醒的可能。行,那就先这样,有什么情况随时说。” 医生走后,江觎回到病床前,望着输液管里滴答滴答落下的药液,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格外刺耳,宽大的手掌捂住脸,埋头在病床边沿,挺阔的脊背在这一刻塌了下去。 一直以来,他无比坚信只有自己才能给江序清幸福,但这份信仰在此刻轰然倒塌。他给江序清的爱,总是伴随着灾难,一次又一次让江序清遭受痛苦。 就好像是报复。 噩梦般的报复。 提醒他,他根本就不配拥有幸福。 这场车祸事故隔天就上了报道,当场死亡的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是那辆红色法拉利的车主,也是本地一个富豪的小儿子。 事发当晚,车主带着一男一女两位朋友醉酒后飙车,在那条较僻静的公路上连闯两个红灯后,在路口掉头准备逆行时无视正常行驶的黑车,悲剧就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黑车因躲避不及被撞上了绿化带,没有翻出太远,车身自靠副驾驶的车门出凹陷进去大半,而那辆红色敞篷法拉利几乎全损。 黑车车主侥幸逃过一劫。肇事车一行三人,两男一女,女子重伤,两男子死亡。 富豪痛失爱子连夜叫来媒体打算压下舆论,却没想到这场车祸中的另一方,竟也是背景雄厚的富家子,江氏次子——还是前段时间拿奖出名的年轻艺术家,江序清。 第67章 一时间这事顶上了社会新闻热搜,苏芸得到消息时差点吓晕过去,连忙赶到医院来,看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儿子,连指责江觎的精力都没有了。 “您先回去休息吧,清清这里有我守着。” 江觎此刻只想着江序清能够快点好起来,不久前如何撕破脸皮的争吵,挨苏芸扇的那几个巴掌,全都闭口不提。 苏芸眼底乌青,满脸疲态,平时优雅干练的贵妇形象尽失,眼角的细纹暴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无奈。 “够了……不要再闹了,江觎,你想要什么我们不争就是了。” “清清不抢你的遗产,你父亲死后,以后集团也是你的,或是我和你父亲离婚,都可以……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不再耽误我家清清。” 江觎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床上人一寸。 第36章 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可以恨我,可以恨你父亲,但清清他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一直到现在,到昨天晚上,他都还在维护你……” 苏芸的嘴角抽了抽,以一个微妙的弧度撇下去:“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 “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他那时还那么小!” “他能懂什么?他才见过多少人、遇过多少事?如果不是你给他灌输那些错误的思想,如果不是你先越界,他怎么可能会?” 苏芸至今仍不能相信,同样是她的孩子,同样的养育方式,同一个家庭,接受同样的教育,为什么江玉妗就能不让她操心,变得如此懂事如此干练? 一定是江觎带坏了江序清。 一定是这样。 “是,苏阿姨,您说得对。” 对于她的指责,江觎全盘接受了下来,他面不改色的说道:“但这是您给我的机会。” 苏芸没料到他如此厚颜无耻:“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比任何人都爱江序清。”江觎静静直视她,那如沉夜般的黑色双眸中,痛色浓得清晰可见。 “不管您信不信。” 三天后,医院准备对陷入漫长昏迷期的江序清做更加全面的身体检查,他却在这时醒了。 江序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迟钝的鼻尖涌入一丝消毒水的气味,他轻轻皱眉,扯着沙哑的嗓音喊:“……江觎?” “哎呀!清清醒了!”耳边先听见苏芸的声音。 “……妈?” 江序清茫然的扫了眼四周:“这是医院……江觎呢?” “我在这里。”说话间,江觎推开病房门快步走进来,随手放下的果篮和花篮,来到他的病床,眼角弯出好看的弧度:“终于醒了。” 江觎毫不顾忌苏芸还在场,俯身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很想你。” “抱歉,我下次开车会小心的……”江序清牵起唇角,感受着从骨头缝间传来的细密疼痛。 “没有下次了。”江觎摇头纠正他。 “这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找你,他好好的待在家里能被车撞?” 这几天里,苏芸勉强能忍下江觎在自己眼前晃,照顾江序清也还算心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接受江觎,接受两人这段关系。 “妈,我错了。”江序清打着点滴的右手盖在苏芸保养极好的贵妇手上,带着诚挚的歉意说道:“求求您了,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我不对,我大逆不道……” “都是我的错,您要和我断绝关系也好要把我赶出家门也好,只要您能消气,怎么样都行。” 苏芸憋着一口气:“我要你们两个现在就分手。” “……妈……”江序清又开始头晕犯恶心了:“……除了这个。” 江觎默不吭声,他垂着头,但苏芸知道他此刻绝对无比得意。这个亲手夺走她宝贝儿子的继子,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她也知道,在这场对峙中低头的人早早就确定了,怪只怪她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为了维护那点儿作为母亲的权威,以及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失误,她拎起手包,起身前故作强硬的说: “那就什么时候分了什么时候再说。” 苏芸离开后,病房内安静良久,江觎注视着他,轻声道歉:“清清,对不起。” 江序清勉强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我接受爱你带来一切后果。” “只是我对不起我妈,欠她太多,只能以后尽力补偿了。” “好。” 陆陆续续有礼品和祝福送来,江序清的朋友不多,有些是工作室或有过几面之缘想趁机攀关系的人,还有些,是车祸中那位肇事司机父亲公司的竞争对手,借此献好求与江氏合作的机会。 那些礼物上的署名,江序清几乎没见过,一个也不认识。每次送来的东西,不是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就是让江觎拿去分给医护了。 没两天,齐铭庭风风火火的从国外回来,专程从首都转机过来看望江序清。 公司这两年有往海外开拓的势头,他一直在国外忙业务,和国内有时差,看见消息时已经很晚了,江觎没跟他说这事,只是临时将两个重要的会议改成了线上。 “这幸好是没撞出个好歹来,多悬呐!我的老天爷,我看见新闻的时候头皮都麻了。” 第68章 齐铭庭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医院,一见面就开始和江觎瞎侃,“不过我说真的,你家宝贝这两年运势太差了,不然找个大师算下驱驱邪吧,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江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少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我认真的,玄学这东西说不准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齐铭庭坚持道:“这样,我叫我妈改天找大师给弟妹求一卦,那开了光的玉啊佛啊的,都整上。” 江觎:“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都说了是玄学嘛!”齐铭庭拍拍胸脯:“偶尔信一信,不耽误我是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好吧!” 闲聊间两人来到了病房前,江觎推门进去,江序清正闲得无聊,在翻看一本纸质小说。查房的护士姐姐借给他的,是一本长篇诗歌集。 江觎语调温柔:“清清,有人来看你了。” 江序清闻言抬起头,先是看向江觎,然后目光落到了他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身上。 齐铭庭冲他吹了个口哨,调笑道:“好久不见呀弟弟,齐哥来看看你身上长蘑菇没。” “?” 江序清露出疑惑的表情,茫然的盯了他十几秒,然后转头问江觎,小声的问:“他是谁?” “我操,你跟哥开玩笑呢吧?是我啊——”齐铭庭不可置信的走近几步,指着自己的脸道:“是你齐哥我啊,难道是我变太帅认不出来了?” 江序清依旧一脸迷茫,但很礼貌的点头招呼:“齐哥好。” “清清,”江觎目光凝重的看着他,沉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吗?” “……我没印象。”江序清一瞬间有些慌张,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问江觎:“我应该…认识吗?” 齐铭庭留下待了一会儿,他向来会活跃气氛,眼见情况不对,和江觎对了个眼神,打了个圆场让江序清放松下来。 但江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呆了一会儿后,江序清明显有些提不起精神,齐铭庭注意到他的反应,适时站起身来,说等他出院了回首都再请客庆祝,就准备回去了。 江觎借口出去送他,出了病房后,齐铭庭问:“这什么情况啊?会不会是脑震荡啊之类的,所以暂时失忆了?” 江觎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你问过他过去的事儿吗?总不会是单独把我给忘了吧?” “……再检查看看吧。”江觎送他上车,临别前,齐铭庭还不忘他说那玄学的事儿:“记得啊,过几天找大师给算算!” 江觎:“知道了。” 送完齐铭庭后,他回到病房,江序清还在看那本诗集,只是目光有些涣散。 “困了?” 江序清摇摇头:“还行。” 江觎走过去坐在床边,长臂揽着他,随口问道:“清清,法国那边的比赛快颁奖了,要不然跟主办方沟通下,叫个人过去代领吧?” “我拿奖了?”江序清的眼睛亮了亮,惊讶的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代领…可是我想亲自出席,如果恢复好的话,提前出院也赶不上吗?” 江序清清澈的双眸和那期待的询问,江觎勉强扯了下嘴角,却露不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那比赛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了,几个月前江序清就已经去领了奖。还在社交媒体上掀起过一阵热议,但他对此毫无印象。 “行。”江觎抬手拨开他耳边稍长的黑发,轻声道:“那就等你好了再说。” 半个小时之后,江序清睡着了。 “他这种部分记忆缺失的情况,不排除是昏迷时间太久,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但就检查结果来看,这…怎么更像是一种遗传病症状呢……” 主治医生放下片子,将江序清的检查报告单推到江觎面前:“江先生,请问你们的家族中有人出现过类似情况吗?” “遗传病?”江觎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不,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关于他的家族病史……我不是很清楚。” 走廊外,他打了三遍才拨通苏芸的号码。 电话里,苏芸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江觎,她不清楚江序清的生父有没有患过什么遗传病,只告诉他:“那人是因为心脏病死的,死的时候清清才五个月,还在我肚子里呢……清清小时候身体是不好,可也没检查出过什么遗传病啊。” 没有就好,挂了电话后,江觎不放心,还是打算细查一下。 这两年,江序清的体检报告里心肺功能这一项总是不好,以为是之前生过那场病,身体没有调养好留下的后遗症。这回又遭车祸受了伤,新疾旧症堆在一起,难免忍不住多想一些。 他不由得想,或许齐铭庭说的也不无道理,等清清出院了,抽空带他去寺庙里上柱香吧。 想想也是可笑,过去,他连对生命的敬畏之心都没有,现在却期望玄学能够为他的爱人驱赶霉运。 果然,江序清让他变得不再是他了。 他守在江序清床边,像过去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夜晚,轻吻着爱人的额头:“快点好起来吧……我的宝贝清清。” 第二天,江序清没有醒过来。 第37章 最适合的心脏 他双眼紧闭,浓密的长睫像停落的蝴蝶,安静的模样,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但他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弱到快要消失的呼吸,让江觎没法不恐惧。 第69章 三天以后,江序清仍旧在昏迷,没查出病因医生不敢强制使他苏醒,看着插上气管的江序清,江觎当即决定将他转去首都最顶尖的医院。 苏芸得到消息后没有再拦着江觎,只是嘱咐他一定要照看好江序清,她处理完公司里的事后会立刻赶过去。 回到首都后,医院立刻给江序清做了更加全面的检查。 但他却依旧没有醒过来,医生告诉江觎,病人现在清醒过来的意识很弱,如果错过最好的治疗时机,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这几个字眼如同最钝的刀,将他的心割的鲜血淋漓。 “经过我们多方讨论,联合了国外专家一同得出的结果,江先生患上的是海涅洛斯综合症,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遗传性心脏疾病,这种病发病前几乎没有任何征兆,隐形遗传患者可能终身都不会发病,一旦发病情况就很糟糕了。” 医生说:“这个病发病前期可能只是简单的心率不齐,心绞痛,心肌梗死啊等等,前期很难检查的出来,一旦进入后期,就像江先生一样,频繁且无征兆的晕厥、昏迷,大脑失去意识,醒来后出现呼吸困难、剧烈胸痛、甚至会影响脑内神经,导致记忆错乱。” 江觎艰难的打断她:“难道就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药物治疗只能暂缓发病频率,尽量延长患者清醒时间,真正痊愈的概率几乎没有。” 医生缓缓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个病本身带有遗传性,目前仅有的病例来看,患者从发病到死亡最长……只有两年。” “而且,江先生是属于比较年轻的患者。这个病一般在三四十岁这个年龄段发生的概率高一点。” 江觎沉默了,但很快,他重新问出声:“如果换心脏呢,也不行吗?” 