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 第1章 《有为》作者:好的总裁【完结+番外】 简介: 四九城里最不是东西的恶少谢临川他恋爱了! 爱的竟然是当年和他打架打的最凶的席唯!不仅要把自家公司拱手送上,还化身为女王的忠犬,席唯烦谁他弄谁,只要老婆不开心,他就让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 大哥谢青山正愁有人争家产,又要维持矜贵人设,一下就来了主意,千方百计的给弟弟牵线搭桥,发誓要撮合这一桩姻缘——众所周知,注册要去国外,就没人和他抢家产啦! 拿了复仇剧本的席唯烦不胜烦,本来打算一心搞事业,然后再一鼓作气的搞死那几个大反派。谁知道大家伙你一拳我一脚,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段,反派就被搞死了? 装的小白花一下子成了真的小白花,真·大佬席唯表示,我原本想黑化来着,剧本都安排好了,结果神展开的剧本半路被换成了全是马赛克的非礼勿视版本。这都写的什么玩意?! 伤风败俗! 谢临川:“不不不,这是人类最高形式的情感释放,是爱与肉体的有机结合……” 席唯:“私自搞黄色是犯法的。” 清冷钓系美人受x暴脾气恋爱脑忠犬攻 第1章 真不熟 七月过半,盛夏的蝉鸣此起彼伏,让空气愈发燥热。 在京城和协医院的某间特需病房里,身着宽大练功服的老人坐在窗前,半阖着眼睛,轻晃着手里的蒲扇。 先前老人固执地让护士关了空调,又让人弄来一把摇椅,挂上了几张颇有年代感的挂画,硬生生把医院的病房扮成了大院儿家属楼。不过碍于他的身份,所有医护人员都对他言听计从,非必要绝不进入这间病房。 新来的短发护士跟着主任查了一圈,路过老人病房的门口,迎面扑来一阵热风,不由得加快脚步小跑着回了护士站。 到了护士站小护士朝着最里面那间病房使了个眼色,小声跟同伴八卦,“这老爷子真抗热!他那屋非不让开空调,就拿一把蒲扇,乍一看别说老干部了,就跟楼下卖瓜大爷一样!也就席医生...”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护士扯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那是谁吗,他可是院长亲自打招呼要最高级别对待的人物!你是没看到,当时送他的几位,都是常在新闻上露脸的,嘴上安个把门儿的吧!别乱说话给我们找麻烦!” 短发小护士吐了吐舌头,“我觉得没这么严重吧……席医生不是在里头呢,老爷子跟他聊天,听不着咱们说话。” “你啊……还是太年轻。”年长的护士语重心长道。 短发护士若有所思地说:“小席医生真是华清博士后?看着好年轻啊,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这些年潜心做科研,哪还有时间谈恋爱,”年长的护士满眼都是钦佩:“我听说他硕士时期发表的论文就已经够他用到博士毕业了,而且前几天影响因子更新,有人发现他那些论文的影响因子分数加起来比他硕导还高!太牛了!” 短发护士压低声音:“我听刘主任说,小席大夫有过一个前男友!”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两个小护士迅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八卦味道。 林护士长从两人身后冒出,表情严厉,“这么闲,你下午的配液配完了?” “我错了,姐,我这就去!”俩小护士立刻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脚底抹油溜了。 林护士长轻咳一声,走到最里面那间病房门口,看着阳光下安静对坐的人影,也忍不住俏脸一红。虽然满医院都在传席唯不喜欢女的,可是也没见他喜欢男的呀,万一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好意思跟别人交往呢?也可能就是人家专心搞学术,没空谈恋爱? 正认真记录病历的席唯察觉到来人,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向门口,微微一挑眉,“林姐,有事吗?” 护士长心如擂鼓,忙举着手摇了摇“没、没有……是谢老爷子半个小时后要测一下血糖……还有,探视时间到了,家属那边通知大概五分钟后就到。” 席唯抬起手腕扫了一眼表,看向谢老爷子,“谢爷爷,探视时间到了,要不我先回去,下午定期血检的时候再过来?” 听到探视时间快到了,刚刚一直态度良好,摇着蒲扇闭目养神的老爷子蒲扇一拍,倔强的一翻身,声音微扬,“不做血检!说不做就不做,谁也别想动我!” 席唯无奈,还想多劝几句:“谢爷爷——” 话音未落,就被来人的声音打断了:“爷爷!您怎么又在医院瞎折腾人大夫!” 席唯闻言眯着眼朝病房门口看去,光线微微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沉着脸迈了进来。男子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走进病房,给人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席唯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来。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向病床走去,经过席唯身前时,一股淡淡的茶香掠过他的鼻息,原本因炎热有些烦闷的心好像突然平静下来。 席唯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 那是一张完美到好像只能在画报上出现的脸,好像一出现就该是焦点一样,他的五官轮廓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精致,高鼻阔额,眉眼深沉,因为瞳色偏浅,有一种天然的淡漠和疏离,他的薄唇抿着,锐利的视线扫过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身体僵硬,往席唯身后藏了藏。 第2章 在看清男人模样的第一时间,席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狭长的凤眼长睫忽闪了一下,遮住大半眸光。 男人注意力全在老爷子身上,见他躲闪,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有些不耐烦地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爷爷,您是故意的吧,不检查还住什么院?我妈天天打电话叫我来,我最近满世界飞忙得不行,您可别折腾我了!” 谢老爷子见到青年就像老鼠见到猫,肉眼可见得泄了气,不过还是执拗地不肯转身,小声嘟囔着说,“我要是不给你妈打电话,你小子真就不来看我呗?谢临川,老子这么多年白疼你了!” 谢临川气笑了,“爷爷,咱俩谁疼谁?您先前住院的时候哪瓶酒不是我给你偷偷带的?哪回您要出去跟老太太跳舞不是我给您打掩护?当初讲好了您跟这儿老老实实住着看病,我每个月都带您去潇洒,现在您又跟我说白疼我了?” 谢老爷子哼了一声,“反正你都俩礼拜没来了!” “您要是不配合检查,我下个月也不来!” “不来就不来,谁稀罕啊!” 眼看着俩人越吵声音越大,护士长额头的汗都出来了,白着脸小声劝道,“谢、谢总,病人需要保持静养,不能太激动……” 谢临川一眼横过去,护士长瞬间低下了头,小声道:“家和万事兴嘛……那等下我再来……” 在谢临川咄咄逼人的视线中,护士长嗫嚅着后退、再后退,最后直接扭头小跑着回了护士站。看着林霜的背影,谢临川“嗤”了一声,坐到沙发上,“说吧,爷爷,您叫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余光注意到席唯还稳稳地站在一边,谢临川眉头一皱,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你...嘶——你怎么还在这儿?” 席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温声道,“你好,我是谢爷爷的主治医师,我叫——席唯。” 听到这个名字,谢临川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阳光从窗边倾撒而下,席唯镜片后那双清澈瞳孔像一块通透的琉璃,冷淡、矜贵,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漠然的疏离,谢临川一眼看去,没看到任何情绪,只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谢临川注视得久了,那双眼就微微一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谢总?” 谢临川回过神来,心下咯噔一声,席唯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眉头蹙了蹙,谢临川略带不满地扫了一眼席唯,本能地开始抬杠:“那是我爷爷,你叫那么亲近干嘛?巴衔远呢?” 席唯表情不变,语调依旧平稳,仿佛没听懂谢临川话里的弦外之音,“巴副院长临时有工作,上周就去了西川。” “什么?他就这样把我爷爷丢给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管?”谢临川有些难以置信。 “嗯,”席唯扶了下眼镜,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如果您有更加信任的医生,也可以指定他来接替我的工作。” 谢临川:“正合我意——” “小川!换人可不行啊!换了人爷爷我就真噶了!”谢临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老爷子一嗓子给吼了回去,刚刚一直装听不到的谢老爷子一蹦三尺,精准地拽住了本想起身离开的席唯,“别看人家年轻,他是这一代内科里头看肿瘤最厉害的医生了!爷爷的病现在可全指望他了……” 席唯微笑着保持涵养,“谢爷爷,您二位先聊,我晚一点再来。” 谢君怀瞬间收起了撒泼打滚的腔调,拉着席唯的手不撒开:“小唯啊,你别听他的!换人是谢临川的的意思,但我才是病人,你可不能不顾及病人情绪啊!” “他有那么厉害吗?”谢临川瞥了一眼席唯,“爷爷,您怎么老向着外人说话。” 谢爷爷:“大孙子,爷爷还没活够呢,要不你就当没我这个爷?” 谢临川急了,“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来负责干部保健的?巴衔远做事越来越没谱,万一您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担待得起吗?” 谢爷爷一拍桌子,“你知道什么啊?!席大夫可比你这混小子出息多了,人家年纪轻轻就是这一代的学术领头人了,你再看看你!就知道钻营那几些个蝇头小利!” 谢临川面无表情地纠正,“爷爷,您用的那些个进口药,都是我这个不肖子孙钻营来的,还有您的御制手把件、内造鼻烟壶、7501的杯子……” “咳咳,你的孝心爷爷都知道,不过嘛,这人还是眼前得好……”见谢临川不为所动,席唯也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态度,谢爷爷眼珠转了转,“大孙子诶,咱用人不得用个知根知底的?小唯他爸咋说也是咱家老邻居了,你忘啦?小时候你们还总一起玩儿呢。” 谢临川神情一动,看着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席唯,脑海中划过了一个灿若朝霞的笑脸;现在这张笑里藏刀的脸跟狐狸成精一样魅惑,跟这个人小时候的样子比起来,差太多了。 这人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川哥长川哥短的,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就变成谢总了,谢临川心道,当年要知道席唯大了是这么个尿性,早该趁着还小不懂事的时候就把他拎出门扔了算了。 小兔崽子,你真的很装,都把老子忘了,真当老子稀罕你呢。 “小时候的事儿,谁还记得呢。” 第3章 谢临川也不看席唯,硬邦邦地撇了一句话出来,只是整个病房的气场越来越僵硬。 席唯倒是顺着谢爷爷的话歪着头撇了谢临川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没人说话,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谢爷爷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俩孩子,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好。” 谢君怀指了指席唯,笑着介绍道,“小川,这是当年在咱家隔壁老席家的小儿子席唯;小唯,这是我家二小子谢临川,当年你俩一块玩来着,还管小川叫过川哥,还记得吗?” “你们小时候老在一块玩儿的。” ———————————— 在谢君怀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谢临川和席唯不约而同地齐齐摇头。 “我跟他不熟。” “没什么印象了。” 第2章 医术能高到哪儿去 谢临川本就脸色不好,听到席唯的话后,表情彻底沉下来。 席唯似乎没看到谢临川快要吃人的眼神,他把病历合上,朝着谢临川礼貌笑了笑:“不过,应该会慢慢熟悉的,对吧,谢总。” 小狐狸! 谢临川看着眼前人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过看在这小子还算懂事的份上,本少爷就不跟小孩一般计较了。 谢临川一边安慰着自己,满腔的怒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临川冷哼一声,别过了头,算是给了席唯一个回应,勉强没让席唯的话掉到地上。 谢临川的助理苏念这时候才匆匆赶到,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谢临川的表情,看到谢临川阴沉的脸色,心下暗道一声不妙,硬着头皮上前几步:“谢总,我来帮老爷子换身衣服,擦擦背?” 谢临川摇摇头,挽起袖子,“不用,我来——” 谢爷爷心疼孙子,把衣服一拢,嚷嚷道,“你小子力气大得跟牛一样,咱可受用不了,还是小苏来吧,好歹留我张全活皮子!” 谢临川有些尴尬,眼刀子轻飘飘地飞向了苏念。 苏念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时候叫自己的老板下不来台,明天也许就要因为到底是左脚还是右脚先踏进公司被开除了。 这时候,苏念余光正好扫到站在一旁的席唯,旁边没有别人了,这个医生看起来还挺面善,死马当活马医吧,苏念心一横,只能可怜巴巴地向席唯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席唯心领神会,立马“善解人意”地给了谢临川一个台阶:“谢总,老爷子的病例我两天刚接手,还有点小的细节需要与家属沟通一下,您看您现在方便吗?” 谢临川迟疑了一下,扫了一眼摇椅上表情紧张的谢爷爷,到底还是跟着席唯走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里,谢临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唯坐在办公桌前写病历,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要沟通什么细节,赶紧说。” 席唯推了推眼镜,后知后觉地笑了笑,“哦,你是说刚才那句话啊,那是您的助理求助我才说的,我这里没什么需要沟通的,您请回吧。” 谢临川太阳穴青筋直跳,磨了磨牙,迸出了几个字,“席,唯——” 席唯故作惊讶地抬高了语调,“嗯?谢总怎么还是这么爱生气?来都来了,要不今天顺便检查一下甲亢方面的问题?我给您开个单子。” “你……!”谢临川气得接不上话了。 席唯笑咪咪地又补了一句,“讳疾忌医是不好的行为哦。” “砰——”的一声巨响,谢临川一脚将实木的椅子踢出去三米远,暴躁的情绪如同风暴酝酿,“席唯,就你这个态度,还想治好我爷爷?趁早滚蛋回家当你的富二代去!” “是富三代,不过啃老也挺无聊的,对吧,不然以你谢大少爷的家世背景,怎么着也不该抛头露面,去赚那点辛苦钱?” 席唯也不动怒,好整以暇地纠正了谢临川话语中的错误。 在谢临川自控力即将崩盘的那一瞬间,席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文件盒,“不过谢爷爷的病,也不怪你要发火,的确是有一点棘手的。” “要不然巴副院长怎么会把这么长脸的机会白送给我。” 席唯打开文件盒,将谢老爷子的资料单独抽出来,一张张摆到办公桌上。 席唯有个习惯,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食指指腹放到唇边,小时候还会咬指甲,被谢临川纠正过很多次才改了过来。 此刻谢临川眼神从席唯那微蹙的眉一路向下,扫过那挺翘的鼻尖,描摹过那饱满的唇峰,停留在那张莹润的唇上。 谢临川眼神昏暗,只看到那唇瓣一张一合,耳朵里面却根本听不进去席唯说了什么,心里边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谢爷爷的病是胰腺癌晚期且二次复发了,之前所有的治疗方案和过程我都看过了,巴副院长目前的思路没有问题,如果病人家属和病人没有其他意见,这套治疗方案可以继续下去。” 席唯眼睫低垂,骨节清晰的手指熟练翻着病历,仔细地将它们排列好,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跟谢临川有任何眼神交流,似乎那些卷边的病历本也比谢临川好看得多。 本来席唯的话没什么问题,但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依旧重新点燃了谢临川的怒火,他看着席唯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想起这个人从小就是这种倔脾气,有点没来由的烦躁。 第4章 谢临川冷笑一声,双手撑着桌子反问道,“按你说的这套方案,我爷爷还有多久时间?” 席唯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亲自跟的话,最少还有一年吧。” 这个期限比巴衔远给的时间要长了不少,对于高龄晚期肿瘤病人来说,其实不算短了。 但谢临川依旧不满意。他长腿一动,绕过桌子站在席唯面前俯视着他,迫使席唯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因为姿势不对,席唯的薄唇微微开合时,声音多了一丝气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谢总?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谢临川的身体缓缓绷紧。他旁若无人地走到门口,大力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回过身来,狠狠攥住了席唯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直接压在了椅背上。 怒气如同风暴席卷而来。 “你说,有什么问题?” “去年弗吉尼亚的实验室就已经研发出来了抑制具核梭杆菌的抑制剂,能够明显抑制癌细胞的生长繁殖,明明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你告诉我继续沿用巴衔远的医疗方案?” “这就是你的医德和医术,嗯?” 席唯被压在椅子里,脸因呼吸困难憋得通红,看向谢临川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浮上来一缕明晃晃的讥诮。 “既然……国外的实验室……一年前就……有解决办法,谢总……为什么不采用呢?” 谢临川怔了一下,神智终于回归,他有些颓然地放开了席唯。 作为国内医药龙头公司的实际掌控者,谢临川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细菌抑制剂就只成功培育出一次,之后即使是用同样的样本和步骤,也再没有成功复刻出来过。 就算他能越过从实验室到药物成功投产前的重重关卡,拿到那些剩下的菌群样本,那一点点数量,根本无法治愈任何一个病患。 “……抱歉。” 谢临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从西装内的口袋里取出支票本,“这次的事我会赔偿的,你说个数吧。” 席唯缓缓坐直抚平自己的衣领,将锁骨附近的肌肤上因为方才挣扎而出现的凌乱红痕遮住,他坦然地靠在椅子上,扶正了有些下滑的眼镜,目光直视谢临川:“谢总,坦白得说我并不缺钱,就像谢爷爷说的,我们曾经是邻居,那你应该知道,我也不缺势。” 谢临川的眼神从席唯缓缓收起的衣领转移到他合拢在一起的手指,又强行控制自己,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档案柜上。 席唯的身影倒映在玻璃柜上,似乎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恍惚间,谢临川听到席唯慢条斯理地说,“那么谢总觉得,我需要什么样的赔偿呢?” 谢临川的耳根忽然变烫,他猛地后退几步,眼睛从席唯身上移开,难得有些没底气,“那、那你想要什么?” 席唯忽然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谢总忘了您刚刚的话了?咱们可没熟到那个地步。” “我是说,既然你给了我一下,那我也给你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谢临川皱了皱眉头,刚想说好,席唯又摇了摇头,表情好像有些苦恼:“不过咱们要是衣衫不整的出去,对谢总似乎影响不好,万一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谢临川表情有点不自然,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席唯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毕竟,你谢大少名声在外,我一个小医生可高攀不起。” 谢临川气得倒吸一口气。 席唯站了起来,手指轻轻滑过谢临川英挺的眉眼、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一下,“我是弯的诶,我喜欢男人,谢大少,你不知道吗?” 谢临川脑子突然懵了,来不及多想,只觉得之前融资差点崩盘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他一把拽开了办公室的门,都没注意到手被划伤了,就像是见到猫的耗子一样慌不择路地跑了。 谢临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跟席唯这样独处下去了。 人走远了,席唯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去,他扯了扯刚才被谢临川抓得皱巴巴的白大褂,缓缓将办公桌上的资料收拾好。 走到文件柜的时候,席唯眼神扫过最顶端的柜子,那里摆着一张风景照。 照片上蓝天白云,不远处还有蔚蓝色的大海,只不过像素有些模糊,比例也有些不对,看起来似乎是经过裁剪放大的老照片。 席唯的手指扫过相框的下方的空气,好像是在虚空中轻轻地描摹着某个不存在的身影。 “笨蛋,十二年了……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病房中苏念好不容易哄着谢老爷子抽了血,又轻手轻脚地帮他擦了身子,等老爷子睡着,才松口气关上病房的门,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谢家请的特护。 刚出房门,就见谢临川这尊大神直愣愣杵在房门口,地上有几道滴落的血迹,手掌上的血痂都快凝固了,他静静看着手掌上的伤,似乎有些出神。 苏念差点给他跪下:“祖宗诶,怎么了这是?这怎么不处理一下啊,感染了怎么办!” 苏念急疯了,想拿起谢临川的手又不敢,只能在一边儿急得直跺脚。 谢临川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被门框划开了一条口子,从掌纹上划过,快刀斩乱麻一样,把纹路干脆地分成两半,似乎……还挺和谐的。 第5章 要是平时谢临川随便消消毒就算了,毕竟比这严重的伤口他也受了不少,这种程度的伤,用他爷爷的话来说,‘再晚点就愈合了’。 不过…… “对,我受伤了。” 谢临川似乎想通了什么,眯起眼,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硬生生靠出了坐在cbd大楼顶层颐指气使的味道,“叫那个谁来给我包扎。” 苏念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谢总,哪个谁啊?” 谢临川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生死危机之间,苏念福至心灵,“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小席医生是吧,您稍等!我马上请他过来!” 谢临川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地轻哼,翘起长腿,嘴角忍不住牵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苏念又磨磨蹭蹭地挪了回来,谢临川一看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 “你给我叫的人呢?” 苏念哭丧着脸,“小席医生说他今天不出门诊,请、请您……” 谢临川不耐烦,“说!” 苏念紧闭双眼,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请您去门诊挂外科大夫的号,小席医生说他同学今天下午门诊坐班,贴、贴创口贴贴的特好!” 谢临川咬着牙发出了一声冷笑,手掌握紧,“乓”的一声,把薄薄的铁门捶出了一个凹坑:“挺好的,十几年没见,还是这么狼心狗肺!” 第3章 年轻人嘛吵架很正常 门诊部。 苏念有些尴尬地守在门口,余光忍不住向门内飘去。 里面的池惊鸿一脸郁闷地看着谢临川,一旁被以‘不认识路需要帮忙’为由硬生生拉过来的席唯则神情自若地站在池惊鸿旁边。 席唯杵了杵池惊鸿:“师弟,病人有需求,你赶紧给他看看啊。” 池惊鸿挠了挠头顶不听话的卷发,忍不住吐槽:“不是,就为个还没两厘米长的小口,用得着找院长加号吗?” “您这伤,再晚点来我都不会治了,您知道吗?” “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吧?”谢临川冷着脸,“你要不会治就喊个会治的人来。” 池惊鸿夸张地吆喝一声,“会——怎么不会!师兄啊,快让门口谢大少的助理帮忙去旁边儿科借个卡通创口贴来,再帮我看看我那瓶碘伏放哪了!” 席唯低头忍着笑出去了,不一会儿隔壁儿科诊室就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看着放到桌上的卡通创可贴,谢临川脸色更黑了。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害怕谢临川到院长那给他上眼药,池惊鸿咳嗽一声,吭哧吭哧地忍笑道,“害,我爸又结婚了,我这实在是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笑不笑,咱们严肃认真哈,来都来了,说说吧,怎么伤的?我瞅着也不像刀子剌的呀。” “关门的时候划了一下。”谢临川言简意赅,十分嫌弃地瞥了席唯一眼,“有菌环境,得再给我加个破伤风。” 席唯挑了挑眉。 池惊鸿收起笑,神色认真起来:“铁器碰的吗?不会是刀子吧?你不会要割腕吧?我说哥们,这年头,谁离开谁都能活啊,可不兴整要死要活那一套啊。” “不是你有病?你看病就看病,话那么多干什么?”谢临川眼看着席唯在旁边又开始憋笑,血压又上来了。 池惊鸿耸耸肩,“望闻问切嘛,当医生的对患者得负责不是,毕竟咱医院一个号也挺贵的。” “再说了,这些都得记录在病历上,不说不给开药啊。” 谢临川气得眼睛瞪得溜圆,憋了半天,“跟……跟一个朋友有点小矛盾,不小心弄的。” 池惊鸿也是欠儿得很,顺嘴就接了话头:“男朋友女朋友?” “男朋友——”谢临川也没过脑子,猛地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不是,你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谢临川的脸色难看极了,眼见要发作。 席唯拍了拍池惊鸿的肩膀,笑吟吟地说,“是跟我。” “哦,跟你啊,”池惊鸿震惊了:“不对,嗯嗯嗯???跟你???” 谢临川哼了一声,别扭地撇开了脸:“老子跟他不熟——” “没事儿,我懂。”池惊鸿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这有什么的?年轻人嘛,吵架很正常,不过要注意分寸,避免受伤……” 接着又在旁边挤眉弄眼地跟席唯打听,“你跟这位酷哥啥时候认识的啊,眼光可以啊师兄!” 谢临川感觉自己的血压蹭蹭的往上升,干脆掏出电话,“喂,胡院长吗?” 池惊鸿一听,忙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ok,我闭嘴。” “没事,已经看上了,嗯,多谢,改天一起喝茶。”谢临川冷着脸放下了电话。 池惊鸿扭过头,无声地跟席唯对口型:“真是你朋友啊?” 席唯摇摇头,“不是……算关系户吧。” “关系户了不起咯。”池惊鸿撇撇嘴,也不理谢临川,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鼓弄两下电脑,嘴里嘟囔道,“诶?破伤风怎么打来着……” 席唯无奈地拍了拍池惊鸿的肩膀,“好了,别闹了。” 池惊鸿嘴巴撇了撇,“啧!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谢临川又开始运气了,门口的苏念见气氛要糟,忙不迭冲进来开始找补:“害,您误会了!就是咱们医院的门框给呲的。” 第6章 苏念这个助理十分称职,不等谢临川开口,挤到池惊鸿旁边抢着解释道,“我们谢总特孝顺,这不是听说老爷子的主治医师换了,当晚辈的心里头着急了不是,但是小席大夫跟我们谢总是发小,事情说明白了就得了,来找您还是小席大夫推荐的呐!说您的医术是这个!” 说着苏念还举了个大拇指,一脸尊重敬仰的表情。 谢临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斥道,“闭嘴。” “他口袋上没有医管局的绿标,连个正式执业医师都不是,什么这个那个!” 谢临川的公司是多家医院的医疗器械供给方,他对这些医院的规定大概有一定的了解,医管局的在编员工胸口都有绿色绣标,实习医师则没有,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念眼看着马屁预判错误没拍对地方,连忙闭上嘴又缩回了门外。 池惊鸿哈哈一笑,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衣襟,挑挑眉,“还有这说法?我都没注意。不过我确实不是这儿的正式职工,您眼力可以。” 见席唯跟池惊鸿靠的那么近,又想到席唯那句惊世骇俗的‘我是弯的’,谢临川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僵了,越看这人越觉得碍眼。 好在池惊鸿很快就放开了席唯,席唯揉了揉他的卷毛,像拍个大狗子一样的拍了拍池惊鸿的脑袋,“快点弄完,一会儿下班去小湘阁吃饭去。” 池惊鸿眼睛一亮,“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咱门口见!” 席唯点点头走了,池惊鸿麻溜地从柜子里端出消毒器械,三两下就给谢临川消了毒,又涂了点药,不过就是没打针。 “不用打破伤风,他那门框把我也被刮过,木头门涂的金属漆,都是样子货!我师兄有洁癖,他那办公室一天消八遍毒,外头都找不到这么干净地方,您就放心吧!” “对了,你俩是发小?我怎么没听我师兄提起过啊。” 谢临川本来都打算起身走人了,听到池惊鸿这话,刚抬起来的腿又放了回去,不动声色地说:“哦?” 他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要说认识的话,我们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那时候我们总打架……他老输给我,应该不好意思到处提吧。” 池惊鸿闷笑了一声,“还有这事儿?我师兄平时看着老内向了,没想到小时候这么活泼啊。” 谢临川也跟着微微一笑,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清瘦但不服输的少年。 打架是总打架,只不过他也隐藏了一些东西没说,比如他们打完了架,席唯会哭着说要去告诉他爸,谢临川就拿自己的零花钱给席唯买冰淇淋、买小糖人,然后两个人一起躲在家属院房顶上,面对面一声不吭地吃,谁也不搭理谁。 看着到傍晚了,院子里两家人出动,满胡同的喊他们,把大院儿里的水井都翻个底朝天,俩人就憋着笑,偷偷摸摸地藏好。 等找他们的人都散了,再悄悄溜回家,挨一顿混合双打之后,在炕上躺几天,养好了又继续这个戏码。 其实再小一点的时候,谢临川还没怎么记事,席唯也才刚会走路的时候,他们连打架都不打。 小时候谢临川总听自己爸妈说,等老席家的阿姨生了娃娃,就给他求一个小媳妇回来。 席家叔叔阿姨还打趣他,说要娶媳妇儿,得多攒点彩礼,不然就不把媳妇给他,吓得谢临川连夜掏了他爷的私房钱,被发现了之后屁股差点儿没被打开花。 后来席家阿姨真的生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娃娃,谢临川就每天去席家看自己的小媳妇,每到过年过节,还攒零用钱买冰糖葫芦、小画册什么的,给席家叔叔阿姨送去,讨好自己的未来丈人、丈母娘。 席唯也很乖,从能说话开始,每次都捏着他的衣服黏糊糊地叫他小川哥哥,美得谢临川鼻涕泡都出来了,就盼着席唯快点长大,好把他拐带家去当媳妇。 结果一直等他懂事了才知道,席唯他娘的是个男孩,压根就不能给他当小媳妇!直到在厕所确认了席唯跟他一样都是站着撒尿之后,谢临川整个同年的梦想全部都幻灭了。 说好的小媳妇没了,这么多年给小媳妇花的零花钱也打水飘了,谢临川气得跑去席家讲理,被席家上下笑了个遍;跑回家找他爸妈哭诉,又被他爸妈给嘲笑了一通,把谢临川气得哇哇大哭,当场揍了席唯一顿。 席唯虽然小,不过打架天赋很高,被他揍了一回之后,很快就能找回场子,俩人打着打着,一来二去的,又跟从前一样好了。 只不过再有人调侃他问他小媳妇哪去了,谢临川还是要把那人揍一顿的。 其实年少的谢临川有时候也会想,席唯是男的也没关系,一样可以当他的小媳妇……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喊了席唯去他们的秘密基地接头,准备最后打赢他一回之后,就再也不跟他打架了。 打完讲和,以后他们还是最好的铁瓷。 可是那天席唯没有来。 之后的很多天也没有来。 席唯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时隔多年,谢临川依旧对与人约定心有余悸,做梦的时候都觉得跟在自己身后的席唯丢了,满大街的在找人,常常半夜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今天见到席唯时,谢临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就想着要把他揍一顿好好出出气。 第7章 本想着把他揍一顿揍得他哭出来,自己心里的怨气出了,他们俩就扯平了。 可是他说跟席唯不熟,席唯看起来是真的跟他不熟。 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和疏远的距离,叫谢临川心凉,不由得自嘲又是自作多情,就像小时候送了十来年的礼,人家这些年早就把他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注意到谢临川眼里深沉的情绪,池惊鸿的眼底闪过八卦的亮光,他麻利地取下手套,忽然笑呵呵地看向谢临川问道,“我说,谢总,你能吃辣吗?” “我们谢总吃不了——”旁边的苏念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谢临川的眼刀子吓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谢临川干脆地点点头,面色不变的说,“可以。” 池惊鸿一拍手,“你跟小唯是发小,我和他呢是同学,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咱俩今天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了,怎么样,关系户大哥,咱要不要一块攒个局?” 谢临川反问,“什么局?” “你,我,小唯,咱们仨,不带别人,先去小湘阁,再去三里屯,嗨到明早,刚好能吃到丰盛源的早点!” 刚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谢临川顿时眼前一黑。 在苏念满是惊恐的眼神中,谢临川咬了咬牙,“行!” 第4章 知道什么叫霸总吗 席唯换上自己的衣服,叮嘱好晚上的查房事项,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医院。 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纯黑色迈凯伦elva张扬地停在了他的面前,紧随其后的,是一辆低调得多的白色古斯特。 谢临川坐在驾驶位上,向旁边的座位扬了扬下巴,“上来。” 席唯长腿一迈,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迈凯伦的副驾上。 看到席唯这么老实,谢临川有些意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也随着席唯的动作翘了翘。 . 后面古斯特上的苏念和池惊鸿默默升起了玻璃,一副狗粮吃撑的表情。 v8发动机发出一声愉悦的轰鸣,3秒提速带来的强大推背感瞬间让席唯紧紧靠在椅背上。 席唯看着急速攀升的转速表,表情有些古怪。 谢临川熟稔地打了个弯,拐进左边岔路,瞥了他一眼,“怎么,这就怕了?” 席唯嗤笑了一声,“怕你分不够扣,这条车道早晚高峰时间禁止左转。” 谢临川:……没事,我分多。 席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在谢临川的伤口上又补了一刀,“还有,小湘阁就在马路对面,咱们其实走过去就行。” 谢临川沉默了一下,恼羞成怒地踩了一脚油门,“谁说去小湘阁了?” 紧跟在后面的苏念一脸惊恐地看着谢临川闯了个禁左,又朝着跟导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疾驰而去,没几下,他们就连迈凯伦的尾灯都看不到了。 苏念:…… 池惊鸿:…… 苏念:“说好的小湘阁呢?” 池惊鸿:“……要不,咱们俩自己攒一个局?我感觉他们那边不是很需要我们的样子……” 苏念欲哭无泪,崩溃地拿出手机找出了谢临川的号码,:“不行啊,我得打工啊,今天我要是把人跟丢了,明天我也就不需要再进公司了!” 池惊鸿耸肩:“很明显,现在谢总看起来也不是很想要你呢。” 苏念:……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 ...... 折腾了半天,苏念都没打通谢临川的电话,还是席唯给池惊鸿发了位置,这俩倒霉催的才顺着导航摸了过去。 虽然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千难万险地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不是,这怎么还开建筑工地里了?” 池惊鸿常年在国外混着,对北京的情况是一点数都没有,眼见着周围的景儿越来越荒,脑子里闪过了一百来部犯罪大片。 见他不认识道,苏念十分专业地解释道:“小池大夫,这块是分钟寺,再往前就到龙爪树宾馆了,老北京管这儿叫新川办,跟贡院蜀楼那个老川办区分着叫。” “川办?办事处啊!”池惊鸿对照着地图左看右看,大惊小怪地问。 苏念点点头,“对,各大驻办里头,川办餐厅的菜是最好吃的,甭管您多刁的胃口,都能被他们这儿的厨子征服。” 池惊鸿点点头,脑子里已经自动把川菜的色香味都过了一遍,咽了下口水,两个人一路闲聊进了宾馆。 沿着小桥流水曲曲折折走了几折,抬头就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席唯正在阳台上朝俩人招手。 池惊鸿跳起来夸张地给席唯比了个心,拿起手机开始四处拍照。 席唯也没多说什么,挑起帘子回了包间,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见谢临川还在瞪他,没忍住笑了笑,给谢临川也倒了一杯。 离开家属院之前,席唯常跟家里人去老川办吃饭,不过近几年老川办装修改造,好些个厨子都来了新川办,他又忙于学业,就很少吃这一口了。 谢临川喝着席唯亲自倒的茶,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也没用菜单,随口点了几个菜:“就水煮牛肉、回锅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黄辣丁,竹荪有么?上一盘。” 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来个红汤锅子,切两盘牛肉,两盘豌豆尖,其他的菜看着来两个。” 点完菜,正喝着茶,就见席唯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 第8章 ...... 谢临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点的菜,好像都是席唯爱吃的那几样,尤其是豌豆尖,席唯每次来吃锅子都会点两盘,想到这,谢临川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眼神也看向别处。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长东西了?” 席唯点点头坐了下来,刚要伸手,一张餐布就被扔到了他面前桌子上。 席唯又看了谢临川一眼,想了想,道:“谢临川,你是不是喜欢我?” 刚走上楼推开门的苏念和池惊鸿原地旋转了一圈,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了。 苏念更是捂着耳朵,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谢临川冷着脸,浑身上下写着高傲,“做什么美梦呢?比你盘亮条顺十倍的,倒贴小爷都不要!” 席唯轻轻拍了拍胸口,“噢,不是就好,还以为钢铁直男谢大少爷被我掰弯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谢临川已经被席唯调戏得徘徊在失控的边缘,拳头攥得梆硬,冷笑着说,“皮紧了是吧,谁你都敢撩?想打架直说。” 席唯优雅地擦了手,挟了一筷子菜,“打架?别忘了,你爷爷还在我手里。” 谢临川气笑了,“你还敢对我爷爷下手?” 席唯奇怪的瞟了瞟谢临川,“当然不敢。” “那你干嘛这么说?”谢临川眯着眼盯着席唯。 席唯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会告状啊。” 谢临川:…… 被席唯毫无技巧的威胁怼得心肝肺哪哪都疼,谢临川拿眼前这人没辙,只好梗着脖子找自家花钱雇的出气包麻烦,“苏念!死哪去了!” 已经跑到一搂的苏念捂着肚子惨叫一声,“啊,谢总,我肚子疼上厕所,没一顿饭功夫好不了啊!” 池惊鸿跟着怪叫,“我我我我是医生,我去厕所给他检查一下!” . 俩人跑得飞快,一个生怕当电灯泡,一个生怕结束职业生涯,十分默契地溜了。 “逃跑”的路上,苏念小声跟池惊鸿嘀咕道,“池大夫,咱们去九号楼,那边的味儿一样地道,路我熟!” 池惊鸿也小声回道,“为啥他俩就在二号楼,咱们就得去九号楼啊,三号楼不行?” 苏念叹了口气,“谢总他爸以前就在这儿办公,小席大夫他爸跟谢总他爸平级,咱俩的爸呢?” 池惊鸿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唔,我爸就是个校董,虽然是常春藤的……但老外爸爸在国内是不是没啥用?” 苏念沉默了一下,抱拳,“原来是资二代,失敬失敬,在下职二代。” 池惊鸿受宠若惊地回礼:“不敢不敢,劳动人民最光荣。” 苏念眼睛转了转,“早知道有你这层关系,咱们就去使馆餐厅得了,话说,去那儿提你有没有隐藏菜单啊?” 池惊鸿无奈地摊手,“使馆的总厨都去开中国菜馆了,你觉得那能有啥好吃的?” “也是哈……算了,还是吃川菜吧,这儿的回锅肉是一绝,走走走!” 听着楼下那俩人勾肩搭背公然聊着八卦开心地走向后楼,谢临川脸更黑了,他瞪着席唯,质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席唯慢条斯理地把肉片烫在锅里,淡定道,“毕业了,要找个班上。” “你们家缺你这点儿工资?”谢临川满脸写着不信。 “不缺啊,那你家缺你那几个公司吗?”席唯漫不经心地跟谢临川打太极。 谢临川不接话了,黑着脸开始叠自己的餐布,怎么折都觉得角度不对,气得他把餐布又扔回桌子上。 ....... 正在桌子上发泄无名之火呢,冷不丁谢临川觉得脖子上一凉,席唯有些冰凉的手指无意间划过他耳畔的碎发,柔软的餐巾很快就被妥帖的安置在他的脖子上。 谢临川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耳根泛起可疑的薄红,原本恬淡的茶香越发浓郁,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香气就如同那人的肌肤一般,近在咫尺,若即若离。 席唯认真帮谢临川围好餐巾,又坐了回去,“我的大少爷,怎么还是这么容易闹脾气。” 谢临川眼帘微阖,小声嘀咕:“你管我。” 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已经足够自己保持冷静了,毕竟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么。 不过现在,他的情绪好像轻易就会被眼前的人撕碎,看穿他千疮百孔的内里。 谢临川收起纷乱的思绪,凝视着席唯,“你不是跟我爷爷说对我没什么印象了吗?” 席唯笑了,“不知道谁先要请个关系不熟的大夫吃饭?” 谢临川搂不住火气,愤怒地扔下刚拿起来的筷子,“老子的熟人不会这么久不联系,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居然偷偷找个破班儿上,好几个月都想不起来联系老子!” 席唯合拢双手,撑在下巴上,看着谢临川微微一笑,“半年。” “什么?” “不是几个月,是半年,我就回来了半年。” “你他娘的就是想挨抽是吧?!把老子当外人?还有你当年又为什么不辞而别?”谢临川又开始攥拳头,手上的口子崩开,几滴血珠渗入丝绒的桌布里。 席唯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眼神深沉,氤氲着谢临川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走?” 第9章 “谢临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糊涂。” “我当年可不是走掉了,我们家,我跟我妈妈,是被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孤儿寡母的人,赶出京圈儿的啊。” 谢临川怔了一怔,“你什么意思?” 然而席唯已经收起了那一瞬间的情绪,仿佛刚刚那滔天的恨意是谢临川的错觉,垂眸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席唯再抬头已经平静下来,“就当做不熟好了。不是你说的吗?我高攀不上你的,小川哥哥。” 谢临川的胸口发闷,这个人跟他已经阔别了十二年,再见却是这样拒人千里的态度。 