那名中年女医生闻言,两道粗浓眉一下子抬了起来,语气一下严肃起来:“理论上来说,心脏移植确实是可以考虑的治疗手段。但是江先生,一个能保证完全适配,不出现排异情况的心脏供体是十分难得的,对于这个病来说,术后风险有多高高的,之后会出现什么程度的后遗症——” “那就是说还有机会?”江觎十分冷静,医生打量着他紧绷的表情,从他那张看似清醒的脸上看出,他根本不是在向自己求证的意思。 那是人走到末路时露出的不顾一切。 “是的,希望渺茫,风险也很大,但如果您一定要尝试……”医生没有把话说完。 江觎点点头:“我知道了。”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赶回首都后他一直呆在医院里,现在才抽出时间把行李送回家。 他回的是他和清清租的那个小公寓,本打算到了今年八月份租期结束,就和清清搬进那个,他用来求婚的新别墅里的。 戒指都准备好了。 江觎将行李都放好,又收拾了些必需用品带去医院,整理时余光注意到茶几脚下有个东西掉了。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不久前陪清清出门时,在一家手工店里做的粘豆钥匙扣。 两个嘴对嘴的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清清自己。 清清画画功底深厚,做起手工就逊色多了,一个小挂件做的歪歪扭扭,烤干时还不小心烫了手。 “哎,这太丑了……算了,我下次做个更好的送给你。”江序清一脸挫败的看着最后成果,紧紧揪住不愿交给他。 “一点儿也不丑,我很喜欢。只要是清清做的,我都喜欢。” 他当时答应清清不要那个笨拙的失败品,转头就趁清清不注意好好珍藏了起来。 他将那个钥匙扣装进钱包里,和夹层内清清的照片放在一起。 昏迷近一周后,江序清终于醒了过来。短短几天,他的身体消瘦了很多,面色依旧苍白,鼻腔里插着呼吸机,醒来时目光涣散。 “清清……”江觎快步走到病床前,这几天他频繁往返于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找国内外最顶尖的心脏外科手术专家,以求手术的成功率能够再高一些。 苏芸告诉他江序清早上醒过来时,他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 他不敢靠太近,怕身上带着不干净的细菌,哪怕他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一抱他的清清。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看见清清眼底的陌生与疑惑,好一会儿,他耳边才听见一声微弱的,犹豫的:“……哥?” 江序清还没来得及对他笑,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护士赶快上前调整他的姿势,拍了好一会儿咳声才停下来。 江序清冲他抬起打着点滴的右手,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觎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变成哪样了?” 变得那么沧桑,风尘仆仆的,仔细看下巴上还有一层泛青的胡茬,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江序清浅笑着,小幅度摇了下头,对视几秒后,他抿了下唇,问他:“你去哪儿了?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不严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序清靠在他怀里,耳中是他胸膛间有力的心跳。 “嗯。”他点点头,尽管江觎疲惫的外表让他感到很担心。 在日收费八千块的病房住了两周,靠每天注射昂贵的药物,江序清没有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期。 第70章 每天晚上他入睡前,江觎都无比恐慌,守在病床前不敢闭眼,生怕明天到来时床上人醒不过来。 心脏移植申请已经提交了,但因为供体的稀缺性,谁都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江觎几乎放下一切,想尽一切办法,为了找到一颗最适合的供体,他甚至尝试接触东南亚那些贩卖人体器官灰色地带,开出的价格更是天价。 “你他妈疯了?那是违法的!”齐铭庭找过来,认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江觎发这么大的火,他出生医学世家,父母都是业内医学专家,从小接受的就是医者救人生命大于一切这套。 好朋友的爱人患上绝症,他当然感到悲伤,但是几百万美金去买另一个无辜人的命,他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江觎居然如此平静的对他说:“我知道。” 齐铭庭带着愤怒来,又带着愤怒离开了。 两天后,江觎的账户多了一笔钱,接近七位数,齐铭庭留言说不是借给他的,是送给江序清的,他希望江觎能够好好考虑清楚。 看到这份留言的同时,江觎接到了两个消息。 他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移植给江序清的心脏。 “你上次说你母亲经常去拜的大师,很灵吗?” 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齐铭庭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那大师所在的山头位置发给了江觎,据说大师归隐多年,很难见上一面,要做好跑空的准备。 四个小时的车程后,江觎赶在日落前找到了那个冷清的寺庙。 四周有山林,偶尔传来几声归鸟啼叫,踏上寺门前的青苔石阶后,院内更加破败,一看就没什么香客常来拜访。 一个布衣老头拿着扫把扫落叶,原来院角还有一大片竹林。 江觎没心情去想为什么大师住在这种地方,他只是来上一炷香。 望着炉子里厚厚的香灰,江觎静静出了神。他这一生,灵魂似乎从未有过片刻安宁。 即使是陪伴在江序清身边,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那种罪恶也从未远离过半步。 “年轻人,你来求什么。”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扫帚。 “我来……”江觎想了想,说道:“求我的爱人平安幸福。” 老头沉吟一声,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遍:“我看你面相不像是能长久的人啊。” 江觎:“……” “年轻人,我看你这八字,你命格凶得很,要好活着不简单呐。” 老头也不故弄玄虚,直接道:“你命里该有道劫,没来是有人替你扛下了,过去了就没事。要来了,那就不好说了。” 江觎问:“大师,你能算出替我挡灾的人是谁吗?” “能算出我不就成神仙啦?”那老头摆着手,慈眉善目的,年纪应当很大了,声音却中气十足:“人各有命,就算真算得出又如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江觎沉默良久,听见那大师说:“你来求平安?不如供盏灯吧。” 老头递过来纸笔,在这一小张柔软泛黄的宣纸上写下要求那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拜完供上再付八十块钱就行。 江觎为江序清供过一盏灯后,那大师问:“不再给你自己供一盏了?” “不需要了。” 江觎盯着那点泛黄的烛光,将钱包内页那张照片拿了出来,静静凝视一会儿,和宣纸一起放进了灯里。 “那也供一盏吧,供盏保姻缘,把你们两个人的缘分锁在一起,保佑白头偕老不分离。” 最重要的是,老头说:“这盏不收钱。” 缘分锁一起。江觎自嘲的笑了笑,这对江序清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吗?但最终,那两盏灯还是挨在一起摆放好了。 回去已经是晚上了,江序清没撑到他回来,此刻已经睡着了。苏芸抽出时间过来陪他,这几天一直守在这儿。 江觎静悄悄的走进来,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要把这张脸死死印在记忆里一样。良久,他俯下身,在江序清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无声道:“清清,我爱你。” 病房外的家属休息室内,江觎将一个白色的文件袋放到苏芸面前,那里面装着一张报告单。 “这是?”苏芸只看了一眼便惊讶的问出声。 “最适合移植给清清的心脏供体。”江觎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是有些轻松的语气:“是我的。” 第38章 清清,忘了我。 “你是说、你是说——”苏芸瞬间湿了眼眶。 “我已经联系了最顶尖的心脏手术专家,手术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五。后遗症会让他失去部分记忆,也可能是全部。” “我名下所有账户,包括股票基金和我手上投资的所有产业,正在安排人打理,最终都是留给清清的。我能从江家分得的遗产,也都属于他。” “另外,车子房子之类的原本署名就是他,以后也不会有变动。” 毫无波动的说完这些不带感情的话后,江觎顿了一会儿,对捂着脸流泪的苏芸说:“苏阿姨,如您所愿,我把清清还给您。” “但我走后,清清不能再出一丁点差错。” “我可以保证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要是他不快乐,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苏芸被他阴翳的神色刺到,身体不住发抖。 “让他好好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第71章 那个文件袋里还有一封合同,说完全部话后,江觎将那封合同交给苏芸:“您觉得没问题的话,签下后就开始生效。还有一份在我手上。” 为了保证遗产完全属于江序清本人,但又需要苏芸代为管理,这封合同是必需的。 他站起身,推门出去,苏芸含泪叫住他:“……江觎,谢谢你。” 两天后,江序清出院了。他说在病房里待的无聊,闹着要出去转转。江觎答应了,他揉揉江序清的脑袋:“带你回新家好不好?” “新家?我们什么时候有新家啦?”江序清乖乖的被他抱上车,满脸雀跃的问:“那我们今晚能住在那儿吗?我不想住医院了,求求你了。” “好啊。”江觎拿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温柔的点头:“清清想做什么都可以。” 新家是一栋很漂亮的三层别墅,后院有一个小花园,景致美丽,四周静谧。江序清看见时惊呆了,他问了三遍:“这是我们的新家吗?” “买来送给你的,喜欢吗?”江觎从背后环抱住他,将他整个人纳进宽阔的怀抱中,紧紧的拥着,薄唇蹭着他的耳廓,珍惜这同过去一般亲昵的时光。 “喜欢!”江序清点着头,又忍不住心疼:“可是这得花了你好多钱吧?就我们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太浪费了。” “不会。清清,”江觎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去吻了他一下,然后松开了怀抱,转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单膝跪下:“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江序清发出今天的第二次惊呼,不仅脸涨得通红,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了:“干嘛这么突然……我当然愿意了。” 那枚世界唯一的定制男戒圈住江序清的右手无名指,款式低调,尺寸正好,戒身镶嵌的钻石闪着细碎的光芒,很称他的气质。 江序清满眼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手,“你的呢?我帮你也戴上!”说着,他牵起江觎的左手,将另一个对戒套到对方指节上,看着交握的双手满意得笑起来。 “等我病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办婚礼了?”江序清晃晃他的手臂,期待着:“去法国怎么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没关系。” “还有蜜月旅行!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嗯——让我来看看攻略……” 接着,江序清打开手机,点进一个app在搜索框打下:适合度蜜月的小众地方推荐。 “瑞典、挪威、冰岛,我想想啊,不行不行这儿气候不好……要不我们去海岛玩儿吧?我看网上推荐这个希腊的海岛就挺不错的,你看一下嘛——” 他的声音在看向江觎的那一刻卡住了,“……为什么哭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颗泪珠接二连三滚了下来,模糊了视线,江序清的面庞变得朦胧起来。江觎撑出笑来,用力抱住了他,嗓音低哑:“我爱你,江序清,我爱你。” “清清,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江觎闭上眼睛,埋头在他颈窝间深嗅。那独属于江序清的气息,如同夜间悠静的露水气,混着淡淡的清苦,从此浸润他的身体,化成骨灰,带进他的坟墓里。 “你今天好奇怪,总是说些让人感动的话。” 今夜入睡前江序清这么说,他只是笑了笑:“因为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点对你说更多。” 江序清打了个哈欠:“没关系,以后再说,我喜欢听你说情话。” 窗外风声阵阵,树叶沙沙作响,浓重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 “好,”黑暗中,江觎望着身旁人许久,轻声应道:“以后说给你听。” 在新家住到第四天,医院那边发来信息,催促江觎尽快带病人回来进行手术,拖得时间越久风险越大。 医生:“按照江先生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昏迷他需要多久才能醒来,记忆缺失程度也是不可控因素,不要错过手术的最佳时机啊。” “我知道。”接电话时江觎站在院子里浇花,隔着落地窗看江序清窝在沙发里看动漫,抱着零食专心致志。 “上次我们聊过,如果手术推后到他下一次昏迷期进行,术后醒来,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他会完全失忆。” 医生提醒他:“但也有百分之五的概率醒不过来。” 片刻,江觎缓缓说道:“这周末吧,我会带他回去的。” 这场手术的时间最终还是提前了。 那天江觎挂了电话后,江序清的动漫正好播完最新一集,他说看累了想睡会儿,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没有婚礼,没有蜜月,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照亮,麻药逐渐侵蚀全身神经,那一瞬间江觎努力歪了下头,视线落到隔壁那人身上。 