他沉默良久,哑着嗓子说,“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叫我了。” 席唯:……不是说跟我不熟吗,除了你,也没有人这么快打自己的脸了。 想到这个人到底还是回到自己的身边,谢临川缓了过来,他板起脸,面无表情道:“再叫一声。” 席唯有些拿不准,轻声道:“……小川……哥哥?” 谢临川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雨散云收,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嗯,吃饭吧。” . 无意间听到席唯的消息之后,不顾一切的长途跋涉十几个小时回来,累得脑子发晕,原本只想睡觉的谢临川,此时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饿了。 端起饭碗就着满桌子红彤彤的饭菜大快朵颐起来。 席唯:“呃,你不是不能吃辣……好吧,你开心就好。” 谢临川挺着一张被辣得娇艳欲滴的嘴严肃地点了点头,“你也快吃,适当吃点辣的对身体有益处。” 席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顿饭,在谢临川竭力的粉饰太平和席唯的轻描淡写中,适时结束了。 苏念和池惊鸿也很有眼力见儿,掐着点打着饱嗝回来了,见谢临川和席唯俩人之间气氛缓和许多,互相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谢临川总裁包袱比较重,吃完饭非要去洗脸,席唯就跟池惊鸿靠在回廊边上喂池子里头肥头肥脑的猪鲤。 几个同样刚吃完饭的年轻人路过这里,其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美女无意间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席唯,仔细辨认了一下,小美女开心的招呼了一声。 “小唯哥哥,是你吗?我是暮云呀!” 席唯认出了这几个人,眸光一闪,对来人温和一笑,“是暮云呀,好久不见。” 暮云跟身边人说了两句,轻快地跑了过来,大大方方地跟席唯拥抱了一下。 “小唯哥哥,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席唯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嗯,是我的不对,之后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暮云身后慢了几步才到的青年宠溺地将她搂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唯也要工作的,哪像你,一天天的到处疯跑,不让人省心。” 说罢,开朗一笑,对席唯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了啊,小唯。你现在应该毕业了吧,在哪里工作?” 席唯脸上的笑容淡去,凝视着对方伸出来的手,好久,才忽然笑了出来,缓缓回握了一下,“好久不见,复哥。我现在在和协医院,做内科医生。” “可以啊,做医生悬壶济世,有理想。”沈复仿佛没发现席唯的不自在,拉过席唯,拍拍他的肩膀,热情地说,“快十年了吧,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席唯笑容不变:“我……” “爱呆多久呆多久,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一双大手将沈复的手掌扒拉开,谢临川嫌弃地拍了拍席唯的肩膀,将他扯到身后,隔开了沈复探究的视线。 “川哥还是那么护短啊,开个玩笑都不让了,我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带这样厚此薄彼啊!”沈复不乐意,佯装生气道。 谢临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现在可是沈家话事人,咱可不敢跟你称兄道弟的。” 沈复被谢临川凉嗖嗖的眼神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合十求饶,“得,捧杀都来了!我错了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算是看出来了,谁敢动你的人,那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暮云煞有介事地举起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那当然了,毕竟复哥你们家的产业半拉都是公家的,川哥可不是,川哥那是私企,自己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咱们跟川哥掰手腕,那不找不自在吗,是吧川哥。” 沈复配合地点头:“是是是,小祖宗,知道你川哥厉害了,不过将来你爷们是我,这点可别忘了!” 暮云抿嘴一笑,看了眼席唯,意有所指道:“川哥啊,可看不上我这黄毛丫头,川哥喜欢文静的,最好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那种……” 席唯不以为然,只是侧过脸垂眸看着谢临川拉着他的那只手,仿佛没听出来暮云的弦外之音。 不过暮云这话对谢临川倒是非常受用,难得没发作,哼了一声,算是给暮云一个面子:“没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没工夫搭理你们。” 沈复连着被怼几次脸上挂不住了,原本一直挂着笑脸的表情也僵下来。 . 见谢临川姿态拿这么高,沈复身边儿跟着那几个小哥们不乐意了,有个知道席唯的,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川哥,您现在是霸总不假,但也得注意身份啊,席唯那点事儿谁不知道,你跟他凑一块玩儿,小心被人误会,再把你家老爷子气出个好歹的!” 第10章 席唯没生气,略带好奇的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个小子一眼,恍惚间想起这家人似乎跟脚不大干净,若有所思的反问道,“哦?我的什么事儿叫你知道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偷税漏税了?” 一句话点在了人家命门上,那个小子顿时恼羞成怒了,“你胡说什么呢!?” 席唯还没做声,谢临川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这小子谁家的,娘老子怎么教的?大人说话轮得到他上桌了?” 看到谢临川火了,沈复当下心里咯噔一声,直叫糟了,忙不迭跟谢临川赔不是,“川哥,这帮孙子说话没个深浅,他们没那个意思,小唯也是我弟弟……” 谢临川抬起手,拦住了沈复的话头。 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你也说了,我是个霸总。我这个人,浑得很,没什么讲究,就一个,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全家都高兴不起来!” “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擎着,到时候别喊你老子娘到我们家院儿里号丧。” 第5章 川哥还是那么护短啊 那个小子脸色不忿,被谢临川说的下不来台,当时就要犯浑。 “你甭在这吓唬人啊,这都法治社会了!你还敢动手啊?” “阿远!”沈复喝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叫人拉住了他。 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沈复都是这个反应,即使不认识谢临川的人也知道了这位爷惹不起。 没人敢把谢临川的话不当回事,一行人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沉着脸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惹祸的小子拽着走了。 “川哥,小唯,今天是我没管教好下面的人,改天我登门赔礼道歉,先走了。”沈复急匆匆给谢临川交代了一句,算是认了怂,一行人来得有多快,走得就有多快。 对这一切席唯充耳不闻,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喂鱼,兴致来了,还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特写。 谢临川没凑过去,在风口站着打电话,时不时飘过来两句:“尽快……按死……不行就明路……双管齐下……” 池惊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苏念旁边嘚瑟,“嘁,这几个比崽子就这么走了,我跟你说,就这种材料,在我爸的私生子里头走不过两个来回。” . 虽然不了解谢临川真正的实力,但形势他看得分明,在一边摇头晃脑地跟苏念点评,“要我说啊,那小子顶多一出头鸟,那个叫暮云的小丫头看着也没啥战斗力,应该还挺单纯的;这里头,笑得最老实的那男的才不像个好东西,他是不是挺坏?” 苏念余光扫到谢临川没在意他们的八卦,也大着胆子回应,“不大清楚,不过外界对沈家人的态度一向都讳莫如深,应该还是有点忌惮他们的。” “不过有一样我能确定,是少爷不混京圈了,才有沈少爷的出头之地,要不然……” “哦?是吗?”池惊鸿暗戳戳的拉踩,“那你们家谢总呢?也忌惮他们吗?” 苏念一脸骄傲,“我们家少爷除了怕堵车、怕老爷子,别的应该没怕过啥。” 偷瞄了席唯一眼,苏念腹诽,至于怕不怕老婆,还有待观察。 池惊鸿嘁了一声,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这帮人看我师兄跟谢总在一块儿,急得跟什么似的;估计是跟我师兄有过节,怕你们家谢总给我师兄撑腰,他们就不能再欺负我师兄了呗?”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念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谢临川打完了电话,席唯也把鱼喂完了,两个人都十分淡定。 回去的路上,席唯十分安静,侧着头看着一路上的风景,谢临川在一旁专心开车目不转睛,只不过车子开得很慢,与来时候的风驰电掣反差鲜明。 谢临川并不迟钝,自小在大院长大的他有着更加敏锐洞察力,见微知著,只这一个照面,谢临川就能看明白很多东西。 他觉得一直郁结在胸中的东西有了松动,他好像不那么气席唯了,这么些年,他遭的罪应该不少,就算扯平了。 沉吟了一会儿,谢临川缓缓说道,“小唯……” 席唯恍然回神,轻声应了一声,“嗯。” 谢临川语气郑重,“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席唯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笑,“我无所谓啊,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真要一个交代什么的,我自己会处理。这些年没我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以后也怎么继续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谢临川觉得他的火气不但没有下去,反而有种越烧越旺的趋势。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所以这些年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一直是这样……无所谓?” 席唯闭上眼,微风在他的发梢轻柔拂过,淡淡地声音一字一句被吹散在风里。 “不然呢?” 谢临川心口发闷,吐了口浊气,没再说什么。 将席唯送回医院宿舍楼后,谢临川沉默地去了一趟公司。 “苏念,找人查一下,席家人近些年的动向,特别是席唯的亲人。” 苏念抬起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谢总,小池大夫跟我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过,小席大夫家,就剩他一个了。” 谢临川猛然抬头,罕见的有些失态,“剩他一个?什么叫就剩他一个?!他母亲呢?!” 第11章 苏念将手里头的材料捏了捏,最终还是放到了谢临川的面前。 “谢总,如果我查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小席大夫的父亲应该去世了有十年了,死因没有查到,他的母亲于三年前病逝在香港,得年四十九岁,死因...应该是癌症。” “很奇怪,除了一些新闻里面能看到的一点细枝末节,小席大夫大学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 “凭现在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去查他,很难。当年席家何等声势,即便现在,也是瘦死的骆驼……”谢临川手指缓缓扣着桌面,一字一顿道。 他动作顿了顿,条件反射的拿起手机,想要求证,拨出号码之后,又反应过来,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当什么也不知道。” 苏念懂事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整个晚上,谢临川都呆在办公室里,他仔仔细细地回想当年的一些细节,将身边所有的关系细细地梳理了几遍,最后在太阳升起之前,谨慎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的谢临川闭目良久,桌面上放着几页被他自己划得凌乱的a4纸。 “绑架,怎么会是绑架呢……一点消息都没出来……” 谢临川低喃,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闪过三十岁的席唯那张有些陌生的脸。 那张脸孔渐渐消失,出现的是更早一些的,十八岁的席唯的脸。 . 那个时候,席唯看着他的眼神不是这样的冷淡和拒人千里,而是透彻的、热烈的,仿佛一座触碰一下就会将他烧成灰的火山;那个时候,拒人千里的是他谢临川。 他与席唯打小就认识,席唯比他小两岁,小时候很文静,长得又好看,跟小丫头一样,软乎乎的可爱。他们家那边有习俗,男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的,就给扎两个耳洞,当成闺女养,觉得这样能养的大,所以很长时间里,谢临川一直以为席唯是女孩儿。 后来他发现席唯跟他一样站着尿尿,还跟席唯打了几次架,想娶席唯当老婆也被大人当做笑话讲了好几年。 再后来,他们忙于学业,他们的父辈在政治上也越走越高,两个人见父母一面都很难得;席唯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又很怕雷雨的夜晚,因而每逢席唯那里出了状况,席唯的爸妈和谢临川的爸妈都会让谢临川去照看一下。 所以,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谢临川的很多个夜晚,很多个节日,都是同席唯一起过的,很多顿晚饭,都是和席唯一起吃的。 谢临川一开始很讨厌席唯,席唯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谢临川屁股后面,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依赖他,让他觉得很麻烦。 后来谢临川慢慢也就习惯了。 他习惯性的照顾席唯,比席唯的父母还要清楚他的喜好,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对席唯太好了,同时他也发现,席唯看着他眼神透出的炽热也让他越来越不安。 更让谢临川无法忍受的是,他和席唯开始出现在一些谣言里,被捏造成各种各样不堪的情形,甚至传到了师长的耳朵,他们会拐着弯地问谢临川,他和席唯到底是什么关系。 . 谢临川也不知道他和席唯是什么关系,但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当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最好是没有关系。 他开始下意识的疏远席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开跟席唯相处,他觉得保持距离会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后来他上了大学,又去了军校,就更少见到席唯了。 席唯一开始还会给他打电话,他都态度冷淡,后来渐渐地,席唯就连信息也很少发了。 席唯十八岁生日那天,给谢临川打了电话,他说有一些话想对谢临川说,说完以后,他就要去香港了。 谢临川当时正在拉练,好不容易从学校请了假,赶去了跟席唯约定好的地方。 但他到的太晚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看到的只有席唯留下的手机,手机上编辑着一条信息:谢临川,我们别做朋友了。 他以为自己被耍了,将那里砸了个稀巴烂,失魂落魄的走了。 一路上,他的心都空落落的,觉得莫名的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学校,那时候他想着,只是没被席唯算计过而已,那小子眼神太叫人招架不住,不做朋友也好,大家都轻松。 干脆就强迫自己,只记住席唯骗他的这件事,把所有对席唯的情绪都转换成怒意,硬生生的逼着自己把席唯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一切隐患都不存在了,可是他的心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轻松。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但他错在哪里,他始终没有想清楚。 他只是下意识的在留意席唯的消息,下意识的又去修好了席唯的手机,下意识的看一些长得像席唯的面孔,想象如今的席唯是什么样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关于席唯的一切,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的父母告诉他,席叔叔出了点事,席唯要去香港读书,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谢临川想,等席唯回来了,他们把误会聊开,还能像以前那样。有时候他也会恨,恨席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他后来想的多了,躲着席唯,但他也从没说过一句狠话,席唯怎么就能干脆利落的走掉,就好像他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一文不值一样。 狼心狗肺的崽子,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当没认识过,谢临川这样告诉自己。 第12章 此后三年又三年,到后来整整十二年,他再也没收到过席唯的消息。 他托人打听过席唯的下落,可所有的街坊都讳莫如深,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席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不想提起的话题。 谢临川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段隐秘的历史,竟然会这样艰涩、难以提及,但他动用关系查到的一切线索,都告诉他,真相就是这样的苍白。 他也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他迟到的那段时间里,席唯会被人绑架,整整失踪了36个小时,36小时之后,席唯断了四根骨头,浑身狼藉的出现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几乎同一时间,席唯的爸爸从19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形势一片大好的职业生涯。 等到外面繁星满天的时候,谢临川站了起来,把那几张a4纸塞进了碎纸机里,很快纸页化为雪花般的碎屑,谢临川又仔细地将那些碎屑收起来,将其冲进了下水道。 同一片夜空下,席唯蜷坐在飘窗,望着天上星星,怔怔出神。 要不是今天遇到谢临川,席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席唯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从那一场祸事中走了出来。 他不相信父亲那样的人会因为那种不堪的原因自杀,就像他不相信谢临川真的会对他那样绝情。他稚嫩的以为,只要他将自己的想法都收起来,大家还会过的像从前那样。 可是父亲死了,死前留下一封书信,将一切都认了下来。 谢临川也背弃了他,在他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来。 席唯相信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比他更加崩溃的是他的母亲,明明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家破人亡,还被他们联手赶出京城,流落在外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母亲每天都要藏起一切情绪,努力安抚席唯,努力将席唯缺失的父爱用更多的爱填满,呕心沥血的将席唯带出那个漆黑的雨夜,换她自己留在绝望的深渊里。 席唯是在妈妈患癌之后的第六年才知道,那时候妈妈已经频繁的吐血晕倒,即便送去国外最好的肿瘤医院,也只能吊着命,被癌症摧残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天一天痛苦得熬着。 即使他拼了命的学习医学知识,花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实验,去帮助母亲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可是他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他的青春止于十八岁,又于二十五岁时失去最后一位亲人。 母亲身故之前,只希望他不要再回到京城,她希望席唯能够忘掉过去,重新活过这一生。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他所信赖的,最终都会消散。 恨是没有用的,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席唯就已经决定今后只相信自己。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准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本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的计划。 可是在见到谢临川的第一时间,席唯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选择了怎样卑劣的一条路,他不怕黑暗,可是他害怕光明。 那是他在孤独漫长的前半生里,唯一见过的一缕光。 过了很久,席唯在窗户上哈了口气,认真地画了两个笑眯眯的火柴人,刚想画第三个,玻璃上的雾气就开始收缩,两个靠在一起的火柴人挂着大大的笑脸,一块消失了。 席唯将头靠在窗户上,依偎在两个火柴人消失的地方,低低唤了一声,“爸,妈。” 接下来的几天,席唯做了几场大型手术,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谢临川也频繁得出现在一些会议上,敲定了未来三年内公司的总体规划方案和几个重要合同。 作为跨国公司的管理者,谢临川其实很少在国内长时间停留,在连续几场会议结束之后,苏念为谢临川定了第二天飞瑞典的机票。 席唯再次见到谢临川,依旧是在例行查房的时候。 谢爷爷是他到医院正式收治的第一位病人,胰腺癌也是席唯在博士期间攻读的主要研究方向,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席唯会额外关注谢老爷子的病情,没有人会觉得席唯是要拍谢家的马屁,因为席唯来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迎接他的规格并不亚于谢君怀住院。 席唯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不过他来的时候,院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恭谨的请席唯代他向席家的老姑奶奶问好。 那位老人经历了国家初建时期医疗系统的构建,可以说是国内所有医学人共同前辈。单凭这一个名字,席唯就可以在国内的医院里来去自由。 席唯到的时候,护士长已经守在病房门口了,见到席唯,她仿佛见到了救星。 “席医生,谢老爷子的孙子又来了……我在门口闻到了酒味儿……您看?” 席唯摘下口罩,鼻子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关系,应当是无醇啤酒,老爷子现在的身体饭都吃不动,喝一两口骗骗嘴也就得了。” 护士长松了口气,面露感激之色。和协医院收治的癌症晚期患者很多,许多采用姑息治疗的病人其实都不大忌口的,不过谢老爷子身份特殊,没有席唯开这个口,到时候出了事,这责任她担不起。 席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谢临川跟谢老爷子斗了几句嘴,又询问席唯老爷子近来的身体数据,席唯都给出了很专业的回答。 离开前,谢临川随手扔给席唯一个绿色包装的小盒子,“开会送的伴手礼,我用不上,给你正好。” 第13章 席唯接过瞧了瞧,看着里头应当是个眼镜儿,也就收下了。 二人闲聊两句,就此分开,谢临川继续谈自己的生意,席唯回了办公室,都有事情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池惊鸿提着外卖来找席唯,正看到他在办公室里拼一张拼图。 这是他们常玩儿的一个锻炼手感的小玩意,拼图是木质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但是会用阴刻刻出一些浅浅的条纹,用手指摸索条纹,如果辨认的准确,可以单靠手感,拼出一些很好看的图案。 池惊鸿的到来没有打断席唯的思路,直到池惊鸿走到他身旁,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他。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嗯?换眼镜了?还挺好看。”池惊鸿仔细端详了一下席唯。 池惊鸿的话让席唯多少有点不自然,默默将放到脚边的礼物盒踢进了桌子下边。 “下回进来记得敲门,好人都要叫你吓死几个了。” 池惊鸿一脸惊悚地指着拼图,“明明是你要吓我一跳。师兄,你不会真的对那个姓谢的有感觉吧?还不从实招来!” 拼图如今已经完成大半,很轻松就能看出来拼的是一组小桥流水的风景图。 不过站在小桥上的人明显没有一头卷毛,单看那两条长腿,池惊鸿直觉这人绝对是姓谢的没跑了! 席唯蹬了一下椅子躲开池惊鸿的熊抱,翘着二郎腿凉飕飕地说,“不是要吃饭么,话怎么那么多。” 池惊鸿的危机感瞬间上头,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席唯椅子的把手,“我说师兄,你能不能别跟姓谢的搞事情啊,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爷们忘了情郎,你们俩要是好了,我可就彻底成孤家寡人啦!” 席唯单指撑着他的额头,将他乱蹭的大脑袋推开,“放心,我们不会在一起的,能不能把你的狗脑袋挪开,我要过敏了。” 池惊鸿不情不愿的收起了可怜的神色,开始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怎么不会?我看姓谢的对你好得很,明明是你这个刺儿头冷冰冰的,把人都给吓跑了。” 席唯摇了摇头,随手将拼好的拼图推散,“你常年在国外生活不懂国内的事,如果你要是了解我们这些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你就会知道,我跟他从根儿上就注定是两条路的人。” “no no no,”池惊鸿一脸正色地晃了晃食指,“不,你们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席唯:“什么意思?” 池惊鸿:“你们都是走在社会主义道路上的新青年!” 席唯:? 席唯:…… 席唯:“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池惊鸿满脸斗志地握拳,“你听哥们儿的准没错,那个叫暮云的,说谢临川的理想型,什么文静啊、戴眼镜啊、贤惠啊、短头发什么的,不如直接报你身份证号!” 席唯眸光一转,似笑非笑的反问:“那你当时怎么不报?” “我不管!我觉得那个谢什么的理想型肯定就是你!那小子看你眼神都要拉丝了,我的眼睛就是尺,你不承认也没用。” 席唯眼睛眯了眯,掏出了手机,翻出备忘录,“池惊鸿,我看你今天硬气得很,所以说,你是想还我钱了?” 池惊鸿立马求饶:“师兄,我错了……咱说好月底还的......” 出国前的晚上,谢临川回了一趟八大胡同附近的老宅。 每次回国,谢临川都会尽量抽时间回趟家,虽然他爸妈也不见得有时间,不过能见一面还是见一面尽尽孝心。 . 八大胡同这里,每天一到固定时间,谢临川家附近这几条街都会交通管制,这也是他能不回家就不回家的原因。 天黑之后,胡同参观游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司机老陈还是将车子停在两条街外——之前谢临川有一台定制的迈巴赫,第一次开回老宅就被路过的游客骑共享单车刮了,修一下20多万,谢临川倒没说什么,让人走了,老陈倒是心疼得不行,后面基本不敢随便把这么贵的车往胡同里开了。 不过这天赶上有活动,老宅门前封路管制,谢临川下了车跟苏念一道步行,遇到大面积封锁的地方,只能先转道去边上的小酒馆坐一会儿。 胡同里很多这种只有几平米的小馆,卖咖啡或者酒,味道都还不错。 点了一杯永丰天坛,老板还送了一小碟盐酥花生米,苏念识趣的自己拎了瓶啤酒,窝在边上自得其乐的喝着。 谢临川抿了一口永丰天坛,酒香与茶香自然的融为一体袭上喉间,他心里装着事,倒没有心思细品这好酒。 苏念这个专业的贴身大秘迅速开始揣测上意,寻思了半天,苏念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少爷,您跟席医生是打小就认识吗?” “应该是说,打他出生,我就认识他了。”谢临川忍不住笑了笑,“那小子小时候坏的狠,为了出去吃饭,躲在房间里偷摸翻墙,每次都能被我抓个正着。” 一旁的苏念偷偷地打量着自家老板,只觉得沉静下来的谢临川气场越看越不对劲;不禁快速低下头去,疯狂地刷手机邮箱里收到的邮件,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喜欢同性的话,会很奇怪吗?” 谢临川吐了口酒气,突然开口。 苏念斟酌了一下,“这年头,沃尔玛购物袋都是一种性别了,和机甲高达结婚的都有,喜欢同性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14章 谢临川继续问,“那——要是之前不喜欢,后来喜欢上了,正常吗?” 苏念眨了眨眼睛,“日久生情吗?也有吧。” 谢临川摇了摇头,凝视着酒杯,眼睛里满是困惑之色。“不,是之前觉得这样不好,现在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苏念小心翼翼的说,“您确定之前是真不喜欢,还是觉得自己不喜欢?我听网友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那是从基因里就决定的,打娘胎里就定好了的。” “基因……决定的?”谢临川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苏念又一脸笃定。 谢临川干脆掏出手机给自己认识的医疗专家打了个电话。 专家的话将谢临川本就因为酒精而不太清醒的脑子弄的更加迷糊,不过他的一句话却点醒了谢临川。 “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定好的,但是这个人以为自己喜欢的,可能是另外一种标准的人,所以说,这个时候感性和理性就会拧巴,这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觉,我喜欢他是不对的……” “其实有什么不对?生而为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天王老子都管不了,自己那点礼义廉耻,都是自己给自己画的框子,最后骗的还是自己!”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将谢临川所有的隐秘想法照的纤毫毕现,仿佛一瓢凉水从头顶倒下,叫谢临川大热天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火热,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原来是这样? 这么些年,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安,此刻都有了解释。不需要去判断那些话的对错,他的身体第一时间解脱了枷锁,已经是对这句话最大的肯定。 谢临川这个时候就像从某个牢笼里释放粗来,浑身的轻松,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原来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这么畅快的事! 一杯酒都喝完了,胡同的路还没解封,谢临川坐不住了,索性放下杯子,扭头拐进一条岔路,三步两转地从一家人的后院走进了一条防空通道。 通道里头明亮宽敞,四通八达,不过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知道这种路并且能走上去的,基本也是跟谢临川家一个档次的。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人看着还比较脸熟,基本都还是住在老宅附近的邻居,不过谢临川这些年不咋回老宅住了,这些面孔也只是偶尔在新闻或者报纸上看到了。 . 好不容易绕过了封路的路段,出了防空通道,谢临川在又一次遇到一个熟悉的阿姨叔叔,被追了半条街催婚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苏念道:“下次我再说回老宅,你记得提醒我,把我爸妈直接约出去见。” “哦……好的谢总。” 苏念罕见的有些走神,谢临川见状皱了皱眉,苏念很快反应过来,小心地指了指旁边几个年轻人,“谢总,他们几个应当是和协的医生,上次去医院,我在公示牌上看到过。” 谢临川神情微动,苏念见状又多说了一句,“他们都是内科的,应该认识席医生,而且看样子他们俩也许还是一对呢。” 谢临川不语,看着两个面貌有几分熟悉的年轻人搂搂抱抱地从身边经过,身旁跟着几个同样岁数不大的小青年。 看到他们十分坦然牵着手亲昵依偎在一起,刹那间,谢临川眼神一动,明白了什么,他回过头,有些不大确定地问苏念,“他们……是一对?” 苏念点点头,“看来是的,就是不知道是临时的一对,还是固定的伴侣了。” “现在的年轻人嘛,看得开,分分合合的都正常。” 谢临川皱皱眉,觉得苏念的话不大中听,长腿一顿,转了个方向,谢临川朝着那个方向跟了过去。“过去看看。” 第6章 两个男的,怎么那个?我是说,一块儿玩耍 谢临川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大晚上的,居然像个变态一样鬼鬼祟祟地跟在别人身后。 不过虽然脑子里面天人交战,谢临川依旧在行动上坚持了下来,看着那几个人拐进了报国寺旁边儿的一家门脸十分低调的酒吧里头。 这一片虽然晚上不如工体那边热闹,不过人依旧不少。 这家酒吧看上去不起眼,但似乎拥趸的人挺多,谢临川就在外头站着打量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不少人买了票从小门进了酒吧。 苏念已经看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吓得瑟瑟发抖——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领着谢临川逛这地儿。 他绞尽脑汁想出几句措辞劝谢临川:“谢总,大晚上的,外头乱得很,咱们要不早点回家去……” 冷不防谢临川直接开口了,“去买两张票。” 苏念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哭丧着脸去买了两张票,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各路上仙保佑这家店千万得是清吧,可千万别有不开眼的看上谢总了,只要咱平安度过今晚,以后我见庙就拜,遇观烧香……” “神神叨叨的,念得什么玩意儿。”苏念在原地摇头晃脑地叨咕了一大堆,对这个话唠一样的小助理谢临川实在是没看眼,只好从苏念手上一把夺过门票,长腿一迈,率先走进了酒吧的门。 这一步迈进去,震天的喧嚣带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向着谢临川扑面而来。 谢临川在门口适应了一下,视线缓缓扫过酒吧内部。 第15章 . 一进门是一个大厅,里面人不少,往里走似乎有表演,很多人围在看台旁边大呼小叫,二楼是小包,有些没有伴儿的,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打量着过往的人;有些成对儿的要么就靠在一起说悄悄话咬耳朵,要么就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 关键是,整个酒吧里就没看到几个女的,绝大部分都是男性! 一开始谢临川被人流挤着往里走,还没注意到不对劲,苏念挤上来撑开手臂护着他,但架不住他个子高视野好,目光一下子就扫到一对在人堆里拥吻的情侣,那一瞬间,苏念很明显的感觉到谢临川的身体僵住了。 “他们这是……”谢临川还不太敢确定。 苏念抹了一把脸,视死如归道,“是的,谢总,这是个同吧。” 谢临川的气质和长相本就出众,外形条件过于优越,光那187的身高也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察觉到周围一些人投来那种暧昧的视线,谢临川冷眼回看过去,有的人被谢临川的眼神吓退了,有的就更加跃跃欲试,甚至还给了谢临川一个飞吻,吓得苏念魂都快被飞走了。 “我的祖宗诶,咱今儿也开眼了,大领导和太太还在家等着吃饭呢,快走吧啊?” 谢临川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余光里似乎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回过神来,他低声说,“我好像看到老大了。” “大少爷?”苏念面露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摇头,“不能够,大少爷是有女朋友的……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谢临川思忖了一下,顺着刚才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穿过人群追了上去。 但刚刚的一切好像真的是错觉,谢临川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家堂哥谢青山的踪影,禁不住苏念苦苦哀求,正准备下楼,冷不丁就看他们先前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对情侣从他面前走过。 高个子的那个似乎已经喝大了,搂着另一个矮一点的人信口开河般的吹着牛x。 也不知道怀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话,高个子男人一下不乐意了,站在原地大声嚷嚷道,“席唯?他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仗着自己脸蛋会勾人?不然特需那边主治的位置轮得到他坐?还一来就是主治医师,凭实力上去的,谁信啊?” 怀里的小个子拉扯了他一下,“别喊了,咱走吧,你喝多了。” 高个子冷笑一声,甩开了小个子的手,“我喝多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愿意,席唯那个小白脸,迟早被我搞到手!到时候我就让你看看,他在床上有多骚……啊!” 话还没说完,一瓶人头马猛地砸到他的右肩上,因为剧烈的撞击,瓶身在那瞬间也砸得粉碎,破碎的玻璃碴子混着酒液洒落了一地,在那瞬间,原本拥挤的地方人群迅速退去,自动给这打架现场留下一块小小的空地。 “卧槽!谁?!谁干的!他么的——嘶——知道老子是谁吗?” 刚才还在对席唯出言不逊的高个子男正捂着肩膀蹲在地上惨叫,头顶上方的灯光忽然被一个人的身形挡住了。他右眼皮一跳,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谢临川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顿了几秒,谢临川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知道。” 高个子在认出谢临川的那瞬间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尽管肩膀的剧痛让他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他也没敢吭声。 在附近这片儿长大的,谁不知道谢临川这尊杀神? 刺儿头都被谢临川打得好好学习逃出国外了,他在谢临川面前算个蛋啊! 谢临川一看这人的反应,就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冷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块垃圾:“小苏,给这片儿的派出所打电话,这里有人诽谤、寻衅,哦,还躺在地上,想讹诈我。” 高个子吓得一声不敢吭,旁边的小个子只当谢临川是哪个有点实力的富二代,忍不住替自己男人找场子,“你又算什么,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有几个钱……” 谢临川站住脚,忽然笑了笑,他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是啊,我是有点小钱,那你们俩呢?仗着什么敢这么挑衅我,就凭你们那张只会背地里编排人的臭嘴吗?” 小个子莫名打了个冷颤,低下了头。 谢临川冷哼一声,转过身朝外走,“走了。” 苏念都不屑自己出手,打了个电话之后,迅速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呸了一声,“什么玩意?谁都敢编排,活腻了吧,晦气!” 苏念交代完了事情,走出酒吧的时候,见谢临川在路口等他,安慰自己说自己还有救,连忙双手合十在胸口拜了拜,又画了个十字,“谢谢各路大仙玛丽亚娘娘照顾,保我一条小命,善男愿意献出二十斤肥肉,以飨上仙……” 酒吧二楼的角落里,旁观了全程的闹剧,两个谢临川的老熟人默契地碰了个杯。 刚刚在谢临川面前不服不忿的两个年轻人,被两个黑衣大汉按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余下的十来个气息彪悍的壮汉眼神警惕的站在周围。 气质深沉的青年注视着谢临川身影消失的门口,沉吟道:“刚才,他好像看到我了。”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怕了……谢大少?” 另一边,沈复挑眉一笑,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讥诮。 谢青山摇头失笑,低头抿了口酒,“我同你说过,不要去惹小川,你总也学不乖。” 第16章 沈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打得伤痕累累的那两人,“如果我是个循规蹈矩的,曾经的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谢青山默然不语。 沈复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学乖不能让我得到我想要,但是学坏可以。”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在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声中,地上的年轻人被捂住嘴巴,带了下去。酒吧里的其他人都纷纷别开眼睛,噤若寒蝉。 回去的一路上,谢临川的眉头都紧紧地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没办法理解的问题。 一直到自家大门口,苏念将手里的公文包交给谢临川的时候,谢临川才状似随意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观念可比以前开放了。” 苏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以前也开放,只不过很少公开吧。喜欢人谈恋爱又不犯法,也不害别人的事,爱喜欢谁喜欢谁呗。” 谢临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你说……两个男的,要怎么……嗯,那个?” 听到谢临川这话,苏念瞳孔地震,嘴巴张得快能吞下一个鸭蛋了。 “这……额……”嘴里这个那个地结巴了半天,苏念板着脸道,“那个,嗯,跟平常放松的方式差不多,反正,咳,动作都是那个动作,只不过是俩男人来办,您懂的……” 哦,原来是从自摸党改成互撸娃。 谢临川一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行了,你回去吧,给老陈打个招呼,两个小时后在停车场那边等我。” “好的……”苏念也不知道谢临川是真懂假懂了,不过想来谢临川那么聪明,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谢临川的眉头终于展开了,困扰他的两个难题一次性解开,堪称身心愉悦,难得准点踏进了家门,赶上了家里头的晚饭。 大伯、大伯母、他的父母都在,反而是他在附近上班的大堂哥谢青山没到,谢临川也没在意,跟众人问了一通好,就被自家老娘按在了座椅上,献宝似的端上一大盘子炸松肉。 “尝尝!” 谢临川等大伯开动了,才夹了一筷子,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老娘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您做的?” 谢母得意抚掌,笑眯眯地说道,“对咯!好吃吧?你妈我学了三天,炸嘎吱盒炸毁了半袋子绿豆才得了这么一盘儿!” 谢临川忙道好吃。 话音刚落,一大筷子蹄髈、拳头那么大的一只肉龙外加两筷子乾隆白菜就堆满了他的饭碗。 谢母放下公筷,慈祥地捏了捏谢临川的脸颊,“瘦的什么似的,快吃吧!还是小时候肉嘟嘟的可爱!” 谢临川尴尬地说,“小时候您不是总叫我小胖墩吗,老不让我吃饭来着,害得我老是跑去小唯家蹭吃的……” 话音一落,谢母的表情僵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谢父,谢父给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哈哈一笑,将话茬接了过去。 “是啊,那时候你大伯母还总叫你带你去经销店买零嘴,一晃这都十来年了,青山都三十二了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谢临川的大伯母嗔怪道,“说起这个我都上火,这两个孩子哪哪都好,就是个人问题一点儿准信儿也没有!” “前儿我还问青山,旁边百顺胡同老韩家的丫头他感觉怎么样,他居然说人家闺女学历太低!哎呀,人大的硕士学位可不低了,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这孩子,我看就得按着他们去相亲才好!” 谢母上下眼皮一碰就知道自己大妗子什么意思,微微一笑,“是啊,青山那孩子刚过三十,就已经进了核心部门独当一面了,现在眼光高点也是正常的嘛;要我说啊,年轻人就是要以事业为重,别太早成家,那以后越走越高,两个人不就没有话题了嘛,到时候分开再找,反而伤心呢。” 谢临川的大伯母脸一沉,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算是应了声。 外头人不知道,谢临川小时候和可听大伯父大伯母吵过架的,大伯父三十五岁上才娶得大伯母,二人差了足足七岁,婚后别的都好,就是大伯父有个年轻时候的‘朋友’,俩人因为聚少离多分开了,后来那位阿姨始终独身,过得也很坎坷,大伯父经常去看望,熟悉点的都知道,有的还给大伯父打过掩护。 因为这个事儿,俩人差点就打离婚了,东西院邻居亲戚朋友没有一个敢提起来的。 今天大伯父跟他老娘炫耀自己孩子比他优秀,谢母直接就开大招嘲讽,没提名没道姓的,大伯母只能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 谢临川忍不住桌子下给自家老妈比了个大拇指,谢母柳眉一挑,微微一笑,战力依旧,风姿不减当年。 接下来的谈话集中在三个男人之间,大伯父问了谢临川的工作进展,谢父问了谢临川最近的时间安排,谢临川请教了俩人不大不小的几个问题,聊得十分开怀。 饭毕,两家子人各回各屋,谢母将谢临川叫回了房间训话,在外头叱咤风云的谢父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给媳妇端洗脚水。 . 谢母将谢临川按在自己旁边,一脸慈爱地给谢临川喂水果,旁边谢父羡慕的,故意旁边哼哼唧唧吸引母子俩的注意,谢母横了他一眼,谢父唉声叹气地扭过身子,给老婆儿子削水果。 谢母哼了一声,慈眉善目的拉过谢临川的手,“小川啊,妈也不是催你啊,就当随便问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啊?” 第17章 平时谢母问这个问题,就代表着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进入了强制结束阶段,所以谢母才握住谢临川的手,怕他又直接跑了。 没想到这一回,谢临川不但没跑,反而有点……出神? 谢母跟谢父对视了一眼,暗道有戏。 “小川啊,有喜欢的人是好事,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谢临川摇了摇头,“他不是淑女。” 谢母眼里喜色都快压不住了,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儿,活泼点也没啥,妈这么大岁数,什么样女孩没见过,你只管把人追到手,剩下的交给你老娘,老妈这一身武艺,到时候都传给她,保管谁也不能叫她吃了亏去!” 谢临川摇了摇头,“也不是女孩。” 谢母楞了一下,试探着问,“不会是离异带娃的吧?嗯……这个事儿吧……只要你喜欢,妈妈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是男的。”谢临川言简意赅,见谢母没反应过来,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是个男的,而且人家不一定喜欢我。” “我也是刚刚才确认,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只不过我以前一直没发现。” “或者说,我一直没敢直面自己喜欢他这个事实!” “啊?你……你怎么会?!……”谢母嘴巴张了张,谢临川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结婚不近女色,她倒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可是真到了事情摊开说的那天,还是把她惊到了;可是话到嘴边,到底舍不得责备自己的儿子,只能一边给自己顺气儿,一边用气声说,“老谢,你快去把我那瓶朱砂安神丸拿过来……” 第7章 对不起,小唯 谢父瞪了谢临川一眼,忙不迭的给媳妇去找药。 这玩意谢母年轻时候总用,后来岁数大了火气下去了,也就平时备着一瓶。 奈何催婚没催出火,儿子有心仪的对象了,反倒把她的火给激出来了。 喝了半杯子凉水,谢母才镇定下来。自家儿子自家知道,有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顺毛捋,弄翻脸了晾着他们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小川,这种事情,妈妈相信你不会开玩笑,不过你也说了,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这……” 谢临川摇了摇头,“他会看上我的。但是你们要做好抱不到孙子的心理准备。” 谢母被噎了一句,咬牙转过头去,桌子下的脚踢了谢父一脚。 谢父接受到自家老婆的信号,语重心长地开口,“儿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开放,爸爸理解,没孩子倒也没什么,你看你大伯也不是你爷爷亲生的孩子,我们也不是那种没有孙子活不下去的老人。这个不算是问题。” 谢父斟酌着说,“但是咱家背景……你也知道,比较特殊……你们如果将来在一块儿,可能会面临很大的舆论压力;众口铄金,白的也给你说成黑的,就算你能坚持下去,人家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谢临川摇了摇头,谢母神色一松,就听谢临川说道,“这种压力,他已经扛了十几年,我想陪他一起扛。” 谢母有些动容,红着眼看向谢父:“小川喜欢的,应该也是个好孩子,老谢,你看……” 谢父想了想,“这个事情,我跟你妈妈心里都有数了,什么时候你们关系稳定了,就领回来见见我们吧。” 谢临川犹豫了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现在不能被胡同里的人看到。” “怎么?难不成是身份上有什么问题?还是……”谢母不解的追问。 谢临川深吸了一口气,“他叫席唯,是席长水叔叔的儿子。” 谢父罕见的失态,失声道,“小唯?他回来了?!” 谢临川认真点头,“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一个小时之后,谢临川打开了房门,谢父谢母神色严肃地将他送了出来,亲眼目送着谢临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才罢休。 谢临川晚上并不在老宅住,一般都会回他自己那套位于四环边上的霄云路8号的私宅里,老宅虽然好,不过老人居多,大清早的家长里短,锅碗瓢盆的,总是吵得谢临川烦不胜烦,加上时不时交通管制、堵车什么的也耽误事儿,时间久了他也不爱回了。 直到谢临川走到胡同口,晚归的谢青山才姗姗来迟。 “大哥。” 谢临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小川。”谢青山亲切的回应了一声。 谢临川站住脚,微微一笑,“听伯母说你要高升了?恭喜。” 谢青山摇了摇头,原本风度翩翩的脸庞好像被酒气熏染过,多了一丝随意,“走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名利原来也没那么重要,人生一世皆有尽时,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听到这番话,谢临川有些诧异,抬首看了谢青山一眼,“我知道了。” 谢青山“嗯”了一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背着手缓缓往前溜,两个人在胡同口一出一进,错身而过。 一个踏入街上的月光里,一个走进胡同的阴影中,就此分开。 朝阳区,霄云路8号。 d5栋,空中四合院。 谢临川回到私宅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 这房子他买了之后除了父母、助理和司机,没告诉任何人,他常年出差,过来住的频率也不高。 房子位于28楼,占地面积1024平方米,正好是谢临川的生日,所以看房的时候谢临川觉得挺有缘分,就直接买了。 第18章 前面的户主据说是个顶流明星,软装和硬装布置都找知名的艺术家设计的,装修上花了很多心思,结果还没来得及住进来,就因为税务问题事业就凉了,赔了很多违约金;谢临川当时看这整体风格还不错,自己孤身一人也懒得重新装修,收拾收拾就住了进来。 院子四周是四室三厅两卫的标准安排,中间部分做了大面积的挑空,营造出天井的感觉,种了花花草草,又造了一个不规则的水池,里面是一些看起来笨头笨脑的血红龙鱼,原住民的鱼很瘦,游起来的时候慢慢悠悠的,像一群遛弯的老头子,谢临川有点嫌弃,又托人从南通专门搞锦鲤的朋友那儿运了几条名种回来丢进去。 有了竞争对手,原住民的血红龙鱼很快也学会了大口干饭,很快也变成了圆滚滚可可爱爱的样子。 天气好的晚上将玻璃房顶打开,池子里的鱼会浮到水面上,鳞片反射着星光,看起来绚丽又优雅;谢临川得空会坐在池子边上,喂喂鱼,听听曲儿,仰头还可以看到大片的星空。 谢临川很长情,喜欢胖胖的鱼,喜欢听京剧,喜欢赚钱,喜欢花钱,喜欢一个人,即使自己没意识到,他也会一直喜欢。 今天晚上的谢临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不少,在池子边上看看那群发呆的鲤鱼,又看看自己的躺椅,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想了想,谢临川给楼里的物业管家发了条消息,让他给安排一把一样的躺椅放在现在的椅子旁边,再叫人把主卧重新装饰一下,安排好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地在椅子上躺了下来。 玻璃屋顶缓缓打开,浴池里的鱼儿不时翻涌起浪花。 谢临川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唱片架自动将一张唱片安置在留声机上,扎伊德·沃尔夫不羁的声音宣泄而出。 i don‘t believe in no devil/cause i have done raised this hell i don‘t believe in no devil/cause i have done raised this hell i‘ve been the last one standing/when all the giants fell i‘ve been the last one standing/when all the giants fell 谢临川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口中轻轻跟着哼唱出来。 ……turn me loose and you‘ll see why . ……turn me loose and you‘ll see why . i was born, born ready…… 谢临川嘴角挂着一缕轻松的笑意,慢慢闭上眼睛。 当天晚上,谢临川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他和席唯。 席唯似乎躲藏在光芒里,等着他的到来。 他们追逐、嬉戏、互诉衷肠,席唯总是想躲开,但谢临川终于抓住了席唯,认真地对席唯说:就算一辈beiЬèi子“自娱自乐”,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席唯就朝他温柔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握住了他。 刺眼的阳光照在谢临川的眼睛上,谢临川困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去摸遥控器想把天井关掉,起身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冰凉。 他愣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才恍惚回忆起了晚上的那个梦。 他拿起电话,里头是老陈跟苏念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再看一眼时间,早就错过了航班。 给俩人回了条消息说明情况,谢临川脱掉脏了的衣裤,刮了胡子洗了澡,吹了头发,还特意喷了点香水,看着一眼镜子里帅得没边的自己,这才哼着歌下了楼。 在车库挑了台相对低调的世爵,拐上四环,直奔席唯上班的医院。 等他到了医院,正赶上查房的时间,没在办公室看到席唯,谢临川干脆就去了谢君怀的病房里守株待兔。 坐下没五分钟,席唯就进来了。 谢临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席唯看起来又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本合身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空,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他的眼下还有一点乌青,不过眼睛上的无框眼镜遮掩了一些疲惫感。 谢临川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暗喜,席唯戴了他精心挑了俩小时的眼镜! 他快步上前,握住了席唯的手腕,“你跟我出来一趟。” “谢总,我还要查房……谢临川!” 席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临川连拉带搂地拽了出去。 看着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谢老爷子手上的蒲扇摇了摇,咕哝一声,“臭小子,火烧屁股似的,当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嘿嘿,总算开窍咯……” 周围经过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俩人,谢临川倒是十分坦然的迎接路过的吃瓜群众的审判,但席唯却越来越窘迫,低声道,“别闹了行不行,谢临川!” 没想到谢临川居然还挺高兴,“再叫一声听听?” 席唯紧紧闭上了嘴巴,又忍不住有些火大的说,“前几天不是说好了,当一切没发生过吗?” “难不成还非得要怎么着了才甘心?” 谢临川有些忸怩,左顾右盼了一下,皮鞋把地上不知道谁丢的烟头碾得稀烂:“内什么,怎么着的,那也得等你下班的,这会儿也不方便啊。” 席唯眉头直跳,低呼一声,“谢临川!你在说什么?” 谢临川将席唯拉进了办公室,熟门熟路地锁上了门,固定住还在不听话挣扎的席唯,然后弯下腰,在席唯的耳边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道,“好好好,这会儿也行,只要你不赶我走,不生我的气,不要再逃跑消失让我找不到,你想亲想抱都随你好不好?” 第19章 “什么……随我……啊?”席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向谢临川,镜片之后的眼睛显得很茫然,反应了一下才发觉谢临川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谢临川,你特么发春了?能不能有点正行!” 谢临川带着一点忐忑,郑重而严肃的说,“唯崽,我可以追你吗?” 席唯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摇头,“不——” 谢临川一把捂住席唯的嘴,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道,“好好好,先不同意也行,只要你让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行,怎么样?我很帅的,又有钱,家世也还行,有我这种追求者很有安全感的……” 话没说完,席唯僵住了——因为谢临川已经低下头,下巴靠在他的后颈上,沉沉闷闷的说,“小唯,我都知道了。” “我动用了点关系,当年的事,的确是你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了,我不拦你,我只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些……” 席唯抬眼,看到谢临川正看向自己,那道眼神太过滚烫,也太过执着,席唯忍不住陷进了那道漩涡里,天旋地转中,他听到自己轻轻地问道,“还有吗?” 然后,谢临川上前,坚定又珍重地将席唯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在谢临川炙热的体温和澎湃的心跳声中,席唯听到那个一向冷静自持高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哄道: “还有,对不起,小唯。” “抱歉,我这么晚才来到你身边。” 第8章 他谢临川干的事情和我席唯有什么关系 席唯安静地靠在谢临川的怀抱里,谢临川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茶香强势地侵袭而来,无声地安抚着席唯那一叶孤舟般的心。 过了一会儿,谢临川听到席唯声音闷闷地说,“你怎么查到的?” 谢临川点了点头,下巴蹭在席唯细软的发丝上,温声道,“我找了我爷爷那边的人,昨天晚上,跟我爸妈也求证了。” “当年你们家搬走,你也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不想见到我……所有人都瞒着我……席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 听谢临川提及自己的父母,席唯很快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离开了那个让人贪恋的怀抱,逼回眼底的热气,让忍不住滚烫起来的血液重归冷静。 安静的办公室里,席唯缓缓道说,“这件事跟你和你们家无关,你不用觉得自责;当年就算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下意识的望着文件柜的方向,席唯自嘲一笑,“都过去了。” 谢临川目光灼灼,直视席唯:“那你告诉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工作?” 席唯没有说话。 谢临川了然,握着席唯的肩膀,微微用力,“让我帮你……” “我不需要!”席唯语带嘲讽,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谢临川,你谁也救不了。对我来说,漠视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谢临川皱眉,“小唯,你走进了死胡同。” 席唯冷冷一笑,“我用了十年让自己找到走出死胡同的路,没有人可以阻拦我规划好的路线,包括你。”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席唯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谢临川,温柔而残酷的轻抚谢临川的脸颊,“小川哥,我们有年少时的情谊,这很珍贵,我不希望,连最后这一点念想也消失不见了。” 谢临川眼底积蓄着薄怒,压抑着怒火问道,“我们只有年少时的情谊?” “当年如果你没有走,我们明明……” 席唯轻叹了口气,“谢临川,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如果。” “更何况,无论什么样的感情,经过了时间沉淀之后,剩下的东西也并不一定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里的那个少年,他单纯而热诚地喜欢过你,但那个人不是我了,想象跟现实是两回事,你醒醒吧。” 席唯扯住谢临川的领带,狭长的眸子里带着某种冷酷,“你根本不知道,跟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谢临川嗤笑,不以为意道:“意味着我要有一个同性的伴侣?意味着我一辈子都要靠手解决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席唯的面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不确定,“……靠手?” 谢临川笃定而自信地点头。 席唯深深地吸了口气,“出去。” “什么?”谢临川一愣,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去哪儿?” 就见刚刚已经有所缓和的席唯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一把将谢临川推了出去。 “滚远点,别叫我再看到你。” 察觉到席唯的怒火空前高涨,谢临川怂了,立马偃旗息鼓,明智地没有再去撩拨他的情绪。 正好苏念打电话来沟通定航班的事,他才借故回到病房跟谢君怀聊了两句,掐着下午的班次去了机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方面谢临川还是很清醒的。 将来如果因为搞的对象受家里的气,少不得还得靠他这个公司养活他们俩,他的唯崽就应该金尊玉贵的养着,没钱可不行。 席唯被谢临川幼稚的生理知识气得眼眶疼,在办公室里运了半天的气才平复缓了过来,再度拎着病历本去查房。 第20章 特需病房里头虽然不一定都是重病,但这些病患都有一定的身份,非富即贵;席唯初来乍到,并不希望自己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除了特需,席唯还会分到一些危重疑难的病人,这也是他主动要求的,所以席唯的时间一向很满,满到工作起来的席唯很快就回到了‘席医生’的状态里,无暇再顾及其他。 跟管床大夫和护士沟通了自己负责的病人的处方变动,席唯看了看时间,起身往住院部走。 半路上与一群捧着鲜花和礼盒的人迎面相遇,为首的正是前几天刚刚见过面的沈复和他的未婚妻暮云。 沈复的周围环绕着一群科室的主任副主任,神态都十分拘谨恭敬,沈复偶尔说一两句话,马上就有人抢着回答,相比于席唯寒酸的自己一个人,沈复称得上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了。 席唯看着看着,微微一哂。 沈家如今算是烈火烹油了,似乎都忘了,那个十来年前靠着厚脸皮硬生生挤进了圈子里的破落户。 这个家族祖上靠着入赘富户起家,借着改开的政策东风起飞,又被席唯的父亲托了一把,如今已经是纺织行业的巨擘,暮家则相对薄弱一些,似乎是沈家从老家带过来的小家族,开着几个化工厂,一直专注染料化工方面,因为环保问题,摊子始终没有铺开,这些年也算是靠着沈家苟延残喘。 这些消息都是席唯这些年来一点点查到的,还有的是从池惊鸿那儿的路子时不时的八卦消息里头筛选出来的。 当年席唯的爸爸出事,沈家认出事件中的受害人是沈家失散的女儿,为了保护那个小女孩,案子完结后,她被送出国疗养,听说最近才回国,所有人都觉得沈家是受害者,但席唯不信。 他爸爸当初下乡去扶贫的时候,什么物质条件都没有,连贫困村坚持要送过来照顾爸爸的姐姐、阿姨都坚定地拒绝了;怎么可能在回京之后,在条件地位更高的情况下去强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 长大之后再回忆当初他爸爸身亡前后的事情,席唯总是能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正常的感觉;尤其是沈家那个女孩,他每一次试图去调查这方面的消息,就总是会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信息提前抹去。 这反而让席唯确定了沈家真的跟他爸爸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沈家,是席唯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人群越走越近,席唯的眼神微闪,狭长的眸子半阖着,主动停下了脚步。 沈复带着身为兄长的关切笑容,主动跟席唯打了个招呼。 “小唯,原来你在这里工作!” 席唯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复哥,暮云?你们,这是来探病?” “是呀,小唯哥,我们来看复哥家的一位姨奶奶,真是太巧了!” 暮云惊喜地跟席唯挥了挥手,余光打量了一下沈复的神色,又小心地收起了笑容。 沈复指了指走廊里头一间病房,“家里一位姨奶奶在这里疗养,今天路过就过来看看。老人家岁数大了,胰腺不大好。” “那应当是白老太太,正好是我负责的病人。” 沈复随意的带了一句,“这么巧”又笑容可掬的问道,“小唯,你现在调到特需工作了吗?工作上有没有什么要求,我来帮你张张口袋好不好?” 席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了,“我刚来,领导和同事同都非常照顾我,没什么需要的,还是要多学习进步才好。谢谢复哥了。” 周围的几个主任神情松了松,连连保证道,“原来小席是沈总的亲属,真是家族鼎盛,人才辈出啊!” “沈总放心吧,我们对小席关心爱护都来不及,一定给您看顾的好好的!” “您贵人事忙,不然这些就先交给我们,保证一件不少的送到老太太那里!” 沈复表情有点为难,“不好麻烦大家吧。” “这有什么!沈总为医院支援了这么多的医用物资,方便了多少病人,我们能为沈总做点事情,那是应该的啊!” 沈复就松了口,“那就麻烦各位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感谢。” 几个年纪都能当沈复的爸的老主任立刻乐了,七嘴八舌的答应着,争着提过沈复的礼品盒子,热热闹闹的替沈复去看望他的姨奶奶去了。 席唯让开路看着他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含糖补品,心中不住冷笑。 沈复的姨奶奶姓白,刚好就是他的病人,老太太因为糖尿病导致肾衰竭,已经在特需病房住了半年,期间没有一次探访记录。 如今席唯来了医院工作,沈家这些乖孙的孝心也跟着“苏醒”了。 “复哥,到我办公室坐坐?” 席唯主动邀请,沈复眼神一亮,“那敢情好,咱们哥俩叙叙旧,你们几个,先去病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拉着暮云,跟席唯去了他的办公室。 席唯的办公室不算大,沈复来了之后,眼睛一扫,嘴角就带上了笑。 席唯自如的招待二人落座,又起身去找茶叶,“复哥,我记得你爱喝普洱?” 沈复答应了一声,席唯就慢条斯理地从柜子里找出一饼普洱,行云流水地为两人泡了茶,接着就捧着氤氲着热气的茶杯,安安静静的品茶,或闲聊两句,其他一概不言。 沈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宋聘号的蓝标内飞?” 第21章 席唯点点头,“复哥好品味。” 沈复的眼睛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去年跟上面开会的时候有幸喝过一次,再品一次果然依旧磅礴优雅,大气悠然,不愧是茶后。话说今年的嘉德秋拍还没开始,你从哪儿弄到的?” 席唯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家里人给的,复哥喜欢的话,待会儿给你包一饼,我平时不太喝普洱。” 暮云不大懂普洱,喝了一口感觉还没有沈复平时喝的七子饼味道浓,她一脸天真地说,“小唯哥,复哥平时都喝七子饼的,你这茶看着可不好得,可别把他养叼了呀。” “哪就养刁了,你这丫头胳膊肘净向外拐。”沈复脸色有些讪讪,慕云吐了吐舌头。 沈家主业在纺织,近年来纺织业不景气,沈复接手之后,沈家也不可能像几十年前那么豪横的样样都要最好的了。 席唯失笑摇头,“茶喝一路,既然复哥你们家未来的管家婆开口了,看来这饼内飞跟你是没缘分了,不过我记得柜子里还有几饼不错的7542,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沈复干笑着拱拱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次可多谢小唯了,解了我的茶瘾。” 暮云跟着低叹一声,挑起了话头:“当年我们暮家方家这几家都靠着沈家叔爷们拉拔才缓了一口气,现在经济不好,听复哥说做生意愈发难了,独木难支,总要抱团取暖才好支撑一些……” 席唯眼皮子一沉,又一抬,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家里的生意都交给经理人们去打理,多少年不碰了。” 想了想,席唯又劝了一句,“实在不行,复哥可以学我,生意交给会做生意的人去忙,自己只管找个感兴趣的工作,这样生活才有意思。” 沈复给席唯堵得噎嗓子,实在是不会接这话了,眼睛一动,又撇了暮云一眼。 暮云身子一颤闭了闭眼,咬咬牙低声说道,“小唯哥哥,说起来上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应该跟你道歉……” 席唯楞了一下,“什么事?”, 暮云也愣住了,“就是上次那个小弟弟出言不逊……” 席唯恍然,轻笑一声,“那个呀,我没什么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么说,小唯你是原谅方远了?”沈复有些讶异的说。 席唯疑惑的反问,“谁是方远?” 沈复有点尴尬地解释道,“就是那天那个口无遮拦的浑小子……他是方希平叔叔的小儿子。” 席唯似乎才想起来的样子,不确定的说,“哦,没印象了,跟小时候不太像了。” 暮云的声音有点难过,“方叔叔一家今天搬走了,他们家的生意也转让了出去,说是要回浙州老家了。” 席唯有点意外,但没有追问。 沈复见席唯不接茬儿,有些急了,低斥了一声,“小云,别乱说,那件事跟小唯有什么关系?” 席唯闻了闻茶香,忍不住在心中想念池惊鸿,可惜他今天出门诊,不然一定要跟沈复竖个大拇指,夸一声“好茶艺”了。 遗憾的是池惊鸿不在,席唯只能耐着性子顺着沈复的意思问道,“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沈复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收购方叔叔家那一大摊子的资方是川哥控股的,你不知道吗?” “谢临川?”这下席唯是真的意外了,心里感叹一声这家伙记仇归记仇,动作还是挺快的,但嘴上还是“不过你们怎么确定就是他干的呢?资本市场上,并购应当是平常事吧。” 沈复忙摇头否认,“是,就是个猜测,也不一定是川哥出的手,不过外界对川哥的策略解读可能会往这边想一些,我想的是,如果川哥不知道这件事,不就被外头人误解了……或许你可以跟他确认一下,小方已经知道错了,我觉得按川哥的作风,如果里头没有误会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锱铢必较的。” 席唯:……怎么个事? 所以就是觉得我吹了谢临川的枕边风,叫他把人家老方家的企业收购了好给自己出气? 沈复不知道席唯心中的大无语,还一脸期盼地等着他的回复。 席唯脸上笑意浅淡,轻轻放下茶杯,缓缓道:“我跟谢临川不熟,不过如果方家有什么误会需要解释的话,你们可以直接找他说明。” “另外,如果是谢临川动的手,我不认为那个叫锱铢必较。” 席唯缓缓吹了口茶杯上的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复哥,混到你这个层次的人,应当知道,有的人,只能得罪一次的。” 沈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想不开了,还以为席唯还是小时候那个软软糯糯的性子好拿捏,才会觉得席唯会去帮他给谢临川讨人情? 他方家要是有胆子找谢临川那个阎王爷,还用席唯说?! 沈复尴尬一笑,“……哎,其实想想,小方他也是做错了事,吃个教训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话席唯认同,他点了点头,“是的,年轻人还是得多多锻炼才能成才,沈复哥你不也是早早的出来摔打,这才年纪轻轻就扛起了沈家。” “重新开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沈复的面色好看多了,谦虚的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跟着前一辈的脚印走……” 客套了几个来回,席唯就找了个借口端茶送客了。 第22章 沈复与暮云一行人走出医院,一直到上了车升起挡板之后,沈复看着随意放在塑料袋里的几饼稀罕茶叶,回味着唇齿之间的茶香,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多年了,席家还是屹立不倒啊。两百万的茶叶,就那么随手丢在文件柜里……有意思……” 暮云一声不敢出,拘谨的坐在沈复对面,小心地收好了裙角。 过了一会儿,沈复才慢悠悠问道,“你说席唯,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敌意?” 暮云坐在沈复对面,低着头说,“刚刚说话的时候,好像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吧?他还给你送了茶叶,可能是对方远的怨气还没消吧。” 沈复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走运,找了个谢临川给他撑腰。” “收购方家的时候,谢临川可不算讲究,并购案给出来之前,方希平的老底都叫他给翻了个个儿,相当于抽了方家两个大嘴巴,然后一个甜枣没给。” “难不成,谢临川真对他有意思?……那可就好玩儿了。” 沈复自说自话,指尖摩挲着眉心,逐渐出神,暮云放缓呼吸,努力缩起肩膀,当个透明人。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沈复松开了手指,按动了扶手上的通话按钮,“三水,把席唯的黑料准备好,我随时要用。” “另外,方家那边不等了,让我们的人迅速动手,叫他们家空手滚蛋。白吃白喝十几年,我养的猪,让谢临川吃第一口肉就罢了,最肥的一定要留在我们手里!”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男人粗粝地回应,“好的,沈先生。” 第9章 你放我下来! 接下来的一周,没有谢临川时不时冒出来刷存在感,席唯过得十分清静。 陪病人聊天,帮小护士挤营养液,跟总想抽烟喝酒的谢老爷子斗智斗勇,和医院的大小领导开会开到昏昏欲睡,在实验室搞数据搞得昏天黑地,偶尔听朝阳热心群众池惊鸿无差别的八卦消息,日子仿佛一下就变快了。 直到这一天,席唯查房的时候在谢老爷子的病房里见到了谢青山。 . 谢青山身上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头发规规矩矩地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矜贵。 席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谢青山在跟谢君怀暗戳戳地告状。 “……希平叔叔走前情绪十分激动,说了一些不太妥当的言辞,对家里风评有一点影响,不过爷爷您在,小川做事也很缜密,事情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现在已经解决了。” 席唯嘴角翘起,略带讽意地敲了敲门。 “谢爷爷,您有探视的话,我等会儿再来?” “哦?是小唯吧,好久不见了。”见到席唯,谢青山住了话头,一脸友善地同他笑了笑,仿佛刚刚说坏话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好久不见。” 席唯礼貌一笑,跟谢君怀说,“谢爷爷,那你们聊。” 谢君怀一摆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不用,小山,你回去跟老二两口子说,就说我说的,极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秧!小川这么做,小器,急躁,哪有我当初告诫他的半点儿稳重样子?必须罚!叫他长个记性!” 谢青山有些犹豫,“爷爷,小川也是大人了,用太激烈的方式会不会起反作用?” 谢君怀胸有成竹地抚了抚胡子,“用不着激烈的,先把他名下的账户和卡都停了,就够他难受的了!” 席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说到这的时候,谢青山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了过去。 席唯没做声。 . 谢青山笑了笑,躬身道,“好的爷爷,就按您说的做,那就……先停一个月?” 谢君怀大手一挥,“仨月!老方家那边,在浙州落脚的时候,你帮着说句话,做人留一线嘛。” 谢青山点头应了一声。 谢青山走后,谢老爷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席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谢爷爷,您别动怒,我刚看了血检数据又有点炎症,要不还是输个液吧。” 谢老爷子笑了笑,爽朗地笑道:“小唯啊,到了我这个岁数,有些事儿早就看开了,该来的,躲不了,怕也没用。更何况,我能从战场上回来,本就是捡的命,多活一天赚一天了。” 席唯沉默下来,目光从谢爷爷有些泛黄的皮肤上掠过。 老爷子前几天黄疸突然加重,虽然现在控制住了,但目前他依旧没有什么好办法,谢临川说的那种菌群,他一直在试图重新培养,但始终没有成功。 . 如果没有什么好的药物,老爷子不会坚持过一年了。 谢老爷子是少数几个席唯抱有好感的大院老人。 当年他跟谢临川一块疯玩的时候,谢临川曾经跟他讲过,他的大伯不是他的爷爷亲生的儿子,而是他爷爷战友的孩子。 在战场上,那位战友为谢爷爷挡了炮弹的弹片,自己把命留在了那里,也抛下了孤苦伶仃的妻儿。谢老爷子回来之后探望战友遗孀,发现他们生活十分难过,就收养了战友的孩子,将其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过了几年,又有了谢临川的父亲,虽然有了亲生的儿子,但始终都没有厚此薄彼,对待两个孩子的培养都称得上呕心沥血。 第23章 谢临川的爸爸和大伯也不负所望,从小到大都是大院的二代孩子里的杰出代表;即使谢临川大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十分亲厚,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不过谢老爷子的妻子六十出头就去世了,如今只剩老人孤零零一个人,虽然看着十分乐天,但席唯能够感受得到,他还是孤独的。 “小唯啊,爷爷当年也是看着你们几个孩子长大的,一晃,爷爷已经黄土埋脖子了,你们也都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了。” 谢爷爷缓了一会儿,嗓音沙哑着说。 “你跟小川感情好,爷爷罚他,你生气不?” 席唯摇了摇头,“谢爷爷,川哥他从小脾气暴烈,非黑即白,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您在教他,不是害他,是为他好。” “不过您那位大孙子,戏有点儿多。” 谢爷爷笑了笑,眼神里有些疲惫:“孩子大了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打算,我也老了,管不动了。恐怕我一走,这个家也就散了。” 席唯欲言又止,最终垂下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大院里的家庭,又有几个熬得过三代定律呢? “爷爷看得出来,你这孩子心事重,想得多。” 谢爷爷安抚地拍了拍席唯的手臂,皱纹纵横的脸颊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唯独一双眼睛始终明亮透彻,“别的事情,就随他去吧,只是一个,千万不要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有的错事,只要犯了一次,就再也没机会改了。无论怎么选择,爷爷都希望你们能心怀善念,种善因,结善果。” 席唯迟疑良久,有些艰难地问道,“爷爷,如果做不到善良,该怎么办呢?” 谢爷爷豁达地笑了,“如果不能做到善良,那就做到坦然吧。” 席唯若有所思,“坦然么……” 谢临川从国外回来刚一落地,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起来。 . 苏念被他爷爷支去了川渝,司机老陈被老爸喊走,自己国内的银行卡也被冻结了! 虽然谢临川还有不少没挂在自己名下的卡片,海外也有账户,但是父母和爷爷现在动作这么一致,他要是不接着,后头不定还作什么妖。 站在机场门口将这些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谢临川垂眸一笑,给席唯拨去了电话。 “谢临川,你看看表,现在几点?”席唯刚为了一个实验数据熬了大夜,刚刚沾到枕头,就被谢临川的电话震醒了。 “我被家里赶出家门了!卡也被冻结了!没有酒店敢收我,能不能到你那凑合一晚上?” 席唯揉了揉眼睛,瞬间清醒了,他瞪大眼睛,想起谢老爷子和谢青山那天说的话,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你在哪儿?” “机场。” 席唯起身披上外套,“等我会儿,我去叫个车。” ...... 席唯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台车都被放了鸽子,看着天气预报,眼看着要下雨,不由得有些着急,最后还是叫了住他楼下的池惊鸿,开车带他去了机场。 池惊鸿是个夜猫子,大晚上的听到有新瓜吃,游戏都不打了,比席唯还积极,硬是把时间都给赶了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机场。 一到地方,就见谢临川扶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身姿潇洒,表情放松,一派的光风霁月,旁边几个小姑娘偷偷地给他拍照,还有两个女孩子一脸羞涩地问谢临川要不要跟他们一块走。 池惊鸿迟疑地问道,“师兄,咱们要接的是站在路边那个骚包男吗?” “不是。”席唯面无表情的说道:“师弟,原路返回。” 池惊鸿同仇敌忾,立刻启车打轮,“行,叫他不守男德。” “欸欸欸,等等!”谢临川余光看到了池惊鸿跟副驾的席唯,造型也不摆了,瞬间迈步,精准地卡在车子开动之前拉开了车门,“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就跑了。” 席唯冷笑,扬了扬下巴,“我看有的是人想收留你,我那庙小,不留您了。” 谢临川的头发垂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怜,“我被家里赶了出去,被别人知道我就没法混了,好唯崽,就收留哥哥一晚上。” “等我律师从国外寄卡片过来,所有开销双倍补偿。” 池惊鸿在旁边坐地起价,“三倍!” 谢临川轻描淡写,“包住宿的话,给你五倍。” 池惊鸿大惊失色,“我可没说要出卖色相啊!要住找小唯去,我可要为我下一任守身如玉的!” 席唯:“……二位或许也可以问问我的意见。我帮你开间酒店——” 谢临川举起手:“我住小唯那,谁同意,谁反对?” 池惊鸿秒跟了一个:“我没意见!……老板那辆elva借我开开行不?” 谢临川从箱子里翻了翻,找到一串钥匙,扔到副驾,“拿去,随便开。” 池惊鸿感动地抱着一堆车钥匙快冒鼻涕泡了:“哥!原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啊!这么多年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抹了抹美出来的鼻涕泡,池惊鸿投桃报李地掏出另一串钥匙,“哥,这是我师兄之前给我的他房间备用钥匙,地址就在我们医院宿舍楼608,我在508,有需要我随时装聋作哑!” 席唯给池惊鸿见利忘义的狗腿子行为气的不住冷笑,指头点了点池惊鸿,阴恻恻的说,“小红,你有出息了。” 第24章 池惊鸿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朝着谢临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临川大方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一指,“那辆elva刚好放在机场停车场里,自己开回去吧。” 池惊鸿干脆地靠边停车,狗腿道:“好咧哥,二位慢走!” 谢临川从后座坐在了驾驶座上,朝着席唯龇牙一笑。 “池惊鸿临时有事儿,我们俩回。” 席唯:…… 席唯把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睛:“谢临川你好歹也是上市公司老总,能不能要点脸。” 谢临川:“要吃面?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席唯:…… 和协医院的医生水准处于国内top级别的水平,院方给的待遇也是国内顶尖的,不但有完备的薪资系统、培养计划,就连职工宿舍也吊打京城一众三甲。 医院就在寸土寸金的长安街上,在胡同里给在京城没有房产的职工和部分学生单独盖了一栋宿舍,宿舍离医院就隔着一条街,位置非常好,衣食住行都十分便利。 这边宿舍楼一般都是博士三人寝、硕士四人寝的配置,席唯因为有过出国交流经验,又是清大的优秀毕业生,所以刚一来医院就给分了个单间;就在职工宿舍的608号房间,顶层视野还行,一室一厅的格局,虽然没有独立卫浴,但也还算凑合,总体来说胜在位置优越,十分适合总是加班跑实验数据到深夜的席唯。 不过两个人住的话,就会显得有一点局促了,尤其是……两个个子都不小的成年男性。 将腆着脸一路跟到家的谢临川丢在客厅里,席唯钻进卧室里一通翻找,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套新的睡衣;一出来就见谢临川已经十分自来熟的打开了电视,还从冰箱里捞了两个水果吃。 席唯把衣服扔在沙发上,“换上吧。” 谢临川挑了挑眉:“这是……” “送你了,不客气。”席唯靠在卧室门口,扬了扬下巴,“我住卧室,你住客厅,晚上不要弄出噪音,你打呼噜么?” 谢临川意有所指地瞥了席唯一眼,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我打不打呼,你不知道?” 席唯眉头跳了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就睡觉,明天睡醒了你抓紧找个地儿安顿下来然后赶紧搬走。” 谢临川抱着手臂,摇了摇头,明目张胆地当钉子户,“这恐怕不行,除非我爷爷发话,要不我上哪儿都没人敢收。” “等我把我爷爷哄好的,怎么样?借住期间,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不给你惹麻烦。” 提起谢君怀,席唯仍旧感觉有些理亏,毕竟当初老爷子说要惩罚谢临川的时候,席唯可没帮他说过话,好像有点帮着他们家一块儿欺负他的感觉。 席唯肩膀一塌,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尽快,我不习惯跟别人同住。” “行吧。”谢临川晃了晃酸疼的脖子,站了起来,缓缓解开衬衣的扣子。 席唯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谢临川拎起席唯的睡衣,一脸莫名其妙,“换衣服啊,不然呢?”