也不该求婚的。 这是他倒数第二个念头。 最后一个声音是:清清,忘了我。 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三个月后,日历翻到七月,盛夏卷着暑气,蓝天晴朗无云,病房外绿树如荫,茂盛的树阴投在窗台上。 小护士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拉开窗户透气,她身后的病床上静静躺着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病两个星期前情况好转后呼吸机就撤掉了,床边的机器显示着他此刻平稳的心率。 这位病人看起来很年轻,长得帅,是少见的大帅哥,前不久转来时整个科室的医护都在为他惋惜。听说家里也很有钱,还是个什么艺术家,却因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真是世事难料。 第72章 而且,自他转来这一个月,只有他的母亲——那位举止得体面容姣好的贵妇人,时常来看他,除此以外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性来看望过一次,不过只有那一次。 小护士感慨着人生,摇了摇头,重新把窗户关上,走到床边换吊瓶,正准备离开前,余光瞥见那青年的手指动了动。 她揉了下眼睛,以为看错了,接着,机器屏幕上显示他平稳的心率正在发生波动。 “天呐!”小护士连忙跑出去叫医生过来,几人来到病床边,像围观睡美人一样紧紧盯着床上人。 终于,在她们失望前,病人的眉间出现轻微变化,接着,那浓密的长睫颤了起来。 睁开眼睛时,刺眼的阳光让江序清无法适应,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无比努力的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您终于醒了!”小护士欣喜的叫出声:“太好了!我们这就联系您的家人过来。” 还没等江序清弄明白,医生就开始对他进行了各项检查,检查结束,苏芸正好赶到。 他抿着护士小姐递来的温水,干涩的嗓子湿润了些,“妈。”他冲苏芸伸出手,看她低头擦擦眼泪,接着目光向门外看去,问道:“我哥呢?” 苏芸周身一抖,旋即抬起头,满脸惊讶:“……什么?” 江序清不解的歪了下头:“江觎呢,他不在吗?” “已经是夏天了?” 江序清懵懵的,目光落到窗外,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眼眶里不由湿润起来。 “我这一觉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他转过头来,重新看向苏芸:“妈?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苏芸竭力压下慌乱,勉强扯出笑脸:“是啊,清清,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江序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妈妈,是江觎让您瞒着我的,对吗?” 话音刚落,苏芸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难道,难道他全都知道? “我的病其实很严重,是吗?” 苏芸握住他的手紧了两分,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害怕。”江序清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其实我一点都不怕。” “趁他不在,您就告诉我吧……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如果不是所剩时日不多,被他气成那样的母亲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原先住在医院里,江觎说是因为车祸受的内伤还没好。可现在已经夏天,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出院了,醒来却又回来了。 江觎不在,更加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说不害怕死亡是假的,他只想那一天到来前,自己能更勇敢些。起码,让活着的人不留遗憾。 苏芸没有说话,捂着眼睛低声抽泣。 “妈……不要那么难过,我走了还有小妗陪你呢,她比我懂事,比我省心,有她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江序清眨了眨眼睛,泪珠悬了半天还是掉了下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些:“对了,她去哪儿了?”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那时候,我不该打她的,如果她不愿意见我,您一定要替我转告她,对不起,哥哥知道错了。” “清清,小妗、小妗她已经原谅你了……”苏芸擦了擦眼泪,慈爱的说:“你昏迷以前,她就去国外念书了,还没回来呢,不是不来看你。” 江序清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那,江觎呢?”他猜测着:“是不是去给我找医生了?” “一定是。”他紧接着深深叹道:“我了解他。” 第39章 许久未见的爱人。 苏芸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妈,其实江觎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坏。他以前,可能是做过一些……让你们误会的事。” “我们之间,不是他先引诱的我,我喜欢他,就算他不做那些我也会爱上他的。” “妈,我求您了,看在他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在我走后,把他当成我。” “要不然,他就一个亲人也没了。” “我不想他那么孤独的活着。” 良久,在江序清恳求的目光下,苏芸吞吞吐吐的答应道:“妈妈会的,清清……” 得到她的承诺,江序清心满意足的等待江觎回来,打算和他说这件事情。 苏芸再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走出病房,找到主治医生质问:“你们不是说他醒来后会失忆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医生面对她的愤怒感到很不解:“苏夫人,现在这个结果不是很好吗?江先生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恢复的也很好,连后遗症都是最轻的,作为家属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是,一切都是成功的,江序清非常幸运的成为极少数治愈的个例,家属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苏芸头痛的走出办公室,深知自己刚才简直是无理取闹,但她能怎么办? 清清现在还在病房里等江觎回来。 她该怎么说出口,江觎的尸体两个月前就送去火化场了。 如果继续瞒,人已经死了,早晚会有露馅那一天。 但是告诉他,可他才刚醒过来,能够接受得了吗?江觎是为他而死的,这对他来说得是个多么绝望的打击。 第73章 苏芸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她告诉江序清,江觎人在国外,正在帮他联系最好的医生,暂时回不来。 “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等了三天,江序清已经着急了:“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他知道我醒了吗?”以江觎的黏人程度,一定会在他醒来第一时间就出现,就算一时赶不回来,也会给他发消息的。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江觎了。 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江序清等不住了,他一天问护士十几遍有没有一个叫江觎的人来过,答案都是没有。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许久没联系,甚至快要忘记的人——齐铭庭。 电话拨过去时,齐铭庭刚接通就挂断了。 江序清又拨了一遍,还是挂断。 第三遍,齐铭庭终于接通了电话。 “齐哥,是我,江序清。” 齐铭庭那边沉默半响,和以前一样熟悉的腔调才出声:“是弟弟啊,怎么想起联系我了?” “齐哥,你能联系上我哥吗?他出国这几天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出国?”齐铭庭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抱歉啊弟弟,他也很久没联系我了。” “怎么会呢?”江序清不信:“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到底去哪里了?”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忙音,再打过去就是对方已关机了。 很显然,齐铭庭知道什么,并且不愿意告诉他。 不光如此,最近几天,苏芸也在瞒他。 江序清心里一沉,自己拔了手背上的针,换了身衣服,打算提前出院回家。 他打车去大学边他跟江觎租的那个小公寓,输了两次都显示密码错误,他不信邪,正准备输第三次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陌生男人探出头来,警惕的打量他:“干嘛呢!” 他连忙道歉,后退几步看了看门牌号,确定是他家没错啊。那男人骂了几句,关门时他拦了一下:“不好意思,这里是你家吗?” “我靠,不然是你家?” 江序清抿了下唇:“可我记得这就是我家。” 那男人看他这模样不像坏人,迷茫的样子好像是真迷路了。他索性把门往外一推,敞开室内给他看:“那是你找错了吧,这房子我前不久才租的。” 江序清瞥见客厅好像确实变了样,但沙发套还是他买的那组蓝色花纹的。 见他迟迟不走,那男人问:“要不你进来看看?” “……不了,抱歉,打扰了。” 江序清摆着手,忙不迭离开了。 江觎什么时候退的租?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他打车来到江觎送给他的新家。 门口保安拦下他,问有没有进入许可,他老老实实报了姓名和住址,那保安查过后立刻客气的放他进去了。 但开门后江序清又感到一阵失望。 因为这个家是全新的。 客厅和厨房的一些家具甚至还盖着防尘布,看来在他住院的时间里,江觎又把这里重新布置了一遍,而且没有再来住过。 那他会去哪儿呢? 难道真的在国外? 江序清这么想着,动手拆下防尘布,一楼找完上二楼,最后在三层阁楼的储物间里找到了几个纸箱子,上面贴着标签,是从那间公寓里搬出来的东西。 日期写着四月二十五日。 那个时候他在干嘛?江序清想了想,他好像在医院里?过去的东西就这么多吗?他给江觎画的那么多画呢? 那些都是他精心完成的作品,认真装裱起来挂出来展示的,都放去哪儿了? 他下了楼,打算去地下室找一找。 果然,门一打开,就看见这里堆了许多和楼上一样的箱子,江序清粗略看了一眼,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裹着牛皮纸的盒子夹在许多画框中间。 “……这是什么?”江序清走过去拎起那个被压扁的盒子,摸了下发现它本身就是个相框一样的方块。牛皮纸上也写着日期:五月十一日。 江序清一边想着这个时间自己在做什么,一边动手拆了起来。 果然是一个相框。 翻过来后,照片里熟悉的面孔静静与他对视。 “……不、不对,这不可能——” 江序清死死瞪着这张黑白遗像,反应了许久意识过来,照片里的人是江觎。 是他许久未见的爱人。 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江觎的去向避而不谈。 他抱着遗像痛哭起来。 偌大的别墅里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回音。幸好这房子私密性好,又隔音,不用担心会被隔壁邻居告扰民。 过了很久,江序清拖着酸麻的双膝站起来,怀里抱着照片,一步一步挪回客厅,拿起手机给苏芸打去电话。 “清清啊,怎么啦?” 江序清张了张口,扯着嘶哑的声音问:“……你们把他埋哪儿了?” 五月十一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清清……你都知道了?你在哪儿呢?先冷静下来听妈妈说,我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这个事情——”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清清,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 “喂?清清,你在听吗?清清?” 江序清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举起那张遗像,就算变成了黑白色,江觎的脸依旧如最高级的艺术品一般漂亮。 第74章 这张照片,是他们一起拍的证件照,当时还留了一份红底的,他还开玩笑说留作结婚用。所以江觎笑得很开心,连眼尾的弧度都那么好看。 “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他的脸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泪珠断了线一样涌出来,弄糊了照片中人的脸。 他就这么抱着这张照片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哭累了就说话,说累了眼泪就继续流,也不知道中间睡没睡着,天微微亮的时候,江序清起身去卫生间冲了把脸。 眼睛肿得像个核桃,鼻音浓得像重感冒,他看着手机上苏芸发来了许多消息,按照那个陌生地址找到了江觎的墓地。 他对工作人员说:“我想取走我爱人的骨灰。” 江序清大学时有段时间去俄罗斯当过交换生,每周有空时,他都会去教堂附近转一转。有时是写生,有时是散心,那时他常独自一人,经常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上,然后生病、撞邪、倒霉。 他那时候一点也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更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相信这种东西。 苏芸最终还是把他昏迷期间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医生是如何查出他的病,江觎是如何努力的去找治疗方法,决定进行手术前江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是那极少数能够痊愈的个例。