话音一转,谢临川故意一脸羞涩地盯着席唯,“如果你想干点什么的话也不是不……” “砰!”的一声,席唯直接关上了卧室门。 谢临川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下。 . 黑暗中,衬衣无声褪下,露出一身充满力量美的成年男子的身躯,迎着月色,谢临川眼神明亮,看向那扇“外强中干”的房门,露出思考的神色来。 席唯在房间里提心吊胆地睁着眼睛警惕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刚一睁眼,就听到房间外传来碗盘碰撞的声音。 席唯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头天晚上因为心软做出的疯狂决定,不由得有点头痛。 都怪池惊鸿那个见利忘义的狗腿子! 席唯磨了磨牙,用力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席唯努力地维持着自然地表情打开了房门。 恰巧浴室门拉开,谢临川随意地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头发还在微微滴水,水滴顺着饱满的肌肉纹理无声地下落,又很快消失在浴巾里。 “我的浴巾……地板……你……你先把头发擦了!” 席唯一时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浴巾还是自己费劲儿找木料新铺的地板,有些慌张地越过谢临川,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盖在了谢临川的头上,有些慌不择路地想往外跑。 “我去上班了!” 谢临川觉得好笑,一下子握住席唯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怀里一带,眼神从席唯身上的真丝睡衣上划过,“你就穿这个上班?” 睡衣因为拉扯,露出席唯的小半个肩膀和一侧纤细而不失力量感的腰,在一道灼热的目光的注视下,谢临川腰部的肌肤很快紧绷起来,形成一条完美的人鱼线。 席唯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抬腿就给了谢临川一脚。 谢临川吃劲儿失去了平衡后退了两步,俩人就这么一个拽一个的,直接跌进了沙发里。 谢临川坐在沙发里,席唯坐在谢临川的腿上,枕着谢临川的肩膀,姿态羞耻极了。 看着吓麻了的席唯,谢临川的喉结动了动,意味不明的盯着席唯的嘴巴,忽然逼近了席唯本就慌乱的脸颊,在席唯紧张僵硬的眼神中,谢临川在席唯的耳边轻声说道,“唯宝,看来你比我还着急啊。” 第25章 “谢临川,赶紧起开!别逼我动手!” 席唯的脸色红透了,明明是放狠话,可他自己听起来都有股子撒娇的味儿,羞耻的席唯想找个地缝原地消失,一贯的冷静自持再也找不回来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今天中午之前,必须让这厮搬走! “你看看,开个玩笑,怎么还急眼了呢。” 谢临川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席唯比他还不好意思,谢临川瞬间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心满意足地把席唯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收入眼底,谢临川双手轻轻一举,就将席唯举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往前推了推。 “着急上班也得吃了饭再说。” 席唯愣了愣,果然在餐桌上看到了满满一桌早餐。 在一杯美式和三明治里,顽强地夹杂着一堆地道的老北京早点——正宗的豆汁儿、酥脆的焦圈儿、刚炸好的烧饼、粘稠喷香的炒肝儿、清香扑鼻的八宝粥、还有肉馅紧实的小笼包,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这都是你买的?”席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食量,看着这满满一桌子早点有点懵。 “不知道你现在早点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所以我让人都买了,”谢临川站在席唯背后,声音含笑,“要说都是我做的不太现实,不过都是找的最正宗的早点铺子定的,也算有诚意吧?” 谢临川嘴刁,早上偏爱吃粤式早茶,豆汁儿这种反人类的食物他是从不碰的,这些东西都是席唯早前爱吃的。 “没看出来啊,谢临川,你还挺贤惠的……”席唯打开豆汁儿的袋子嗅了嗅,早起的恶劣心情被美食治愈了不少,回头看谢临川一蹦三尺远,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既然是吃早饭,你也别站着啊,过来坐,一块吃。” 谢临川脸有些红,摆了摆手,依旧是霸总的豪言壮语,“没事儿,我不饿,你吃吧,以后三餐我包了,敞开吃,太瘦了不好,硌得慌。” 席唯白了他一眼,在餐桌上坐了下来,席唯也没为难谢临川喝豆汁,自己全部消受了,明明是谢临川闻到就呕得不行的东西,可是看到席唯一口一口抿着,谢临川突然觉得……有点馋。 窗外鸟鸣声声,楼下胡同里人间烟火,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早饭,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气氛异常的和谐,就好像……已经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感觉。 席唯脑子里突然冒了一个诡异词儿出来:“老夫老妻”,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想法,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了下去,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又把谢临川落地之后的事儿重新捋了一遍。 看着一大桌子的东西,席唯沉默了一下,冷眼望向在皮箱里翻衣服换的谢临川,“谢临川,你不是没钱吗?怎么买的早餐?” 谢临川摆了摆手,“赚钱还不容易,当初带你体验生活的时候,天桥下边倒卖万能充,一天就卖了小一千。现在没啥机会自己练摊了,不过赚个早餐钱还是不在话下的。” 席唯揉了揉太阳穴:“说人话。” 谢临川十分乖巧地说:“找我助理给转了点儿,过几天开工资再给他补回去。” 席唯不由得鼓了鼓掌,“要不说你们家能富呢,自家员工的羊毛逮住就是薅,佩服佩服。” 谢临川毫无愧疚心理,“苏念粘上毛就是猴儿,他能吃亏?借我两万块,工资直接涨两万,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人家比你清楚。” 说着谢临川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席唯的房间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肯定比你天天泡在门诊和实验室轻松。” “不好意思,在下不缺钱。这个饼,等你账户解封了再画也不迟。” 席唯毫不动摇,自顾自将盘子碗收拾好,谢临川自觉地把垃圾收拾出去,嘴里还在诱惑席唯,“真不考虑一下?大哥现在特有钱,你给我当个小秘什么的,我吃个亏牺牲个色相,保不齐我奋斗这些年的家底儿就都是你的了,考虑考虑?” “谢临川,你觉得你有我好看还是有我有钱?” 席唯冷笑着问。 谢临川居高临下,“我比你高。” 席唯笑眯眯地举刀剁菜板。 “你好看你好看。”谢临川唉声叹气,“当时打走资派,就该把你们家那几路人都消灭干净了,钱太多耽误我娶媳妇。” 席唯把围裙扔给谢临川,抱着手臂说,“所以我年轻有钱前途大好,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谢临川下意识地开始洗碗,“因为我长得帅?” 席唯嗤笑,“因为你不要脸。” 谢临川把盘子刷得叮当响,“你这个榆木脑袋,就非得钻那个牛角尖?” 席唯直起腰,撑着拖把,笑眯眯地说,“所以谢总要包养我?” 谢临川来了精神,“你当了老板娘,包我也行。” 席唯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我当老板娘为啥不找个岁数小的,找你干嘛?图你脾气大?图你不洗澡?还是图你屁事多?” 谢临川动作一僵,围着围裙的上半身肌肉贲起,回过头,谢临川眯着眼看向席唯。 “你是觉得我岁数大了,伺候不了你了?” 席唯感觉到危险,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唔、唔!” 谢临川甩掉手套,强势地按着席唯的后脑,低下了头。 第26章 ...... 席唯只觉得眼前一虚,刚配的眼镜就离开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唇上一软,谢临川的唇就强势地闯进了来。 熟悉的茶香忽然浓郁起来,试探了几下之后,谢临川无师自通,很快就有了章法,杀得席唯丢盔卸甲,双手紧紧地抓着谢临川的手臂,脸蛋通红,失神的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水光。 一个长长的法式激吻,谢临川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席唯,席唯的薄唇充血变得更诱人,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潮红,因为眼镜被谢临川摘掉了,眼神还没缓过来聚焦,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喃喃地道,“你干什么啊……” 谢临川的食指搓了搓席唯的下唇,深沉的眼神里某种情绪迅速累积,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小年轻能有我这个肺活量吗?” 席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谢临川满意了,单手抄着席唯的腰肢,毫不费力地将他托在半空,“那你对我的体力还算满意?” “满意……不是,谢临川,你放我下来!” 席唯恍惚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推开了谢临川,揉了揉自己那被谢临川蹂躏得凄凄惨惨的嘴唇。 “我嘴都麻了!你属狗的?” 谢临川点点头,“那就是满意了。以后看男人,没有我有钱有势有身材的,你就不用考虑了。” 说着将手里的眼镜重新架在席唯的鼻梁上,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 “走吧,换衣服,送你上班。” 见席唯还愣着回不过神,谢临川笑了一下,“还是说,要我帮你换?” “你做梦!” 席唯气得跳脚,抓起衣服匆匆地逃回了房间。 谢临川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像席唯本来的样子了。 听着卧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谢临川打开他那个rimowa定制版行李箱,哼着小曲儿,从里头翻出一套休闲装来。衣服下面是几捆软妹币,还有几打瑞典克朗,谢临川拉开拉链,把钱划拉划拉,都塞进了暗格里。 等谢临川掩盖好了“证据”,席唯也换好了衣服,他犹豫着打开了房间的门,看谢临川没在门口,大松一口气,悄悄地走到了门口。 一开门,就看到谢临川已经在等电梯了,他恰好穿了一件跟席唯同色系的燕麦色针织上衣,见到席唯出来,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席唯的包,“走吧,电梯来了。” “哦……”席唯下意识地答应一声,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嗯?谢临川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去上班!” 谢临川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我一个病人家属,去医院探望我爷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 职工宿舍和特需病房在医院的两个对角上,两个人下楼之后,一路穿过住院大楼、行政楼和门诊部,许多住院患者家属都提着早点脚步匆匆地走进某一栋楼,有些患者由家属推着,在林荫路上散心。 轮椅的轮子在石板路上轧出一些很细小的摩擦声,路两旁的杨树叶子已经开始见黄,晨风微微吹过,叶子就哗啦啦的响。 席唯远远地看到一对夫妇停在林荫路上,丈夫病容憔悴地坐在轮椅上,但仍旧努力地捡起一片叶子递给妻子,两人相视一笑;席唯垂下眼帘,脚步轻轻地绕过了那一程。 谢临川低眉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席唯,“怎么了?认识?” 席唯平静地“嗯”了一声,“我的师兄,和谐医院上一届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谢临川蹙眉,“那他……” 席唯轻声说,“甲状腺癌,幸运的是发现得早,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吧。” 席唯说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可不知为何,谢临川看着他淡然的样子,忽然感觉心头有些沉沉地发闷。 第10章 不想再经历 甲状腺癌的治愈率很高,术后预后也相当乐观,顺利的话,这位大夫很快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但谢君怀的病就不同了。 胰腺癌是治愈率和预后最差的癌症之一,致死率高达95%,复发后生存期最长不超过半年,席唯当初给了他1年的承诺,谢临川面上不屑,其实心里是十分震撼和感激的。 他知道要将这个时间从半年延长到1年,要花费多少的心血。 谢临川虽然是开生物制药公司的,但是本身并不是学生物的,当初投资办生物制药实验室,一大半是因为他爷爷早年初次确诊胰腺癌的时候,他听说很多疾病都因为专利问题无法使用合适的药物,所以才把自己投资赚来的钱都投进了生物制药这一行;本着真到了那个时候,起码他有权利自己去合成一些药物来续命的想法,谢临川没有考虑后果,一头就扎进了这个当时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领域。 开始的时候实验室制药没有成品专利,还要靠做试管、试剂等一次性耗材才能把公司的盈利带成正数。 幸运的是赶上了风口,实验室一下阔了起来,成了公司,有了钱,上了市,专利药物也紧跟着不断成功研发,虽然原研药还是很少,但是派生药已经有了很广阔的市场,很受欧美小国家的欢迎,在国内的反响也很好。 按现在的说法来说,谢临川已经不缺钱了,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在公司上市后,谢临川光是每年的分红都拿到手软,可是即便是谢临川将绝大部分的钱都砸进了胰腺癌的项目,胰腺癌的特效药研制依旧进展缓慢。 第27章 似乎是感受到了谢临川的心情,席唯沉吟片刻说道,“谢爷爷的病例我已经研究了几遍,目前也拿到了核磁共振的结果,目前来看癌细胞的扩散不算快,也没有发生其他并发症,我给谢爷爷申请了一个基因分析,看看能不能试试靶向药。” . 谢临川笑了笑,“老爷子他自己还常说,生死有命,修短素定,非彼药物,所能损益;他参加过抗美、参加过对越,在战场上从没把生死当回事,冲锋的时候总冲在前面,反倒活下来了。80多岁的人了,比我们看得开。” “这个病有多难,我们家人都知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说,能让老爷子吃到年三十儿的饺子当然好,如果实在留不住,我代表我们家跟你保证,绝不会埋怨你。” 席唯打断了谢临川的话,认真地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谢爷爷长命百岁。” “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永远都不想再经历。” 谢临川难得语塞,不知席唯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还是想起了他的病人。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沉默起来,席唯有意加快了脚步,因而比平时还要早一点到了办公室。 刚刚坐好,谢临川和护士长就再次推开了他的办公室。 护士长面带焦急,谢临川则神情严肃。 席唯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怎么了?” “8床谢君怀,血压急剧升高,经抬高腿部缓解无效!血压依旧在持续提升!” 席唯反应极快,“排除血栓性静脉炎,很有可能是腹水,昨晚的排便情况?” 护士长立刻接话,“排便正常,无血便!” 席唯点点头,“通知手术室马上做好术前准备,问问刘医生在不在,不在的话喊孙医生过来麻醉。”席唯拿出手机,给池惊鸿发了条消息,“准备手术!” 护士长焦急的说道,“可是巴副院长还没回来,谁主刀啊?” 席唯定定地看向谢临川,“我在国外交流两年,专攻肿瘤,国内这一代的肿瘤临床医生里,没有比我手术经验多的,如果你信任我……” “我信,就由你来主刀,我现在签字。”谢临川斩钉截铁地说道。 席唯点点头,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准备手术。 谢老爷子的情况着实不太好,虽然没有血便,但腹部此时已经明显鼓起,和老爷子消瘦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此时老爷子因为剧烈的疼痛已经趋近昏迷,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着,在察觉到席唯的到来之后,老人颤抖地伸出了手。 席唯一把握住谢爷爷的手,在他的耳边笃定地说道,“谢爷爷,接下来交给我,我一定把你带回来。” 谢爷爷缓缓地点了下头,席唯一挥手,抢救仪器瞬间就接了上去,接着连带着病床一起整个推出了病房,急救通道已经提前准备好,病床直接推上了电梯,随即直上顶层的中心手术室。 包括池惊鸿在内,两名手术医生、三名护士和一名麻醉医生已经准备待命,病床推进手术室后,席唯在第一道门处迅速进行了消杀,回头看了跟一直默默跟在后边的谢临川,直接大步走进了手术室。 随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一道钢铁大门隔开了谢临川的视线。 换上手术服的席唯浑身气势骤然一变,以接近冷酷的姿态迅速下达一条条指令,整个手术室都以他为中心,飞快地忙碌起来。 直到这时,刚刚签署了数份手术知情同意书的谢临川才缓缓的塌下肩膀,脱力一般的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壁上。 拿起手机,谢临川犹豫再三,还是将谢老爷子抢救的消息通知了父亲和大伯,但抢救手术的时间很长,两人此时都有要务难以脱身,互相通了电话之后一致决定等手术完毕再过来。 谢青山在外地,大伯母和妈妈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弄来弄去,最后还是只有谢临川一个人等在手术室门口。 谢临川异常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从太阳初升到日暮西陲,手术室下达了两份病危通知书,护士出来取了三次血,拿了两次药,直到到整个顶层手术室只剩下谢临川一个家属,那盏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谢临川下意识地迈步,却因为僵硬而踉跄了两步,顾不得酸胀的腿,谢临川强行站直身体,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 一脸疲色的席唯走了出来,手术服上还有几处明晃晃的血渍,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护士密集的交代着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见到谢临川,席唯疲惫地朝他笑了笑,“患者家属,病因是肿瘤浸润胃部及十二指肠,导致门静脉高压和胃出血,好在抢救及时,手术还算顺利,老爷子要等一下才能出来,先进icu观察3天,指标合适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 池惊鸿擦了擦席唯脸上的汗,顾不得自己头上的卷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的,他踮起脚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感慨道,“遇到我师兄你就偷着乐去吧,腹水引流,浸润部分摘除加上十二指肠除幽门外全切,两台手术并一台,避免二次手术造成的肠粘连,换谁来都不可能做得这么利索。” “当初听师兄的话去非洲深造是对的啊,在那边天天做手术,睁开眼睛就是瘤子,闭上眼睛还是瘤子,割了不知道多少个瘤子才锻炼出我们俩这样的全才,不然光是站十二个小时我都站不住。” 第28章 谢临川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正想说话,席唯摇了摇头,“别听他瞎说,谢爷爷的情况抢救及时,指标也没问题了,如果能顺利度过这三天,就算又闯过了一关。” “伯父伯母呢?” 谢临川低声说,“他们走不开,晚些过来。” 席唯颔首,“这样保存好有生力量是对的,现在谢爷爷情况稳定,可以只留一个人守着,等明天的icu探视时间再过来。” 两人交谈中,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手术医生推着谢君怀的病床缓缓出来,看着席唯的眼神都带着敬佩。 “席大夫,辛苦了。” 席唯点点头,“感谢大家配合,回头到我那喝茶。” 席医生办公室里捞口水都比别地方的甜,这是全医院有口皆碑的,几个医生受宠若惊地点了头,卖力地推着病床走了。 医院是最讲究实力的地方,有些手术,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比如席唯今天的这台手术,医院里有条件完成的不超过十个人,其中还要包括院长、副院长和几位返聘的专家。 虽然席唯的性取向始终是医院里一桩未解之谜,空降到和协之后,背后议论的人也不少;但他通过这台手术,为自己的能力做了一个响亮的回应。 “辛苦了。”谢临川真诚的道谢,感激地握了一下席唯的手臂,席唯微笑着拍了拍谢临川,两人随后分开,谢临川快步跟上了病床。 临走前,谢临川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席唯在跟接管的护士交代注意事项,看起来跟平时的冷冰冰的他判若两人,有一种近乎神圣的感觉。 或许,席唯是真的很喜欢做医生吧,谢临川这样想。 交代完了注意事项后,席唯换了衣服出来,池惊鸿则趁着最后的精力喝了几口水,两个人也不打算回宿舍了,好不容易才捱到办公室,一人一张折叠床,很快就累的沉沉睡了过去。 谢临川的父亲晚了几个小时才赶到,听icu护士说谢老爷子正睡着,各项指标也都在稳定的范围内,才真正松了口气。 “是小席医生主刀抢救的?” 谢临川点了点头,“这台手术难度很高,席唯完成得很出色。” 谢父感慨万分,“要是当初……小唯应该有比现在更高的成就,我跟他们院长说说吧,这么好的医术,有机会一个主任医师还是够得上的。” 谢临川想了想,“副高吧,升得太快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没错,树大招风,你这样想是有道理的,那就一步一步来。”谢父郑重道,“小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问过院长了,院长也很认可他本人的能力,就算没有我们推一把,五年内,他自己也能走到那个位置。这台手术风险很大,人家愿意担这个风险出手,是情分,不是本分,回头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谢临川应下,“我知道了。” 谢父点点头,在icu门口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你去休息一下,今晚我在这里。” 谢临川没拒绝,给谢父要了条毯子,等谢父疲惫的合上眼小憩,才悄悄离开icu。 站在医院楼下吹了会儿冷风,谢临川转身去外头提了点宵夜,直接去了席唯的办公室。 席唯的办公室的门缝里还往外透着光,谢临川一拉门结果缺发现上了锁,不过这种东西难不住谢临川,他三两下打开门才发现,席唯和池惊鸿早已累得昏睡了过去,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 谢临川放下了宵夜,轻手轻脚地从池惊鸿的身下拽出一张毯子,盖在了席唯的身上,自己则和衣靠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闭上眼凑合了一晚。 . 第二天早上起来,池惊鸿发现自己感冒了。 池惊鸿揉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肯定是昨晚上忘关窗户了,听说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就是潜在客户群了!” 席唯掀开毯子,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像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又摸了摸池惊鸿的额头,道,“是不是昨天在手术室里冻着了?我当时叫你穿个袜子,你非不听。” “那玩意长得跟丝袜一样,我一堂堂大老爷们,怎能为区区静脉曲张折腰?”池惊鸿说着说着有点委屈,“而且也没谁说穿那个可以防止着凉啊!” 俩人的话吵醒了谢临川,见池惊鸿顶着一头乱毛在那儿一直抽鼻涕,默默地递给了他一个口罩。 池惊鸿接过口罩下意识道谢,“谢谢啊……大哥?您怎么在这儿啊?!” 谢临川有些无语,没好气道:“你昨晚抢救的是我爷爷,我能不在这儿么?” “不是,我知道是您爷爷,可是这是医生办公室啊,病人家属不得病房搭边儿去吗?”池惊鸿比谢临川更惊讶,“我记得我昨晚上明明锁门了的啊。” 谢临川眼神有些飘忽了,难得有点心虚,他当然不能承认是他给部队蒙了羞,把保家卫国的技能拿来溜门撬锁,并且还用得贼溜,他厚着脸皮说,“你那狗记性,能记住什么?昨晚上你给我开的门,还说我给你的车挺好开。” 池惊鸿“哦”了一声,“怪不得,我累的时候可容易断片了,还以为你撬锁进来的,对不住啊大哥,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席唯强忍着笑意,看两个演员互相耍心眼子,算盘珠子都快飞到自己脸上了,板着脸说:“得了,别闹了,你们俩洗把脸去吃个早饭,我去查个房。” 第29章 “我给你带!” “我帮你带!” 谢临川和池惊鸿异口同声地道,看了看对方之后,又同时开口,“想吃什么?” “撞车”了这是,看着这俩人用防备的眼神互相瞪着对方,席唯甚至一度感觉空气中响起了火花声。 席唯沉默了一下,“算了,这个早饭也不是非吃不可,我等下喝杯美式对付一下。” 见席唯不高兴了,池惊鸿和谢临川立刻换上了假笑,俩人一人一边,将席唯给夹在了中间。 “一起咯!” 两个人推着席唯就到了医院旁边的庆丰包子铺。 昨天一天都忙,基本上是没吃什么东西,但谢临川跟池惊鸿两人吃得就很香,席唯有些吃不下去,一般他饿过了头之后再吃东西反而难受。 席唯习惯了自己的肠胃,只是点了杯小米粥一口一口的抿。 三个大男人吃饭还是很快的,解决了早餐后,谢临川提着另外一份给谢父准备的早饭,跟两人一块去了icu。 第11章 没钱 谢父正在打电话,谢临川的大伯似乎临时有会来不了,谢临川将早餐为谢父摆放好,“你回去吧,爸,爷爷这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谢父叹了口气,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单位临时有重要任务,你多辛苦一下吧,爷爷醒了告诉我。” 谢临川点了点头,谢父又同席唯握了握手,“小唯吧,我是你谢叔叔,我们家老爷子的情况我也了解,这次太惊险了,如果没有你……哎,叔叔代表谢家,多谢你了。” 席唯摇摇头,温声道,“谢叔叔,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本分,更不用说谢爷爷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是为国家流过血的功臣,即便是别人出手,也是会尽全力的。” 谢父感激的拍了拍席唯的手背,看了谢临川一眼,犹豫了一下说,“你跟小川是打小玩到大的感情,他,他跟我们说了……叔叔阿姨不是刻板的人,如果……将来你们有了议定,叔叔阿姨很开心多一个儿子在膝下的。” 谢临川有点尴尬,“爸!” 谢父笑了笑,“咱们老谢家出情种,你小子成不成的,估计都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早表态晚表态有什么区别?” 站在一边旁听的席唯:嗯……. 嗯???啊??? 什么一棵树吊死?什么表态??? 席唯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下意识转向谢临川,口型无声问道:“怎么回事?” 谢临川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席唯沉默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模棱两可地回道,“虽然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不过还是谢谢您。” 谢父微笑颔首,满意地点了点头,早饭也没吃急匆匆地就走了。 留下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池惊鸿试探着说,“大哥,咱爸那个看儿媳妇的眼神是认真的吗?” 席唯瞪了池惊鸿一眼,示意他闭嘴,又给icu的值班医生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对方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席唯将图片给谢临川看,“谢爷爷已经醒了,麻醉过了,早上有些疼,给上了止疼药,又睡了。” 谢临川拿过席唯的手机,点了几下,又将手机还给了席唯。 席唯接过来一看,他的微信居然已经被谢临川加上了好友,照片直接发给了他不说,谢临川给他自己的备注居然是毫无廉耻之心的‘aaa病人家属小川哥’。 再点开用户名,谢临川的网名是:临川。 席唯:…… 谢临川已经开始评价席唯的账号,“……你这朋友圈啥也没有啊?等等,你不会屏蔽我了吧?赶紧打开……” 席唯:谢谢,但大可不必。 确定了谢君怀情况稳定,席唯和池惊鸿脚步匆匆赶回了岗位。 没办法,学医的命不好,排班是排班,手术是手术,你做手术熬的夜跟我排班有什么关系? 甭管哪哪都疼,这个班儿该上还得上。 . 池惊鸿给自己开了瓶点滴,举着滴流瓶子去门诊了,席唯继续回特需病房查房,伺候那几个不太好说话的老爷子老太太。 溜达了一圈,也就快中午了,今天不用开会,席唯下午找机会跟院长提了借院里实验室的事儿,没想到院长居然相当痛快的同意了,并且直接批了他每周72小时的实验室使用时间。 席唯抓紧时间带着资料去了实验室,希望能够找到具核梭杆菌抑制剂乳酸菌胞外多糖的有效合成方式。这种多糖虽然被证明可以抑制具核梭杆菌对癌细胞的扩散和迁移的作用,但是国内一直没有十分成熟的工艺进行批量合成,而且使用剂量、浓度上的最佳比例也是让药物发挥最佳效果的难题。 之前席唯始终没有在这方面投入过多精力,一方面是自制药物仅限自用,不能传播,另一方面他也没有那个资质去申请批号。但是现在谢临川来了,这一切都不成问题,这实验就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 只要他有了完整的论证和结果,谢临川那边一定不会有问题。 毕竟这个东西研究出来第一个受益者就是谢君怀。 在实验室里呆到关门之前,谢临川才收拾好器材,从柜子里拿出手机,缓缓朝外走去。 刚打开手机页面,就见到小绿饼图标上明晃晃的一个大红点。 第30章 席唯点开一看,池惊鸿发来两条,剩下99+全部来自aaa病人家属小川哥。 席唯:??? 席唯忍不住扶了扶额头,皱着眉头点开了病人家属小川哥的消息。 接下来,席唯对谢临川的霸总人设印象碎成了一地渣渣。 谁能想到,一个身高一米八七,人狠话不多的新贵医疗届霸总,聊天的时候居然是个……表情包话痨呢? aaa病人家属小川哥:在吗?猫猫头.jpg aaa病人家属小川哥:好饿。饿晕了.jpg aaa病人家属小川哥:你是不是外头有狗了.gif aaa病人家属小川哥:嘤嘤嘤,失恋了.gif aaa病人家属小川哥:爆哭.gif ...... 席唯刷页面刷得失去了表情管理,无语了半天:……不是谢临川你有病吧? 谢临川的表情包把席唯炸得浑身别扭,本想回家之后把赶走谢临川的事儿都忘了,拎着手机就去了icu。 刚一出电梯,席唯的目光忽然定了定。 谢临川蜷缩着两条腿坐在icu门口的地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似乎正在开视频会。 他语气飞快,神情严肃,小时候怎么也学不好的外语现在不要钱的往外蹦,视频的另一头,几个不同的声音飞速地回应着他的话,似乎是在讨论下一批医保谈判的药品名录。 讨论进入一个间歇的时候,谢临川低下头,打开手机屏幕,想了想,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席唯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一看,aaa病人家属小川哥:不想上班.gif 席唯忍不住笑了笑,有点无奈,又有点感动,席唯给谢临川回了一条。 谢临川手机屏幕一亮,备注名aaa唯崽最爱我发来一条消息:开完会一起下班。 谢临川嘴角一下子就挑了起来,快速地结束了视频会议,粗暴地扣上了笔记本电脑,又飞快地钻进了洗手间。 席唯挑挑眉,有些好奇地跟了过去,就见谢临川哼着歌儿,摇头晃脑地在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上抹水。 见到席唯,原本还在得瑟的谢临川动作僵硬地停在了原地,一滴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衣领里。 谢临川:…… 席唯:…… .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人就不是我。 谢临川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的把最后一缕呆毛捋好,十分自然地在镜子里跟席唯打了个招呼。 “来了?” 席唯:“……要不我走?” 谢临川:“一起走一起走,我的人马上来了。” 席唯没反对,对待理智在线的病人家属,席唯一向有着十足的耐心。 想了想,席唯又缓缓道,“谢爷爷的情况很稳定,估计明天就可以撤掉呼吸机了。” 谢临川点点头,“白天我进去探视了,老爷子呼吸平稳,睡得也好。那……走吧,爆肚儿还是炸酱面?” “爆肚儿吧。”席唯记得谢临川爱吃爆肚儿,“这边儿谁来守着?我叫小红来顶一会儿?” 谢临川摇摇头,“不用,苏念马上到楼下了。” 俩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或者强装自然地下了楼,苏念正巧在等电梯,谢临川交代了几句,就将笔记本电脑连包交给了他,跟着席唯下班了。 工具人苏念千里迢迢地刚从重庆飞回来,就不得不苦逼兮兮地继续跟几个股东掰扯没敲定的几条目录,流泪到天明。 谢大少爷的车子多得开不完,不知道从哪摸到一把车钥匙,硬是从医院停车场里开出来一辆柯尼塞格agerar,一门心思将自己的嚣张人设贯彻到底。 谢临川挑剔,嘴也刁,车要开最好的,爆肚也得吃最脆的,俩个饿得饥肠辘辘的大老爷们,忍饥挨饿的一路穿街过巷,去了西城区六铺炕的一家爆肚儿老店金正隆,进门第一样,先把菜给点了。 俩人儿炫了一盘肚芯儿、一盘羊肉,外带两盘现捞的爆肚儿,两碗羊汤,都是现成的东西,这边捞出来那边就就进嘴。 谢临川和席唯埋头苦吃,直吃得杯盘狼藉、额头冒汗,才算祭了五脏庙。 临了结账的时候,席唯安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谢大少爷更加起范儿,双手一摊,坦荡荡地给了两个字儿:没钱。 第12章 借机占便宜 “谢临川,你行。” 席唯咬牙结了账,回头就见谢临川在偷拍他,气得席唯牙根儿痒痒。 谢临川把席唯气到发火边缘,心满意足地收了法术,花孔雀样地给席唯主动开了车门,一路哼着歌儿回了席唯的宿舍。 “谢临川,你到底什么时候搬走?”回屋之前,席唯忍不住问道。 谢临川刚才还带着兴奋的眉毛立刻耷拉下来,挣扎着说,“我是病人家属……” “我给你加个陪护床。”席唯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临川。 谢临川眼睛动了动,“我没钱……” 席唯口袋里拍出一张卡,往前一推,“借你。” 谢临川干脆两手一摊,“我身份证丢了。” 席唯深吸了一口气,“你去找池惊鸿睡。” 谢临川更无辜了,“我没有他联系方式,更何况我们又不熟……” “你不是他大哥吗?”席唯翻了个白眼儿。 手机嗡嗡振动了一下,谢临川打开一看:aaa小唯最爱我向你推荐了‘漫山菊花我最黄’。 第31章 谢临川:??? ‘漫山菊花我最黄申请成为您的好友’。 谢临川:! 谢临川痛心疾首的说:“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我跟他睡能有跟你睡安全吗?” 席唯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抬眸:“……可是你跟我睡我不安全。” 谢临川眉心一皱,有些心虚:“……你发现了?” 席唯咂摸了一下这话,难以置信得瞪大眼睛:“发现什么……谢临川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半夜撬门溜进我房间了?!” 谢临川忙摆摆手,“那不能够,我堂堂胡润榜上的潜力股总裁,我是有底线的,怎么会半夜搞偷袭!你再收留我几天,总不能叫我流落街头吧,会上新闻的。” 席唯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谢临川,你这是无理取闹。” 谢临川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爷爷说过的,不能跟睡一个被窝的人讲理,赢了道理,输了感情就是满盘皆输。” “我还要你教我做事?再说,我们什么时候睡一个被窝了?”席唯气得攥紧拳头,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谢临川大手一挥,将席唯的手握在手里,“既然你着急了,那就今晚吧。” 席唯:……嗯??? 五分钟后,席唯怒气冲冲地关上了卧室门,谢临川看着手背上的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一整个春意满满。 . 被谢临川这么一闹,席唯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拿出手机来批阅朋友圈。 往下刷了没几条,就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人的背影,席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又认不出是谁。 照片拍得有点模糊,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是在金正隆拍的,席唯摸索着在枕头边上找到眼镜戴上,仔细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可不就是在金正隆么,照片里拍的就是他自己! 缩小照片后,果然是aaa病人家属小川哥发的朋友圈,文案十分不要脸的写着:老婆请吃饭。 席唯脸皮有些发烫,迅速地点进了谢临川的头像,选择了不看他的朋友圈,过了一会儿,又改了回来。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甘心,将病人家属小川哥的备注名改成了‘打秋风的’,顿了顿,又换成了‘不太熟的病人家属’,这才关掉了朋友圈。 刚刚只顾着置气,席唯没有洗漱就上了床,现在是哪哪儿都不舒坦,实在忍不住了,席唯垫着脚下了床,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听着客厅里已经传来谢临川均匀的呼吸声,席唯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宁静的房间里传来刺耳的一声,“吱呀——” 席唯的动作瞬间凝住,只觉得自己的心率都飙上去了,缓了好一会儿,见谢临川只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从门缝里蹭了出去。 黑暗里,席唯拉上公共浴室的门,一道水雾倾泻而下,雾气朦胧间,将席唯劲瘦的身体笼罩的愈发神秘,若隐若现。 极致的安静下,席唯的每一道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叫不放心的跟过去的谢临川如临大敌,即便是紧闭双眼也躲不开脑袋里乱动的念头。 等了一会儿,谢临川望着外头的夜色,揉了揉痒痒的鼻子,暗暗地骂了一句妖精。 摸着黑迅速地洗漱完,席唯半湿着头发,又蹑手蹑脚地钻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盖好被子,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没闭上眼睛,就感觉一条长腿压在了他的肚子上,背后也被灼热的温度贴了上来,两条手臂八爪鱼一样,一条从席唯的脖子下边穿过,一条搂住了席唯的腰,略微带着点胡茬的下巴在席唯的颈窝里蹭了蹭,在席唯的耳边均匀地呼了一口气。 席唯的血液一瞬间就涌到了头顶,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四肢都僵住了。 直到熟悉的茶香从那人的肌肤上传过来,席唯才忽然恢复了过来,身体软软地陷进被褥里。 原来是谢临川啊……还以为遇到了抢劫的…… 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席唯瞬间警惕起来,猛地睁大了双眼。 怎么是谢临川就不代表危险了? 席唯咬着牙蹬了谢临川一脚,“谢临川,你这是骚扰,滚出去!” 谢临川迷迷糊糊地将席唯捞回怀里,拍了拍他的脑袋,嘟囔了一句,“唯崽啊,乖乖睡吧,待会儿要下雨了。” 席唯的动作一顿。 他小的时候怕打雷下雨,谢临川每次来哄他睡觉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拍着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 窗外传来“隆隆”的雷声,谢临川的心跳声却好像可以盖过雷声。 明明就是借机占便宜的吧…… 席唯这样想。 可是这样的想法随着席唯的挣扎无效,也渐渐陷入了黑夜的美梦里;困意比平时更加汹涌的包裹了席唯,他还没来得及将谢临川赶走,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循着那股淡淡的茶气进入了梦乡。 黑暗之中,原本还在熟睡的谢临川嘴角翘了翘,搂着席唯的动作紧了紧,随即也缓缓睡熟了。 一夜到天明。 谢临川手臂酸麻,神清气爽,席唯也恢复了精神,只不过表情古怪,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又一言难尽的感觉。 谢临川揉了揉席唯额前的碎发,伸了个懒腰:“再睡会儿,早餐等一下才会来。” 第32章 席唯的确还没睡醒,呆呆地“哦”了一声,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谢临川无声一笑,给席唯盖好了被子,动作轻轻地出去洗漱,很快,门铃响了一声,谢临川一边打开包装盒子把早点都摆开,一边温柔地喊席唯,“唯崽,醒醒神,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不要——叫我——唯崽!”房间里传来席唯抗议声。 过了几分钟,席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打开了房门。 谢临川熟门熟路地将眼镜架在了席唯的鼻梁上,又熟练地将盒子里的培根和面包拿出来,或煎或烤,“今天是西式早餐,你吃煎蛋还是温泉蛋?” 席唯揉了揉眼睛,“都行,冰箱里有牛奶和麦片,要吗?” 谢临川瞥了席唯一眼,“你要吗?你要的话我就给。” 席唯“哦”了一声,“我喝咖啡……谢临川你有病吧?” 谢临川闷笑着说,“我是说,要三明治吗?” 席唯负气扭头,“不要!” “听说不要就是要……” 席唯掂起来一口锅。 “好好好,我帮你冲咖啡,哈哈。” 席唯怒气冲冲地拉开冰箱门,捞出半只西瓜来,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西瓜几下就变成了西瓜果切。 朝着谢临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席唯温柔地问,“谢临川,要不要吃西瓜?” 谢临川有点犹豫:“大早上吃西瓜会不会……要要要,要吃的,早上吃西瓜,凉快。” 席唯将一整盘西瓜都推到了谢临川面前,“吃吧,不要浪费。” 谢临川:…… 谢临川:“吃不完可以打包吗?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吃冰西瓜。” 席唯看也不看地将手上的水果刀朝身后扔了过去,刀子精准地回到了刀架上,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谢谢。”谢临川干脆地吃了一大口西瓜。 席唯吃着谢临川煎好的培根鸡蛋三明治,喝着现磨的咖啡,惬意地笑了起来。 今天早上,谢临川没有同席唯一道出门。 席唯出门的时候,谢临川还在卫生间里思考人生。 席唯十分善解人意地给谢临川准备了两片庆大霉素,难得心情愉悦的去上班了。 半个小时之后,面有菜色的谢临川颤抖着从卫生间里挪了出来,弓着腰,驮着背,头上还冒着虚汗,坚持着对桌子上的西瓜拍了张照片。 席唯打开手机后,刷到的第一条票圈就是‘不太熟的病人家属’发出的西瓜特写,配文:老婆早起做的爱心水果切。后面是三个红彤彤的爱心。 ‘漫山菊花我最黄’秒点了个赞。 席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自控力已经抵达了崩溃的边缘。 . 池惊鸿的感冒严重了,据说是吃了凉的东西,现在上吐下泻,前后失守,门诊是没法坐了,在家挺尸,席唯作为他的铁瓷,被临时调到门诊顶上。 只是席唯每次出门诊都很邪门,到别的老师或者师弟师妹出门诊那天,门诊挂号的人就不是很多;但是一到他出门诊那天,挂号的人乌泱乌泱的,一上午几十个号,他连喝口水的时间几乎都没有,因为这个邪门的体质让他在他们科里出了名,那些师弟师妹都戏称他是“旺患者体质”。 唯一一件好事是谢老爷子醒了,呼吸机也撤掉,恢复了自主呼吸,席唯建议是可以转回普通病房,只是仍然需要打营养液不能进食。谢临川能出门之后,也得守在icu那边,没工夫过来烦他。 这样看来,一上午几十个号也不算难熬了。 席唯仔细写好注意事项,送走了一位病人之后,按了下一个号,诊断室的门一开一关,席唯似乎听到了一个小姑娘抱怨了两句,抬起头,见到一位中年妇女坐了下来。 席唯看了一眼电脑,“叫什么名字?” 这个大姐大剌剌地说,“俺叫季春芳!” “季春芳?”席唯蹙眉,鼠标滚动,他看了眼屏幕,“45号病人不叫这个名字,我看看,你是……78号?” 季春芳胖手一挥,对插队的事毫无愧疚之意,“俺着急,俺寻思那姑娘看着也没啥事,让她等等!” 席唯面无表情的朝门口叫,“45号?” 小姑娘本想进来,被季春芳瞪了一眼,又颤巍巍的缩了回去,小声说,“您先给她看吧,我这个是复查,不着急的……” 季春芳得意的翻了个白眼,“现在行了吧?” 席唯沉默了一下,指头扣了扣桌面,“下次不要这样了。就诊卡放这里,身体哪里不舒服?” 