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决定把心脏换给你,就说明他希望你替他继续活下去,清清,你可一定不要辜负他这份心意啊。” “嗯。” 江序清点头,他知道江觎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所有。 换做是江觎要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做同样的决定。 他只是不想这么孤单的活着而已。 即使已经把江觎的骨灰接回家了,家里还是太空荡了。 新家太大了,要想填满可不是个简单的事。 最后一次全身检查做完后,医生告诉他,术后恢复得很好,移植到他体内的心脏没有出现明显的排斥反应,为了确保健康,还是要长期服用免疫药物。 前两年半年复查一次,之后定期一年检查一次就行。 之后,他顺利出院。 苏芸说的没错,江觎几乎将所有后事都安排妥当了,有那些巨额遗产,未来他不需要工作,后半生也能滋润富裕的度过。 而他本人,也会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江序清再三和苏芸保证,自己真的不会做傻事之后,就开始频繁往世界各地跑。 起初,他给出的理由是散心。苏芸相信了,经常过问一下,每次也都能得到他的回复。 但很快苏芸就意识到了不对。 江序清频繁往一些很少听说过的东南亚国家跑,去的地方也不是网上能搜到的旅游区,更令苏芸感到担心的是,江序清卡里的钱时常会大笔大笔的消失。 她问起时,江序清就告诉她确实是自己花掉的。可是,他干了什么能一次性花掉那么多钱?再说,清清根本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但她去查时,也查不到具体去向,这一笔一笔的钱经过多次转手后,最后流去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清清,你还在国外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呀?” 江序清每次回答都很匆忙:“过几天。” 过几天是多久?苏芸还要再问,电话就已经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无人接听。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清清宝宝变成小寡妇了 第40章 “万一是我老公呢。” 江序清已经回来了,但他此刻忙着收拾屋子,无暇安抚母亲的担心。 他找了这么久,尝试了很多方法,大多以失败告终,但并不是一无所获。 一进门,他立刻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保护了一路的几个泥罐子。带着这些上飞机不方便,他费了些事儿才带回来。 打开后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泥土的腥,混着某种腐烂发酵的怪香。江序清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然后小心翼翼的挤出鲜血滴了进去。 “对了,”江序清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卧室,把床边柜上一个圆滚滚的瓷瓶抱出来,摸了摸盖子小声说:“大师说用这个效果更好,我试试,你别生气啊。” “要是生气了,就回来看看我。” 那个神兮兮的老僧帮他算过日子,说人已经死很久了,招也很难招回来,就算真招回来了也成孤魂野鬼了。 孤魂野鬼这四个词刺痛了他的心,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他放下骨灰,照着手中的图,沾着罐子里的液体,在房门上涂画起来。 画完后,他直起身,将东西收拾好,把骨灰摆到正对那扇房门的祭台子上。 洗完澡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出来。 “啪。” 卧室灯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他愣在原地,忽地睁大眼睛,直直盯着床边的相框,轻声问:“江觎……是你吗?” 没有任何反应,几秒钟之后,滋滋电流声中灯重新亮了起来。 什么变化也没有。 江序清失望的叹出口气,走到床边坐下,烦躁的擦着湿发,闷闷道:“唉花了我一百多万,还以为有点用呢。” “没关系,过几天我在国内再找找。”他抬起头,冲床头静静凝视他的遗像笑了下:“反正你得回来陪我。” 第75章 “我要活下去,”他的笑没挂一会儿就垮了下去,语气也带上几分委屈:“没有你我不行。” 他在国外跑了一周多,这次回来累坏了,关了灯很快就睡着了。 钟表跳到零点,一个虚虚的黑影极快的掠过床尾,它模糊的就像月光虚了焦,形状扭曲,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贴到江序清脸前。 随着它和床上人贴的越来越紧密,样子也逐渐变得具体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序清起来时感觉浑身上下累得发酸,头也昏昏的没什么精神。点了一份外卖后就继续睡了,一直被门铃吵醒才睁开眼。 外卖员到了,他起身去开门,眼睛还没睁开,先听到一声刺耳的惊呼,那送外卖的扔下餐慌忙跑了。 “……”江序清挠挠头发,拿起饭回客厅,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异样啊,除了有些疲惫,眼下两块黑眼圈,嘴唇没什么血色外,一切都很正常。 江序清打开水龙头低下身子洗脸,镜子里映出一张乌青的,死气沉沉的脸,眼眶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眼白。 刚才外卖员开门时,这张脸就阴气沉沉的搭在江序清头顶上。 他站起身,镜子里的脸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序清坐在餐桌边吃饭时,它就坐在对面,在江序清张开嘴时,伸出一根类似手指的触须塞了进去。 “嘶,好痛——”江序清一不留神咬到了舌头,疼得皱起眉。他起身去冰箱里拿水,刚一转身,餐盘就被它推了下去。 “啧。”汤汁贱的到处都是,江序清头痛的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食欲顿时没了一半。他去找拖把,打扫的过程里,它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刚准备把垃圾扔出去,哗啦一声,垃圾袋破了,又撒了一地。 啪——江序清把袋子往地上狠狠一甩。 它慢慢站了起来。 面对面瞪了一会儿,江序清闷闷的嘀咕:“算了,不骂了。” “万一是我老公呢。” 他又重新扫了一遍,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家里都很安静。 安静到他有些着急了。 “这到底有没有用啊?”他歪头看着门上画的符咒,又看看同样按照大师的话摆放的祭台,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它靠着门,漆黑的眼眶盯着走来走去的人,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着“江觎”两个字。 “啪。” 客厅灯灭了。 摸着黑,江序清还在问:“江觎,是你吗?” “我知道你在这儿……” “你回来看我了吗。” “啪。” 灯又亮了。 它在江序清身旁蹲下,盯着他哭,漂亮的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这个人类话真多。 它感到有点无聊,于是这天夜里,它再一次爬到江序清身上时,用的是遗像里的脸。 “大师……我最近总是梦见我的爱人,我觉得他好像回来了……” 江序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给那位老僧打电话的时候,那只鬼正紧紧的缠着他。 “我不知道,没什么异常……我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的。”江序清伸手拿过床头的照片,失落的抚摸着里面的男人。 黑色的舌头滑过江序清的侧脸,它贴在他头旁边,角度扭曲,目光阴沉的瞪着照片里的男人。 “可是我看不见他,大师,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也回来吗,我可以花更多的钱……” 不要看他。 它伸出手捂住那张照片,缠着江序清身体的触手变得更多了。 他在梦里看见的人明明是自己,只不过就是用了这张脸而已。 “江觎”……它就是江觎。住在这房子里这些天,它已经把江序清从里到外都摸清楚了。 待在他身边很舒服,待在他的梦里也是。 不要看他。它伏在江序清身上,漆黑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脸,舌头舔过那被泪淹湿的双眼,轻柔的叫出梦中那两个字:“清清。” 清清,是它存在的原因。 这个脆弱的人类,是它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必须要紧紧地抓住才行。 第二天早上,闹钟第一遍响起,江序清不想起床,迷迷糊糊间,他伸手往旁边摸手机。 却摸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然后结结实实倒吸一口凉气。 还来不及反应,床上人悠悠转醒,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清清。” “江觎……”江序清浑身汗毛倒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你是鬼吗?” “你怕我吗。” 下一秒江序清就翻身压了上去,他将头深深埋在江觎颈窝间,责备又欣喜的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一直都在。” 被他压在身下的部分突然瘪了下去,江觎的表情有点无奈:“……你看。” “抱歉抱歉。”江序清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下来,对视两秒,他捧着江觎的脸吻了上去。 能感受得出来,江觎的身体不是那么好用。 起码没有以前那么好用。 “我还想着,如果你再不回来,过两天我就再去找那大师一趟……”他轻轻理着江觎的黑发,深深吸了口气。 “别去,清清。”江觎压在他身上,低头咬上他的下颌:“我不要你走。” 第76章 “可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江序清很担心,因为他现在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可靠。 江觎克制的吻他:“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很快就好了。” 获得阳气最快的办法就是从活人身上吸取。 江序清是最完美的养料。 江觎回来了。 虽然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只要他在就好。 虽然和江觎接吻时,他那非人般的长舌总是想钻进自己肚子里。 虽然早餐里偶尔会夹着几根,他不小心掉进去的手指头或者眼珠子。 虽然他们总是寸步不离的黏在一起,一天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虽然他的记性变得很差,有时候连自己在叫他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可以理解。 毕竟,江觎已经不再是“人”了。 “清清……清清。” “不行,”江序清推开他的脑袋,拒绝道:“你要太多次了,我好累。” 这些天他们不分昼夜的胡闹,好像是要补上中间这段没有彼此的空白一样。江觎不吃不喝还能精力充沛,他是人,他不行。 江觎的下巴搭在他胸膛上,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他抬手摸摸这张苍白俊美的脸,说道:“你怎么变成鬼也这么黏人,再折腾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好吧。” 江觎皱起眉,抬头亲了亲他,乖顺的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躺到一旁睡好了。 没一会儿,江序清就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江觎盯着他,目光贪婪的扫视着他的脸。 真漂亮。 他抵着江序清的额头,宝贝般搂住他,小心地忍住把他捏碎的欲望,暗暗的想:养好一只人类真麻烦。 怎么样才能既不弄死他,还能和他在一起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觎收敛了许多。 不触碰江序清对他来说,就像人不进食一样难以忍受。他们整天呆在一起,只要闻到江序清身上那股诱人的香气,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扑上去。 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江序清会死。 他感受到自己正在快速的适应这个世界,之前他只能在夜晚出现,现在白天他也可以露面,前几天他还不能走出这个房间,现在他已经可以离开这栋房子了。 这意味着江序清也在以同样的速度衰弱。 尽管他们结合的次数已经在减少了,清清依旧很累。 今天早上,江序清蜷缩在床上,整个人陷进被子里,还是在瑟瑟发抖。他很脆弱,声音听着无比虚弱,拽着被角对他说:“老公,我有点不舒服。” 他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喂给江序清喝下:“好一点了吗?” 江序清摇摇头,眼下乌青,脸色死白,眉尖皱得更深了。 他拧着眉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一步一步退出房间,万分不情愿的消失了。 他走后,江序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江序清被饿意叫醒,精神感到好了一些,下床起来找他。 站在客厅里叫了半天也没见江觎再出现。 第41章 “你老婆真乖。” 江序清给自己煮了点粥,默默坐在吧台边喝着,他想起从东南亚那个小国回来前,那个大师跟他说过,做这种事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是被招来的东西索了命,就是耗干心血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没有好结果的,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人都免不了贪心,除了贪恋江觎那点儿好,他还有什么想要的?钱,他不要钱,反正那些钱也是江觎留给他的。 命,他现在活着也是江觎给的。 他的心脏还在自己胸腔里跳着呢,想要的话,还给他就是了。 “你回来吧,江觎……见不到你更难受。” 空气就像死了一样,江觎没有出现。 江序清推开碗,伏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埋头难过着,哭累了便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后,身旁悄无声息站着一个人影,江觎低下头靠近了他,手指尖抹掉他眼尾的泪水,把他送回卧室后,静静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不能只靠吸取清清一个人的精气来支撑这幅人类身躯。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活人。 他隐约记得,有一个人特别该死。 整整三天,江觎都没有再回来。 江序清白天等晚上等,夜里惊醒了都要叫他两声。 “难道是这个符失效了?”江序清看着门上画的乱七八糟的符咒,想着要不要再补一遍,他拿出泥罐子,用里面剩下的液体重新画了起来。 画到一半罐子空了,剩下的部分补不全,江序清有些懊恼,但没办法,都已经画上了,于是他沾着掌心的鲜血,硬是把剩下几个符补完了。 把那几个泥罐子收好后,他又给自己清理了伤口,前段时间没痊愈的掌心重新缠上厚厚的纱布,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拿出抗生素,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他思索着,他和江觎现在这样还是不行。既然有办法招回江觎的鬼魂,就一定有办法留住他。他打开手机开始看机票,决定再去一趟。 这次他会准备更多的钱,押上更多的筹码,只要找到养魂的办法,江觎就不用再消失了。 就像赌博,赌赢一次,就有第二次。江序清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后果,他只知道江觎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第77章 晚上,他在洗澡时,浴室里的灯突然忽闪起来,“江觎?”他眉毛扬起,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氤氲的水气问:“是你吗?” 回答他的是更加急促闪烁的灯光,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爬上他光裸的脊背,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反应,蓬头里突然喷出一股子鲜红的血,迎面泼了他一脸。 “呸、什么鬼东西——” 他狼狈的后退几步,刚一抬头,就看见天花板上趴着一个“人”,它的头正以三百六十度转到背后,空白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我操这什么鬼东西!!!” “江觎!!!江觎!!!”他当即尖叫出声,吓得连滚带爬摔门而出:“我要死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江序清头皮都要炸了,江觎不在家,怎么办? “嘭——” 浴室里传来一道,膨化食品包装袋挤爆开的声音,门把手动了动,江序清瞬间噤声,撑着发软的双腿往后爬。 门被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侧的血迹,直勾勾看过来。 他的眼睛里一片空洞的黑,血迹斑斑的脸颊边皮肉没长全,暴露出尖锐的下颌骨,和一排森然的尖牙。 这模样比刚才浴室里那个东西好不到哪去。 “……江觎、是你吗?” 江序清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到皮革制的沙发靠背上,不知是怕得还是冻得,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皮鞋尖在他面前顿住,发出喀喀两声骨头摩擦的声响,他忍不住蜷得更紧,胸腔里挤出恐惧的呜咽。 “清清。” 他猛地抬起头,刚才居高临下的男人半跪下来,可怖的模样瞬间变回熟悉的俊美脸庞。 江觎伸出手,一把将他拉进怀中,大力抚着他的后背,温柔的轻笑:“清清,我的宝贝。” “别害怕,我都解决掉了。” “下次不要叫它们进来了。” 江觎将他从冰凉的地面上抱起,再轻轻放到沙发上,拿过毛毯将他光裸的身体包起来,爱怜的抚弄他额前的湿发,低声道:“清清,你有我一个就够了。” 江序清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我没有——不是我、” “这个,直接用你的血,能招来的不止有我。”江觎走到今早他画符的地方,叹了一声,手掌按了上去。 一股烧焦的皮肉味在空气中散开,一分钟后,他收回手,搓了搓黑色的手指头,那些符咒全被他擦花了。 连同江序清第一次画上去的那些,也没了。 “别动那个!”江序清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他拽着毯子猛地站起,没走两步腿一软又跌了回去:“符咒没了你会消失的——” “你吓坏了。”江觎揽着他,一手捧起他的脸颊揉个不停:“擦了也不怕,你在,我就不会消失。” “没事的,清清。不擦掉的话,还会招来别的脏东西,你想和它们共处一室吗?” “不想,对吗?我也不想。” “宝贝,你只能有我。” 直到江序清的呼吸平静下来,江觎才温声问:“好点儿了吗?” 江序清摇头,盯着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在他可爱的大眼睛里,江觎看见了害怕和委屈,倒是没有一丝嫌弃。 他于是问江序清:“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样子很恶心?” 江序清还是摇头。 “很丑陋,我知道。清清,你不用安慰我,你喜欢遗像里的我对吗?”江觎顿了下,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侧蹭了蹭:“我会变回你喜欢的样子,给我一点时间。” “所以你才走的吗?” 江序清的掌心贴着他的脸庞,即使和过去一模一样,摸起来依旧是僵冷的。 这非人的触感,和今晚的遭遇,再一次告诉他,他的江觎能重新回来有多么不易。 “我没找到你的时候,你也像刚才那个东西一样吗?” 江觎点了头,可能是想挽回一点形象,他补充道:“我比它更好,我没有吓过你。” 哪怕在化不了实体的混沌期,他也没有对江序清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如果觊觎身体算的话,那也仅仅只有几次而已。 大部分时间,他都乖乖躲在江序清梦中学习遗像里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越渴望江序清,他就越嫉妒那个名叫“江觎”的男人,即使变成了“江觎”,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感到嫉妒。 现在,他心中那滔天的嫉恨燃得更烈,他的清清居然在与他拥吻时说:“江觎,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 “尸体也好,鬼魂也好,只要你是你,只要你陪着我。”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他狂热的吻着江序清,被那两条长腿缠住腰时,满心都是怨恨。 “宝贝清清……我的,你是我的。”他抱着江序清回到卧室,在那宽敞的大床上微微直起上半身,身下人正满脸迷离,含情脉脉的叫他的名字。 大床旁的柜子上,正对着他们的那张黑白遗像里,名字的主人正在静静的看着床上交缠的两人。 “你老婆真乖。” 他看着男人那和自己一样异常俊美的脸,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挑衅,勾起唇无声道:“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他俯下身,和他的爱人继续一轮翻滚。 第78章 不知道江觎离开的那几天去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再回来后,他变得更加像一个“人”了。 江序清再一次吃到他下厨做的早饭时,感到久违的幸福,上帝是眷顾他的。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临走前,江序清踮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你要和我一起吗?” “好啊。”江觎点头。 当然,就算江序清不问,他也会在对方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悄无声息的跟上去。 反正不会有人看见他。 “我要去市中心的美术馆,工作室有一组新的作品在那里展览。”为了显得不那么奇怪,江序清出门前在耳朵里塞了个耳机,对身旁人说话时就装作自己在打电话。 “你愿意陪我一起来,我很开心。” 他瞥见路边商铺的玻璃墙,里面倒印着路人,和自己的身影。 “除了我没人能看见你,是吗?” 身旁的男人牵住了他的手,歪头冲他笑了:“你能看见就够了。” “你介意吗?” “不,”江序清摇摇头:“这样挺好的。” 进美术馆时,他轻轻补上:“以后省得买票了。” 从各方面来说,江觎都能为他省下一笔。 今天是周末,过了立秋,燥热的风也降了温度,天气格外好,美术馆里的人也格外多。 “牵着我啊。”江序清小声提醒,带着江觎朝展厅内里走去。 他直奔目标,展厅里参展的其他画作他一眼也没多看,径直来到画廊深处,雪白的一面墙上挂着一组厚重的油画。 四张画,不同的色调,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场景,但笔触极富冲击力的画面里,都是同一个人。 这组画摆放的位置不如前面的画作好,没什么人愿意绕一圈来这里看,走进来的路人,大概也会被这几副,不知作者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画出的作品吓到。 右下角写着这组作品的名称——《觊觎的人》 “这些都是我出院之后的画的,”江序清凝视着其中一副,思绪回到作画那段时间:“我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江觎站在他身旁,静静听着。 “我本来打算,等这组画展完后,就全部烧下去给你看。”江序清眼睛发红,吸了吸鼻子,抬头冲他绽开笑:“但现在不用了,对不对?” “我的清清。”江觎抚摸着他的脸庞,满眼怜爱的对他宣誓:“我爱你。” 他看不懂那些画,也听不懂清清在说什么,但他现在是“江觎”,作为清清最爱的人,他有责任在清清难过时说出这句话。 似乎是觉得不够,他严肃的重申:“我会更爱你。” 江序清轻笑出声,点头应了声:“好。” 第42章 真相就是这么恶心。 在展厅里转了一圈,中途有几个资深画迷认出了江序清,兴冲冲过来要了签名和合影。 合影的时候江觎就站在拍照那人身后,阴沉沉的瞪着搭在江序清肩上的手,在他那瘆人的注视下,江序清的笑都僵了两分。 等粉丝走后,江序清才敢压低了声音教训他:“不许吓人,不听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对不起。”江觎立刻变回温柔的笑脸。 逛了大半天,看了看时间,是时候回家了。 重新回到大厅时,远远传来一声不确定的:“江序清?” 是粉丝吗,江序清做好假笑表情,一回头就看见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熟人,齐铭庭。 他微感诧异:“齐哥?” “真是你啊。”齐铭庭也觉得惊讶:“没想到能在这碰上。” “我有作品在这里展出,”他解释完,又问:“齐哥你怎么也在?” “我也是听说这边有你的画展,顺便过来看看……你最近还好吗?” 自从他做过手术再醒来后,就再没见过齐铭庭了。江觎的事,齐哥一定是知道的,他当时不告诉自己,估计也是受了江觎的嘱托。 “我过得挺好的。”他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透明人,发自内心的冲齐铭庭笑了笑:“一切都还好,和我哥走之前一样。” “是吗?”齐铭庭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看开了啊,我还以为……” 江序清点点头:“嗯,他虽然走了,但我想以后他会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齐哥你呢,最近过得还好吗?” 齐铭庭神色复杂:“还行吧,最近有一些旧事让我有点烦。”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江序清真诚的问。 放以前,齐铭庭听到他这么问,一定会说些玩笑话接过去,大气的表示自己可以解决。他也做好了被齐铭庭拒绝的准备,虽然他是真心想忙的。 但他没想到,齐铭庭居然迟疑了。 并且说:“或许有吧。” 没等他细问,齐铭庭就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对他说:“幸好今天碰上了,弟弟啊,看到你现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江觎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替你感到开心的。” “那以后再联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走出两步,齐铭庭又转回来,问道:“对了,你家的新地址还是那个吧?” 江序清不明就里,老实回答:“是的,我住在新房里。” “好,再见了弟弟。” 齐铭庭背影匆匆,赶时间回去的样子,他现在的身价,还能百忙之中来看亡友弟弟的画展,真是很难得了。 第79章 江序清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小声跟身旁人说:“齐哥人真挺好的,你哪儿交的好朋友,我怎么就碰不到呢?” 江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光听不懂,他还想掐死刚才那个和清清说话的男人。 但是清清不允许他吓人,而且清清看起来很欣赏那男人,他只能怨气冲天的问:“哪里好了?” “哪里都很好啊,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江觎阴测测的冷哼。 江序清牵着他走出美术馆侧门,边走边哄:“你生气啦?哎,就说了两句话嘛,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小气。” “不允许我小气?”他问。 “允许允许,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路上时不时有行人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大概是觉得一个人走在街上自言自语很奇怪。江序清表情坦然,目视前方,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蜷缩,与空气十指交握。 入了秋,天变得比翻书还快,昨天还是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今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阴雨。 