季春芳眼珠转了转,吞吞吐吐,“也没哪不舒服……就是,有点头疼,哎,我就说医院就不该来,我还要干活儿呢!孩子非让我来!” 门口一个小伙不好意思地跟了进来,陪着笑说,“医生,我妈昨晚上突然头疼,疼得还怪吓人的,差点晕过去了,血压也上去了,吃了两片降压药才好,把被子都汗透了,早上起来,我妈说原本是脑门疼,现在连着脖子胸口也疼,自己吃了点止疼片才起来,您给看看,是不是哪不对劲了,不好意思哈!” 席唯眉头一皱,第一时间想到了主动脉夹层,他将一个小布枕放到桌面上,温声对季春芳说,“把手腕放上来,我看看脉搏怎么样。” 第33章 季春芳将手腕放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估计啊,这两天卖菜起草贪黑缺觉了,你给我开、开点便宜的止疼药就行。” 席唯没说话,按了一只手,又让季春芳换了一只手,两只手腕的脉搏一快一慢,明显差了很多。 “之前有过动脉硬化或者动脉炎之类的疾病吗?” 季春芳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俺这么大岁数,生孩子都没来过医院,哪知道啥动脉不动脉的,大夫,我身体挺好的,你就给我开两片止疼片……” 席唯的面色有些发沉,招手将季春芳的儿子喊了进来,仔细给他们母子俩解释道,“患者现在的情况,非常像是主动脉夹层的症状,这个病是主动脉结构异常导致的,在血流量过大的时候,主动脉的内膜层就会撕开,跟原本的动脉结构形成两个腔体,内膜层分离的时候,会造成十分剧烈的疼痛,如果放任不管,随着血液的冲刷,随时都会造成动脉血管的破裂,是个很凶险的病……” 季春芳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嚷嚷道,“你这小大夫,浑说呢吧?我就是个头疼,你扯来扯去吓唬我做什么?医院就可以叫患者浪费血汗钱啊?” 季春芳的儿子按住了她,身体前倾,追问道,“医生,您别跟老太太一般见识,这个……额,夹层,那能确定吗?” 席唯摇了摇头,“现在外在的症状和你描述的情况都很相像,但也要考虑其他情况的可能,其他可能性也有动脉病变相关的问题,我现在需要你们去做一个加急胸部x线平片和超声心动图,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再做一个头部ct,以确定病状,以免耽误诊断时间。” 季春芳的儿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大概要多少钱?今天出来得急,我就揣了两千块钱,不够我再回去取。” 席唯还没说话,季春芳“噌”得一下就跳了起来,给了儿子后脑勺一个大逼斗,“败家子啊你,看个病花两千块钱?老娘一片药才五毛钱,知道不?我辛辛苦苦卖点菜供你念书,你当钱大风刮来的啊?” 席唯揉了揉太阳穴,“季春芳女士,这些检查要不了那些钱,能走医保,过了门槛费还可以另外报销一部分……” “我要是有医保,我还讲什么?你们现在这些医生哦,小小年纪,医德都败坏了,就知道做检查、开药,那我们来看医生是为啥呢?我直接买药不就好了?” 席唯摇了摇头,按下呼叫保安的按钮,口中淡淡道,“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季春芳女士,我劝你冷静一点,你的身体现在不能太激动,最好是马上住院,不要有太猛烈的动作……” 季春芳被席唯的最后一句话唬的一愣,呆了呆,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不看了!信了你的鬼话才要坏事!儿子咱们走,去街道的卫生所!” 季春芳拿眼睛觑着席唯,嘴里嚷嚷着,手上推搡着自己的儿子。 席唯给助理医师小刘使了个眼色,小刘点点头悄悄溜了出去,席唯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监控,见红点还在闪烁,沉住了气。 席唯敲了敲桌子,“就诊卡记得带走。” 季春芳登时不干了,磨磨唧唧的,又不走了,非要席唯给开止疼片。 两个保安敲门走了进来。“席大夫,是这两位吗?” 席唯点点头,“患者情绪比较激动,身体也不好,不建议肢体接触,劝他们到外面冷静一下吧。” 季春芳嗷的一声坐地上了,“哎你找个医生怎么这样绝情,见死不救啊!” 席唯扫了一眼电脑,“要看的话我现在就给您开检查单子。” . 季春芳眼珠转了转,“我没钱……” 席唯吸了口气,从抽屉里找了几张单子出来,“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医院这里有一些扶助的项目,需要您事后去开几个证明,这样就可以免除大部分的诊疗费用,但是之前还是要自缴费用的。因为等证明的时间对您来说太久了,我的建议是立刻检查,尽快确定病因。” 季春芳眼疾手快地拽过那几张单子,快速扫了一遍,“我户口不在这,开个证明还得去户口所在地?我就为了这几千块钱还要跑一趟老家啊?你知道我卖菜一天能赚多少吗?” “我妈的病要耽误了你负责吗?” 本来一上午看病的人就不少,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更让人心累,席唯有点疲惫,摘下眼镜擦了擦,目光看向季春芳的儿子,“那您二位可以讨论一下,看看倾向哪个方案,或者等我们主任过来,把自己的想法跟主任沟通一下。您这一会儿赚大钱一会儿出不起,说实话我是不大懂,您前几次看诊记录我看自费交款也挺痛快的,怎么到我这里就难了?我是真心关注您的病情,希望能尽快检查落实情况。” 季春芳怎么说都不干了,唉声叹气的坐地上拍大腿,她被两个保安盯得死死的,要去扑席唯都没机会,越嚎越大声。 席唯烦躁地皱起了眉。像他说的,他对理智在线的病患有着十足的耐心,但是这种人,他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怜吗?不见得,她一身假牌子也要不少钱。活该吗?也不见得,每条命都只有一回。奈何她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还叫谁把她当一回事呢?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大夫绕过门口围观的人群走进门诊室,腼腆地跟席唯打了个招呼,“席大夫,徐主任在手术,巴副院长去开会了,嘱咐我代他过来一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第34章 席唯暗道一声终于来了,站起来同他握了握手,“商曜师弟吧,这边有一位疑似主动脉夹层的患者,但是对检查项目有顾虑,主要是费用方面的考量……” 说着席唯将事情简单跟商曜叙述了一遍,商曜认真听完后,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下季春芳两人,想了想,商曜笑着说,“阿姨,您今天走了好运气不自知呀,席大夫是我们医院这一代医生里面经验最丰富的大夫之一,而且席医生在国外期间,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平时席医生都是给特需病房那边看病的,不轻易过门诊这边,您想想特需病房都是什么样的人呀?能去特需坐诊的大夫,没有两把刷子能成吗?” 第13章 谢临川你属狗的 季春芳的态度缓和了一下,指着席唯道:“哦,那他还是年轻有为的哦?” 商曜煞有介事的“嗯”了一声,“可不是,二环大院里的人找席大夫看病,那都要看席大夫走不走得开的,所以呀,您要对席大夫的医术有信心!” 季春芳不嚷嚷了,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那检查费用也太贵了!我们就是打工的……” “这您不用担心,看您这岁数,又是劳动人民,恐怕血压多少会有点浮动吧?”商曜笑吟吟地拉着季春芳的胖手,不动声色地将季春芳按回在了椅子上。 季春芳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有高血压,要常年吃药的。” “当然是席医生告诉我的,他刚刚给您面诊了一下嘛,”商曜不愧是巴副院长的亲传弟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他半蹲在季春芳旁边,“阿姨,这些检查的确是不便宜,但是我们医院是公立的,没有外头传的那些个绩效指标什的,给您开的检查,我看都是十分必要的,如果实在有顾虑,我这有个折中的办法,您要不听听?” 商曜的话让季春芳十分受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商曜笑了笑,“我们医院有一个高血压药物的临床跟踪项目,报名就送一套身体检查,里头就包括这些项目,您之后如果愿意参加项目呢,就过来吃药治疗,我们免费供应药物,还报销车费,如果不愿意过来,检查完了过一周取消报名就行,也不用您付费,您看怎么样?” 季春芳有些意动,“免费体检?多少钱的套餐?” 商曜想了想,“一套下来大概价值是5千多吧,走的是药物临床实验专项经费,直接能报销,不需要您预交费的。” 季春芳一拍大腿,“那我报名!你给我开个单子吧!” 商曜看了席唯一眼,席唯点点头,“等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确认。” 商曜得了确定的答案,很快喊来了人给季春芳开了体检的单子。 季春芳占了便宜,兴高采烈地带着儿子走了。 见季春芳终于配合治疗了,商曜松了口气,“这下她算有救了,问题也解决了,一举两得。” 席唯看着季春芳离去的方向,不置可否的说,“好心不见得可以办成好事,商医生以为她的问题是钱的问题?” 商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席医生,我是做错事了吗?” “那倒不算,只不过种了善因,很难得善果罢了,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商曜似懂非懂的样子,“你是觉得……她还会出别的幺蛾子?” 席唯笑了笑,“不好说,到时候如果商医生需要我,可以随时叫我。” “无论如何,这次也要多谢你的。” 商曜哈哈一笑,挠了挠头,“不用客气,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弟呢,你叫我阿曜就行。” 席唯也没有跟商曜客气,两个人留了联系方式后,商曜就急匆匆地走了,席唯继续叫了下一个号。 因为席唯这给标了加急,季春芳的检查结果下午就出来了。 席唯从电脑端看到扫描结果后,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解,检查结果显示,季春芳不但没有主动脉夹层,就连另外的怀疑病症蛛网膜下腔出血都没有指征,甚至连血压心率都恢复了正常,只不过有些脂肪肝。 另外,说好了在医院等检查结果回来复诊,但直等到席唯下班,也没见季春芳过来复诊。 席唯还特意给检验科打了电话,核实了没有搞错名字,这才压着心中的不安,继续看诊下一个人。 结果到了晚上就出事了。 商曜给席唯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说,“席师兄,出了点状况,你还记得那位叫季春芳的病人吗?她死了,死因是主动脉夹层破裂。” “现在病人家属在五楼会议室,情绪非常激动,院长需要你马上过来一趟。” . 和协医院每天接诊成百上千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医疗体系也相当完备,管理层身经百战,面对一些突发问题和医疗事故的处理也是手到擒来。 这一次席唯并非主要责任方,病人家属控告的对象主要是商曜,他们认为商曜给开具的体检单子不符合正常检查标准,并且给出了错误的检查结果,导致了季春芳的直接死亡。 席唯则是因为是诊断医生,怀疑负有连带次要责任。 席唯到会议室的时候,院方调查小组的人已经基本把事情还原了出来,并且正在给病人家属播放医院的监控录像。 席唯对季春芳的体检结果和她本人出了意外之后,院方给出的确诊结果之间的反差也百思不得其解,进了会议室之后,就安静地站在一边观看监控录像。 第35章 一开始,监控里播放的是季春芳跟儿子来到医院门口的录像,二人拉扯了一阵,似乎两个人有点小矛盾,后来季春芳还是不大情愿地跟着儿子进入了医院门诊部。 在她的儿子挂号的时候,季春芳不断在看手机,期间还回了几条消息,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有些焦急。 再往后就是在门诊室就诊,跟席唯和商曜之间的掰扯,这些席唯心中有数,在季春芳出了门诊室之后,才集中注意力,仔细地查看着季春芳的行踪。 看起来,商曜安排了课题组的人开了体检单出来之后,本来想带着季春芳去体检,被季春芳拒绝了之后,课题组的人就离开了。季春芳坐在医院走廊打了个电话,期间他的儿子不断试图跟她搭话,都被季春芳拒绝。 半个小时之后,走廊里来了一个老太太,季春芳快步起身,一脸谄媚地跟她挽着手,还把体检单子给那个老太太看了,老太太认真看了看,两个人就说笑着离开了。 季春芳的儿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赌气也走了。 视频到了这里,不用往后看,席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季春芳竟然会将医院给她的免费检查项目给了别人顶包,这已经不能说是傻了,而是让人无法理解小聪明,坑害了她自己。 后头的监控果然是这样,季春芳带着那老太太检查了一遍项目之后,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坐车走了,季春芳似乎是又开始头疼,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缓了很久,才起身慢步离开。 四个小时之后,季春芳再回到医院,已经是被救护车带回来的一具遗体了。 院方结束了录像播放,商曜面带遗憾的说,“此案我们已经报了警,经过调查,季春芳为减免租金,在得知房东李女士想要体检后,将院方免费赠予她的体检项目转送给了她的房东李女士,以此来换取房租的优惠,这一行为为季春芳女士自愿且主动进行,院方在前期的诊断、援助以及之后的抢救措施上,都尽到了责任,因此,我们对季春芳女士的去世表示遗憾,希望家属们可以理性看待这一情况。” 季春芳的儿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她的丈夫以及几位女性家属原本还勉强坐在椅子上,在听出商曜话里表达的医院不准备赔偿之后立刻就不乐意了。 季春芳的丈夫抹着眼泪哭喊着,“你们明明有这么多的监控,可以通过监控追踪她到底有没有去老实检查,但是你们开了单子就不管了,但凡你们看一眼,我老婆都不会死的啊——” 旁边一个老太太也耍横,重重地拍着桌子,“你们那个医生,说话一点都不温柔,我儿媳会死得这么快,难道就跟来你们这受了气没一点关系?鬼都不信!” 说着话老太太眼睛一转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席唯,手上的一本材料直接就扔了过来。 “都怪你!搞那么多事,非说小芳有毛病,小芳就是让你咒的,不然也不会死!” 席唯偏了偏头,材料摔在墙上,在石膏墙面上砸出了花生米大的一个凹坑。 拍了拍肩膀上的石膏渣,席唯凉薄的眼睛刀片一样扫过在场的几个闹事的人,“我咒的?老人家,我这才说了几句话,哪有您朝夕相处说得多,您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劝劝您儿媳妇做个检查?” “你们看看他那个态度?一脸冷漠!毫无怜悯之心,我作为病人家属发泄发泄情绪不应当吗,他居然敢躲!你们等着法院见吧!” 老太太果然是季春芳的婆婆,见席唯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讥讽地看着她们,就像把她那点心思都看穿了似的,立即就恼羞成怒了,冲着席唯就扑了过来。 席唯站在原地未动,老太太跟她身后几个女人凶神恶煞地朝着他就就要动手,有两个手上还抄着家伙向席唯砸去。 突然的变故让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当席唯都以为自己要挨打的时候,冷不丁地一道身影猛地越过席唯,抬起腿一脚就把面前的桌子踢了出去,“咣当”一声巨响,桌子刚好倒在几个女的跟席唯之间。 “我看你们谁敢!” 席唯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到那个熟悉而宽阔的臂膀,为他挡住了所有的乱流。 “谢临川?你来干什么?” 谢临川没看他,只是把席唯护在身后,他转头蹙眉看向医院的院长:“费院,这件事应该跟席大夫没关系吧?” 费院长一脸尴尬地站了起来,开始艰难地组织语言,“小川啊,咱们医院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嘛,这也是对席医生的一种保护……” 谢临川抱臂冷笑,“保护?平时保安那么多,今天一个都没过来,你们保护什么?。” “这个,咱们是跟病人家属沟通……”一旁的徐主任见院长被谢临川呲儿得有些下不来台,连忙替他找补。 谢临川瞥了那几个老太太,一脸不屑将手上一本资料扔到桌子上,“谁的家属?季春芳多年前就离婚了,这一大家子都是看她把孩子供上大学了,过来打秋风的主儿。这几个人里头,也就那小孩儿算是人家家属。” “真要把钱给他们,你们才真是该被告了。” 见院方的调查组面面相觑,谢临川“嘁”了一声,转头走向席唯。 “就你们这个破调查组,实在闲得没事儿可以上我们公司,我安排下面人免费帮你们好好儿培训培训。” 第36章 众目睽睽之下,谢临川朝席唯伸出了手,席唯嘴角微翘,没有犹豫,同院长点头道别后,与谢临川一同离开,管他身后几个老太太闹成什么样。 天色已经擦黑了,路灯还没亮起,回去的路上有些暗,谢临川就一直紧紧握着席唯的手,席唯也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握着,不曾挣脱。 渐凉的微风萦绕着两人,打着旋在路面上升起,带起一片破碎的树叶,在橙霺薄卐疜驓纟勺哴黄的月色下,一切都静谧起来。 席唯闭上了眼睛,与外界所有的接触和感知都只剩下握着他的那只手。 干燥、温暖、宽阔,一如小时候那样,每一次席唯玩得太晚走丢了,谢临川都能找得到席唯,并将他安稳地带回家。 席唯睁开了眼睛,看着谢临川的背影,忍不住偷偷的拿出手机,拍下两人地面上纠缠的影子。 谢临川察觉到席唯的小动作,肃穆的脸上重新染上笑意。 “被保护的感觉还不错,虽然我不大需要,不过还是谢了。” 席唯神情愉悦,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但笑意并未渗入眼底。 “嗯?”谢临川凝眉,回过头看着席唯,“道谢的话,可以请我吃个聚宝源,你要是敢啰啰嗦嗦的或者说谢谢,老子现在就亲你。” 席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谢临川打架,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牢牢闭上了嘴,谢临川满意地别过头。 “和协是你们大客户吧,将来你们医保谈判的时候怎么办?要不我跟我们姑奶奶说一声,把你们那点药批发香港去?”席唯想了想,谢临川好不容易赚几个钱,总不好因为自己断了他的财路。 正在那难得为别人考虑一下的功夫,只觉得一道劲风扑面,茶香盖过了草木香气,统治了席唯身边所有的空隙。 谢临川捏着席唯的下巴,眼睛危险地眯着。 “嗯?突然这样……做什么?”席唯的思路被打断,完全不知道谢临川这下是为哪般,无辜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向谢临川,像某种毫无攻击力的小兽。 谢临川叹了口气,单手拿去席唯的眼镜,俯下身来。 “这算你主动勾引,可不算我自控力差……” “谢临川你属狗的……吗……呜……” 不是在说正事儿吗?怎么是勾引他了?这个混蛋…… 完全不讲理啊…… 失去眼镜的席唯茫然地瞪大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思维也跟着乱套,视线里只有谢临川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他被谢临川亲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怎么进步的这么快啊。 第14章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因为要处理季春芳前婆婆和前夫的闹剧,席唯暂时被医院内科那边放了两天假,这几天只需要在特需病房这边跟一下老人们的身体情况。 正好赶上节前,几位老领导都被家属接走过节,特需病人不多,席唯闲着也是闲着,得空就泡在实验室里,光明正大的摸鱼。 因为担心谢老爷子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为了尽快把实验数据跑出来,席唯只要一钻进实验室就是一天一夜,回了家也是倒头就睡,把刚得了些甜头的谢临川急得抓心挠肝的,不过因为席唯是为了他爷爷,谢临川再急也分得清轻重,嘴上生生憋出来两个大燎泡也不敢多说,每天看席唯随便对付两口倒头就睡,感觉自己活像个大冤种。 在实验室里过了几天,席唯的苦心没有白费,总算找到了一条新的思路,细菌抑制剂的培养开始稳定起来,实验有了重要的进展,只要将成果 重复操作几次,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趁着天还没黑,席唯去了8号病房,想把这个消息跟谢老爷子分享,一进门就见老爷子迅速将一个小玻璃瓶塞到了枕头下边,脸上也很不自然。席唯眼睛眯了起来,板着脸走到病床旁。 “谢爷爷身体看来恢复得不错啊,都有精神馋酒了。” 被席唯戳穿的谢老爷子有点尴尬,随手把小玻璃瓶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对着席唯晃了晃,“这就是个空瓶子,里头原来装的是酒精,我就留着闻闻味儿。” “好闻么?”席唯歪了歪头,看向谢爷爷的眸子澄澈清明,莫名叫老人有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谢老爷子讷讷的咧了咧嘴。 席唯笑了笑,弓身伸出手掌,也不说话。 谢老爷子只坚持了两秒,就在席唯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气呼呼地将小瓶子拍进席唯手心里。 “小家伙,比我孙子管得还宽。给你吧,反正我还能攒。” 席唯随手把玻璃瓶揣进口袋,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谢爷爷,您这是要破罐子破摔?” 谢老爷子嘿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瘦骨嶙峋的胸口,“小孩儿,你爷爷得病的日子都快比你的岁数大了,我什么情况,我自己能不知道?不如赚一个酒饱。” 席唯也不恼,轻笑一声,坐在病床前,“谢爷爷是条汉子,宁要一顿饱也不要顿顿饱,难得我还帮你找了个新方案呢。” 谢老爷子眼前一亮,连声问道,“好小子,你说真的假的?爷爷这把老骨头,能撑到明年不?” 席唯眼里藏着一抹狡黠,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谢老爷子难免有点失落,勉强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嗨,爷爷知道那有点不好办,能活到年底,年底就行……饺子嘛,吃了几十年,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的,也没啥。” 第37章 席唯笑了,眼睛微微眯着,扬了扬手里头的文件夹,“如果您能乖一点,我可以让您多吃两次饺子,三次也不是没可能。”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谢老爷子床边的小柜子,“比如说您能板住了不馋酒的话。” 谢老爷子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席唯,席唯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希望了。” “好,好……能多活两年,我这点工资还能再多帮几个孩子上学,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多做点事,好,不管怎样,爷爷先谢谢你了……” 谢老爷子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染上了一丝红润的色泽,因为大手术而略显灰怆的皮肤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席唯脸上笑意浅淡,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很多病人到最后,都是靠自己扛过去的,心态比任何药物都要重要,他急着把希望给谢老爷子,也是怕老人家东想西想,药还没研究出来,人就先垮掉了。 安顿好了谢老爷子,请林霜帮忙收起老人家主动上交的各式各样带着酒味儿或者干脆就是没开封的酒瓶,席唯提着病历本,再度返回实验室。 另一边谢临川又开始在微信上使出表情包轰炸,发的表情活像个被渣男骗财骗色怨妇,席唯烦不胜烦,干脆的把谢临川屏蔽了,手机顿时安静下来,席唯面带满意之色,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进实验室之前,照例是存放手机之类的个人物品,席唯在换衣服的时候,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他定居在香港的姑奶奶,江南风。 其实这位拐着三个弯的姑奶奶跟席唯的血缘关系并不浓厚,不过老人家笃信轮回,席唯的出生日期和外貌特征都跟某位重要的朋友一模一样,就认为是那个朋友的轮回;而席唯又选择了跟姑奶奶一样的职业,因此老人家将席唯视为忘年交,隔三差五就要发点资源关心一下。 席唯大一毕业就立刻被和协请过来,姑奶奶功不可没。 看到是姑奶奶来电,席唯一向清淡惫懒的神情难得认真起来,接起了电话,随后将电话稍稍拿远。 一箩筐的话仿佛直接从电话里蹦了出来。 “唯唯啊,是姑婆啊,你吃饭了没有呀?” “姑婆最近身体蛮好的,不用挂心的啊,那你最近怎样啊,开不开心啊……姑婆跟你说哦,前几天出去散心,遇到车展啊,哇,有辆车真的好靓好配你的,姑婆知你没带车过去的嘛,就买来送过去给你好不好啊?” 席唯微微挑眉,笑道,“买车?那要不要干脆配个司机呀。” 姑奶奶那边一拍大腿,“昏头了!姑婆忘记你懒得开车,等下啊,家里司机家的仔好像也在北京,叫他问问他仔要不要给你当司机咯!” 席唯有点无奈,夹着电话扣着白大褂的扣子,随口道,“人家个仔还在读书的嘛,哪能过来当司机,算了算了,等过两天我去看看房子,还得找个带车库的,麻烦了。” 姑奶奶重复了一句,“是哦,也该买房了,我们乖孙孙都快三十岁了哦——张妈,张妈,你把我抽屉里那个黑色盒子拿过来,皮子上写着京城的那个——” 席唯笑眯眯的将衣服挂到柜子里,也不催促,在他看来,跟老太太聊天的时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电话那端很快传来翻页的声音,姑奶奶兴致勃勃的问,“仔啊,姑婆在史家胡同有个院子的啊,离你公司远不远啊?” 席唯咂摸了一下,“远倒是不远,不过别住胡同了吧,谢——我一个朋友的新车开进去就刮了二尺长的口子,怪可惜的。” 姑奶奶长长的“哦?”了一声,“谢什么啊?谢哪个啊?” 席唯有点尴尬,“谢临川,我跟您提过,我小时候的玩伴。” 姑婆调侃道,“诶!恐怕大了也要一起玩的玩伴吧?年轻人的事,当我老了不懂啊?姑婆二十几岁的时候,追我的人从什刹海快排到天坛啦!” 席唯忍不住笑了,配合的捧道,“是是是,现在追姑婆的人也要从元朗排到尖沙咀的嘛!” 老太太被席唯逗得笑的合不拢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叹了口气说,“阿仔啊,姑婆不放心你嘛,给你房你又嫌弃堵,买车又嫌弃没司机,要不然把姑婆打包给你送过去开车伺候你咯?” 席唯低眉笑了起来,眉眼温柔的劝说,“姑奶奶,如果您来的话,住破庙我都接你过来伺候你的。” “呸,咱们家的孩子,哪个破庙安得下?不然这样啊,过两天你大表哥四表哥要进京一趟,我叫他把房本带过去给你,你自己挑咯?” 席唯一愣,“大哥四哥要来?” 姑奶奶语气十分不耐烦,“老大要去谈个什么生意,老幺呢又要开演唱会,一大群人每天来吵个不停,搞得家里乱糟糟,还有些小姑娘,堵到大门口要做我孙媳妇,搞的我烦得要死,被我赶去深水湾的老宅那边,随便他折腾咯!” 席唯想了想身为明星的左家四哥出门的架势,不由得对姑奶奶的遭遇深表同情。“不然你过来住几天好了,京城这边也有一些安静的地方,还有一些很帅的老爷爷啊什么的。” 姑奶奶更不耐烦了,“算啦,回去一趟要见这个见那个,一个个好怕我明年就死咗了见不到了一样,看了更烦,诶!就这样吧,下周老大去,叫他喊你吃饭,你好好挑一下,省得姑婆真的死咗,房产都给了这几个小讨债鬼,你就要哭了!” 第38章 席唯无奈地答应了一声,又安抚了一会儿,把老太太心态恢复恢复,这才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 姑奶奶的孙子姓左,左家在晚清时期声势很大,后来举家避难去了香港,做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左家声名不显,但合作伙伴多为李姓、刘姓几家,生意遍布地产、置业、能源等多个暴利行业,近些年左家第四代掌门人左承懿上马后,左氏开始进军互联网及娱乐业,势头很足。 那么这顿饭就叫席唯很不理解,完全搞不懂集团的老总和一线明星有什么事需要他们抽出时间来陪他吃一顿饭的,总不会真的就为了送房本吧? 难不成这俩人身上有什么毛病要看? 百思不得其解的席唯暂时按下了这些念头,喝了杯咖啡,又一头钻进了实验室,直到谢临川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到了实验室门口敲窗户,席唯才从那些分子式中醒过神来,将数据记录好走了出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到车上,谢临川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第15章 配合调查 席唯看了一眼仪表盘,“两点?” 谢临川眉心紧蹙,握紧了方向盘,“你不要命了?” 席唯笑吟吟抻了个懒腰,“当然要了,这花花世界好多帅哥,我怎么舍得……” 谢临川愤怒的按了一下喇叭:“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哪也不许去。” 席唯摘掉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把一本厚实的文件夹扔到了仪表台上,随口道,“那可不行,明天你的实验室得借我,我可以不去,实验流程在这里头都写了。” 谢临川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抽空瞥了一眼,瞳孔缩了缩,“毒代?” “安全性评价、毒代动力学可以安排了,前面是药物制剂分子化学式、药效机制和药代动力学的已完成实验流程,直接重复试验就可以,可以的话,尽快做完毒代进行1——3期临床研究,人体药代动力和用药方案的预估都在后头,可行性很高。顺利的话,今年年底之前,药物就可以上市,到时候谢爷爷就可以以4期临床的受试者名义直接用药。” 正常的药品注册到通过的时间大约需要200天,但席唯觉得,谢临川来做,应当会极大的缩短这一时间。 果然,谢临川沉默了一会儿,笃定地说道,“我亲自推进,元旦前应当没问题。” 席唯将椅背调低,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瘫倒,“你就不能开个带顶篷的车吗?这土都飞到我脸上了。” . 席唯回了家再一次倒头就睡,不过大冤种谢临川这一回没敢隔空挥拳发泄怒火,将席唯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查看自己的哪台车是带顶的,座位又软的,查来查去谢临川怒了,把手机直接扔到了沙发上。 “买那么多跑车不知道干什么,京城限速限那么厉害,破路还刮底盘,当时脑子进水了吧我?” 谢临川坐在沙发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拿起手机,给苏念打了个电话,过了半分钟,苏念鬼一样的声音从手机里飘了出来,“谢总……你出国了吗?” “给你发奖金。”谢临川言简意赅。 苏念立刻不困了,“现在就是上班时间,谢总您吩咐!” “给我买辆车,没有就定或者改都行,要空间大一点,最好可以躺着睡觉的,不要敞篷。逼格高不高的无所谓,结实就行。” 想了想,谢临川补了一句,“买两辆吧,省得限号。” 苏念把要求记下来,不由自主的想歪了,狗腿的问道,“要不要带车顶行李架的?可以直接装帐篷,俩人躺着也很宽敞……” “你在脑补什么东西啊!?……不过要是有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反正尽快安排,明天晚上我就要看到车。”谢临川搓了搓下巴,看着被自己收拾的光亮亮的小屋子,到处都有他跟席唯共同生活的痕迹,每个地方都有席唯跟谢临川花费的心思,看了看自己新换的床品,再看看陷入床垫里沉沉睡着的席唯,谢临川忽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别说,确实比一个人强。” 做贼一样换上席唯送的睡衣,谢临川钻进了席唯的被窝,熟门熟路的把手臂伸到席唯的脖子下,把席唯微凉的身体搂进怀里,谢临川舒服地叹了口气,席唯在他的怀里微微动了动,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就重新安静下来,谢临川在席唯头顶轻轻蹭了蹭,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谢临川要赶回公司安排实验,顺路送席唯上班。 席唯本想着到去内科晃一圈就回办公室摸鱼,没想到赶上了每周一次的内科大查房,一群人都在大办公室里等着出发,巴衔远正在讲话,他的学生商曜在一边记录,内科几个主治大夫表情各异的在等着出发。 见到席唯,巴衔远微微愣了一下,商曜先一步打了招呼,“席医生来了。” 巴衔远想起来了,微笑着点点头,“正好,这位是内科新任主治席唯医生,小席,既然来了,大家一块?” 席唯点了点头,加入了队伍末端。 查房地点在内科四楼多功能厅,席唯几个人到的时候,内科普通医生们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百十多号医生、数百名医学生,乃至外院的一些医生都过来参与讨论学习,将整个多功能厅挤得满满当当,众人围着中间一个可怜兮兮的中年女性患者,阵势颇为浩荡。 第39章 巴衔远言简意赅,“下面是全院大查房时间。” 消化内科主任医师杨一鸣道,“患者女,年龄52岁,自述腹部疼痛伴剧烈呕吐,无法直立,停止排便五天。” “消化内科进行直肠指征触检,患者病变侧触痛,进行x光平片检查,及ct扫描,初步诊断结果为唱腔积气、肠梗阻,梗阻位置位于一侧盆腔,进行经腹手术后,腹痛症状减缓,但仍未恢复排便。术后三天,患者突发患病一侧腿骨疼痛,并且再度开始腹痛。” 消化内科将患者基本病症陈述完之后,基本外科、皮肤科、病理科、血液科、感染科、风湿免疫科乃至儿科都对病症发表了陈述或者意见,有怀疑息肉瘤的,有考虑结核病的,有怀疑骨髓病变的,还有提示要小心血栓的,乃至有建议做颅内肿瘤检查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各种建议都有其出发点落脚点,逻辑缜密,也为其他科室的医生提供了参考。 到席唯这里,巴衔远示意了一下,本以为席唯会随便应付两句,没想到席唯始终认真观察着病床上的患者,将她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忽然问道,“杨医生,您为患者安排过直肠或者妇科内检吗?” 杨一鸣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说……” 席唯认真的看着患者,“她很瘦,但是衣服很宽松,应该瘦了很多。患者之前有多次生产经历,盆骨宽大,并且她还有单侧腿骨疼痛……” “患者停经五年,此次没有安排妇科检查。”杨一鸣没有看病历,直接说道。 妇科主任王玉梅立即站了出来,按照席唯的说法进行了指检,片刻后,整理好患者衣物,王玉梅脱掉手套,点了点头,“骨盆前壁处能摸到疝囊颈,患者盆骨上,的确应当有一个疝……是闭孔疝?今年还没遇到过。” 席唯颔首。 “患者病症不典型,并且对疼痛反应迟缓,所以检查时容易误导医生,存在误差的可能。” 众医生哗然。 杨一鸣亲自确认了闭孔疝之后,给众人讲解闭孔疝的判断标准及误诊的各种因素,席唯没有多留,跟巴衔远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离开了多功能厅。 商曜追了出来,小心问道,“席师兄,巴副院长走不开,他想问您,您的判断过程,之后可不可以给一份详细的版本?他希望将这个案例编进和协医院内科大查房今年的结集里。” 席唯笑了,“师弟,要说背书,你一定比我行,帮个忙,把书里头那段抄给他,辛苦了。要是不好抄得太像,你就加一句,患者咳嗽时病痛加重,同时习惯性屈腿就行了。” 说完转身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 商曜挠了挠头喃喃道,“她咳嗽了吗?刚刚没注意啊。” 席唯倒不觉得怎么样,看的病多了,有时候也有某种方向的直觉,看到那名女患者的第一时间,席唯就觉得她似乎有疝气,不过既然已经排除了腹股沟疝,那么就有可能是某种不太好发现的疝,再结合几个不大起眼的特征,就锁定了闭孔疝。 闭孔疝在国内少见,因为国内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多半身体偏肥胖,心脑血管的问题比较多,但是西非那边就很多见了,几乎十个五十岁以上腹痛的女性患者里,有四五个就是闭孔疝,剩下几个要么是寄生虫,要么是细菌感染。 就像池惊鸿说的那样,无他,唯手熟尔。 傍晚的时候,席唯收拾着东西,打算捞一下最近被实验数据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池惊鸿。本来约好了要出去吃饭唱歌撩帅哥一条龙的,结果还没踏出医院大门,就被人堵了回来。 一帮子没穿制服,但穿着衬衫,打着红领带的人,卡着下班点,堵在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胡院长跟费院长都在,俩人一个不知道从何说起,一个完全是被另一个拉过来扛枪的,完全不知道情况,站那一脸难为。 费院长捅了胡院长一把,胡院长干咳一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席啊,这几位是组织上的同志,有公事要跟你沟通一下。” 红领带里头有个小姑娘不乐意了,“什么沟通,是配合调查!” 领头的男人手臂轻抬,小姑娘立刻闭上了嘴。 男人身量偏瘦,面容普通,唯独胜在白皙,看起来给人十分干净妥帖的感觉。 他出示了批文,态度温和地介绍道,“您好,席大夫,我是裴钰。因有人实名举报你涉及盗窃公共财产,泄露科研机密,组织上需要你配合调查。” 席唯坐回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没起身,也没动怒,背对着窗口的方向,席唯的发丝也沾着细碎的阳光,但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看起来难以捉摸。 裴钰站在门口,即使眯着眼,也看不清席唯的表情。 在席唯的沉默里,包括最嚣张的那个小姑娘,没一个敢踏进办公室。 电话在桌面上震动起来,裴钰盯着那个电话,显得有些慎重。 他们再来之前做了背调,清楚的知道一旦席唯接起那个电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包括胡、费两位院长,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生怕席唯去告一状,那位魔王直接闹起来,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席唯拿起电话看了看,按断了谢临川的电话。 他平静的开口,平淡的音调里带着莫名的讽意。 “我涉及盗窃……公共财产?” 第40章 第16章 杀人诛心 裴钰不自觉的多说了一句,“只是涉嫌,并不是定罪,因为举报人提交了相应的证据,我们这边也不能当做普通的举报线索来处理,席医生,时间不早了,你看?” “呵,好啊,我一定好好配合组织调查。”席唯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地站了起来,随手将白大褂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仿佛笃定自己能够很快回来一样。 走到裴钰身旁的时候,裴钰似乎看到席唯的嘴角翘了一下,“裴先生,是吧?不知道贵司的车停在哪?” 动静之间,一点很浅的香气也萦绕在裴钰的身前,那似乎是焚香的味道,又夹杂着苦艾和薄荷的凉薄,淡漠疏远,若即若离,裴钰眨了一下眼睛,也跟着露了一个笑。 “看席大夫方便。” 席唯这时才转了一下眼睛,认真地看了裴钰一眼,末了转过头继续向前走,“我当然怎样都不方便的,你们毁了我和朋友的约会。” 裴钰苦笑摇头,与两位院长握手道谢后,连忙追上了席唯。 席唯一天之中第二次出了名。第一次是在内科大查房中出尽风头,第二次是传言席唯犯了罪被抓了。 裴钰不是很走运,车子刚好停在谢临川新得的长轴距幻影旁边,谢临川靠在车门上,百无聊赖的拨着席唯的手机,等着心上人下班;抬头就见到席唯被一群人严防死守地带下了楼,毫无防备的两拨人就这么突然碰到了一起。 小姑娘认得谢临川,急忙扯了一下裴钰的衣袖,压低声音小声说“组长,是谢……” 裴钰点点头,“谢临川,我知道。” 谢临川目不斜视地眼看着席唯又把它的电话挂了,咧了咧嘴,“挂我电话?” 席唯表情十分无辜,“我要配合调查,不好跟外界通话,你怎么又换了个车?” “……开4s店的一个朋友要移民了,两辆展示车着急处理,我就拿下来了……这帮子人哪冒出来的?”谢临川这才抬眼扫了一下裴钰,冲着姓裴的扬了扬下巴: “你们哪个部门的?” 席唯皱了一下眉,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要发脾气了:“谢临川,我能处理好。” 谢临川把昂贵的西装外套扔回车里:“你能处理?嗯?你的处理办法就是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你带走?!” “谢先生,我们在执行公务……”裴钰又掏出那张手续单子,谢临川看也不看,直接将那张单子攥成一团,谢临川面色阴沉道,“你得感谢你们现在是在执行公务,不然我不会这么好说话。小唯,你确定不跟我回去?” 席唯平静道:“去一趟吧,刚好我也想听听,这位裴先生,想跟我聊点什么。” 谢临川冷冷地扫了裴钰一眼,“跟他能聊出什么好事,姓裴的不是好人,你自己小心。” 席唯忍俊不禁,“知道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啰嗦。” 谢临川给席唯的态度气到了,黑着脸坐回车里,喊了一声,“老陈,开车!” 送走了谢临川这尊瘟神,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对席唯的感观改变了不少。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席唯会借谢临川摆脱问话,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让谢临川远离这趟浑水,反倒有些叫人看不透了。 席唯安安静静地上了车,车子开到了六里桥。 比预估更顺利的‘控制’了席唯,所有人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了不少,也有几个觉得席唯也不过如此,在后车上小声八卦着。 “我看啊,这也是个纸老虎。” “是啊,京圈那么多现役的‘顽主’、‘太子爷’都叫他们办的服服帖帖,席唯不过是个过气的三世祖,组织上给的重视多少有些高了。” “不过他品味还可以啊,那香水真好闻……哪个牌子的啊?” “长得也人模狗样的,那家伙,眼刀子都勾人!” . 几个人本以为到了地方,连吼带吓唬,席唯十分钟还不招的利利索索,结果这个想法在席唯进入问询室之后的十分钟,被击得粉碎。 谁也没想到,大楼一把手会亲自来看望席唯,席唯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那位领导以‘小席是过来配合调查,没有定罪怎么能用审问嫌疑人的方式对待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年轻人呢?’给请到了小会议室里,连茶水都用的私人珍藏。 众目睽睽之下,席唯喝了一口长者亲自倒的茶,长眉一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您会用金猴茉莉花茶来招待。” 长者哈哈一笑,指着会议室圆桌另一头呆坐的几个白衬衫,“别人喝不出来好赖,喝茉莉花就很好,我这点好东西,你这个会喝水就会喝茶的娃娃来喝,才叫匹配,说说,能品出来路不?” 席唯闻了闻茶香,笑了笑,“我可不敢说,在您的地盘,乱说了,我怕真回不去。” 长者佯装生气,轻轻一拍桌子,“你说,我看他们谁敢乱嚼舌根子,要是说对了,我手里头还有点存货,都给你拿去,怎么样?” 站在后面的眼观鼻鼻观心,岁数小的几个汗都快吓出来了。 席唯扑哧一笑,“您啊,就爱拿我逗乐子,那我就献个丑。” 席唯几乎跟瓷杯同色的手指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这茶可是来自镇沅县千家寨?” 长者惊叹的抚掌,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抬手呼唤,“小裴啊,待会儿把我柜子里那个小盒的茶叶给小席,哦,等他走的时候带上就行。” 第41章 席唯也不拒绝,笑吟吟的喝茶。 长者吩咐完了之后,跟席唯喝了一杯茶,就挥手领着几个人走了出去,独独留下裴钰。 裴钰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千家寨的古树茶多年前就禁采了,席医生要慎言。” 席唯心情不错,没理会裴钰,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摸索,瓷杯随着他的手指发出或高或低的声音,竟然像是一首小调。 “你很高兴?” 裴钰的眉头紧皱,原本白皙的脸看着黑如锅底。 席唯抬头笑了笑,“不,恰恰相反,我不太高兴。”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会议桌上闪烁着红芒的话筒,席唯眨了一下眼,忽然道,“裴先生,你的领导似乎很重视你,单单把你留下来了。” 裴钰有些薄怒,加重了声音,“席唯!你是在配合调查,即便有领导背书,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调查结果!” 裴钰将一叠高清照片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你盗用医院贵重耗材,窃取了机密科研内容送给自己的情人,监控里清晰可见,你前脚动了数据,谢临川的公司今天就申请了一批新项目,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 席唯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讥诮反问,“你是在说你的领导在以权谋私吗?” 裴钰紧紧闭上了嘴,拧着眉毛盯着席唯。“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要说关系,那的确跟我有点关系,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从实验室偷的?” 不等裴钰开口,席唯话音一转,笑意淡了下去,“要说背书,你的领导可是在为你背书。我来这里,可是给你们领导送了一个不小的人情。” 裴钰眉头微皱,“你胡说什么?”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你们领导的。” 席唯站起身,看着窗下几个拿着文件夹脚步匆匆的年轻人,缓缓道: “他老人家多年前在云南任职的时候,曾经断过一桩冤案。有一户茶农,种茶技术太好,又不肯将技术交出来,便被村霸污蔑成逃犯,妻女也被逼死,他孤身一个,双拳难敌四手,就那么被人硬生生的抢走了茶园,自己还被打断了骨头扔进了山崖下。他拖着断腿爬了两天爬出山外,恰好遇到了下乡的他,案子被翻了过来,茶农出院后回了老家千家寨,几年后又重新组建了家庭,后来每年都给他老人家寄一包茶叶。” “古树茶禁采了是不假,但村民可以捡拾掉落树在下的芽孢,这些茶叶,大概要挨家挨户的去求芽孢,才能攒上这么些。” 