从国外带回来的特产,前两天叫人送给妈妈和小妗了,画展结束后,工作室也没什么事情要忙。 这样空闲的时间,幸好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二楼画室内,视野开阔的玻璃窗布满水痕,模糊了楼下花园里四季常青的绿意,乌云压得外头暗暗的,身旁一盏落地灯却笼罩着暖黄的光。 耳边雨声阵阵,偶尔几声闷雷从远处传来,他窝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中,专注而缓慢的重读起一本艺术史论。 江觎枕在他膝上,曲着一条长腿,姿态懒散,神情专注的拿着一摞照片看来看去。 遇到没见过的人,他就指着照片问:“这是谁?” 江序清闻声抬起眼,淡淡的瞥过来:“唔…我的高中同学。” “哦。”江觎应了一声,放下这张,重新拿出另一沓认真翻看起来。 这照片盒是和江觎的骨灰一起带回来的。他去要骨灰时,工作人员才想起当时把它也当作遗物寄存了起来。要不然,估计已经跟尸体一起火化了。 里面大多数都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江觎看了许久,盯着照片中幸福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怎么了?”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又变回一片漆黑的眼眸,江序清放下书,俯身亲了亲他冰冷的额头。 他仰起头,眼皮急速翻了翻,瞳孔恢复正常。突出的喉结滚了一轮,他紧张的问:“清清,我回来你开心吗?” “当然了,你感受不到吗?”江序清牵着他的手按到左边胸膛上,掌心下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江序清温柔的吻落到他的脸上,如落在窗上的雨滴一样细密。 清清的爱是属于江觎的,可那又怎样?他就是江觎。 他可以变成清清想要的一切,只要清清也给他爱。 “清清,”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诚挚的保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窗外,雨还在下。 绵延不绝的阴雨,笼罩着斩不断的一切。 下午过去了一半,江序清的书也只看下去一半。满地狼藉留给江觎收拾,他去楼下洗个热水澡。 裹着浴袍出来时,江觎还没收拾完楼上弄乱的画室,他打算上去看看,刚踏上楼梯就听见门铃响起。 “叮咚——叮咚——” 是谁?他披了件外套走向门口,显示屏里站着一个快递员。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这有一个您的包裹,麻烦您签收一下。” 门打开,快递员递过来一个包裹严实的长方形盒子,他接过来,盒子很轻,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最近没有网购过,这会是谁寄来的? 他翻看快递单,寄件人处写着:齐先生。 齐?齐铭庭?是他寄来的? 江序清想起前两天遇见时对方说过的话,分别前还问了他的地址,想着可能和那有关。他拆开快递,里面是一个文件夹,用黑色防水袋装着。还有一个透明小袋子,装了个银色u盘。 以及一张纸条。 上面是齐铭庭的手写信: 【弟弟,我想了很久,既然你没有像江觎走时想的那样忘记一切,现在也从他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了,那么,这些东西,我想你也有必要知道。 你哥不想给你看这些,他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爱到我觉得他就是个傻逼。但我不能瞒着你,看与不看是你的选择。 如果你哥给你托梦,记得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替我说两句话,让他别怪我食言。】 江序清深吸一口气,拿着包裹进了房间。 他一定要搞清楚,江觎到死也要瞒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文件夹里的纸页散在床上,笔记本屏幕里,u盘里的视频自动播放下一段。 江序清紧捏着那张泛黄的信纸,手腕颤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清秀的黑体字刻在他脑中,他才勉强拼凑出真相。 这封信,是江觎的母亲留下的。这个名叫蒋毓的女人,死时还不到三十岁。 她是被迫害死的。不仅如此,她所爱的亲人也是被迫害死的。那个男孩只有十四岁,因为天生的疾病常年吃药,他长得清秀漂亮,就像他的姐姐一样。 但他却死在了他的亲姐夫手上,尊重与敬爱换来的是无尽的羞辱与逼迫,到死都无法瞑目。 第80章 而凶手正是蒋毓的前夫,江觎的父亲,他的继父。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序清不可置信,但屏幕里播放的视频,和那一张张收集不易的证据,都在告诉他,这就是真的。 真相就是这么恶心。 他不敢想,当初得知这些的江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是他的母亲,是他的至亲,她给了他生命,却让他用那个死掉男孩的名字。 一个人做下的错事,为什么要让另一个无辜的人来承担? 江觎又做错了什么? 母亲和舅舅被父亲害死,自己又被父亲视作仇人,从小除了打骂得不到一丝关爱,而凶手却能逍遥法外,安然无恙的娶新妻子,组建新家庭,对新子女们视如己出。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恨吧? 怎么可能放得下? 怎么可能不报复? 但江觎什么都没有做,少年时默默隐忍,长大后独挡一面,没有诉苦,也没有怨恨,对他,这个继母的儿子,付出了全部的爱与温柔。 甚至…甚至……为了他日后能安稳的生活,维护江家和他的名声,直到死都没提过这些事。 连江觎留给齐铭庭的话,说的都是: 【这些证据不能销毁,江炜杰最担心身败名裂,如果将来,他违背当初答应我的诺言,做出任何伤害清清的事,麻烦你到时帮我将这些上传给法院。 至于清清,别告诉他,我不想他难过。】 不想他难过……不想他难过。 江序清伏在床上痛哭不止。 “清清,你怎么了?我的清清——” 听见他崩溃的哭声,江觎立刻来到他身边,半跪着将他搂进怀中,手足无措的安抚着:“别哭,怎么了,发生什么我都能帮你解决,不要哭了——” 听见他的声音,江序清哭得更大声了。 伏在床沿的身体剧烈的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喘气,他用力顺着江序清的后背,手掌强硬的掰开臂弯捧住江序清的脸:“发生了什么?清清,谁让你伤心了?” 江序清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的哭声没停,哽咽着问:“你、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傻呢?” “我…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 齐哥说的对,江觎就是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江觎一款到死都在心心念念着宝贝老婆的究极恋爱脑,变成鬼之后脑浆都化了还在恋爱脑,谁来救救他。。。 第43章 “你再说一遍!” “你哪里都好,清清,你是最好的。” 江觎认真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死人是没有味觉的,但他还是尝到了苦涩的咸。 他搞不明白,江序清为什么突然如此心碎,哭得像个泪人,问也问不出原因。 江序清只是伏在他肩头,控制不住的抽泣。 “……不能就这么算了。”江序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嗅着江觎身上那从泥土里带出来的奇异淡香,渐渐平复下来。 他从江觎的怀抱中抬起头,定定的整理起散落一床的纸页,将它们重新装好。 “我不会原谅他的。” 江序清想了一晚上,怎么能在既不伤害母亲和小妗,也不影响江家事业的前提下,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他设想了很多可能,但没有一条能保全所有人。 这件丑闻一旦揭开,江家所有人都不会好过。江觎一定考虑得比他更周密,想得比他更多,却是因为顾虑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黑夜中,他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身后,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揽着他的腰,像过去一样拥着他,只是耳畔没有呼吸,紧靠着他的胸膛里也没有心跳。 他微微偏头,江觎正安静的看着他。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四目相对,江觎轻声道:“睡吧,清清,你今天累了。” “不。”他摇摇头,专注地凝视江觎的脸:“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第二天江序清早早起床,顺便给苏芸打了一通电话,问了她的近况,小妗在国外的留学生活,以及——父亲最近怎么样。 他主动问,苏芸很惊讶,自从上一次他和江觎最后一次回江家,大闹了一通之后,父子俩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江序清出车祸住院时,他本是要来看望的,毕竟就算不是亲生的,江序清也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是后来,江觎在医院里见过他一次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他走时大发脾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江序清。 这两年,江炜杰年纪大了,集团里的事情也没那么精力去打理,江氏高层现在各怀心思,苏芸虽然有帮手,但真正夺得大权没那么简单。 她和江炜杰做了那么多年表面夫妻,看似和和睦睦的,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最多的只有利益。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江觎死了,不仅如此,他还将所有财产,以及他能分得的江家遗产悉数转到江序清名下。 她也就不执着于缓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了。 听到江序清问江炜杰最近的安排,想抽时间回一趟江家时,她感到很欣慰,又道:“清清啊,你愿意回来妈妈当然是开心的,不过,你父亲这个人什么样你也知道,不用太过勉强自己。” “嗯,我知道。”江序清淡淡的应着。以前他心中的父亲,外表严肃,不好相处,掌控欲强,典型的长官式家长。小时候对他倒是不错,但当他得知那些隐秘的事实后,这点好也变得恶心起来。 第81章 “我想我应该重新认识他了。” 当初江觎拿这些证据威胁江炜杰,要求是换取他的自由。这条件还是太轻了,他的自由、他的家人、他的名声,和江觎所受过的伤害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要江炜杰亲口承认这一切,还蒋毓和她的弟弟一个公道,然后去死。 “清清,你要去哪儿?” 在他整理东西时,江觎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做完我就回来。”他定定的看着江觎,两手按在他肩上,认真的说:“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不。”江觎拒绝:“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不行。”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不要你回去,也不想你再见到那个人。” “你在的话,我会更难过的。” 江觎蹙眉不语,良久,才点了下头:“好吧。” 临走前,他捧着江觎的脸,在那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印下一吻:“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上一次回家发生了什么,过去许久还历历在目,那种混乱的场面,江序清不是很想再经历第二次。 阿姨见到他很高兴,告诉他,先生在家,夫人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还问他留不留下吃晚饭,晚饭想吃些什么。 他摆手说不了,然后径直去了江炜杰的书房。 小时候他不喜欢父亲的书房,来到这儿一定是因为他又犯错了。犯错就要得到惩罚,罚站也好,不许吃饭也好,这些都没有待在父亲的书房里可怕。 站在那张高高的檀木书桌前,他要低着头,一边认错一边接受父亲那审视的视线。他越紧张声音就越低,慢慢的带上哭腔,这时,桌子后面的父亲就会发出沉重的低吼,让他提高音量。 他要不停的忏悔,站到父亲满意才能出去。 如果他不小心犯了更大的错,或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父亲,惩罚就不仅仅是忏悔那么简单了。 他还记得那一次,父亲脸色阴沉的把他带到书房,他很害怕,一路上都在想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惹父亲不开心了,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委屈和惊慌淹没了他。 他想要辩解,可父亲急迫的声音打断他,要他立刻脱下裤子,光着屁股伏在那张檀木桌上,等着挨一顿打。 幸好那一次江觎突然出现,父亲才放过了他,将怒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尽管他当时年纪还小,但心中对哥哥的出现还是充满了感激。从那时起,试图靠近江觎的念头就在他心中发了芽。 原来那么早以前,江觎就已经在保护他了。 江序清四下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江觎的影子,出门前江觎答应了会在家乖乖等着自己的。就算江觎会不高兴,他也不想让江觎再回到这个家里来。 这个地方对江觎来说,和噩梦有什么区别?他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有能力带自己逃出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魂魄,不能再见到肮脏的人。江觎舍不得他才没有做完的事,他来做。 他站在书房外深吸一口气,屈起指节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道苍老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江序清推开门走进去,他有些嫌恶的蹙起眉,视线落到书桌前那道高大但微微佝偻的身影上。 