裴钰震惊不已,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席唯转过头来,眼神漠然中带着嘲讽,“裴钰,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权力,更加不知道怎么来用好这柄利刃,你的领导看错你了,你只是个万事不敢沾身的胆小鬼。” “并且,由于你的不敢出头,自己的人中出了内鬼,还要你的领导用自己当饵来帮你捉住那条虫。哦——他特意将你留在这里,你在调查我的事情,我就是你的证人,你没有可能有时间去给某些人传递消息,那么,就是将你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谋被席唯轻描淡写的讲出来,裴钰难以置信之下,还觉得倍感羞辱,断然道,“你胡说八道!我带的队伍里不可能有那样的人,搬弄是非,枉做小人,你可对得起你读过的书?”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话一出口,你就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所以……” 席唯风轻云淡地坐回椅子上,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双手紧握手指依旧微微颤抖的裴钰,吹了吹茶杯上方的热气,好整以暇的问道,“所以,裴先生是要忍着屈辱继续坐在这里,将自己摘干净,还是要冲出门去,用自己的方式把脸面挣回来?” 木质靠椅被裴钰骤然起身的动作远远推开,在地上歪歪斜斜的摩擦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裴钰咬着牙,目光死死地盯着眉目温柔的席唯,一字一顿的说,“席大夫,你真是好一个,杀人诛心啊。” . “谢谢,我就当是夸奖了。” 席唯扫了一眼恼怒不已的裴钰,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再次说道,“要不,咱们做个交易?” 裴钰再不敢轻视席唯,冷笑一声,“你又想做什么?” “不听听吗?难得我今天心情不错。”席唯笑着说。 裴钰哼了一声,竭力冷静下来,将手头的文件一样样整理好,“我不跟嫌疑人做交易。” 席唯也不着急,享受地喝了口茶汤,眼睛微闭食指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过了一会儿,席唯忽然扬声道,“伯伯,看够了没?看好了我还要去配合调查。” 桌子上方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刚才那个长者的笑骂声:“叫你当个试金石,你把我的金子险些炼成了水,你小子记仇得很。” 席唯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伯伯误会我了,只是不小心超常发挥了一下。还需要我帮忙试哪一块金子?” 长者的声音不快,“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这几颗苗子都叫你祸害了!” 席唯微微一笑,“不太好吧,我这案子还没消。” 门口被敲了三下,先前脾气很大的小姑娘低眉顺眼的送进来一个文件盒,“组长,上头下来的通知,嫌疑人……不是,被询问人有充分证据和事由自证。领导说……放人。” 第42章 裴钰打开文件盒一看,连带着说明、原始资料、监控镜头、实验耗材记录,还附带了一段录像,跟举报人给他们的那份大差不差,只是更加完整。 原本还充满斗志的裴钰也不禁泄了气,将文件推给席唯,小姑娘很有眼力地送上纸和笔,“您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席唯看了一眼那张纸,轻轻向前推了推,依旧挂着那个不及眼底的笑容,“没经过我同意立了案,又没经过我同意销案,这样做合适吗?” 小姑娘觑着裴钰的脸色,为难地说,“如果您是担心医院那边影响,我们也可以代为去函,但需要请示……” 席唯微微抬手,打断了小姑娘的话。 “事实上,我十分支持伯伯的工作,对两位干部也没有意见,” 席唯十指合拢,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我要那个举报人。” 裴钰板着脸直接拒绝“举报人的信息必须要严格保密,以防有人身安全方面的危险。” 席唯也不恼,只是沉吟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不能要举报人的信息。” 俩人刚松口气,就听席唯垂着眼,语调低缓的说,“我要的是,诬告陷害罪的犯罪嫌疑人信息。” “你的领导已经离开了,我想,你应当明白这代表这什么吧。”食指敲了敲桌面,席唯看着话筒旁熄灭的红灯,意有所指。 裴钰闭了闭眼,手按住了文件盒,小姑娘立即扑过去阻拦,焦急的叫道,“组长,这违反纪律!” 裴钰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放手吧,我辨认不清,被人利用,已经违反纪律了,只不过席唯给了我两个选择,让我自己决定违反哪一条纪律。” 小姑娘眼角都红了,恳切地望向席唯,“裴组长是好心,您那么善良,您还是医生,您救了那么多人,就不能原谅他的一时之失吗?” 席唯似乎无法理解小姑娘的话,顿了顿,他平静地问道,“你叫我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泄露举报人的信息,我可能只需要写一份检查,回家反省一段时间,对你来说,已经足够宽容,”裴钰沉默的站了起来,将文件盒封好,夹在臂弯里,“但是那不是我的原则。我办错了一件事,就不能一错再错。谢谢你的好意,我选择接受惩罚。” 裴钰主动打开会议室的门,“出了门左转下一楼,就是举报接待室,我可以送你去,我的信息也会直接提供给你。至于举报人的信息,抱歉了。” 席唯起身,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再度经过裴钰的身边。 苦艾的味道已经淡去,继而散发出来的,是笼罩在烟雾中的檀香气息,神秘、冷漠,孤独、寂寥,仿佛俯瞰人间,不染烟火的神祇。 第17章 喜欢 一步跨到门外的瞬间,席唯的脚步顿了一下,轻声道,“忘了对裴先生说了,您说的那间实验室,包括里面每年因各种实验耗费的无以计数的耗材,都是我们家捐赠的。” “我自己,偷我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您说这个说法,可不可笑?” 刚刚还强挺着脊背的裴钰听到席唯这句话后,肩膀都塌了下去,脸色苍白得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他抿着嘴,一句话没说。 席唯也没停下,背着手把玩着指肚上缠绕的那根拴着茶包的细麻绳,那一小包牛皮纸包着的茶则被席唯留在了会议室里。 谢临川已经在楼下等得不耐烦了,正和助理商议怎么直接冲进大楼把人带出来,席唯就卡在这个当口,拎着小小的文件袋,从大楼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两人态度十分和善地将席唯送到门口,随后逃也一般地钻回了大楼。 . 席唯也不在意,将文件袋里的手机和钥匙随手揣在口袋里,将文件袋顺手扔进垃圾桶,席唯仿佛就是去溜了个弯,眉眼含笑地跟谢临川打了个招呼。 “等久了吧?小川哥——哥。” 谢临川吓得打了个冷战,先一步抬手摸了摸席唯的额头,“进去转一圈烧糊涂了?什么词儿都敢说。” 席唯任由谢临川把他的额头摸了又摸,乖巧的样子谢临川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想。 “宝贝,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们把你怎么了?” 席唯摇了摇头,“在里头喝了杯茶,还看到个挺有意思的人,难得是个实心肠的好孩子……这老爷子真是狠心啊,这么好的料子下这么猛的药,也不怕金子没磨出来,人给磨废了……算了,跟咱们不相干,下次放假我们去云贵那边玩吧,看看能不能捡到漏。” 谢临川对席唯说的那些勾勾绕绕的隐秘混不在意,将席唯安顿在座椅上,又亲手扣好安全带,趁机把席唯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认席唯没受什么伤,才微微松了口气。 “去那些大山沟做什么?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席唯坐在座椅上,看着站在地面上弯腰给他调整椅背的谢临川,眼神温柔,“我这个人呢,向来是有恩必报的,我的小川哥哥效率这么高,一下就把证据送来了,叫我出了好大的风头,被英雄搭救,我当然要好好感谢你。” 席唯顿了顿,突然轻笑一声,自嘲道:“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我可不就是大半夜地拿东西出来给情人献殷勤么。” 谢临川猛地抬起了头,一下撞到了车顶,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情人?我这地位水涨船高啊。” 第43章 席唯脸颊染上一丝薄红,嗔道,“谢临川,你别动不动就顺杆儿爬啊。” 谢临川火速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抱出来一束淡蓝色的蝴蝶兰来,塞进席唯的怀里,期期艾艾看着席唯,“我路上买的,怕你不喜欢,刚才就没拿出来。” 席唯乐了,“喜欢是喜欢,哪儿淘的?这个月份,京城哪儿有开得这么鲜活蝴蝶兰?” 司机老陈笑呵呵的凑趣儿,“少爷记得席少爷喜欢养花,把京城那几家不错的花店翻了一遍,都不满意,特意去香山那边的花房剪回来的。这包装纸都是少爷亲手弄的咧!” 谢临川干咳一声,瞪了老陈一眼:“开你的车。” 老陈挨了谢临川一记眼刀子也不怕,乐呵呵地别过头去,专心开车。 “真的?你自己弄的呀,还挺好看的。”席唯笑吟吟地摸了摸淡蓝的花瓣,动作轻柔。 谢临川不好意思了,别别扭扭的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天天给你送。” 席唯轻轻靠在谢临川的肩膀上,温声道,“傻瓜,是喜欢你呀。” “喜欢……我?”猝不及防的剖白,宛如一道电流从谢临川的下巴瞬间蔓延到了全身,谢临川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他下意识的想发条朋友圈冷静冷静,又想起来席唯还在,手机拿了一半,又连忙往回塞。 “想发就发。”席唯微凉的手掌握住了谢临川的手,将他的手机拿了出来,就着这个姿势,好好地拍了一张照片,又歪着头看谢临川,“还有啊,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这时候难道不该说,我也喜欢你吗?” 谢临川憋了半天,豁出去一般,无意识地重复,“当然啊,我,我也喜欢你。” ...... 怕席唯不满意,谢临川赶紧又找补,“只是我太迟钝了,到现在才发现。请组织放心,以后我肯定好好表现!” 席唯忍着笑,把脸埋在蝴蝶兰的花束里,嗅嗅蝴蝶兰清淡的香味,揶揄笑道,“谢临川,但愿你晚上不会因为白天没发挥好睡不着觉。” 谢临川现在被席唯的告白激得大脑宕机、思维卡顿,完全不懂席唯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到了晚上,谢临川想起两人在车里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席唯当时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谢临川肠子都悔青了:“明明可以说两句情话,顺水推舟就亲上了,当时我说的什么玩意啊?搞得好像在开誓师大会一样,一点儿暧昧都没有,更别说亲一口什么的了!” 想到这,谢临川怨念极大,应了席唯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看着身旁睡得十分香甜的席唯,谢临川越看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错过了几十个亿,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顿时恶向胆边生,心一横就摸进了席唯的被窝。 席唯咕哝了一声,很快发出了一声睡意朦胧的惊呼。 “呜——谢临川,你干嘛呢……啊,住口,不许舔!” . 谢临川脑子里想好了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如何如何,然而实践出真知,他刚凑上去,鼻尖刚蹭过席唯微凉的肌肤,席唯还没如何呢,自己先脑子一白,鼻腔一热,接着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 席唯感觉到不对,把手伸进了被子里,“谢临川……你怎么了?” 谢临川捂着鼻子狼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你别动,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席唯茫然睁眼,手上还残留着几滴鲜血,席唯眨了眨眼,“谢临川,你流血了?……不会是,鼻血吧?” “没事!我没有!”洗手间里传来谢临川一声含糊的叫声。 席唯赤着脚下了床,靠在客厅墙壁上看谢临川用凉水洗脸,闷笑一声,“冰箱里有卫生棉球,你塞一下。” 谢临川尴尬不已地按着鼻子,气呼呼地说,“就是天太热了!” 席唯点头认可,“嗯,对。” 谢临川又嚷嚷,“屋里太干燥!” 席唯点头,“没错。” 谢临川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所以你能不能别笑了?” 席唯憋了一下,嘴角的笑意还是溢了出来,“抱歉,没忍住。” 谢临川运了口气,“你等着,老子迟早让你笑不出来。” 席唯一本正经的轻咳一声,“流鼻血的事儿,可大可小,要不明天去耳鼻喉看看?” 谢临川恼羞成怒,一头钻进了席唯的房间里,没一会儿就乒乒乓乓地折腾了起来。 席唯在门口好奇地问道,“谢临川,你又在搞什么?” “换被套!”谢临川鼻子里塞着棉球,瓮声瓮气地回道。 “我还以为你会去另一个房间睡呢,”席唯耸了耸肩,“谢临川你真的很会抢被子。” 谢临川伸手把席唯拦腰抱进被窝,用被子把席唯牢牢裹住,自己抱着蚕宝宝一样的席唯,“再抢被子你就给我一脚。” 席唯抿唇点了点头。 谢临川沉默了一会儿,佯怒道,“别笑了,再笑老子把你就地正法!” 席唯笑出了声。 谢临川咬着牙扒拉开席唯的被子,一口叼了上去,把席唯的嘴堵住,手脚也不老实起来。 第18章 传给谁 没一会儿,谢临川又捂着鼻子冲进了洗手间。 席唯抱着被子在床上笑到发抖,谢临川气咻咻地堵住另外一个鼻孔,“你这破宿舍也不通风透气,天儿太干了,明天让苏念弄几个加湿器来!” 第44章 .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 某个曾经在同吧挨过揍的内科医师主动离了职,在和协引起了几天的议论之后,就被大家忘到了脑后。 席唯白天照常工作,还顺带抽出时间,将自己在研究新药过程中意外发现糖尿病治疗的新靶点整理出来,发表了一篇论文,登在医学顶刊《柳叶刀》的子刊上,影响因子16.32,一下子把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给提前完成了。 清大那边的博导得知消息之后,叫席唯有时间过去一趟,和协这边商量之后,席唯的副高职称也开了绿色通道,迅速评了下来。 相较于其他无关紧要的八卦,席唯的迅速提升反倒很少有人敢议论——至少在谢临川毫不掩饰地在朋友圈公开了跟席唯的合影之后,席唯周围的人群素质有了明显的提升。 席唯倒是无所谓,升个职而已,顶多涨点工资,其他什么也没变,该干嘛干嘛。 职称评定公示在公告栏里的晚上,池惊鸿咋咋呼呼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谢临川正在殷勤地收拾屋子,接到电话,狗腿地给席唯送了过来,“那个卷毛的电话。” “人家有名字的。” 谢临川耸了耸肩,席唯一脸无奈地接了起来。 电话一通,池惊鸿的大嗓门就响彻整个房间,“师兄啊,你又升职了,少爷我还是个普通医师,你们这地儿是不是排外啊?” 席唯干脆地问道,“火锅还是烧烤?” “烧烤!上回吃那个和牛挺好,虽然没有我们老家的乳牛嫩,不过奶味儿挺足。”池惊鸿毫不客气地开始宰大户。 谢临川送上一盘摆盘切好的水果,给席唯递上小叉子,席唯顺手叉了一块塞嘴里,含糊的问,“池惊鸿,你爸还不给你钱?要不你干脆从了你那小妈算了。” 池惊鸿呸了一声,“那女的比我大六岁!亏你还是中国人,六冲知道不?再说了,她心那么黑,我真从了她,指不定过得比现在还惨。赶紧吧,快点出来干饭去,我这几天没吃过人饭了,快饿死了!” 谢临川眼睛转了转,在一旁问道,“你们要去吃饭啊?” 席唯点点头,手上翻着手机,“小池子想吃和牛,我看看上回那家餐厅。” 谢临川想了想,“什刹海有一家会所的和牛还行,叫几个朋友一块去?” 席唯拿眼睛觑着谢临川,“你要搞什么名堂?” 谢临川哈哈一笑,“这不是庆祝你升职么,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叫外人,就几个老熟人吃个饭。” 席唯不做声了,谢临川如获大赦,跳起来就去打电话安排了。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会所那边特意安排了空运的食材,席唯跟谢临川两个小时后才到地方,会所位于什刹海的西绒线胡同里,是个保存的十分完好的老四合院,地方十分僻静,车子从胡同边上拐到地下停车场入口,可以直接开进负二层车库,坐电梯直接上地面,全程一个人都没见到。 席唯到了地方就认了出来,他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这地方都拆了。” “原本的俱乐部拆了,现在这里完全不对外,老大的朋友在运营。”谢临川简单说了两句,带着席唯进了第三进的院子。 宫灯在屋檐下轻轻摇晃,华灯初上,十月初的天气凉爽舒适,葫芦架密密匝匝的结着小葫芦,刚拆了模具,各式各样的都有,几个人正在院子里头喝茶聊天,或仰着头寻摸小葫芦,气氛十分愉快。 见到席、谢两人到了,都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 席唯一眼扫过去,果然都是熟人。 谢家老大谢青山、沈复、商曜,两个席唯眼熟的青年,除此之外,还有个叫席唯意外的人,竟是不久之前席唯才撕破脸皮给人一顿好看的裴钰。 池惊鸿也在,并且意外地跟沈复聊得火热,商曜在一边看着还有些腼腆,沈复不时跟他说一两句话,他就笑呵呵地点头。 谢临川在席唯耳边低声说,“商曜是丁伯伯的孩子,他随母姓,在老家上的学,前几年进的京,刚好跟池惊鸿在一块,就一起过来了。姓裴的牛皮糖,是外来户老裴家的老三,他是跟大哥一块过来的,你要烦他我就打发了。” 席唯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来者是客。”一一过去打了招呼,那两个眼熟的谢临川单独介绍了一下,一个是孟庆泽,一个是孙嘉,都是席唯小时候有印象的玩伴。 谢临川指着气质各异的俩人说,“孟庆泽现在在野战部那边,不常回来,孙嘉在倒腾进出口那些东西,倒是常在家,你要带点什么外头的东西,可以喊他给你拿。” 气息彪悍的孟庆泽摸了摸自己钢针一样的短发,瓮声瓮气地说,“老外东西有什么好的,男人就得玩点真刀真枪,改天你来我们家,我带你去射击场转转,那才有意思。” 孙嘉嗤笑一声,“人席唯现在是医生,手比你命都贵,你还带人玩枪,可别把我笑死了!”说着一搭席唯的肩膀,“衣服包什么的都是送来糊弄小姑娘的,估计你也不喜欢,我那有几瓶好酒,都是自己留的,改天你过来,咱俩喝点。” 席唯看着这俩人乐了,点点头也不见外,“行,有时间的话,一定找你们俩。” 谢青山是地主,晚上应酬忙得很,安排好了烧烤的事情,过来跟席唯打了个招呼,叫席唯随便玩,就急匆匆的走了,他的助理一路低声跟他汇报着什么东西,席唯略略出神地看了一眼谢青山的背影,很快就被谢临川不悦的喊了一声。 第45章 “你看他做什么,老大能有我帅?” 席唯还真就仔细沉思了一下,认命地叹了口气。 谢临川大惊,“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大哥可名草有主了啊!” “所以才要叹气啊。” 在谢临川跳脚之前,席唯眼睛眯了眯,笑意浅浅,“男人嘛,帅气不在脸上,还是会洗衣做饭比较加分吧。” 谢临川的毛顿时就顺了,哼了一声,得意地抱着肩膀,领着席唯去屋子里头吃铁板烧,“算你识相,给你预备了好东西。” 席唯挑了把椅子一坐,“一块?” 谢临川把人连人带椅子的端到桌子边上,小毯子往腿上一盖,“不用管我,今天你是主角,你就踏实坐着等吃,无聊的话,可以让这几头牲口可以陪你打牌玩。” 孟庆泽摸了摸鼻子,问孙嘉,“这几头牲口是不是也包括我这头?” 孙嘉给他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行啊你,学会对号入座了。” 孟庆泽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俩人要虐狗,我就不来了。” 席唯微微一笑,无奈的摊摊手,“我现在眨眼,还来得及算是被迫的吗?” 孟庆泽大笑起来,“那我可当真了啊!” 池惊鸿早就饿了,也没敢抢谢临川那边的给席唯预备的爱心烤肉,直接坐在席唯边上,一心蹲守另一个大厨投喂。 看着谢临川一会儿送温暖,一会儿送爱心,池惊鸿不自觉的打了个嗝,感觉嘴里的肉都不香了,胳膊肘子怼了一下看着俩人出神的沈复,“老沈,你有没有觉得有点饱。” 沈复搓了搓手臂,配合的说,“不但饱了,还有点冷。” 商曜岁数小,还没感受到单身狗的惨痛,在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看着忙前忙后的谢临川,咧咧嘴小声的说,“青山大哥跟川哥的脾气可一点都不像啊。” 灌了一大口酒,沈复吐了口气道,“是啊,老谢家这两兄弟,一个没感情,一个恋爱脑,要是能匀一匀就好了。” 这两堆人之外,被所有人不待见的裴钰独自端着酒,靠在墙上慢悠悠地喝,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席唯。 . 几个人互相之间都是老相识,男人之间独有的默契,几杯酒下去,不认识的也就都认识了。很快,气氛就重新嗨了起来。 谢青山手里头很有几位铁板烧弄得不错的大厨,除了做和牛之外,龙虾也烧的极好,配上点鹅肝、德国弄来的岩盐,再加入少量的白兰地,香气就将所有人都俘获了。 弄好的料理,就着铁板直接入口,还带着油脂,一起在口腔爆开,幸福感无可比拟。 池惊鸿吃到了心爱的和牛,十分开心,端着杯子游鱼一样在人堆里穿来穿去,很快就跟每个人都说过了话,就连裴钰,他都过去敬了杯酒。 池惊鸿从小就极善此道,席唯知道他什么德行,也不去管。 谢临川被孟庆泽拉着喝酒,席唯不好交际,就端着杯酒坐在边上,远远地看着他们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笼罩了一道身影,继而安静地坐在了席唯的边上。 席唯笑了一下,“我想过有人会来找我聊聊,不过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人是你。” 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意气风发,现在的裴钰稍显沉默,身形也消瘦了一些。 他握着酒杯,沉吟了一阵,苦笑一声,“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在上次见面之前。” 席唯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 裴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我也是清大毕业的,跟你一届。” “我们教授曾经多次提起你写的论文和短评,言及如果你毕业后从政,我们就没得混了。” 说到这,裴钰脸上略过一个自嘲的笑,“我当时还挺不服气的。” 席唯垂下眼睛,轻声道,“做哪一个行当不能全看能不能做得好,还要看自己喜欢。” 裴钰十分感慨的样子,“我这次来是谢谢你的。上次的事,果然在内部抓住了一条尾巴,虽然算不得泄密,但是多次试探组织底线,已经很危险了。” “卖个人情罢了,估计那人也不会想到,我的事会涉及到机密,毕竟,那件事也过去十几年了。”席唯十指交叠,自有一股清流气度。 裴钰看过很多次席家的案卷,他是直觉告诉他,席唯这次回来,绝不仅仅是想上个班,叙个旧那么简单。 但就像席唯说的那样,卖个好而已,他也会。 反正事情没发生,他也不想枉做小人,另外,如果不是必要,他其实并不想对上席唯。 席唯抿了一口酒,“你们内部的那个人……想把我被抓的事情传递给谁?” 第19章 你是个屁的哥哥 裴钰不语。 席唯换了个说法,“或者说,他想把这条信息递给这院子里面的谁?” 裴钰喝了口酒,依旧不开口。 席唯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点到即止,裴钰还了人情,悬着的心落到地上,席唯也确认了心中的想法,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京圈的水很深,你要小心。” 裴钰站起来,跟席唯点了点头,像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起风了。 . 另一边,池惊鸿自来熟地招呼人关窗子,换了白酒来继续喝。 第46章 和牛撤下,厨房送了些地道的小菜,还有谢青山特意提前让醒好的酒。 谢临川不知道从哪学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放着现成的点心不送,鼓捣了半天,废了几斤的原料,总算弄出一份稍微满意的食物,鼓足勇气递给了席唯。 席唯就着光一看,是一份煎得刚刚好的鹅肝,堪称色香味俱全。在谢临川略带紧张期待的目光中,席唯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尝了一口,毫不意外的美味,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 “可以啊,有大厨水平,比起小时候进步巨大。” “那还用说?等会儿还有硬菜。”谢临川暗暗松口气,作出十分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着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刚裴家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你俩坐那嘀咕半天。” 席唯瞥了谢临川一眼,“他夸我来着。” 谢临川“嗤”了一声,“这种男的,就是嘴上什么都好,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知不知道?” 席唯若有所思的样子,“哦,就是传说中的渣男咯。” 谢临川赞许地揉了揉席唯的头发,“对,就是渣男,除了老子不是渣男,这几个都不是好鸟,你信我就行了。乖,哥给你弄好吃的去。” “好。”席唯忍俊不禁,推了推镜框,掩饰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 谢临川走后不久,池惊鸿一屁股坐了过来,搂着席唯的脖子,吐着酒气说,“我说师兄啊,你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 席唯道,“差不多,不过小时候那几个爱打架的刺儿头没来,现在应该都在部队里头。” 池惊鸿感动的捂着嘴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太羡慕你们国内的上流阶层了,不公开搞小姑娘,一家就生一个,有什么仇都暗地里报,即便是再想把人剁了也不当面掏刀子,见了面还能笑嘻嘻,真的好讲究哦!” 池惊鸿抹了一把脸,“我小时候睡觉,枕头底下都得藏一把剪子,太难了——” 席唯无动于衷,嫌弃的掸了掸自己衣领上池惊鸿抖出来的酒水,“京圈也有个人作风不好的,美帝也有一家生一个的,请不要把你爸个人作风的问题,上升到国际层面,谢谢。” 池惊鸿“嘁”了一声,“大使馆那个外交官给你当正好。没意思,还是阿嘉好玩,阿嘉——” 孙嘉那边似乎开了个扑克,闻言一摆手,“快来,复哥输红眼,要尿遁咯!” 沈复正站起来,闻言气得笑骂一声,“我一个挣死工资还年年降薪的,还能玩过你们这群做买卖的?这把算我输行吧,小池啊,你来替我!” “别啊,明年我的进出口条子还等你批呢!还真不玩啦?”孙嘉笑骂一声,鄙夷的看着下桌的沈复,“不行你降多少工资,我给你补上行不?那小子他能会玩吗?” “来啦来啦!怎么不会玩呢,斗地主还是德州扑克?我在维加斯实习过!持证的!”池惊鸿乐颠颠的跑了过去。 孙嘉嬉皮笑脸地叫道,“是么?那双扣会么!” 池惊鸿惊呆了,“扣……啥玩意?” 沈复将池惊鸿按在了座位上,“你就打吧!跟老孟一组,带顺子炸弹的,比谁跑得快!” 池惊鸿顿时秒懂,“明白!” 孙嘉笑的直咳嗽,点了点沈复,“那行吧,这把哥带带你,输了可不带哭鼻子啊!” 池惊鸿口袋里翻了翻,拍出来一张耀眼的运通卡,“谁哭谁是弟弟!” 沈复脱了身,就拿着电话急匆匆地去了另一个屋,似乎是有个电话要打,也就没人跟着他闹了。 很快,池惊鸿就感受到了双扣的恐惧,大呼小叫起来。 气氛再度热烈。 这地方隔音装得好,房子里天花板都要震掉,外头看着还以为屋里头安安静静的,玩得挺文明,其实池惊鸿输得鬼哭狼嚎,肺管子都要叫破了。 那边的沈复出了门就收起了手机,端着酒杯,熟门熟路地从门廊里头转悠过去,穿过一道月亮门,进了更加僻静的第四进院子里。 第三进院儿里还有些灯光点缀,第四进的院子里就只有两盏橘黄色的宫灯还亮着,看起来似乎没有人。 沈复向里瞧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推开正房的门,直直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门哗啦一下就被关上,沈复被抵在门框上,脖子被一只大手紧紧地箍住了。 沈复毫无畏惧之色,仰头将杯中酒喝进口中,黑暗中伸手一拽,就拽住了一条做工精致的领带。 将那人顺着领带拽到身前,沈复仰起脸凑了上去,两片薄唇如想象中一样抿着,沈复灵巧地撬开那张无动于衷的唇,将口中温暖的酒液渡了进去。 那人似乎被激怒了,低下头来毫无保留的攫取起来,沈复的进攻很快就丢盔卸甲,叫那人反给入侵了领地,一道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进了衣领里,浸润出来一条诱人犯罪的线条,隐入衬衫的末端。 那人黑暗中的眼眸微深,大手毫不犹豫地伸向了沈复的衣摆下方。 沈复张开嘴巴,大口呼气,“青山……” . 那句称呼转瞬就被谢青山死死的捂住,喘息声在他的手掌心里就变成了浓重的鼻音。 沈复贪婪地将那人的一根指头含进嘴里,用牙齿撕磨,细密的痛感像电流一样刺激了背后的人,他再无收束,将沈复拖离门口残存的月光,拖进身后浓浓的黑暗里。 第47章 “呜——” 鼻音骤然高亢,转而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黑暗剧烈地涌动起来,交叠的身影在身后的墙壁上拧成可怕的形状,像是张牙舞爪的兽,在撕扯它的战利品。 暴虐,又流露出一种残酷的美感。 良久良久,男人发出了满足的闷哼。 沈复如同一个暴力把玩后濒临破碎的艺术品,被随意的遗留在桌面上 谢青山颀长的身影却整洁如初,连衣领都没有乱,只是随手将被捆在了沈复手腕上的领带解了下来,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这一片残留着旖旎的空间。 领带滑下桌面,落进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沈复嘴角发红,眼睛里仿佛还有残存的水汽,轻轻一动,就发出“嘶”的一声,他缓了一缓,将衬衫合拢,掩盖住自己胸口上肆虐过后留下的红痕。 沈复颤抖着腿着找到自己的鞋子,膝盖上还有深红色的红痕,他一点点将衣服穿好,令人惊心动魄的瓷白色身躯也掩盖在制作精良的布料下,再不可见。 谢青山毫无怜惜之色,仿佛刚刚是口渴喝了杯茶一样,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就着月光,从架子上拿出一本书来,再没看沈复一眼。 沈复一步一顿的走到了门口,扭过头,冷笑了一声,“姓谢的,你可真无情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谢青山温润地笑了笑,“当了家主之后,不是说再也不用这种方式来求我了,一别经年,你的身子还是那么的令人回味。” 沈复恼羞成怒的抢白,“别说了!” 谢青山宠溺的举起双手,抬起头,“好好好,今天小阿福吃亏了,需要我送你吗?” 沈复冷漠地打开房门,“不需要。” “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肉体交易。” 谢青山单手支着下巴,“怎么会呢?我这个当哥哥的,可是很关心你身体啊。” 沈复骂了一声,“你算个屁的哥哥,有把弟弟睡上床的哥哥?” 第20章 上,上交? 谢青山面色坦然,“有啊,我不就是?” 沈复冷哼了一声。 谢青山对沈复十分包容,柔和地说道,“这回来找我,是什么事?” 沈复倔强的闭着嘴。 谢青山看着沈复,“你知道的,我对你的请求一向有求必应,阿福。我拿了你的好处,理当给你一个报酬。”谢青山的视线扫向沈复的领口深处。 沈复下意识的扣紧了领口,表情有些难堪。 谢青山思索了一下,书册卷起来敲敲手心,“让我猜猜,嗯……是小唯的那件事吧。你的人绕一大圈说动那个小医生实名制举报,试出来什么了?” 沈复沉默了一瞬,忽然泄了气,他抬起头直视着谢青山的双眼,道,“他盯上我了。” . 小院没人注意到某人的离开,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人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沈复过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看起来似乎洗了脸,衣领的扣子也敞开了。 水迹残留在他的领口,让领口看起来有一点凌乱。 这在一向注重仪表的沈复身上是很罕见的。 但他顾不得了。 安排在裴钰身边的线人失联了,沈家近些年发展趋向商界,以沈复的关系网没有人敢对他伸手,可沈家的手伸不到那座可怕的大院,他不得不求谢青山帮他扫除掉隐患,而谢青山始终避而不见,逼得他只能不请自来。 好在,谢青山没有拒绝他。 沈复隐忍着身体上不时传来的痛苦,重新倒了一杯酒坐了下来,又仰躺在沙发上。 余光里,就看到谢临川端着东西走到席唯身边,小心翼翼地说了两句话,席唯给了他一个笑脸,谢临川的喜意就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沈复灌了一大口酒,又被酒呛得咳嗽起来,他忍不住揉了一下眼角,扯开嘴角咕哝了一句,“果然,不是一家的种,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席唯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复那边,这时候沈复好像已经醉醺醺地蜷缩在了沙发里。 谢临川不满地将他的脑袋扳了回来,大力把沙发拉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席唯的对面。 “你看他干嘛。” 席唯将他的手打开,“不看他,看你好不好?” 谢临川得意挑眉,“对,看我,我帅吧?” 席唯“噗嗤”一下笑了,“谢临川,你还没到三十,怎么突然就油了呢。” “我油?我怎么可能油?这叫男子汉气概,你懂个屁!”谢临川暴跳如雷。 在席唯蹙眉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谢临川又臊眉耷眼的自己坐了下去,委委屈屈的说,“我怎么油了?明明出去那么多小姑娘都拜倒在老子的西装裤下。” 席唯冷笑了一声,“是拜倒在你的迈凯伦下,你骑个共享单车穿个背心短裤出去试试看?” 谢临川毫无廉耻之心,“我才不去,金钱也是魅力的一部分,我自己赚的钱,人家为什么不能喜欢?也就你不喜欢。” 席唯满眼不解,“谁说我不喜欢钱了?只不过我的钱没有拿来买车而已。” 谢临川立即凑了过来,“那你喜欢啥,我马上安排。” 席唯拿出手机备忘录,翻了翻,随意道,“一定要买的话,帮我买点lipo3000吧,实验室里的好像快用完了。” 第48章 谢临川眼角一跳,硬生生的把嘴角扶了上去,“来多少?” “500ml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谢临川,你攒点钱也不容易,有困难就算了,我自己买也行的。”席唯沉吟一下,抬头就看谢临川眼含热泪地掏出手机,不由得有点好笑。 谢临川抹了把脸,“我有什么困难,老子有的是钱,给买1升都行!” 席唯这下真是对谢临川另眼相看了,“看来你当股东没少赚?买都买了,一事不烦二主,顺便让苏念给我单采几只敲基因的小鼠吧。” 谢临川含泪安排去了,回来之后就默默地坐在桌子边上闷酒。 另一边池惊鸿输得快要当裤子,被孟庆泽赶了出来,把沈复又给拽了回去,池惊鸿牌场头回受挫,气愤地让人从厨房弄了一大盘东西出来化悲愤为食欲。 俩人一左一右,莫名的坐出了一股子悲壮的气势。 灌了口酒,池惊鸿咽下嘴里的肉,吐了口气,注意到了谢临川,“大哥,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席唯轻笑一声,“大概是在肉疼吧。” 谢临川叹了口气,“……早知道不留那么多外汇了,银行那边大额兑换要等24小时,这几天怕是要喝风。” 池惊鸿偷瞄了席唯一眼,“你给他买啥了?不会是试剂吧?” 谢临川点点头,“lipo3000。” 池惊鸿“哦”了一声,“那个还好吧,几千块钱1ml,你买了多少?” “1升。”谢临川看起来有点沧桑。 池惊鸿“卧槽”了好几声,最后一竖大拇指,“牛啊,真有钱。我一个富六代还得看我爸眼色过活,你俩买个试剂论升买,我说二位土豪,你们俩加一块这一个月流水小几千万了吧。” “恩?” 谢临川倒没算过这个账,现在掐指一算,这个月他满打满算,吃饭1万没到,买车1千多个w,今天买试剂600多个w,捞席唯的时候找人调查了点材料,不到100w,他自己一个月就快出去2000w了。 谢临川眉头一挑,突然发现了华点,“你说我们俩加一块小几千万,席唯一个月能花上千个?” 池惊鸿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比比划划的说,“你不知道?我靠,你不会以为席唯就是个苦哈哈的穷医生吧?我还以为你要抱小唯的大腿来着!我跟你说,我师兄可是大富翁来的,带他的老板都没他有钱,老朝他借材料的!” “他用材料要用很多?”谢临川心里一咯噔。 池惊鸿无所谓的样子,“医学大佬的研究嘛,做实验当然很废材料啊!他做实验用的那个小白鼠,一动就是30个一组,上万一滴的纯化蛋白酶,一天可以销进去十几毫升……不过他们实验室也很高产就是了,他老板有时候赚的还没他多。” 谢临川点了根烟,忽然清晰的认识到了爷爷当年说的成家娶媳妇的昂贵,一座名叫幸福的大山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压在谢临川的肩膀上,压得他胃疼。 谢临川哆哆嗦嗦的点上了火,吐了一口烟,咬牙道,“没事,老子能挣,养活一个他不算事儿!” “谁养谁还真不好说。” 池惊鸿说着拍了拍自己的油脸,“我一个在不列颠有两座庄园,一家马场,横扫北美洲学术圈的六代败家子,不也老老实实的抱着我师兄的大腿么。” 谢临川认命地闭上双眼,“那我这算不算吃软饭?” 池惊鸿看谢临川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同情而亲切的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你现在还没深入了解我师兄,不过以后你就会慢慢习惯吃软饭的日子了……” 坐在俩人身旁不远处,不得不目睹了全程的席唯不禁哑然,“你们两个,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不可以背着我点?” 谢临川吸了吸鼻子,一秒钟就换上了腼腆的笑脸,凑到席唯身边说,“媳妇儿,我老早就看一家制药公司不顺眼了,要不咱们把他们收购了吧?” 席唯挑挑眉,“哪家啊?” “德源生物,抢了我好几个医保谈判的合同了。” 席唯似乎是有点意外的样子,沉思了一下,“这么久了,还没问你开的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提起这谢临川就很骄傲了,牛哄哄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的名片,上面简简单单的写着两行字,席唯就着谢临川的手念道,“微明科技,谢临川……哦,后面是二维码,我听过这家公司,业内人送外号掀桌公司,名气很大。” 谢临川对此十分得意,“人民需要什么药,我们就仿制什么药不好吗?我们不但能做到me——too ,还可以做到me better,价格是原研药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不到,业界怎么骂有什么,公司的锦旗一栋楼都放不下……就那个德源生物,放着几种靶向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都被我们破解了?” 席唯轻咳一声,不赞同的说,“仿制药可以,但你们仿制完了药把药物申请专利,一下就把绝密配方变成个授权产品,把原研药的桌都掀了……怪不得叫掀桌公司。” 谢临川不高兴了,“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德源生物是你老板开的?” 席唯摇了摇头,表情看起来有点歉意,“不是,不过,那家好像是我的公司。” 某段时间被德源的法务告得焦头烂额的谢临川沉默良久,干笑了一声,“哈,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49章 席唯打开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展颜一笑,“是啊,以后我可是要当‘老板娘’的,对微明科技的诉讼官司还是撤了吧。之前我没管过这些,也没怎么留意你们公司的人事任免,毕竟也没什么合作,说到底德源只是一家很小的公司。” 谢临川的脑海里无声的滑过他含泪从德源买来的授权,签订的条约,还有被从嘴里夺走的肉,咕哝了一声,“我当初都想去把你套麻袋了,被公司那帮人劝住了,早知道真去套好了……” 谢临川转瞬想出个馊主意,还没开口,就被席唯按住了嘴巴。 “谢临川,你应该不会打我的钱包的主意吧。” 谢临川处于被怀疑的愤然中,怒道,“谁他娘的图你那两个钱,你要么跟我股份置换,要么就重组,你来当我老板,给我发工资,怎么样?” 席唯无动于衷,“不怎么样,我妈说了,就算结婚了也不能放弃事业,更不能把俩人的事业掺和到一起,要不然离婚了没办法分。” 池惊鸿竖了个大拇指,“阿姨是明白人,我第三任小妈就这么干的,拳打第四任,脚踩第二任,事业搞得风风火火,快把我爸架空了都。” 谢临川嫌弃地挥了挥手,“一边儿去,怎么哪都有你。” “怎么没有我呢?我师兄那公司里头还有我五个点的股份呢!跟你那个四不像合并了,我岂不是连根毛都剩不下了!” 涉及到钱的时候,池惊鸿半分不让,虽然怂,但是十分坚定的站在了席唯的那一边。 谢临川黑着脸,“我那个四不像体量比德源大上百倍,跟德源置换股份,对德源来说只能是一件好事!老子是绝对控股的股东,我一年能分多少钱,你们一年能赚多少钱,哪多哪少,我能没数吗?老子这是给你们送钱!” “哦……”池惊鸿反应了一下,态度有所缓和,“是哦,好像真是这样,师兄……” 席唯无奈的摇了摇头,“德源的思路跟未来的发展方向跟微明相反,不适合搅合在一起——再说我也不缺钱,你要实在想送,可以把分红上交。” 谢临川的下巴咔吧一下掉了下来,傻眼了。 “上,上交?” 第21章 新世界的大门 席唯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我记得当年谢爷爷的工资折也是给谢奶奶,你爸爸的工资卡也是给你妈妈,你的分红交给我,有什么不对吗?” 谢临川心一横,“交就交,只要你愿意跟我……” 席唯笑了笑,“怎么不愿意呢?” “那你上回为啥没跟我……这个那个?”谢临川理直气壮地发问。 池惊鸿“嗷”的一声,捂住了耳朵逃走了,“我不想吃狗粮,请不要虐狗——” 席唯倒是很坦然,无辜又不解的说,“那不是你自己流鼻血了,非要跑下去的吗?我也没……说拒绝啊。” 灯光下,席唯的表情单纯而又坦然,纯真和魅惑无比自然地同时出现在他的神情里,诱惑又纯情,让谢临川“腾”的一下热了起来,浑身都因为这句话变得滚烫。 就像是独自呆在家里的小绵羊,在饥肠辘辘的狼崽子来敲门问他为什么不能吃它的时候,小绵羊不解的说:我也没拒绝让你吃呀。 谢临川板着脸拉住了席唯的手,“回家睡觉。” 席唯“啊呀”一声,“不是说要庆祝——” “那是你庆祝,”谢临川带着席唯风一样地往外跑,“现在,轮到我庆祝了!” . 谢临川幻想过无数次,他与席唯真正地打破那一层窗户纸的场景。 可是事到临头,谢临川退缩了。 他本想去酒店,又觉得那里不够庄重,去席唯的宿舍,似乎又有吃软饭的嫌疑,而谢临川在席唯面前哭过一回穷,自己在云霄路八号的房子现在拿出来,仿佛也不大合适。 还是席唯看出了谢临川的窘迫,沉吟了一下,主动报了一个地址。 “去灵通观?上次你说自己无家可归的时候,我就想说来着。” 谢临川感觉有点熟悉,很快恍然道,“是十几年前咱们俩凑压岁钱买的那套房子?还能住人?” 俩人小时候都被家里收拾够呛,跑出来去亲戚家又会被押回家去,后来就商量自己买套房,谁也不告诉,惹了祸就出来躲几天。 席唯在家旁边溜达了好几天,相中了国贸旁边的灵通观小区,楼层不高,离日坛公园还近,出去玩或者买东西都方便,而且这边人口相对多点,他们俩小孩出出进进的也不扎眼。 那阵房子还不贵,他们买了个小两居,拢共花了一百出头,后来还自己鼓捣着装修了一下,主要是谢临川往里面塞了很多游戏装备,还摆了几个健身设施,搞得真的像秘密基地一样。 席唯面带感慨之色,“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笔投资呢,想着没得混了,还能有个地方住住,后来还真用上了,头几年回来上大学的时候,没事儿就过去住两天。” 谢临川有点怅然的样子,自打他去了部队之后,家里面就很少呆了,就算回来也是在跟朋友各种聚,那套房子,他下意识的藏进了记忆深处,一次都不愿意想起来。 掩下酸涩,谢临川把车子拐了个弯,打趣道,“你不地道啊,房款我可都拿一半了,结果倒自己闷声不响住上了。” 第50章 席唯诧异的说,“当初买的时候不是说要留着给我当婚房么,谢临川,你不会是个隐藏的葛朗台吧?” 谢临川掩饰的握拳干咳一声,“你这辈子是别想跟别人结婚了,锁死了咱俩。” 席唯轻轻的“嘁”了一声,没做声。 . 谢临川高兴了,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那阵应该花了我们俩一百多万,把我未来两年的压岁钱都给预支了才凑够房款。现在怕是得翻几倍了?” “是啊,本来钱还是够的,你又是要买任天堂,又是要凑齐整套的游戏卡片,后来又说ps3好玩……” 席唯怨念的眼神犹如实质。 谢临川尴尬不已,“后来我不是也让人给咱免费扯了条光纤么……” 席唯想了想京城千兆光纤的价格,也乐了,“那倒是。”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那座古老的小区,车子蹭了个路边的车位,两人并排走了进去。 席唯的房子买的算早的,这一片都是老住户,楼上楼下几乎没什么人了,几个岁数大的老爷子老太太,也早早地就关了灯,小区里只剩下路灯的光亮,借着黑暗的便利,谢临川大着胆子握住了席唯的手。 席唯低眉笑了一下,任由谢临川牵着。 一种对于谢临川来说十分陌生的情绪悄悄从心底滋生,很奇怪,但感觉不坏,谢临川扬眉一笑,将席唯的冰凉的手指十分妥帖的包在掌心。 他们买的那套房在3楼,对两个大男人来说,也就是喘口气的功夫。 席唯换了指纹锁,轻握一下,门就无声打开了。 谢临川顿了一下,不走了,拿眼睛觑席唯,席唯想了想,恍然道,“哦,房间密码是吧——” 谢临川摇摇头,伸出手指,在指纹锁旁边晃了晃,“我也要录。” “自己录呗……行吧,估计你也不会。” 席唯认命地叹了口气,帮谢临川把指纹录入了锁头里。 谢临川的手掌被席唯握住,在指纹锁的识读区域轻轻摩挲着,似乎是识读不大顺利,席唯换了一根手指,并且在谢临川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 这一口气将谢临川刚刚在路上找回来的冷静全数给吹了个干净。 在指纹锁绿灯闪烁,提示‘已成功’的瞬间,谢临川无声地骂了一声,迎面抱住了席唯,余势将席唯撞在了门厅对面的墙上,身后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谢临川专注地看着席唯的眼睛,觉得他的唯崽真是哪哪都好看。 