男人见到他,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下,牵动起眼角耷拉的细纹,满脸疲态的抬起头,叫他:“是清清回来了啊。” 衰老使他变得丑陋,过去威严肃厉的面孔堆满皱纹和赘肉,点点胡茬和鬓角的白发让他看上去,居然多了几分可笑的慈祥。 “别那么叫我。”江序清冷淡的说,亲昵的小名在他口中叫得很恶心。 “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怎么叫你我说了算。”江炜杰重重的哼了一声,话音一转:“算啦,我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你那个不成器的继兄已经没了,只要你愿意听我的话,这个家就还是你的。” 江序清冷笑一声:“如果我不听话,你能把我怎么样,像对待蒋毓阿姨和她弟弟一样把我弄死吗?” 空气骤然静了,江炜杰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嘴角抽动着,看起来在竭力压抑着怒气。 “你用那么下流无耻的方式杀了两个人,以为江觎走了,那些事就能烟消云散了?” “你配当一个父亲吗?”江序清气到忍不住颤抖,冷声质问:“你配当人吗?” 回答他的是江炜杰不屑的嗤笑:“哈……你跟那小子待久了,说话的口气都变像了。”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是他告诉你的?”江炜杰起身向他走过来,头痛的叹出口气:“哎,这个祸害……怎么死都死不干净。” “清清啊,你是个好孩子,你没他那么狠的心。就算不替我也要替你妈妈和妹妹想一想。” “二十多年前的事,没必要再提了,人嘛,都有犯错的时候,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后悔自己做过许多不该做的事。” 也许是年纪大了,面对江序清的指责,他倒是坦然接受了起来。 当事人已经死了,留下那个儿子也死了,他顺风顺水过到现在,根本不忌惮江序清手上的那些证据,甚至责备起人来: “清清啊,你扪心自问,我虽然是你的继父,但我对你如何?对你妹妹如何?比对我的亲儿子还要上心,这是事实吧?” 第82章 “对你们的母亲,我更是尽到了责任,过去我是做过一些错事,但我从来没有辜负过她吧?我是一个好丈夫吧?你何必要因为这些事儿,来破坏我们这个家庭,让我们难堪呢?” 江序清简直要被他的厚颜无耻恶心吐了。 作恶者居然义正言辞的指责起他来了? 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好奇:“你真的后悔过吗?” “当然了,后悔啊。”江炜杰一脸唏嘘的表情:“果然啊,你的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才能教出你这么惹人喜欢的孩子。” “不像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怎么教都教不好,就不该留着他,我当初要是没动那点恻隐之心,现在该多好——” “你再说一遍!” 江序清猛地拽住他的衣领,一拳砸了上去。 “谁是坏种?!” “谁是祸害?!” 他气红了眼,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冲着江炜杰的脸拳拳到肉。 他算是看懂了,这个恶魔,到现在后悔的居然不是杀了人,而是没把江觎也一起杀了! “去死吧、该死的是你!是你!!!” 他狠踹对方一脚,放以前,年轻时江炜杰的身高体型比江觎差不了多少,打起来他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但这一年江炜杰肉眼可见的极速衰老,空虚的内里早撑不起这幅躯壳了。 他被江序清按到在地,挨了几拳后便开始挣扎,摸到一旁的椅子腿,抡起来就往江序清头上砸。 江序清踉跄了一下,随即一双枯木一样的大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江炜杰双目赤红,脸上挂着血渍,愤怒的咒骂着:“你敢跟老子动手!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我告诉你!就是那个短命鬼还活着,他都不敢跟老子犟!” 他的手死死的掐着江序清的脖颈,看那白皙的皮肤底下青筋暴起,就像二十多年前对那个孩子做的一样,狠狠地将人控制在掌心之下。 “早知道你会跟那小子搞到一起,我当初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别着急,老子这就送你下去和他团聚——” 第44章 你想怎么做? “咳、”江序清使劲扣着脖子上的手,窒息的痛苦让他的脸红得发紫,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江觎的脸。 江觎、他还在家等自己回去…… 江序清手指痉挛着,紧紧攥住眼前的衣领,不知从哪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力量,用头猛撞了上去。 江炜杰的鼻血瞬间喷了出来,剧痛使他松了手,捂着撞破的鼻子倒退几步,江序清跪在地上,大股空气钻进他的鼻腔里,腥甜的鲜血也涌了出来。 嘀嗒嘀嗒落到瓷砖上,他抬手擦了一下,脑中一片眩晕。 下一秒,密闭的房间内一阵阴风拂过,喀喀两声熟悉的响动,江觎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 “清清。” 修长的身影站在他前方,拎垃圾一样拎起刚才地上的男人,随手扔了出去。 江炜杰的身体在他手里就像破烂,砸倒了桌子后,他动动手指捡起来,然后再一次扔到墙边。 他的头颅转到背后,鬼魅般苍白的脸面朝他,幽怨的说:“这就是你不带我出来的后果。” 说着,他向倒地不起的男人走去,背对着江序清,锋利的下颚线从耳朵下裂开,他的脸像面具一样掀了上去,露出狰狞的,满是尖牙的部分。 那超出常人的长臂将已经晕过去的江炜杰举了起来,他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刚张开嘴,身后“咚”的一声—— 江序清直直摔倒在地。 “清清?” 他放开手,那个男人扑通落回地板上,他瞬间变回原来的面貌,来到江序清身边。 他皱眉,江序清出门前还干净漂亮的脸满是血,横陈着几块青紫的伤,脖颈布满严重的指痕,他俯身舔舐起那些美味的血渍。 “醒醒,清清。” 江序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疑惑的拧起眉,突然,门外传来响动。 苏芸敲了敲门:“清清,你在这里吗?” 她顿了一下,扶着把手推开门,眼前一幕让她瞬间尖叫出声:“啊!我的天呐!” “发生了什么……来人!快点来人!!!” 当天晚上,江序清和江炜杰父子俩双双送进医院重症病房,苏芸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两人闹成这样。 江序清心力衰竭,头部受伤导致他陷入昏迷,极大可能旧疾复发。而江炜杰,全身多处骨折与内脏受损,生命垂危。 江玉妗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国外赶回来,陪在苏芸身边,接过一部分集团内的事情。她年纪不大,但做事雷厉风行,刚进公司时吃了许多苦,全靠自己一一扛了下来。 过年后,医院传来消息,江炜杰术后醒了过来,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能瘫在病床上度过所剩不多的日子。 江序清仍在昏迷。 每当深夜降临,高价聘来的看护下班,悄悄离开病房后,另一个身影就会准时出现。 他站在床尾,耷着脑袋,静静凝视床上的人,一夜又一夜的守在这里。 等待着他的爱人苏醒。 窗外飘起鹅毛大雪,洁白无暇的雪花自城市上空飘洒而下,在绚烂的霓虹灯中降落,堆积,浩浩荡荡,掩盖一切,遗忘一切。 江序清合上信纸,小心的将它放回信封中去,手指摩挲着那一行硬朗工整的笔迹:江序清亲启。 第83章 默然呆坐半响,他整理好表情,重新下楼。助理在楼下心惊胆战等了许久,见他下来了,连忙问:“江先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助理松下一口气,就听江序清接着道:“房子我不卖了,你回去吧,我会和我妈解释的。” 助理愣了愣:“啊?这,江先生——” “违约金算我的,还有什么后果要承担吗?”江序清边问边往院外走,助理忙跟了上去:“没有没有,您现在是要去哪里?” “回家。”江序清叫来司机,转头对她说:“你也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江序清给苏芸打去电话,他说不卖那栋房,给她的原因只有一句:“妈,我都想起来了。” 苏芸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只是轻叹了一声,对他说:“这样也好。” 江序清醒来后,命运没有再眷顾他,过去潜伏的后遗症还是出现了,和当初医生们设想的最坏结果一样,他不仅记忆受损,精神方面也出现了问题。 他不记得所有人,对“江觎”这个名字也是一脸陌生。 “这要一直瞒他到什么时候?”江玉妗不太赞同这个决定,总是气闷的说:“发生这么多让人火大的事,因为他忘了,所以我们就得陪着他演戏吗?” 江序清生病住院这两年,她在国外读书,苏芸怕她担心,中间发生的种种事都没提过。为了保守这一切,江觎离世的消息,也被包装成是意外事故,人已经走了,说再多也没意义了。 “小妗,答应妈妈,不要再提了。” 江玉妗抿了抿唇,应道:“知道了。” 事实证明,她天生就不适合当一个演员。 江序清很感谢她没有这个天赋,如果不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忘到什么时候。 只是,虽然很抱歉,但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他赶回榕江路江星大道115号,回到那栋闹鬼的别墅,这里曾是他和江觎的新房。 现在打扫得干净整洁,家具焕然一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一点也看不出这是间养过鬼的凶宅。 江觎不在这儿。 江序清打量着屋内每一个角落,想起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苦涩的牵了牵唇角。 他把江觎的鬼魂招回来,又亲手让他再一次消失。 那一晚,他毫不留情的杀死江觎时,江觎在想什么?会后悔吗?还是会怨恨? 江序清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指甲陷入掌心里,他知道江觎那时想是一定不是责怪他,而是永远都做不到的两个字——放手。 江序清知道,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没关系,他们约定过的永远很快就到了。 江序清翻遍整个地下室,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收纳箱里找到了压在最底下的文件袋。他将那些拿出来一一检查过后,拍照存了备份,然后给小妗发了消息,约她出来见一面。 遗憾的是,江炜杰已经死了。即使作恶者能够彻底逍遥法外,真相也应该被世人知晓。 小妗如约而至,看到这些证据后脸上一片空白,她万般震惊,从不可置信变为无法接受,最后崩溃的捂住了脸,嘶哑的声音问他:“妈妈知道吗?” 江序清摇了摇头:“我还没告诉她,但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 “在我失忆住院以前,回过一次江家,和江炜杰动手了,那时她肯定查到过一部分,江炜杰曾在外面养过小男孩儿的事。但江觎母亲和舅舅的事情,她应该还不知道。” 江玉妗抬眼看他:“……你想怎么做?” 三天后,报道刊登出一桩二十多年前,程江集团前任老董事的秘密丑闻。 相关证据指出,他曾□□前妻蒋毓的弟弟,致其死亡后为逃罪责,又操控蒋毓让其生下一子,以难产之名将其杀害。 爆出这则罪证的人,正是程江集团现任控股人之一,犯罪人江炜杰的继子,江序清。 一时间,舆论哗然,各家媒体争相报道这则豪门丑闻,同时江序清的意图也被各方不断猜测。究竟是何原因让他爆出二十多年前的案件,让江炜杰在死后遭社会唾弃。 江序清最后一次露面时,向公众宣布,他在程江集团中所得的财产将全部用于资助全国各地的儿童福利院,帮助那些患有特殊疾病,失去父母,无家可归的幼童,尽其所能让他们远离痛苦和伤害,能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 这一举动赢得不少好感与公众支持。 很快,有关江序清和其继兄江觎之间的关系被人深挖出来,两人违背世俗与伦理的恋爱引得不少争议。而江觎真实死亡原因爆出后,为爱献出生命的举动又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这一连串的事件在网上熙熙攘攘传了两个月,最终平息下来。 报道发出去后,齐铭庭联系过他,时隔许久,两人再一次坐下来吃一顿饭,餐座上却少了另一个男人。 一杯酒下肚,他对齐铭庭说:“齐哥,我哥他回来过的。” “只是所有人都不信,都说是假的,是我的幻觉,搞得最后我也分不清了……但他就是回来过。” “哈哈哈,弟弟,我信。”齐铭庭跟他碰了下杯,眼眶湿润:“他放不下你,做鬼都得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也放不下他。”江序清酒量不好,辛辣的酒精上了脑,他晕晕的问:“你说,我要是下去找他,他还愿意和我复合吗?” 第84章 “我哥他…从来没生过我的气,我下去求求他,他肯定就心软了……” “说什么胡话呢!弟弟,你可得好好活着。” 齐铭庭拍拍他的背,掰开他手中的酒杯,说道:“少说点什么死不死的,实在想不开,齐哥给你推荐个大师,你去拜一拜,你哥也去拜过的,让大师开解开解你——” 江序清眼睛亮了起来:“大师?有用吗?能让他回来吗?” “我之前花了好多好多钱,好不容易才把他搞回来……那个高僧、有点东西…但那老头说,那法子用不了第二次……” 齐铭庭听他满嘴胡话,咂摸了一句:“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弟弟,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送到家门口,齐铭庭不放心的问:“你自己没事儿吧?” 江序清站的不稳,冲他摆摆手,目送他离开后才摇摇晃晃的推门进屋。 他胡乱蹬掉鞋子,赤着脚走到客厅,重重地倒进沙发里。 “呼……”他仰着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盯着天花板目光涣散,呆坐了一会儿后,他疲惫的闭上眼睛,静谧的空气里传来极轻的抽泣声。 直到他哭得累了,抬手脱掉了上衣,然后是裤子和内衣,他站起身,迈着虚浮的步子朝浴室走去。 没走两步,酒精带来的眩晕就让他天旋地转,身体歪歪扭扭倒向一边,黑暗中凭空伸出一条手臂,稳稳捞起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终于要完结啦!!! 第45章 “抱歉,清清。” “…哥…江觎……”江序清努力揪住朦胧的意识,死死攀着那具身体不放手,染着哭腔的声音呓语:“求你…别走,江觎、唔——” 湿软的,冰冷的,带着泥土腥和香灰味的物体堵住了他的嘴,缠着他的舌头,像要把它揪出来一样用力。 