席唯似乎被谢临川突然的动作撞疼了,眉心微蹙着,轻轻地“嘶”了一声。 “别叫。”谢临川低声道。 席唯没听清,埋怨了一句,“什么?你刚刚这一下劲儿好大……恩恩?” 谢临川含住了席唯的唇,含糊着道,“别叫,叫得我要疯了。” 席唯楞了一下,眼角划过笑意,很快就被谢临川惩罚性的咬了一下,将席唯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这场谢临川期待已久的情|事里。 席唯的衬衫很快被他扯开,粗鲁地扔到地上,他手臂发力,将席唯抱了起来,温柔又珍重地把席唯放到了卧室里的大床上。 床垫上还残留着上一次洗涤留下的清新香气,残留着阳光的温度,叫人忍不住的沉浸其中。 谢临川跪坐在席唯面前,堪称虔诚的解开席唯的扣子。 . 席唯羞赧地别过了头,瓷白色的皮肤在谢临川粗重的呼吸下泛起一点细密可爱的颗粒,每一片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弧度,都是那样的流畅而又完美,叫谢临川忍不住轻轻的去亲吻,去舔舐,将这眼前的美景一寸寸的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 席唯难耐地并拢着双腿,侧过头,带着沙哑的嗓音低声道:“冰箱里有橄榄油……” 谢临川杂乱无章地动作顿了一下,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举着一瓶橄榄油冲了回来:“这干嘛使的?” 席唯别过头,淡淡的潮红色一直爬到耳根,他哑着嗓子说,“用这个,……可以拿来润滑。” “润滑……唔……” 谢临川握着冰凉的橄榄油,再看看仅剩下一条衬衫半挂在身上的席唯,犹豫了半天,将润滑油倒在了……自己的手上,试探着握住席唯。 冰凉的橄榄油让席唯毫无防备,乍然发出一声轻喘,谢临川仿佛是得了指令,又卖力的帮席唯好好来了两下,席唯“啊”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叫道,“你,你做什么……呢?” “让你舒服啊……你别说,这个橄榄油还挺好用。”谢临川虽然还是头一回帮别人干这个事儿,不过看着席唯在他的手底下情动喘息的样子,他心理上还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席唯低头看了看被谢临川倒得干干净净的橄榄油,再看了看谢临川不断祸害他小兄弟的手爪子,脸颊骤然涌上一股更加浓郁的血气——那是气的。 “谢临川!你他妈,你,你起开!” 席唯给了谢临川一脚,怒气冲冲的样子在谢临川看来更像是在撒娇。 谢临川顺手握住席唯的脚掌,还想劝席唯,“没事儿,宝贝,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就不害臊了……” “起开!滚下去!” 席唯更气了,另一只脚也踢了过去,直接把谢临川给踢下了床。 第51章 谢临川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被席唯这忽然的翻脸给弄懵了。 “为什么啊?我手活儿应该还行啊。” 席唯拧着眉,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激情的余韵,似笑非笑的开口,“手活儿行,您伺候好自己就行,我这儿就不劳驾了。” 谢临川不干了,“不是,你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这样毫无理由的判决是不人道的!” “去科教片里找人道的去!” 第22章 这回不会用错地方了 席唯用了半辈子的素质才压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破口大骂,深吸一口气,刚要劝谢临川自己出去冷静冷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席唯立即接了起来。 “席医生,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急诊那边给的是抑郁自残,皮瓣残损的比较厉害,请您过来帮忙缝合一下。” 席唯楞了一下,“我是内科医生,你们急诊的外科手术喊我干嘛?喊你们主任不行?” 小护士急得不行,“今天急诊是池医生轮值,他叫给您打的电话,说那几个老、老主任眼神没有你好,席医生,您能过来吗?” 席唯这回是真的想骂人了,挂掉电话就开始穿衣服,把谢临川都给弄毛了。 “干嘛呀,你这是怎么了啊?” 席唯头也不抬把资料叠到一起,快速套上衣服,“小红那边搞不定了,去给他善后擦屁股。你给我开车?” 谢临川一听不是要闹分手,立即跳了起来,“我送你去。” . 灵通观这里距离和协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谢临川的车技不错,开车还能快点。 席唯一点头,两个人风风火火地下了楼,谢临川一路压着超速的边儿把席唯送到了地方,全程不到五分钟。 席唯很快就换上了衣服去了急诊手术室,池惊鸿衣服上全是血,正急得在那原地踱步。 “怎么回事?” 池惊鸿见到席唯,就跟见到救星一样奔了过来,“唯啊,你得救救我,不是,得救救她,那姐妹儿年纪轻轻的,长的老漂亮了,要是死了真太可惜了。” 席唯拧着眉毛往里走,低声问,“割腕?” 池惊鸿摇了摇头,十分沉痛地说,“自残。” “我怀疑她可能有点别的病……你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池惊鸿帮席唯换上衣服,打开了帘子,见到躺在床上的病人,席唯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池惊鸿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女性患者,身份证姓名郑佳怡,看起来得到了很好的教育,衣着打扮都相当时尚,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个子高挑,气质很优越。 但她的状态看起来与富贵太平的长相截然相反,看起来十分凄惨。 她的病历卡上写着26岁,看起来却像是30出头了,不是说长得老,而是她的形容憔悴,整个人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沧桑和疲惫感,像是困在了情绪的困境里无法走出来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的双脚脚趾、脚踝、膝盖、双手手肘,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最严重的大拇脚指,皮肉翻开,已经可以见到骨头,现在伤口已经做了初步的处理,但仍然可以想见刚送来的时候,这些伤痕有多么惨烈。 “谁送她来的。”席唯头也不回的问。 池惊鸿毫不犹豫的道,“一个网约车司机,司机把她扶进来的,说本来晚上郑佳怡在手机上下了订单,后来师傅到了上车点始终不见下楼,电话也打不通,觉得不对劲就让保安上楼看了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脚趾流的血把地板都染得一塌糊涂了,人还在跳舞。” “刚才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不然按不住。” 席唯迅速戴上手套,“给她安排个基因检测,重点看一下cag重复序列拷贝数,通知手术室立即手术,另外,你,你安排完了基因检测的事儿,去咱们停车场一趟,告诉谢临川我有台手术,叫他先回家。” 提到谢临川的时候,席唯迟疑了一下,随后面色如常的开始安排。 “cag重复序列……你怀疑他有亨廷顿病?那我马上安排检测。还有谢临川那个事儿你微信跟他说不行吗?你们俩不是有微信吗……好吧,我亲自去一趟。”池惊鸿十分不解的问了一嘴,等席唯横了他一眼之后,立马就怂了,蔫头耷脑的去开检测单子。 席唯面色肃然,迅速安排了急救手术,那边池惊鸿取了点郑佳怡的组织样本送去做了检验,随后就噔噔噔地跑了出去,果然在停车场找到了谢临川。 谢临川正靠着车门抽烟,地上一片烟头,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看停车场的大爷美滋滋的在一边儿的小亭子里点谢临川交的巨额罚款,对这里的情况视而不见。 池惊鸿人精一个,一看谢临川这状态就不对,眼珠子一转就凑上去搂住了谢临川的肩膀:“哎哟我的哥,你怎么在这蔫儿着呢?师兄那边有手术,让我告诉你先回去。” 谢临川此刻心态炸裂,倒没注意到池惊鸿那滴流乱转的眼珠子,他碾碎一截烟头,突然问道,“喂,小子,你也是个弯的吧?” 池惊鸿捂住胸口,后退一步,“咱们圈儿可不兴祸害小姨子那套啊!” 谢临川的气压更低了,“问你话呢。” 池惊鸿看谢临川倒不像是饥不择食的感觉,试探道,“咱这不是得先看看你想干嘛嘛?” 第52章 谢临川没耐心了,长腿一伸下了车,从上而下的瞪着池惊鸿,似乎是有点难以理解的说,“那你跟你相好的睡觉的时候,要……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难上加难,迎难而上,男男与共,快乐大同咯!” 池惊鸿随口扯了一通,看谢临川似乎是真的虚心求教的样子,脑海里第六感乍现,他瞪大眼睛,“不是吧,大哥,你不会是因为活儿不行被嫌弃了吧?” “活儿……不行?” 谢临川如遭雷击,默了默,木然地问道,“那什么样叫行?” 池惊鸿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老大哥一样慈祥的搂着谢临川的肩膀把他拉上了车,“这个吗,口说无凭,眼观为证,老夫这里有一套三十六位的互联网教育教学资源,看过的都说好!” 谢临川刚想拒绝,微信好友“满山菊花我最黄”就给他分享了一条十分长且复杂的网址,池惊鸿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有些感慨,“大哥,我也没想到咱俩加上好友这么久,第一条发的竟然是资源,缘分真是奇妙哈。” 谢临川看看网址链接,又看看池惊鸿,艰难地开口,“其实也不用……” “用的用的,就算是伺候一块地,那也得分析分析酸碱度不是?行了大哥,你慢慢品鉴学习,哥们儿那边还有个检测数据要追,先撤了哈,建议找个你没人地方仔细观摩,千万记得戴耳机!” 池惊鸿火速拉开车门溜了出去,叫谢临川想拒绝都没时间。 今天谢临川开的是为了席唯买的那俩幻影里的一辆,脑子不知道怎么着的一打滑,谢临川就把那个网址给点开了。 漆黑无光的车里,谢临川经历了相当漫长且震撼的几个小时,充分的领会了迎男而上和男上加男的深层含义,然后终于明白了席唯叫他拿的橄榄油是干什么用的。 三个小时之后,席唯下了手术,郑佳怡的脚趾被最大程度的保了下来,皮瓣有些实在残缺的部分,席唯也想办法做了弥补,只是神经已经没办法了,在地板上磨了几个小时,血管和神经损耗巨大,脚即便是能保住,以后也行动困难,需要终生坐轮椅,再也不能跳舞了。 以后的复建对这个姑娘来说,将是终生伴随的一项苦修。 “阿福……阿福……你到哪去呢……阿福别走……”麻醉剂让郑佳怡处于混乱状态,她不断的说着胡话,似乎是感情上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席唯不经意的蹙了蹙眉,总觉得阿福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他脱掉了口罩,看向依旧处于麻醉状态的女孩,感觉有些遗憾。 “……等她检查结果出来了,如果是亨廷顿病,建议是把她转到我这来。” 席唯交代好了后续的安排,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急诊楼,此时天光已经快亮了,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席唯揉了揉手腕,准备去办公室对付一宿。 谢临川这时开着车停在了席唯的面前,车窗摇下,谢临川仿佛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把席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着了,一宿没睡?” 席唯自然的上了车,偏头问道,“要不要去吃个早饭。” 谢临川脸上挂着两个漆黑的眼圈,表情诡异地点了点头,“对,早饭自然是要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席唯对吃的很随意,抻着懒腰说,“就来两个包子就行吧,倒是你,吃饭又挑,要不去私厨给你弄点适口的?” 谢临川摇摇头,“不用,我有别的吃。” 说着就把车开到了席唯常吃的一家早餐店,席唯安全带都没来得及解开,谢临川已经风一样的下车,打包,扔下一百块钱,火速上车,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开走了。 席唯一脸哑然,捧着两个包子,“你公司有事吗,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不是公司,但有事儿倒是真的,有大事!” 谢临川板着脸,督促席唯,“快吃,下一顿不定什么时候了。” 席唯总觉得谢临川好像哪里很奇怪,又察觉不到是哪里奇怪,只得一口一口的把包子吃了,临下车之前,又在谢临川的监督下喝了一杯果汁。 谢临川念叨了一句,“碳水、蛋白质、维生素都有了,差不多够用了。” 席唯正开指纹锁,闻言抬头道,“谢临川,你是不是困出毛病了?” 谢临川抬起头,饥肠辘辘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大餐的饕餮,透着一股蓝光,幽幽的说,“我不是困出毛病了,是饿出毛病了!” 席唯楞了一下,有些歉意的说,“啊?要不咱们出去吃……哎?谢临川,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谢临川打横将席唯扛到了肩膀上,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浴室,“不用出去,我吃你就行了。” 席唯哭笑不得的拍着谢临川的肩膀,“不是,你不是说还有事儿……” 谢临川把席唯剥了个精光,把两个人一块挑选的按摩款浴缸按了急速出水,将席唯的身体打的半湿,闻言抬头恶狠狠的一笑,“当然,传宗接代的事,怎么不算大事呢。” 席唯还要再推谢临川,谢临川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贼专业的润滑油和一大盒的小雨衣,“这回,我可不会再用错地方了。” 席唯一惊,“你怎么……” 谢临川将自己的衣服扯掉,火急火燎的扑进了浴缸里,一口叼住了席唯,“这就要感谢一位知名不具的善良网友了……别的事儿晚点再说,先让我垫吧一口,饿了这么多年了……” 第53章 说着谢临川直接潜入了水里,带起一串气泡。 ..... “好像,不用润滑了……”谢临川十分满意的亲了亲席唯的耳廓,在席唯的低鸣中,浅浅的试探,轻柔的厮磨,让席唯越发难耐,越发渴望寻找一个解脱,谢临川痴迷地看着在他的手心里美的惊心动魄的席唯,将席唯面对面地搂在怀里。 席唯似有所觉,狭长的眸子带着如丝般的魅惑,雾气蒙蒙睫毛的扫过谢临川的鼻尖,“谢临川……” 谢临川将自己的欲望全然坦荡的置于席唯自己的选择之下,“嗯?” 席唯垂眸,恍若是从云中俯瞰人间的神,他缓缓张口,在谢临川的耳畔低低地叹息,“抱我……” 谢临川一直竭力忍耐的意志力顷刻间土崩瓦解。 ...... 席唯在被谢临川又一次带到云端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道,谢临川说得对,的确是要先吃点东西的…… 第23章 虎口 那天之后,席唯一天没有下楼,在他又一次试图用工作逃避谢临川的新招式的时候,谢临川说要代他跟院长请假。 房间里到处都留下了席唯和谢临川胡闹过的痕迹,席唯揉着腰,十分嫌恶的看着端了牛奶进来的谢临川。 谢临川经过那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成人之战,早已对席唯的眼刀子免疫了,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宝贝,你看看这个,要不试试?” “不看,我要睡觉。” 席唯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将牛奶喝了个干净,嘴周围印上了一圈可疑的白印,谢临川看着席唯的眼神迅速的暗下去起来,席唯心道不好,杯子一放就要跑,被谢临川箍着小腰拖了回去。 “好媳妇,我尝尝你这个牛奶啥味儿的……” “你王八蛋,我要睡觉……唔……” “睡睡睡,你睡你的,我睡你就行,乖哈……” 卧室门“砰”的一关,门板缝隙里却漏出了门后激烈纠缠的光影,席唯的声音很快就变得气喘吁吁,再不成句,索性咬了牙齿,间或流露出一两声忍耐不住的气音。 谢临川在席唯身后一声一声的哄,“唯崽乖,叫一声,叫一声咱们就睡觉了……” “真,真的?”席唯喘着气,眼角的水迹叫他看起来十足的弱势,仿佛谢临川是个欺男霸男的恶棍。 谢临川弯腰搂住席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嗯,快叫,叫小川哥哥。” 席唯犹豫了一下,昏昏沉沉的思绪里只剩下谢临川的那句‘睡觉’,他耐不住诱惑,轻启薄唇,“小川,川哥……小川哥哥……唔!慢……慢点!” 谢临川的眼睛都红了,似乎要将席唯拆吃入腹,融进他的身体里去,席唯被谢临川激烈的动作崩断了最后一根弦,再也忍不住的喘息起来。 他最后的记忆,仿佛是在惊涛骇浪的上方,被颠来复去,起起伏伏,然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谢临川还算说话算话,真叫他睡觉了’,这是席唯昏睡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 这一天的亲密接触,终于叫谢临川成功地在席唯的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记,他原本始终清淡的脸上,挂着还没有褪去的潮红,腰臀胸口,到处都被谢临川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亲吻着,每一寸皮肤都留下了属于谢临川的气息。 谢临川抱着沉沉睡去的席唯,动作十分轻柔的帮他擦干净身体,换好床单被褥,将席唯妥帖的藏进了被子里。 光影洒在席唯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在肩胛骨下方ьeiЬei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阴影,他安然的睡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琥珀色的眸子,还带着薄汗的发丝散落着,透着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的率性和纯稚,谢临川轻轻地在席唯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在这个世间,终于有了一位可以相伴终生的爱人。 谢临川躺在席唯对面,定定地的看着席唯的睡颜,觉得无比的满足。 睡梦中的席唯下意识地在身边摸了摸,毫无防备地钻进了谢临川的怀里,又在睡梦中,将身上的被子搭在了谢临川的身上。 “小川哥……睡吧……” 本想叫席唯好好睡一宿的谢临川看着怀里不着寸缕的席唯,再看看自己瞬间给出了反应的小老弟,顿时陷入了十分煎熬的困境之中。 黑夜之中,谢临川认命的叹了口气,“这他娘的还怎么睡?” . 第三天,席唯逃出了虎口。 柳叶刀最新版本送达医院,席唯榜上有名,院长亲自交待席唯去一趟。 在谢临川有如实质的哀怨目光中,席唯到底还是去上班了。 临出门的时候,谢临川黏在席唯的身后,要去抱席唯的小腰,“宝贝啊……咱俩商量个事儿?” 席唯的手下意识的扶在腰上,警惕地后撤了一步。 “站那说,你想干嘛?” 谢临川犹豫了一下,“就是,实验室那边的申请卡住了,我得亲自去药监局那边骂一下,要不咱们晚上早点下班?” 席唯冷笑了一声,“想得还怪美的,我今儿晚上值夜班。” 说着门一甩就下了楼。 “怎么又有夜班了啊?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谢临川骂了一声,悻悻地追了上去,“宝贝你等等,我送你去!我保证不动手动脚!别打别打,拉手怎么能算动手动脚呢?” 第54章 在摆脱了谢临川之后,席唯可以说是神清气爽的去上了班,去得太早,七点出头就到了医院,手续也不用他自己弄,在院长那露一面就行。 《柳叶刀》的子刊也不是随便哪个医生都能上的,再加上席唯本身的能力也在那,席唯一到医院就被院长给表扬了,顺带通知他,主任医师的职称也评下来了,以后不用再坐普通号,医院直接给他开了个专家号。 工资……也上涨了那么可怜的仨瓜俩枣。 专家号的好处在于,席唯出门诊的时候,一天就开25个号,也不用天天坐诊,但坏处是排了班没啥事就得去坐,因为没有人能替他了。 这种消息对于平时生活的十分随性小资的席唯来说,本算是个苦差,不过席唯现在对于任何要求他上班的人和事都十分包容,能加班就加班,能不回家就尽量不要回家。 年轻力壮刚吃到肉的狼崽子是多么的可怕,席唯一点都不想再感受了。 记挂着池惊鸿刚转正,席唯先去池惊鸿那边看了一眼,刚好郑佳怡的基因检测的结果也出来了,池惊鸿扫了一眼单子,忧心忡忡地把结果递给席唯,“师兄,你的猜测是对的。” “基因检测结果显示,tt15基因的三核苷酸串联重复序列异常扩展,已经达到了69,她的确有亨廷顿病,应该已经多次发病了,我早上查房的时候,郑佳怡表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她坚持要出院,并且拒绝服药。” 席唯看报告的动作顿了顿,“她的监护人呢,怎么说的,之前她没使用过药物治疗?” 池惊鸿摇了摇头,“她没有监护人,唯一的亲属也在医院住院,就在你那边,听说是文工团退下来的一位老太太。药物治疗的话,她的个人物品里头有多巴胺阻滞剂和抗抑郁药,但看起来她只使用了安定类的药物,其他药有的都没开封。” 席唯楞了一下,手缓缓的揣进了口袋里,“文工团退下来的,我那儿就一位,是沈复的姨奶奶。” 池惊鸿瞪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她是沈复的亲戚?” 席唯缓缓摇了摇头,“不一定,没听说沈家这一代有女孩,”他的声音一顿,“除了当年那位……” “当年那位?那她算是你仇人啊。”池惊鸿犹豫了,“要不她要出院就让她走吧,这几天我也侧面打听了,老沈家好像没什么好人的样子。” “没什么好人你跟人家聊得火热。”席唯凉飕飕地瞟了池惊鸿一眼。 池惊鸿哀怨道,“我那不是深入敌后,获取第一手资料么?” 席唯挑挑眉,“获取什么资料了,说来听听?” “资料还有待窃取……”池惊鸿想了一下,凑近席唯耳边小声说,“不过我感觉沈复有点奇怪。” “哦?哪里怪了。” “说不清楚,就感觉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要是在酒吧里,我可能会觉得他也是个弯的也说不定。” 席唯下意识地说,“他是有未婚妻的……” 想到沈复跟暮云相处的时候略带怪异的感觉,席唯也不说话了。 “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他直不直无所谓。”席唯不含烟火气的迈着小步,沉吟着说,“等郑佳怡能动了,你带着她去看看那老太太吧,看看她什么表现,你跟她说,老太太是糖尿病晚期合并多发性器官衰竭,前些日子查出了中枢神经病变,出现了老年痴呆的前兆指征,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枯叶,席唯轻声道,“一老一小的,都不容易,也许这样能唤醒她的求生欲望。” “师兄,有时候我觉得你莫得感情,有时候又觉得像个圣人。” 池惊鸿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有时候想想真的,唉,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席唯拍了拍池惊鸿的后背,让他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医院走廊里各色各异、行色匆匆的人说,“你是个医生,如果你塌下来,病人的天就塌了,要么就把那副样子收起来,要么就转去病理科看切片更适合你。” “果然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池惊鸿不情不愿的挺直了腰杆,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家老谢怎么受得了你。” 席唯优雅地横了池惊鸿一眼,相当不屑开口的样子,扭头就去了门诊楼,那句谁受不了谁压在嘴里,到底没好意思说。 怀抱着某种不好言说的怒气,席唯忍着不适开门坐诊,若隐若现的低气压之下,席唯身边三米都凉飕飕的,一个眼风扫过,就叫人直打哆嗦,忍不住回忆起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那些花钱托关系插号的票贩子一个字儿都没敢跟席唯说,一上午,连一个托人加号的都没有。 花了一上午时间,把林林总总的诸如各类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一个一个的诊断好,摘到纸面上,该检查检查,该开药开药,闷着头一口气把所有的挂号病人都给看完了。 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席唯抬头一看,都快一点了,不由得捶了捶酸疼的脊背,揉着腰走出了专家诊室。 席唯这段日子胃口被谢临川养叼了不少,不乐意吃外卖,也对食堂兴致缺缺,本想去外头对付一口,瞧了一眼外头晒得明晃晃的地面,又退了回去,转从后门走。 这一走,就瞧见后门楼梯口下边,席地坐着一个岁数挺大的大爷。 第55章 似乎是察觉到席唯的脚步停了,大爷还稍微往里撤了撤,害怕挡住席唯走路。 老大爷一看就是做惯了活儿的,皮肤黝黑,皱纹遍布,双手手指粗大,满是老茧,身体肌肉线条都在,坐姿也偏利落,只是原本黑黝黝的皮肤上泛着一层灰,原本有神的眼睛里,也遍布着瘀斑,他不断的咳嗽着,手上还夹着一根自制的卷烟,放到鼻端不断的嗅着。 席唯打量了一眼,就感觉这大爷身体不好,是很严重的那种不好。 他想了一下,弯下腰问道,“大爷,您是来看病?” 第24章 这个机会是你的了 未曾想老大爷摆了摆手,刚想开口,就艰难的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不,不看咧,黄牛说,加不上号,把钱又退给我了。” “我其实在家都查了一遍了,大夫背着我跟孩子们说,我这个病不大好办,孩子们还小,不懂事,非让我来这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造那个钱干啥?” 说着他黝黑的脸上现出讨好,扭捏又带着点怯的说,“你是这医院上班的大夫吧?” 席唯点了点头,“对。” 老大爷搓着手上的烟卷,试探着问,“我在这坐一会儿,等太阳不那么晒了就走,刚好赶上下午那班车,你看行不?” “您在哪里坐着都行,医院不管的。” 席唯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不过看起来您的贫血已经很严重了,可能凝血功能也出现了一点问题,走远路恐怕身体会吃不消的。” 老大爷笑了,脸上带着得意,“不会,我来就是这么来的,早上蒸了一大碗猪血鸡蛋吃,晚上回去再蒸一碗,”说着又叹了口气,望着门口的方向说,“家里的墨米要收割了,现在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不回去怎么行呢。” 席唯神情一动,“您是东兰人?” “东兰县兰阳村的,后生知道我们的墨米?” “知道的。小的时候在那边呆过,当初东兰墨米的推广,我爸爸还出过一份力。”席唯面上浮现回忆之色,“那时候好几个小伙伴都在那,还上过一年学。” 席唯腰不行,玩一会儿就酸了,索性伸出手邀请道,“您要等车的话,可以到我办公室坐着,还有床,可以睡一会儿。” 老大爷有些局促的说,“不用,我不用睡,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放心,不白请你,我也很多年没有去广西看看了,您跟我聊聊家乡近些年的发展,我给您简单诊断一下,怎么样?放心,很近的,就在楼上。” 席唯微笑着指了指头顶,“如果您要治疗,我也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匿名的慈善机构,不花什么钱的。不想检查也没关系,我们就聊聊天。” 老大爷眨了眨眼睛,局促的拎起了自己的布口袋,“那,就聊一会儿?” 席唯微笑着扶了一把,顺手帮老大爷拎起了另外一只帆布书包,干净洁白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拖住老大爷风尘仆仆的衣袖,口中温柔的道,“您注意脚下。” 老大爷答应了一声,略显束缚的跟着席唯进了他的诊室。 ...... 席唯在诊室边上的床上铺了一张一次性床单,仔细将老大爷的两个包都放好,便叫老大爷躺在病床上。 小床窄长,但老大爷躺在上头,依旧一边宽了一手的距离不止。 老大爷一趟上去,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筋骨也舒展了不少。 简单看了一眼老大爷的黏膜,席唯有些意外的道,“您这病有年头了,怕不止两三年了吧。” “五年啦,谁能想到呢,老汉在家种田,也会得这个病呢?”老大爷显然对自己的病心中有数,叹息着说,“小后生,我活不了多久了吧,白血病啊,不抽烟不喝酒的,怎么就能是我呢?” 席唯不知如何劝慰,只得勉强顺着他的话说,“也不一定就说您习惯不好,环境不好导致的也是有可能的,比如长期使用不合格的化肥,都会增加致病风险……” “可是我家的墨米,从来都不用化肥的啊?就几亩地自己吃,顺带给城里的孩子捎带一点,怎么能用化肥呢?”老大爷神情也激动起来,忽然一顿,试探着问,“后生,你说如果空气不好,是不是也有可能得这个病?” 席唯一愣,“怎么说?” 老大爷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道,“这些年,尤其是从那家纺织厂搬过来几年后,我就总感觉家附近的空气不好,孩子们来了,也总爱感冒咳嗽,后来我就不叫他们来了,一早一晚的味道,辣眼睛的很。” “但是村干部说,纺织厂都是排废水的,不会排废气,而且人家的废水也没啥污染,我就不敢说了。” 席唯动作一顿,缓缓开口道,“大爷,您说的那家工厂,叫什么名字?” 老大爷随口道,“兰阳纺织厂,以前叫东兰棉纺厂,听说以前还是国企哩!” 席唯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当初他爸爸席长水去兰阳扶贫,一力主张发展新式特色农产品,但他的几个朋友同时也帮忙引入了几条工厂线,有冶炼厂、食品厂、粮油厂,还有沈复的父亲沈邦成拍板开过去的棉纺厂。 西南纺织公司第六棉纺厂,代称东兰棉纺厂。 . 席唯带着老大爷去做了血常规和血分片检查,走了特快通道,迅速确定了病情之后,便用自己公司的名义为老大爷捐助了这次治疗的全部费用。 第56章 见老爷子十分惦记家里的那些稻谷,席唯还亲自打电话给他的家属,向他们说明了诊断的情况,名为孙光根的大爷有三子二女,全部支持他在北京治疗,同时请求席唯让老大爷放心,家里的墨米他们会及时收割。 把孙光根安排去了住院部,席唯到林荫路下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在兰阳的一年是非常艰苦的一年,那时候席唯还很小,记忆里的每一天都是湿漉漉的,房子漏水,还靠着一条汹涌的大河,每天都要在激烈的流水声中入睡,时不时的还要被巨大的蚊子活生生的咬醒。 但他跟妈妈都没叫过苦,因为他爸爸更苦。席长水几乎没有在家里睡过觉,用了四个月的时间,硬生生的在山上开出了一条路,又调用了京城的资源,为这里引进了优良的育种和种植技术,种植采用合作化生产地方方式,将大部分劳动力从田地上释放出来,四家工厂的引入更是为兰阳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时间合作社开展的如火如荼,工厂的建设让整个兰阳都变成了大工地,大家先搞建设,然后又进入工厂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所有的农民都有了工作,实现了收入的五倍增长。 席唯那时候很感激几位将工厂开到兰阳的伯伯,一直到刚才,都觉得对沈复的怀疑并不能延伸到沈家,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沈家从根子上就已经朽烂了。 季东昂走到林荫路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席唯踩在一片金黄色的落叶上,靠在长椅上沉思的景象。 枯叶绕着他轻轻打着转,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零散的洒在长椅上,在席唯的头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微光,连路过的风对待那个年轻人都十足温柔。 在那副画面里,席唯飘逸出尘,美得不似凡人。 他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而席唯已经抬起头,在这一个瞬间,季东昂真正的与席唯产生了一秒钟的对视。 那个眼神,冷漠、肃厉、萧杀,还掺杂着一点十分隐晦的痛惜,叫季东昂以为席唯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有阴暗的想法,并且毫无动摇的判了他死刑。 好在,那眼光只一个瞬间就收了起来。 席唯的目光有了焦距,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是,季春芳的儿子吧。” 季东昂讷讷的点头。 席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季东昂十分小心的走到席唯面前,看了一眼席唯旁边的座位,犹豫了一下,给席唯鞠了一躬。 “对不起,席医生,我妈妈的事情,给您添麻烦了。” 席唯轻轻摇头,“你什么都没做错,你的母亲也是。” “如果有人因此为难你,你可以来找我,经济上或者生活上,我都可以提供一点帮助。” 季东昂的眼眶一热,忍不住落下了泪。 看病那天的视频片段被人传上了网,他的妈妈在死后也受到了网曝,季东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第一个为他说话的人会是席唯。 “当时给您造成了困扰,再次跟您道歉,对不起。” 季东昂擦了一下眼角,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用力的关掉了它。 说完季东昂鞠了一躬就想走,重新回归的廉耻之心让他迅速找回了理智,此时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等一等。”席唯对眼前这个刚刚成年就失去母亲的男孩子颇为怜悯,放缓了语调问道,“季春芳的后事是你处理的?医院应当会有一部分补偿款,你收到了吗?” 季东昂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沉闷的点点头。 席唯想到他那几位难缠的父系亲属,恐怕即使有补偿款,季东昂也无法得到什么,不由得微微叹息。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季东昂垂着头,“季东昂,十九了。哦,是这几个字,这个名字,还是我妈花了五百块钱找人算命给我改的……” 季东昂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学生证,展开给席唯看,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席唯记住了他的名字,讶异地说,“人大新闻传播专业的新生啊,了不起,想做主持人么。” 季东昂脸色涨得通红,局促不已,小声说,“谢谢席医生,我想做个……记者。” “我知道我这个性格不大适合,但是我真的喜欢记者,我妈也说,当了记者去曝光那些不法行为,把那些坏官儿都……” 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大妥贴,季东昂不好意思的住了嘴。 席唯笑了笑,“调查记者可不好干,你选了一个十分辛苦的行当。” 季东昂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腼腆的说,“是的,我们的导师十分严厉,刚开学就给布置了实践任务,我思来想去,可不可以采访您作为我的第一篇调查内容的采访对象?” 席唯哑然失笑,“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美差,我也没什么需要挖掘的东西,只能愧对你的期望了。” 季东昂眼里的失落藏都藏不住,怅然道,“啊,这样,这没什么的,席医生……” 席唯话音一转,眼神忽然锋利起来,他明明仰着头,看着季东昂的时候,季东昂却产生了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恍惚间,季东昂听到席唯问他:“东昂,你怕吃苦吗?” 季东昂摇了摇头。 “做调查记者,可能会很危险。你能保护好自己么?” 季东昂摇摇头,又点点头。 第57章 席唯声音很轻,“如果,有一个一战成名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不过它同时也意味着同等大的危险和苦楚,你会如何选择呢?” 季东昂眼眶圆睁,呼吸都急促起来,“我,我当然选择那个机会!席医生,我妈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我有出息,如果有可能,我想让她高兴高兴,真的,我不怕苦,我也不怕受罪,我就怕这一辈子都平平凡凡,我怕我以后会像我爸那样,做一个混账,或者像我妈这样,憋屈着过一辈子,到最后在土里腐烂的时候,都悄无声息!” . 季东昂因为太过激动,膝盖不自主的颤抖着,扑通一下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光晕里面目模糊的席唯。 因为过度兴奋而昏沉的脑海里血液沸腾翻涌,掀起滔天大浪,浪花翻涌间,季东昂听到他自己这样说,“席医生,我想,发出我自己的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听到。” 光晕里的席唯垂下了手臂,轻轻朝他伸出了手,“现在,这个机会是你的了。” 第25章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这样,跪在我的脚下 后来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季东昂早已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之后,他依然记得那个温暖的午后,和将他拉起来的那只干燥、温热的手掌。 下午,席唯抽空去了一趟母校。 他的博导朱先生正在办公室等他。 朱先生自己除了在医学院任职,另外也是肿瘤医院的院长,作为席唯的老板,对席唯的天赋一清二楚,护的跟宝贝疙瘩一样。 当初曾经一力建议席唯去肿瘤医院,后来席唯被和协医院抢了过去,朱先生还去跟曹院长对骂了一阵。 据说肿瘤医院后来在采购医疗设备的时候,样样都要比和协医院多买、贵买,那一年朱先生还把医院的几个博士生逼出来了十几篇核心期刊的一作,好久才把那口气出了。 席唯来的时候,就带着点忐忑,敲门的时候,动作都比往常轻微。 朱先生哼了一声,“进来吧,还等我请你?” 席唯略带腼腆的笑了笑,“哪敢劳烦老板您?”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上回您说小孩给您的紫砂壶碎了,我这回来之前特意请人给寻摸的,您给掌掌眼?” 朱先生鼻尖动了动,“铁观音?” 席唯轻轻打开盒盖,“您老宝刀不老,的确是铁观音养出来的,您瞧。” 朱先生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就移不开眼了,“……虚扁壶?你从哪淘弄的,这我得瞧瞧。” 说着轻托着壶底,将巴掌大的小壶托在掌心,贴近一瞧,念叨着:“盖款钤印,生于乙卯,把款钤印是……壶叟?!这是!” 席唯轻轻颔首,面带微笑,“景舟先生晚年的作品,高虚扁壶。” 朱先生抽了口冷气,“你去拍回来的?” “怎么会,学生给老师送礼物,用钱买岂不是俗了?” 席唯立刻摇头,解释道,“是我家中长辈跟景舟先生是旧识,这把壶是两家互相赠送的家礼,没在外流通过,因此也不值钱,长辈每天一壶铁观音养着,养了三十年了,倒入热水自然有茶香,先生喜欢铁观音,用这个壶来泡茶正正好,也算是学生的一片心意。” 朱先生哼了一声,手指不舍的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别以为你拿点好处我就……” 不待朱先生推拒,席唯感慨的说道,“说来这把壶也跟先生有缘,景舟先生是乙卯年1915年生人,您是乙卯年1975年生人,生于乙卯的钤印存世仅剩三把,先生得了这一把,岂不是一种缘分?” “乙卯年……还真的是……” 朱先生的眼睛彻底移不开了,没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将紫砂壶放回盒子里,抬手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张裹着皮封的硬卡纸,扔在桌面上。 “本想着再卡你个一半年的,算你小子上道,拿去吧,快回你的和协发光发热去,省的我看了生气。” 席唯接过那张毕业证,收起笑容,郑重的给朱先生鞠了一躬。 “谢谢先生。” 朱先生眼眶微湿,想伸手拍拍席唯,又收起了手,扭过头去,挥了挥手。 “去吧,以后福祸自担,混得不好,别说是我带出来的。” 席唯郑重应了一声,“是。” . “妈,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深秋的霜痕未消,席唯的肩膀上带着一点露水的痕迹,他靠在冰冷的石碑上,满身狼藉。 求学二十多年,如今终于毕了业,他深更半夜驱车两百公里,一路开出京城,来到了冀北一处很小的公墓。 这个地方的名字叫越河,是他爸爸出生的地方。 也是他爸爸埋骨的地方。 墓园年久失修,早就无人管理,席唯给父亲磕了三个头之后,默默地捧起一捧泥土。 就这么一捧一捧,席唯的双手逐渐伤痕累累,满布着泥土和血渍,墓碑后面被掘开了一个小小的墓穴,掀开石板,下面安放着一只红漆的木盒子。 “爸……” 席唯颤抖着唤了一声,擦干净双手,从风衣的内侧,小心地捧出一个绸布的小袋子。 袋子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那里面是一只玉镯子,是他的母亲为他留下的唯一遗物。 “妈,我听你的话,好好地念书,好好的毕业,也找了一份工作,一次都没来看过爸爸,一直到毕业,我都做到了……现在,我来送你们团圆了……” 第58章 席唯的声音哽咽,却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动作轻柔的将绸布袋子放进了墓穴的石盒子里,在那里,是另一个灰色的绸布袋子,两个小小的布袋紧紧地靠在一块,一种席唯已经遗忘了很久的情绪涌上来。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深棕色的土壤上,一滴水迹迅速隐没。 “爸,妈,我顺利的长大了,快30岁了,有了朋友,也有了爱我的人,你们不要担心我……我过得很好的……” “妈当年要求我,要忘掉仇恨,拥抱新生,我想了十年,依旧没有做到,对不起。” “等儿子把属于席家的道理夺回来,再来看你们。” 席唯用力地将土壤按平整,看向墓碑上那张已经被风化接近模糊的照片。 当年下葬匆匆忙忙,席长水的照片还是从工作照里截下来的,塑化后风吹日晒到现在,已经风化的只剩下五官的轮廓。 席唯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刀将照片撬了下来,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张湿版玻璃照片拿出来,重新固定在墓碑上。 照片上是席唯手里仅有的一张父母的合影,孤零零在这里守了十二年的爸爸身边,有了温柔优雅的妈妈陪伴在侧。 相隔十二年,席唯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 在众多或惊讶或狠辣的审视中,席唯这个名字再一次同‘席长水’‘席家’联系到了一起。 他也用这一次毫不掩饰的祭拜,正式宣告京城,韬光养晦十年之后,席家的儿子回来了。 谢临川踏上越河这一片低矮的群山时,天空飘起了小雨。 司机老陈从车上抽出一柄黑色雨伞,谢临川撑起伞,肃容登山。 在墓园的入口,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墓碑前的席唯,同以往的隐忍克制不同,现在的席唯看起来,有一种利刃出鞘的锋利感。 语文成绩一般的谢临川平白想起了一句诗: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谢临川很早就明白,席唯这柄剑总有一天会不平则鸣,也许,那一天就是今天了。 他的胸腔里回荡起沉闷的叹息,谢临川缓步走到席唯身旁,落了伞,与席唯一同站在雨里。 在席唯父母的墓前,谢临川极其正式的弯腰颔首,在墓碑前鞠了一躬。 “叔叔婶婶好,我是小川。” 席唯笑了一下,头一回主动拉住了谢临川的手,“跟他们说过你了。” 谢临川有些局促: “我这来看望老丈人也没带什么礼物……” “把自己带上就行,走吧,下山回家。”心中的决定终于落了地,席唯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谢临川默契与席唯十指相扣,应了一声。 席唯边走边侧过头,含笑问道,“审批进展得顺利吗?” 谢临川偏了偏雨伞,言简意赅,“家里头几个不长眼的蹦跶了一通,药的事儿漏出去一点,药监那边只能最大化的压缩时间,大概要一个月,元旦前可以进行第四期临床……等等。” ...... 正摩挲着席唯的手,谢临川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将席唯的手重新抽了出来,看席唯残留着灰尘血渍的手指,谢临川的瞳孔缩了一下,一语不发的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根一根帮席唯擦拭干净,擦拭好了之后才状似随意的道,“医院里的几个钉子想跟着,被我拔了,是沈复安排的?” 席唯没做声,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叫他们跟着好了,我的安排已经做好了,跟着我,反而说明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谢临川回忆了一下从几个钉子嘴里榨出来的消息,将之前忽视的内容人物全部重新咂摸了一遍,依旧没感觉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皱着眉说,“你用了谁,可靠吗?” 席唯轻声道,“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19岁。” 他仰起头,雨滴在他的睫毛上摔碎,碎成一片晶莹的小水滴,叫席唯睫毛下的眼睛看起来亮的怕人。 “毕竟,谁会在乎一个失去双亲,扶灵回乡的可怜小孩呢?” 谢临川脱口而出,“季东昂?不可能啊。那小孩恨你都来不及!” 席唯将手指揣进兜里,平静说的道,“是啊,他本应恨我,但并没有不是么。”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可能,他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自然功成名就,如果不行,这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的在我的身上,一个我接触过的,没名没姓的大学生,沈家又能拿他怎么样?” 谢临川沉默了一会儿,“昨天我大伯跟我说,即便你不出手,沈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他们家手段太过下作,吃相也太难看,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现在其他几家多数都对他们有些想法,倒台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席唯垂下眼皮,眼角的睫毛微微颤抖,一抬头,露出的却是张笑脸,“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如果仇人都死了,我又去找谁报仇呢?