他扬起脖颈,竭力迎合对方的气息。 滑溜溜的触手逐渐包裹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正在融化,变成一滩黏腻的液体,冲进下水道,在隐秘的角落里变得肮脏。 清晨的阳光薄薄的纱帘照进来,江序清翻了个身,宿醉后残留的头痛让他眯起眼睛,伸出去的手臂没有碰到任何人。 他坐起身,被单整洁,枕头摆在原处,房间里没有任何江觎回来过的痕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好像只是他的幻想。 他重重的倒回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想起昨天齐哥口中的“大师”。 他从齐哥那要来了地址,驱车四个小时,摸到了那个深山里的老寺庙。 之前他海内外到处跑,什么教堂古寺都找过,被坑的次数不少。这寺庙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没什么香客,跟那东南亚高僧开在景区边,招揽香客的鬼寺院截然不同。 踏进寺门前,他理了理衣襟,闻着那淡淡的香灰气不由感到心慌。他走进去,院里扫地的僧人抬眼看了过来。 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开口,那僧人便说:“师父在里面。”说完,就接着扫他的地了。 “……谢谢您。”江序清走进去,果然看见佛像前有个老人正在打坐。 大师眼也没睁,声音中气十足:“年轻人,你又来了啊。” 江序清一怔:“大师,我…我是第一次来。” 大师掀起眼皮,炯炯目光落到他身上,朝他一笑:“哎,看来是没扛过去,我这记性……年轻人,你来求什么?” “大师,我的爱人死了,您有办法让他回来吗?” 江序清在他身旁的垫子上跪下来,诚恳求道:“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只要您能帮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我愿意用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来换,财产、身份、地位、名气、生命…无论是什么,只要有办法让他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年轻人,你这不是在说笑吗。”大师摆了摆手:“人死怎么能复生呢,我又不是神仙。” “不是的!大师、他回来过的,他真的回来找过我!只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他,他现在才一直躲着我……大师,您就帮帮我吧,到底要我怎么做?” 大师道:“歪门邪道害人害己,年轻人,老夫劝你还是放下为好。” 远处传来山间归鸟清脆的鸣叫声,有风拂过院内青竹,竹叶沙沙作响。 静了片刻,江序清哑声道:“我知道我早晚会遭报应。” “他是为我死的,我却让他死后不得安宁。就算我们之间感情再深,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他,他也会烦我吧。”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是我辜负他,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没了他,我活不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把他赶走了,现在又想让他回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江序清垂下头,勾着背跪坐在那儿,麻木的忏悔着:“他不该把心脏换给我的,我活得太糟糕了,如果死的是我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他会幸福的,我会保佑着他,永远保佑他……” “都一样。”大师拍拍衣摆的灰尘,站起来,对他说:“那个年轻人来这儿,求的是他的爱人平安幸福。” “你看,他供的灯还亮着呢。” 大师伸手指给他看。 江序清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两盏长明灯挨在一起,泛黄的烛光幽幽的燃着。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朝那摆着供灯的台面走去。他的照片叠在江觎的字迹上,压在那盏灯中。迷信也好,虚妄也罢,都是江觎对他的执念。 第85章 “年轻人,你们缘分未尽。” 缘分未尽。 江序清拂去眼尾的泪珠,眼眸盛满悲伤:“……可他已经不愿意再见我了,他不想回来,只能我去找他。” 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这是江觎来过的地方,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没有办法,那他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要是这世上仅剩的眷恋也消失不见,那他该怎么走完孤独的后半生? 他转身离去时,大师叫住了他,笑眯眯的说道:“来这一趟不容易,买个香囊回去吧,挂在床头很有用的。” 江序清停住脚步,看那大师从长袖里掏出个灰扑扑的小布包来,递给他:“你也给八十吧,都一个价儿。” “……好。” 他接过来,掏出手机打开支付界面,低头输金额的时候,大师又问:“门边那个年轻人呢,给他也买一个吧?” 江序清猛地抬起头:“?” “不需要了。” 温柔平稳的熟悉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序清手指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大师的衣兜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女声:支付宝到账~八百元~ “哎,小施主,你买这么多啊。”大师说着,从功德箱后面的供台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当着江序清的面,又数了八个寒酸的香囊出来,挨个填了进去。 江序清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视线模糊不清,却紧紧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男人站在门槛外,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优雅得体,称得他身高腿长,高挑的身材堪比杂志封面上的名模。 江序清盯着他那艺术品般俊美优越的脸庞,四目相对,对方冲他绽开个无比柔和的笑。 江序清恍惚想起,再次见面那天,他带来一束纯洁的洋桔梗。 他的眼睛和那时一样,漆黑、深邃、看不到底。他朝江序清张开双臂,柔声叫道:“清清。” 江序清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力气大到像要挤进对方身体里,声音低闷:“我以为你不想再看见我了。” 他用同样的力气回抱着江序清,下巴蹭着柔软的发丝,声音依旧温柔:“还怕我吗。” “……对不起,原谅我吧,”江序清抬起头看着他,眸光湿漉漉的:“哥我们和好行吗?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他眼尾的笑意更深了:“清清,我从没怪过你。” 江序清急切的问:“你还会再消失吗?” “哎,年轻人我跟你说,我这东西很有用的,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听我的在家里挂上一点,保证他跑不了。” 那大师适时插了一句,将一串香囊递过来:“保你也保他,放心吧啊。” 晚上,江序清坐在大床中央,捧着那个香囊闻了闻,又看了看,疑惑的念叨:“这个…真有这么神奇?” “嗯?”江觎从他背后凑上来。 他微微偏头,和搭在肩上的人交换了一个深吻,喘着气问:“用了这个,你就不会再走了吗?” 江觎揽住他,静静的凝视一会儿,说道:“我走不了。” “那晚我以为,只要你动手就可以——” 江序清捂住了他的嘴:“求你了,别说那个好吗。” “……好,其实没多疼,我已经是死人了——我的错我不说了。” 他看江序清表情不对,立刻改口:“我走不了的,就算你想赶我走也不行。” “因为这里是我的。” 他的手掌抚摸着江序清左边胸膛,手指停留在正在跳动的位置,“你把我招回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我喜欢你的身体,我迷恋你,清清,你就是我存在的唯一原因。”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消失。” “抱歉,清清。”他贴着江序清的耳畔,满怀歉意的说:“我要永远缠着你了。” “真的?你能保证吗?” 江觎点头:“我保证不会再离开你。” 江序清抬手将那香囊放到一边,翻身把江觎压在身下,指尖滑过他身上那道和自己一样的疤,俯身吻了上去:“那真是太好了。” 骤雨初晴,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一片澄澈的蓝,阳光明媚,温度正好。 江序清难得起了个大早,身旁的被子里没人,他坐起身,拿过床头准备好的温水喝了大半杯,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厨房里,江觎正在准备早餐,他后背长眼睛了一样,没等人走近些,就头也不回的命令道:“不许开冰箱,去洗漱,马上吃饭了。” 江序清悻悻的收回手,放下杯子走过来,整个人趴在江觎后背上,语气不乐:“你进化了?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 江觎偏头来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哄小孩似的笑笑:“我还不了解你?” “那你猜猜我今天要去干嘛?” “工作室还是公司?” 一切安顿下来后,江序清不再满世界乱跑,他重新开起了工作室,最近准备重新回到校园修金融学,好让小妗没那么累。 妈妈说的对,小妗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做事果决,雷厉风行,短短两年就将公司握在了手里。 最近,在妈妈的旁敲侧击下发现小妗可能是恋爱了。 他更要努力起来,起码不能再当一个废柴哥哥给她添乱。不过要是他实在没这方面的天赋,还有江觎帮他兜底。 第86章 江觎留在他名下的资产最近重新运转起来,以他的名义,实际每天对着电脑看股票和文件的人都是江觎。 “猜错了,都不是。” 江序清摇头,环着他的脖子,鼻尖亲昵的蹭着他的耳廓,轻轻说:“我想去看看蒋阿姨……我有话想跟她说。” 静了会儿,江觎哼笑出声:“算了,她都不把我当儿子,你还把她当婆婆?” “不是……我就是想把她留给你的那些东西还给她。” 造成江觎悲催人生的最大凶手无疑是江炜杰,但蒋毓生下他,又何尝不是一种加害?她留下的母爱里掺了太多的恨,是枷锁,是伤疤,是江觎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江序清只想把那些都还给她。 江觎没狠下心报的仇他做了,江炜杰身败名裂,她和她弟弟沉冤得雪,他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蒋家剩下的人,那孩子已经是孤儿了,他的父母当初不过是想接蒋毓的骨灰回家,回来的路上就出“意外”双双离世了。 他会负责那孩子未来的人生,竭尽全力弥补过去的错,他想亲口告诉蒋毓,江觎不再欠她什么了。 站在墓碑前,江序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名叫蒋觎的男孩,他有一双漂亮的眉眼,和他姐姐一样,嘴巴和鼻子却神似江觎。 微风拂过吹起地上黑色的纸屑灰,江觎揽过他的肩,替他挡去灰尘。 “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纪念来晋江完结的第一本!!!不管怎么样先说一句真是辛苦了呜呜呜orz 这本四月份开始动笔,隔壁穿书文写得太卡想放飞一下写的,存稿期赶上专业课很忙,前五六万字基本上都是在凌晨一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写出来的,所以!其实!一点!也不!恐怖!不然我得吓死,写的时候耳机里循环播放lovely bastards x meet the frownies,有种不码完就会被砍死的激情(推歌环节嘿嘿嘿) 这个故事,我写到后面说实话心里很难受,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让清清和江觎吃了太多大纲里没有的苦,导致后面一部分特别沉重,不知道读者宝宝们看过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是写得心酸酸。正好同时在开小甜文的预收,真是时甜时虐的,好像人格分裂嚯嚯嚯。(我泪点还挺高的但是我也哭了两次,哎呀心里就很纠结,也跟后期状态有关吧……怎么修一修文,后面会再认真考虑的。) 1清清和江觎,最开始设定的是同父异母,哎这个不给写就改成没有血缘关系了,虽然失去了一些快乐但是我接受规则哈。 2本来想让江觎做一些更恶劣更没底线的事,但是为了不破坏他在清清心里的形象(和网站和谐),我忍住了,而且他也是蛮可怜的。 3清清他本身是一个很善良的心软宝宝,后面发疯也是真的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性格上的偏执和厌世跟江觎是不一样但相似的,他们俩实际上是一种人。 4很遗憾这个设定但次次都要拉灯,就好比,我有一辆豪车停在家里地库吃灰,每天还得蹬美团单车出行,算了算了,纯爱的世界是伟大的,我先退了bushi。 5有段时间数据焦虑,陷入自我怀疑状态了,答应日更的也没有坚持下来,在这里浅磕一个吧orz 总结时间,这一本篇幅比较短,当娱乐自己写的,跟专栏两本比起来,算是有一点点小进步(我自己觉得)。问题也有很多,后期节奏不好,感情线理得不够清晰,偏离最初设定,被情绪牵着走而缺少技巧性的设置,这些都是我要慢慢改进的点,我希望每写一本都能进步一点,写好我喜欢的故事,不辜负坚持码字的自己,下一本会更好的!梦一个天使宝宝来收养我吼吼吼,不管有没有我都会坚持写的!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啦,清清和江觎,两个不完美的宝宝要在平行世界里好好生活,辛苦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最后的最后,是感谢环节!非常非常感谢连载期时给我评论的天真老师、叉烧包老师、nini老师、婴勺老师、是84.呀老师、死学校给我倒闭老师、喜欢不是爱老师、这瓜包甜老师,59774961老师,还有所有看过这本文的宝贝们!谢谢你们能看见这本文,真的非常感谢!!!对你们来说晋江里有无数个超过我的作者,但对我来说你们打下的每一个字都很珍贵,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会!祝大家开心顺利!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