难不成要等他们都老死了,叫我父母自己去跟他们聊聊?” 谢临川也是个记仇能记一辈子的人,相当理解席唯的心态,但他还是非常不解,如果席唯现在随手就有能力,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才动手呢? 席唯恍若知道谢临川的想法,抿着唇,望着不远处雾蒙蒙的群山,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 谢临川摇摇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席唯笑了一下,略带伤感的说,“为了救我妈妈。” 第59章 “后来她重病不治,我一度想要放弃学医,但她不许,她告诉我,如果我想回来,替我爸爸讨回公道,就必须做一个医生,在学业完成之前,不能看他们,不能碰我爸的案子,也不许说自己是席长水的儿子。” “我那个时候并不明白,我以为她是想用时间让我来慢慢消弭复仇之心……” 席唯神情复杂,“直到……直到我亲手送走了我的第一位病故的病人。” 谢临川喃喃地说,“不知生死,便不能断生死。” 席唯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低声道,“是的,我用了十年才想清楚这个道理,她想告诉我的是,在做出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必须清楚,那些决定背后的每一条生命的重量,如果我背不动,就不能做。” 谢临川握着席唯的手微微一紧,稳稳当当的扶着席唯下了个陡坡,脸上神情丝毫不变。 “你不用想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背不动还有我,还有谢家……” 谢临川的眼神里带着点狠劲,“这世上哪有什么因果报应?我们就是那些人的报应。” 席唯给谢临川逗的“噗嗤”一下乐了,笑的小声咳嗽起来,末了喘着气,靠着谢临川的手臂说,“谢临川,陪我喝点?” 谢临川挑起眉,显得有些意外,回忆起席唯从小到大都相当惊人的酒量,眼睛一闭,大手一挥,浑然是个舍生取义的样子。 “喝!” “老爷子藏了几瓶五八年的茅子,回去咱们全给他端了!” 席唯忍着笑意说,“谢爷爷也就那点念想了,都叫你端了还不把你的皮揭了。” 谢临川本想再表示一下自己在老谢家一根独苗三代单传的地位,眼珠一转,可怜兮兮地从后边搂住席唯,将席唯整个包在怀里,窝在席唯的肩窝上,可怜兮兮的说,“是啊,所以以后你每回喝茅子,喝的那都不是酒,是我对你的爱!怎么着,宝贝,我觉悟这么高,是不是得给点鼓励?” 席唯脸颊微红,挣扎着小声说,“老陈还在那边看着呢!你收敛点。” 山脚下看了半天热闹的司机老陈面无表情的升上了车窗,十分上道儿地将车厢门按开,席唯远远看着,好像还把挡板给升起来了。 谢临川满意得不得了,“老陈可以,回去给他涨工资!” 席唯的额角抽搐了一下,忍了又忍,忍不住低声问,“你们老谢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从小不讲理的混账——” “你错了。”谢临川冷笑一声,弯腰直接把席唯抱了起来,大步走完最后几级台阶,把席唯塞进了后排座椅上。 “我不单从小不讲理,还欺男霸男,大白天的不知廉耻,白日宣淫!” 席唯察觉不好,谢临川弯腰、封嘴、扣安全带、再度封住席唯的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那叫一个流畅! 很快,席唯的叫声被谢临川堵在口腔里,唇舌相依,沟通天地,半推半就的一个短暂的亲吻越来越久,最后延绵成了一个浪漫而缠绵的法式亲吻。 足足五分钟,谢临川充分地展示了自己这几天的进步,将席唯亲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放弃了思考和抵抗。 谢临川满意的敲了敲挡板,老陈默契的启动车子,将二人带回了家。 . 当车子驶离墓园,消失在监控画面里,沈复“啪”的一下合上了电脑,面容凶悍的曲三水抱着手肃容而立,偌大的办公室里,鼻青脸肿的跪着几个气质流里流气的小年轻。 “我让你们看住席唯,你们就这么看的?嗯?” 沈复漫不经心的靠在老板椅上,似笑非笑的说。 小年轻里头的一个捂着脸,瑟瑟发抖的说,“沈总,席唯一向三点一线,老老实实的,这回他不知道怎么发的疯,突然就不见了。我们叫交通口的兄弟查的监控,他是后半夜出的门,谁能想到他大半夜不睡觉,开出去几百公里啊!” 沈复依旧带着笑,撑着下巴道,“这次是人看丢了给我看监控,下次人家过来把我砍死了,是不是要给我家里人看监控啊?” 小年轻不敢说话了,只能一个劲儿的说不敢。 曲三水适当的给了他们一个台阶,“沈总,要不就一个人扣一个月工资,叫他们长长记性?” 沈复摆摆手,“扣工资做什么?大家都有家有口的,我也不差你们那几个钱。” 几个小年轻神情微松。 沈复忽然拍了拍手,“我记得你们谁家有个妹妹,还在上高中?” 其中一个人立刻绷紧了后背,直起了身子,“沈总,我妹妹今年才刚上高二,淘的很,还不懂事……” 沈复满脸带笑,“对了,你小子有福,自己长得歪瓜裂枣,妹妹倒是水灵的不行,我给你安排个好姻缘,晚上你把那孩子打扮打扮,带你见妹夫。” “难得部长有雅兴,算你小子走运。” 那人张了张嘴吧,无助地看向曲三水,曲三水却垂下了眼皮。 他努力的挤了个笑,“沈总,她才十七,是不是小了点……” 沈复脸上笑意一收,劈手扔出手边的烟灰缸,“都他妈想赚钱,又没那个本事,你妹妹不替你出头,换你老婆去,不愿意当大舅哥,你们做连襟也行!” 烟灰缸落在地上,又磕在那年轻人的额头,尖锐的棱角瞬间就把他的额角划开一个几厘米长的豁口,血瞬间糊满了他的脸。 第60章 . 年轻人不敢去捂,哆嗦着在地上爬了几步,还想再求,曲三水已经上前一脚将他踢了开去,“第一天做事?跟沈总还敢挑肥拣瘦的,不想活了!” 年轻人倒在地上,手背遮住脸,无声的嚎哭了起来。 沈复就那么撑着下巴,欣赏的看着他一点点崩溃、碎裂的表情,甚至好整以暇的切了根雪茄。 半晌,房间里传来年轻人鬼一样嘶哑的声音,“谢谢,谢谢沈总……” 沈复满意的摆了摆手,“以后跟着你们三水哥好好做事,搞得什么样子都,叫他们从地下车库走!” 曲三水迅速将人都带了出去。 几分钟后,清洁工敲门进入,低着头将地毯打扫的一尘不染后,又将染血的烟灰缸消毒放回了沈复的桌子上。 沈复摩挲着水晶烟灰缸上晶莹剔透的棱角,望着窗外不远处的八大胡同,虚虚的比划了一下。 “席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这样,跪在我的脚下。” . 半个月之后,郑佳怡的伤拆了线,恢复的还算理想。 席唯在医院门口“捡”回来那个患白血病的老爷子孙光根的治疗也算顺利,一个年轻,一个吃绿色食品几十年,底子都还不错。 将孙光根转去了更擅长治疗白血病的巴衔远手里,席唯在给郑佳怡办好了出院手续之后,推着她去了特需楼。 沈复的姨奶奶白柳芳就在距离谢老爷子不远的19号房,因为糖尿病的并发症无可挽回的加重,白柳芳此时全身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房间里直接单独给她摆放了一台透析机器,以方便她随时透析。 老太太八十刚出头,说起来还比谢老爷子还要小一点,不过从小没吃过苦,得了病之后人就垮了,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她的痴呆症状就已经很明显了。 郑佳怡到病房的时候,白老太太刚做完一次透析,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脚上还在清创,房间里的味道算不上好。 但席唯注意到,原本有些忐忑的郑佳怡鼻子动了动,异乎寻常的稳定了下来。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奶奶?” 白老太太昏昏沉沉的张开眼睛,嘴巴动了动,又合上了眼睛。 “白柳芳是你奶奶?”席唯不动声色的将郑佳怡推到病床前,将老太太能动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郑佳怡立刻握住了那只遍布着老年斑的手,仔细的盯着手掌上的一颗红痣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她将白柳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就流了下来,“奶奶——你看看我呀,我是佳怡啊奶奶!” 白老太太毫无反应,叫郑佳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的回过头,“席医生,我奶奶她,她怎么了呀?她是不是晕过去了?她怎么不跟我说话呢!” 席唯平静地说,“透析和清创对病人来说比较痛苦,白柳芳年龄比较大了,治疗的时候需要配合少量的麻醉和镇静剂,过两个小时,她就会醒了。不过以后她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也有可能会不认识人的情况。” 郑佳怡趴在了老太太的床前,肩膀耸动起来,口中不断重复着,“奶奶不认识我了,奶奶不认识我了……” 顿了顿,席唯反问,“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们不告诉我——我,我不知道……” 郑佳怡尖叫了一声,很快眼神中有浮现出一股恐惧,“席医生,你可以让我跟奶奶单独待一会儿么?” 席唯认真的看了郑佳怡两眼,点了点头。“五分钟。” 说着就退出了病房,关上了门。 郑佳怡摇着轮椅,走到白柳芳的床前,轻轻的抚摸了她苍白的发丝,低声道,“奶奶,你不认得我了,你快死了,这……” “这可真是叫人开心啊。” 郑佳怡凄苦的神情逐渐癫狂,眼里带着奇特的亮光,“我就说过,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寿终正寝呢?你就该这样煎熬着,毫无尊严的,一点点的腐朽掉,最后充满痛苦的死去,才是匹配你的好死法啊!” 郑佳怡狠狠地拔掉了白柳芳的呼吸器,白柳芳茫然的张开眼睛,看了郑佳怡一眼。 郑佳怡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奶奶,我不敢了……” 话音未落,白柳芳就再度合上眼睛,郑佳怡的话也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她微笑着,将呼吸机放在了白柳芳的脸上,尖锐的指甲捏住了氧气管,捏一会儿,就松开,然后再捏一会儿,欣喜的看着白柳芳的脸色逐渐发红、发白,最后慢慢的发青。 第26章 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 席唯适时地敲了敲门。 郑佳怡瞬间松开了氧气管,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我,我先回去了,等奶奶醒了,我再来看她吧。” 她抿了抿嘴,面色有些苍白,手指下意识的搅紧,她哀求的看着席唯,“我不能休息太久,我的学生在等着我。” 席唯没做声,将白柳芳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将轮椅推出了那间病房。 郑佳怡低着头,看着还没有拆线的脚趾,那里还有一些红肿,显得有些滑稽,但席唯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将她的脚趾给救了回来。 “席医生,我还能跳舞么?” 席唯的声音平静无波,“当然。只要你想,但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的情况我相信你自己比我还要清楚,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踩着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来完成的,继续跳舞的话,或许连走路都会成为奢望。” 第61章 郑佳怡扯了扯嘴角,白皙柔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她摸了摸自己的腿,“我知道,再跳下去,会死的。可是不让我跳舞,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跳舞,我早就活不下去了——”郑佳怡仰起头,目光凝聚在席唯的眼镜上,“席医生,人间太苦了。” 席唯垂下眼,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郑佳怡哀伤凄切的脸,低声道,“人生越苦,越要找糖给自己吃。” 可是你选择了把砒霜当成糖,席唯心中这样想。 . 郑佳怡垂下了头,神色不明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哪有什么糖,都是骗人的鬼把戏,给你糖的,都是来要你的命的。” 郑佳怡仰起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席医生,我是从小地方来的。我妈妈爱上了一个人渣,所以我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那个时候,村子里有很多闲言碎语,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很难很难。为了防止那些人的骚扰,我跟妈妈睡觉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再三检查,我妈妈甚至用钉子把窗户全都用木板钉住了。” “但是我反而觉得,那些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郑佳怡掐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带着冷笑,“后来我妈死了,我也爱上了一个人渣,我满心欢喜的以为我这辈子的苦都受完了,谁知道,他也骗了我……” “男人都是骗子,就连最亲的人,为了蝇头小利,就可以将你打包卖了,甚至要明码标价!” “他们叫我女儿,叫我姐姐,可并不将我当成女儿或者姐姐,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换一张合同,或许两张,再多,就不值了。” “我为了逃离那里,没头苍蝇一样的在网络上求助,直到有一人出现,他那么了解我的想法,那么理解我的处境,愿意爱我,愿意带我走,我真的以为我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了,只有一步……” 席唯轻声问道,“后来呢?那个人来了么?” 郑佳怡嗤笑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还是干脆就是一个掮客,只是为了诱拐小姑娘拿去获利……我们见面的那天,我被他推进了地狱。” 郑佳怡捂着脸,“如果不是我弟弟坚持要救我,我早就应该死了。” 席唯的脸上带着悲悯,“佛法中有一位菩萨,名叫面然大士,传说半面形如魔鬼,燃烧熊熊烈火,半面形如菩萨,散发祥和佛光,告诫世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本在一线间。” “你就没有想过,那个网络上的虚幻的存在,那个了解你了解的如同就在你的身边的人,他真的就在你的身边呢?” 郑佳怡怔住了。 她失神的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阿福。 . 郑佳怡的司机接走了她,席唯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接走郑佳怡的那台保姆车的车牌号。 池惊鸿嘴里叼着一个馒头风风火火地疾步走过,过了一会儿又迅速退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瓶水:“急诊真的不是好人呆的地方,吃口饭还得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吃!” 他翻着白眼把水咽下去,把那块馒头压进胃里,“师兄,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说,我能不能跟院里申请调去影像科啊?” 席唯转身就走。 池惊鸿屁颠屁颠地跟在席唯身后,“那我给你当管床大夫,实习生也行!你不是能带学生了吗?带我!” “门诊不想干了?”席唯扭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池惊鸿以为有门儿,疯狂点头,“只要不叫我干门诊,干啥都行!” 席唯嘴角飞快得翘了一下,“好说。早上去巴副院长那边的时候,正好听游医生说,肛肠科还缺个人,我帮你说一声?” 池惊鸿的嘴巴张大得快能塞个拳头,阿巴阿巴了半天,“肛肠科?” 席唯点头。 池惊鸿的脸扭曲着,气愤得喊道,“你知道肛肠科的医生人送外号叫啥不?yue——” 席唯面无表情地开口,“吐在我身上你就去定了。” 池惊鸿两只手捂住嘴巴,喉咙蠕动着,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师兄,你不是人,你根本没得感情,谢大少爷跟你难道夫夫生活不和谐嘛?你竟然对你的死忠粉下手!于心何忍?” . 席唯身下某个地方再一次隐隐作痛,刚刚涂好的药膏好似没什么作用似的,想到池惊鸿的话,席唯难得得心虚了一下。 池惊鸿眼看着席唯一言不发眼神游移,最后居然直接背着手轻飘飘地走了? “师兄?席唯!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你怎么真走了?肛肠科有没有不下手术的位置,咱俩商量商量!” 池惊鸿急得直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同一时间,微明科技,谢临川自己的办公室里,气氛一片肃然。 “鼎川传媒那边传来消息,收到一封署名为季东昂的调查材料,详细的调查了西南纺织公司第六棉纺厂将污染超标1800倍的废水直排地下水中,同时用假冒排污设备制造环保排放假象的事实,收到邮件时间是凌晨,目前已经联系不上发件人。” “因涉及兰阳及沈家,鼎川传媒的任总特意来电问您的意见……” 鼎川传媒是谢临川的另一个私房钱钱袋子,捏着‘焦点在线’这张响亮的纪实报道厂牌,群众基础深厚的没边儿,关键是完全公司化运营,由谢临川完全控股。 第62章 这件事谢家只有他父亲知道,平时基本不管,大眼仔的账号活跃的像个高仿公司,有事儿的时候就拿来控控评导导舆论什么的,十分好用。 谢临川打断苏念的汇报,沉声问道,“为什么拖到现在?” 苏念不敢说是因为谢临川缠着小席医生的时候完全不带对公的那个电话,立刻低头认错,“是我的疏忽。” 谢临川也想起来自己扔车上的那个手机好像是接到了苏念的电话,对苏念的自动背锅能力十分满意,“电话接进来,我亲自跟任总说。” 苏念点头哈腰的抬起电话机,一号线火速接入。 “谢总,我是任敬……” 谢临川扬声打断,“你什么意见?” 电话那边的任敬揉了揉自己的大肚皮,陪着笑说,“谢总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谢临川冷笑一声,“我的意思是年终奖减半行吗?” “谢总,我的爷爷,年终奖可不敢减半,就指着那点钱给孩子们提车呢,这帮小屁孩,活儿没干多好,要的奖励一年比一年豪横,我都没开上大g,他们就敢要大g!” 任敬搓着脸,涎着脸,毫不吝惜自己这张平时高冷得一批的圆脸,捏着嗓子给谢临川卖惨。 谢临川不吃这套,稳稳当当的坐着,“哦”了一声,“人都管不住,要不你还回来给我们家当顾问?” 任敬这回真急了,“查!我想查!这帮子蛀虫,偷两个钱儿都不行,还要祸害老百姓,简直丧尽天良!” 谢临川不动声色,继续“哦?”了一声。 任敬的话憋了回去,话音一转,“但是吧,这历史遗留下来的东西呢,他也转了好几手人负责,小沈先生刚接过来,又是谢总的朋友,总不会是那种垃圾人物,我想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谢临川杯子一顿,“有个屁的误会,你才有误会,我什么时候说姓沈的是我朋友?” 任敬呛了一口,“上回您老人家三十大寿,小沈先生还跟您合影了呐!你俩还聊的可开心了?……闹矛盾了?” 谢临川咧了咧嘴,痛惜的说,“老任啊,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对吧?” 任敬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对啊。你小时候还往我饭盒里塞过蛤蟆……哈哈,蛤蟆好,滑溜溜的还挺好玩的。” 谢临川将话筒夹在耳朵下边,靠在老板椅上,两只脚往台子上一搭,底气十足的说,“那你说说,我们这一辈的几个三代四代,哪个同龄人见了我不是沈复那个样子?” “当然了,军部那边的不能算,那些都是你家少爷我用命换回来的交情。” 任敬琢磨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别说,还真别说……” “比我爸大的官有很多,比我爷牛掰的也有很多,但是,第三代还没出过事儿,还好端端的混在这座城,混得还不错的,可真不多了,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少爷我自己硬,爹妈给的都能接的住,我还玩得转。” “不然你当我手底下这些个人,还真瞧得上我这个红三代的身份?不背后骂我不错了。” 谢临川的眼睛扫过办公室里几个负责人和秘书,除了苏念,其他几个都低下了头。 苏念一脸狗腿子的屈膝,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用口型说了一声,“出彩!” “滚滚滚!” 任敬:“啊?” 谢临川笑骂一声,“哦不是说你,老任啊,你说这个活儿给你干了,年底能给我整个普利策回来不?” 任敬深呼吸了半天,“少爷,您刚才树立起来的伟岸形象又塌了,我真不想背后说您是文盲……” “你别忽悠老子,今年开放网站软媒评选了,调查报告费点劲,摄影填写也不行?”谢临川瞅了一眼自己原来准备放奖杯的展柜,现在里头意思意思的摆上了一柜子书。 任敬不说话了,那边传来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半晌道,“还是很难。” “评奖委员会每一年的倾向都不一样,第六棉纺厂虽然挂着国企,但是地位放到国际上就不够了。” 谢临川眉头蹙了蹙,“评奖委员会……我记得是不是有几个大学的校长在里头?” “是,哥大新闻院的后花园?少爷,您不会连这方面的人脉都有吧?”任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游泳圈都颤了颤。 谢临川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奥,我小姨子他爸是常春藤哪个盟校的校董来着,没事儿,你把这新闻办得漂亮点,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在任敬山海一样的马屁中,谢临川十分泰然地掸了掸自己的指甲,“淡定,你也是个老总了,再出门端着点,别见到我就要拍马屁,掉价。” “哦,对了,叫外勤组去兰阳那边看看,找人定位季东昂的手机,能捞就把他捞出来,那小孩还挺上道的,他要愿意,给他挂个报道记者身份也行。” 第27章 风向 京城的风悄悄地变了。 或者说,以谢家二少为代表的某一个方面的群体,将原本处于观望态度的棋,一举下在了明面上。 . 谢临川的动作就像是一种讯号,一些力量悄然的从南方加速撤出,原本与一些合作伙伴热络往来的沈家,也接连失去了几个重要的合同,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摆在台面上的这些,已经足够难看。 第63章 沈复清晰地认识到,这些年来持续走下坡路的沈家此刻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其他没有出手的那些人并非出于信赖,而是在进行第二轮的观望,假如沈家可以顺利渡过这一关,那么他们也不吝于表达自己雪中送炭的情谊,如果沈家挺不过去,这些依旧观望中的人,就会张开自己的獠牙,将沈家这块肥肉吞吃入腹,渣都不剩。 这一点,谢临川明白,沈复也明白。 沈复越是急于探查谢临川的底线,谢临川越是将沈复踩在脚底下,连一个眼风都没留给沈复。 当沈复不得不再一次将谢青山约出来的时候,季东昂人已经被谢临川找到了,正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传回京城的消息是:季东昂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车主肇事逃逸并将季东昂的车子撞下山崖隐藏事实,如果不是他的手机太过老旧,电池过于坚挺,任敬的人找他再晚一些,估计就要凉了。 季东昂现在的情况比直接凉透好一点,脑震荡、颅内出血、全身二十多处骨折,加上车祸后的出血性休克,整个人的身体状况几乎是阎王爷都快派人来接的程度,结果架不住谢临川的钞能力,硬生生地被任敬的人给救了回来。 谢青山这一次来得很晚,而且身边带着自己的秘书,沈复见到他身边跟着人,心中就是一凉。 等谢青山开口的时候,沈复最后的那一点儿希望,也就随着谢青山的话彻底熄灭了。 . “小川擅自做主,对你们家造成了损失,老爷子已经知道了,请我转达他的意思,万分抱歉。另外这件事既然做了,就代表我们谢家的意思,没有转圜之处,老爷子许诺,将来,会给你们一个容身之处。” 谢青山的脸上依旧带着从容之色,和缓地将谢家对沈家的单方面宣判说出。 沈复挣扎着开口,“谢临川就是为了他那个小情人席唯,你明明知道——” 谢青山摸索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微微一哂,“那你当初对席唯下手的时候,想没想过他是小川的情人?” “你只不过是没想到,席唯对小川会这么重要而已。毕竟有你这个珠玉在前的例子,很难觉得我们谢家人有多长情。” 谢青山面上纹丝不动,淡淡道,“你这次就当吃个教训吧。” 沈复狰狞着脸:“教训?凭什么?当初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你还不是为了把谢临川搞臭,让他当不了谢家下一代的掌舵人,你这样的人跟我有什么区别?” “啪!”的一声,沈复的喊叫戛然而止。 “你他妈打我?!”下一刻,沈复擦了一下嘴角,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谢青山。 谢青山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垂下手,目光怜悯地看着镜子角落里满是惊恐的沈复。 “区别么,我们的区别大了。” “但你已经没资格坐在桌前了,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适合你的,不是吗?” 谢青山整理好了衣服上的褶皱,稳稳地迈步离开,助理将浑身脱力的沈复留在原地,自己迅速跟了上去。 良久良久,低着头的沈复发出了一声冷笑。 “谢青山,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 三天后,原本作为新媒体栏目,却一直在搞纪实报道的‘焦点在线’这档节目爆了。耐人寻味的是,官方舆论组虽然压下了热搜,不过并没有屏蔽这条新闻,也没有进行控评。 电脑画面上,季东昂接受焦点在线采访的画面正在重播。 “我母亲因病去世,去世前的心愿就是去南方走走看看,我就在带着她回家的路上,在附近的几个地方走了走……走到兰阳的时候,我发觉那里的水有一点不对劲……对,我是学新闻的,所以这方面的嗅觉敏锐一点。” 病床上的季东昂上半身被石膏支架固定住,一只眼睛的淤血还没有消除,脸颊青紫,看起来特别虚弱,但他能张开的那只眼睛很亮。 他咳嗽了几声,继续说,“我就去附近问了一下,然后听说这一片最近很多得了重病的,肺结核、白血病、鼻咽癌的很多,我就觉得,是不是农残超标了,就想去田里面取点样品测一下……咳咳,结果我不认路,从一条排洪小溪里滑了下去,摔进了溶洞里,是的,溶洞里的味道特别奇怪,就像好几袋子劣质化妆品在我嘴里一样,然后我就听到有人说话,他们就突然从溶洞里头跑出来,要抓我……我闻了那个味儿,还呛了几口水,跑出来不远就昏昏沉沉的,后来就撞上山崖了。” 采访的记者问道,“你把水样带回来了么?” 季东昂点了点头,“是的,我的鞋里头残留了不少那里头的水,回了北京后,我的主治医生帮我联系了实验室,免费帮我做了检测,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水,是甲苯和二甲苯跟乙醇混合在一块的溶液,里头只有极其微量的水。” 季东昂视线瞥向另一边,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医生说,我再多喝几口水,估计就回不来了!” 画面外传来记者的提问:“你看清追你的人是谁了吗?” 季东昂费劲的摇了摇头,顿了顿,又说,“他们都带着带呼吸阀的那种防护口罩,不过领头的那个男的穿着背心,他肩膀上纹了一条特别黑的龙,我听那两个人叫他三水哥。” 第64章 采访的画面戛然而止,裴钰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画面就停在季东昂的那一瞥上。 最后季东昂说的这句话敲响了棉纺厂的丧钟,记者们在关于后续展示的照片和水样调查报告已经无人去听,因为整份调查材料都已经复制成十几份,摆放在了桌面上每个人的面前。 裴钰的视线顺着季东昂的视线望向画面外的方向,眼睛眯了眯,想象着站在那里的人是什么表情。 坐在上首的领导王书记敲了敲桌面,“都说说吧,这个案子怎么办。” ...... 怎么办。 裴钰嚼了嚼这几个字,没作声。 几个新来的倒是抢着表忠心。 “领导,我去吧,我们家在那边没有亲属,不受干扰,办案最合适。” “领导,我也去,我都俩月没办到大案子了!” “领导,要不您老人家亲自出马?咱们由您领着,心里也踏实啊。” 王书记一言不发,示意没发言的几个继续。 几个工作上年头的态度,跟小同志们比起来,就很值得玩味了。 “领导,这个案子,要办,严办,快办,大办,我看不妨跟上头打个请示,联合其他部门,组成一个调查组,专门挂牌督办这个案子。” “我跟他意见差不多,棉纺厂的案子保不齐就是今年的反面典型,办起来宜乎慎重仔细,有就是有,没有也不能夸大,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办成一个铁案,不能留下什么瑕疵。” “是啊,这些年的追责越来越厉害,有的老同志三十年前办的案子也要拿出来倒查,咱们办案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注意保护好自己,要不晚节不保啊!” 几个人神情凝重的说了一下,一圈下来,王书记的面色依旧不变,忽然点了裴钰的名。 “小裴,你怎么看?” 裴钰笑了笑,“我不需要怎么看,我需要知道,上头怎么看。” 众人的神情一凛。 裴钰把玩着遥控器,缓声道,“当然,我不是说不办,但是咱们办案也要从大局考虑,从整体出发,不能光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这些事,毕竟,明年就要举办奥运会了,据说国棉六厂参与的程度还不低。大办还是低调办,速办还是缓办,都不是咱们自己想当然的。” 王书记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古井不波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 “国棉六厂是咱们国家危机时期的一根股肱,为国家建设生产出了许多力,不能因为他后面的腐败,而否定整个工厂作出的贡献。树生了虫,不能因为捉虫,把整棵树都砍掉,但如果这棵树已经病入膏肓,即将威胁树林里其他健康的树,那么砍伐他也是必要作出的牺牲。谁犯法,谁负责,谁参与,谁下马。” 王书记没有说这句话是谁说的,但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它的来源。 “委员会决定,成立明暗两支专项调查队,我们内部这支队伍是暗队,裴钰带队,具体出发时间及航班班次稍后会发送到具体人员手机上,调查队成员身份及调查内容严格保密,泄密者自行负责。” 王书记的保温杯的盖子一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散会吧。” 第28章 反击 二环边,某处古老僻静的家属楼。 沈复将一辆不起眼的凯美瑞停在小区旁边一条街,步行进入了家属楼。 在徒步爬上四楼后,轻声敲了敲门。 “笃笃笃。”的声音在阴暗的楼道里传出很远,带亮了两盏灯。 过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打开了门,恭恭敬敬的道,“是沈先生呀,请进。” 沈复恰当的摆出晚辈乖巧的笑容,趁着握手的机会,将一张卡片放入妇女的手心,“谢谢王阿姨。” 妇女笑了笑,拍了拍沈复的手背,将卡片塞了回来,“沈先生客气了,快去吧,老爷子在等您呢。” 沈复脸上的笑意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捏了捏手心的卡片,安安静静的换了鞋,进了客厅。 妇女上了两杯茶,就拎起了菜篮子,“老爷子,沈先生,我去买菜了呀,两位慢聊。” 须发皆白的老人唔了一声,“别买鱼了,这几天天儿阴,鱼肉腥的很。” “知道啦。我跟菜贩子约了一只土鸡,晚上我们煲鸡汤!”妇女笑容可掬的换鞋出了门。 老爷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浓密白眉下的眼皮一抬,搭了沈复一眼。 沈复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老爷子,这次的事查清了,是……” 老爷子不清不重的盖上了茶杯,发出“叮——”的一声,恰恰好打断了沈复的话。 “席家那个小子捣的蛋,冲的是你,还是你们家?” 沈复咽了口唾沫,“应当是冲着沈家。” 老爷子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那就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的缘故咯。” 沈复不敢撒谎,艰难的点了点头,“……是,当年的事情首尾很干净,奈何整件事进行得实在是太快了,即使证据充分,从面上看,也实在是没办法看作是意外的。” 老爷子笑了一下,“席长水是个大善人,他带起来的那些人,都没死心呐……谁不喜欢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同志呢,咱们这些个普通人在他面前,都被衬得像个傻子一样了!咳咳咳……” 第65章 老爷子语气稍微急促,立刻呛咳起来。 . 沈复熟门熟路的将手绢捧在手里伸手过去,老爷子一低头,呸了一声。 “沈家这么多人,我只看好你这么一个小子,心够黑,手够狠,也足够讨人喜欢!假如你不是姓沈,我怕是让我孙女改嫁,也要把你跟我们家绑到一起!” 老爷子语气中不无遗憾的样子。 沈复放好手绢,又给老爷子找到了几片药片,重新倒了水,“您老这话说的,如果您不嫌弃,便把我当您外孙,只是我资质愚钝,不如姐姐那么冰雪聪明。” 老爷子冷哼一声,“那女娃子一心想走政坛,不顾我们家的立场,非要跟老谢家捆到一起,能讨到什么好?算了!我快八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操的心谁领情,等他们吃苦的时候,再想我,我可听不着!” 沈复脸上的笑多少有点牵强,“谢青山也是公认的政坛新星,跟姐姐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老爷子摆了摆手,“不提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兰阳那边救不了,你断臂求生吧。我记得你有个负责人,叫什么水?” 沈复心中一惊,“曲三水,老爷子,兰阳那边压着几位领导很多的投入,现在刚刚盈利几年,撤出实在太可惜了。” 老爷子冷笑一声,“这就是我们几个老东西的意思,钱对我们算个什么东西,只要主体还在,修养着几年,又是一片大好春光。” 佝偻的手指点了点沈复的胸口,老爷子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我也年轻过,你什么心思,骗不过我,背地里也吃饱喝足了,该要出力的时候,别拖大家的后腿。” “我们能扶起你一个沈家,自然还有无数个沈家在排着队等我去挑!” 沈复跌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纠结。 老爷子靠在躺椅上,表情悠闲,“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杀人放火那一套,那个曲三水,你要不忍心,就找别人处理掉吧,搞得干净点,不要总出一些幺蛾子。” “不然,即使我念着情面,也保不住你的富贵!” 沈复木然地扯出一个笑,“老爷子想哪去了,我是可惜那几百个亿的买卖,人嘛,他既然跟了我,就要做好拿命换富贵的准备,您放心,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老爷子这才满意了,拍了拍沈复的头,“嗯,我对你总是放心的。明年有个好事情,你多准备些现金流吧,过了年,有你的好处。” 沈复神情一振,“还是老爷子疼我,我一定好好准备。” 老爷子挥了挥手,“去吧,最近低调点,你的那些生意,能换手的就尽快换手,不然找个人顶你的位置也行。牢记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沈复若有所思,郑重的点了点头。“您老放心,我记得了。” ...... 下午。 沈复回了一趟家。 他自己早年投资的房子,买了整个单元下来,一梯一户,十分肃静。 原本这里一直空着,自打郑佳怡出了意外之后,精神状况就不大稳定,沈复就在这里安置了他的好姐姐。 郑佳怡原本就对他感情特殊,沈家人都是她的仇人,唯有对沈复,还算克制。 沈复有什么事情求她,叫几声姐姐,郑佳怡基本上也都会有求必应。 但自打从医院回来之后,郑佳怡对沈复的态度就变得有些若即若离。 沈复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让郑佳怡替他做一件事的。 “姐姐。”沈复微笑着关上窗,给郑佳怡披上一条毯子。 郑佳怡的肩膀抖了一下,默默地回头看了沈复一眼。 “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沈复的笑意淡了,诚恳的坐在郑佳怡旁边,“不用你做什么。家里头的生意要扩张,我名下的产业太多了,妈说要给你过几家企业,以后做你的嫁妆。” 郑佳怡定定的看着沈复:“你在撒谎。” 沈复表情惊愕,“什么?” 郑佳怡已经别过了头,“我不需要,把我的护照还给我,我要出国。” 沈复有些无奈,“姐姐,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负担不了长途的旅程了,要是想上班,家里可以安排你到附近的大学任教……” 郑佳怡倔强地咬着嘴唇,“我要出国,我带的小朋友还在等我回去。” 沈复依旧要劝。 郑佳怡已经斩钉截铁的说,“我帮你更名,你把护照还给我。”见沈复犹豫,郑佳怡的神情低落,“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想死在一个干净点的地方。” 沈复手指一动,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拍了拍郑佳怡的手背,沈复起身朝门口走去。 郑佳怡望着沈复的背影,犹豫再三,脱口道,“阿福!” 沈复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叫我的乳名了。” 郑佳怡纠结着手指,“阿福……假如我不是你的姐姐,或者你不喜欢男人,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喜欢我?” 沈复的神情郑重起来,认真的思索了一阵儿,缓缓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一个下了大雪的冬日午后,你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红呢子大衣,半张脸藏在围巾里。” “可爱极了。” 房门开了又关,郑佳怡侧过头,看着楼下开走的车子,无声的将脸埋进膝盖里。 第66章 “阿福……” ...... 沈复的心情一下午都不大好。 他莫名地对席唯起了恨意。 席唯调查他,向沈家复仇,沈复都觉得无可厚非,甚至觉得换成他,他可以做的更狠。 但是沈复今天对席唯起了恨,甚至起了杀意。 凭什么席唯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他? 凭什么席唯可以坦坦荡荡活在光里,他沈复就要躲在黑暗里,永远见不得光? 即使沈复已经是京圈里万人之上的地位,可他依旧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永远蝇营狗苟,永远孤身一人,永远要去伤害对他好的人,再去讨好叫他憎恶的人,活到脸谱焊死在脸上叫他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甚至都快忘了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沈复的红旗车在和协医院停车场停了很久,他坐在车子里,眼睛注视着席唯办公室的窗户。 席唯其实很少呆在办公室,但沈复依旧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下一个决定。 他其实很不想通过毁坏一个人的名誉的方式来毁掉一个人,这其实代表了这个人其他方面的无懈可击,以至于只能用这样下三滥的办法来进行还击。 但沈复还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 夜幕沉沉后,席唯的办公室亮起了灯,过了一会儿,那盏灯熄灭了。 沈复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三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粗嘎。 “老板,我被条子盯上了,那个蠢货看到了我,要我说,就应该把他做了——” 沈复打断了三水的话,“三水,毁掉一个人的生命并不代表着解决了问题,很可能会将问题最大化,带来更多的麻烦。” “可是……我担心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三水罕见的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沈复沉默了一下,坚定的摇了摇头,“监控我找专家分析过了,他没有进去过,不可能看到别的东西,现场处理干净了么?” 三水凝重地看着现场忙碌清理的几个马仔,沉声道,“都搬空了,那里现在只有一点废水,抽不干净,得需要时间,我准备了浓硫酸,等下喷一遍,保证什么也留不下来。” “别抽了,全部处理的干干净净,反而叫人生疑。”沈复揉着眉心,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席唯的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三水立刻道,“都安排到位了,只等您的吩咐,不过这个小医生背景不小,查他的时候好几股人都被惊动了。” “没关系,叫你的人动作快点,消息发出去,你去加拿大那边的厂子待一段儿。”沈复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顺道又吩咐三水,“机票跟护照都送到你家楼下的代收点了,国外给你准备好了房子跟钱,放心过去。” “谢谢老板。” 三水无声的吐了口气,紧绷的脸颊线条松了下来,应了一声。 . 挂掉电话,正在开车跑路的三水转了一条道,从车子上摸出另一部手机,群发了一条消息,“动手。”随后在车子经过高速路一条直道的时候,迅速把手机扔到路面上。 一辆车子经过,手机顿时裂开成了碎片。 三水龇着牙揉着肩膀,上面包着绷带,还在往出渗血,为了彻底隐身,他割了声带,又剥掉了整个纹身,连指纹都磨平了,只要顺着他自己偷偷安排的路子偷渡出去,神仙也找不到他。 在一条岔路口,三水犹豫再三,还是拐了个急转弯,挪到了回家的路上。 想着走了也许一两年都回不来,老婆孩子那边不大好交代,三水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拉开手套箱,扒拉开杂物,从里头翻出几捆旧钞,打算回家拿护照的时候把钱放到快递点。 还不等他翻到牛皮纸袋,主驾驶位置光线一暗,三水余光一看到那辆不断靠近的大挂车,瞬间汗毛倒竖,脑子一片空白,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下一秒,转弯中的大挂车因车速太快侧翻过来,车上的钢管利箭一般的飞了出去,三水驾驶的依维柯来不及变道,被车头直接挤压着撞向山壁,同时那些带着恐怖速度的钢管一根根插在地面上、岩璧上,飞到依维柯上的钢管甚至击穿了前挡风玻璃,整个车子都被穿成了铁葫芦!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里,血液顺着钢管滴落在汽车外面的时候,依维柯的车轮还在空气中徒劳的转动,但它永远都开不走了。 “他妈的……沈复……太绝了……” 三水看着近在咫尺的钞票,用力将他们搂在怀里,手指拨拉几下,握住了手机。 粘稠的血液将屏幕上的数字都覆盖的模糊不清,手指颤抖着按动了紧急求助按钮,老婆的电话迅速的出现在屏幕上。 依维柯已经被挤压成一个可怖的形状,油箱迅速燃烧起来,三水咳嗽了一声,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肺已经被扎穿了,一句话只开了两个字,就变成了气音。 “婆娘……我……” 我要死了,是沈复害得我,去报官,叫姓沈的赔命。 三水的嘴巴开合着,电话那边的老婆喂了几声,却什么回音也没听到。 “嘟——” 电话变成了忙音。 . 大挂车的司机满脸是血的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还不等他掏出手机,对向来车飞快的将他撞飞了出去,直接飞进了隔离带里,生死不知。 第67章 由于急刹车,后续通过弯道的几辆车全部都来不及减速,小小的弯道上一时间十几辆车子挤在路面上,将整条路面堵的死死的。 几个焦头烂额的司机从车子里跳出来大骂,烟熏火燎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钻进了驾驶室里,迅速地拿走了该拿的东西,钻进了绿化带消失不见了。 三水做事,果然是很牢靠的,经过缜密的安排,这一次针对席唯的动作,起因只是一个白号转发的一条围脖。 围脖原作者是个高中生,在季东昂陪伴母亲看病的时候,将季春芳的闹剧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后来此事发酵成了一个小热点,还被挂了很多的标签转发出去。 不过这一条转发的方向,跟许多人痛斥医闹的内容不同,他十分随意的说了一句:这人看着像是我同学啊,当年他爸还是个大官呢,没想到现在当医生了。 转发人的下方有几个僵尸号的爱心符号,再往后又是一条很随意的评论:听说他爸进去了? 转发人回复:好像是判刑了吧,是不是死刑不清楚。 这条回复之后就没有再回复了,紧接着这些内容都沉寂下来,间或有几个自然流量看一眼,再没人评论。 直到三水死之前,那条消息下边突然有了一个加v号评论:席医生是很优秀的医生,在校期间是优秀毕业生,现在更是和协医院的主任医师,医术十分了得,请不要随意抹黑他。 原作者过了几个小时回复:不是,大哥,我就随口吐个槽,不至于买水军踩我吧?你爸怎么进去的,你怎么录取上的学,用我多说?退散吧行不行。 紧接着,这条围脖的热度就被一个两个人的追评了,有问席唯的家世背景的,有质问席唯政审如何通过的,还有的干脆艾特了和谐医院和清大,让他们解释一下席唯是不是关系户,更有甚者让官方查查席唯的。 事情被有心人一句句的引导下,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便宜出去,等和谐医院的宣传部门察觉到舆情问题的时候,微博的转发量已经超过了三万,评论超过十万,很快就出现在了热搜上,并且以缓慢的速度向上攀升。 原本这种事情给渣浪官方知会一声就可以撤掉热搜,但邪门的是在数个小时内,和谐和清大的宣传部门负责人都联系不上渣浪的对接负责人,以至于等到热搜撤掉的时候,转发评论已经接近五十万,评论中的吐沫星子能活生生的把走进去的人淹死。 半夜两点,刚刚跑完一个实验,精疲力竭地席唯在迷茫中接到了巴副院长打过来的电话。 “小席,出事了。” 席唯原本迷糊的眼神顿时凝实,无声走到客厅,随手戴上了眼镜。 “您说。” 巴副院长的声音又重又快,“网络上有人质疑你的身份,以及医院、学校违规录取,一会医院跟清大要发联合通稿澄清事件,现在需要你过来一趟。” 席唯点开大眼仔,很快找到了跟他有关的那条微博,扫了两眼就大致清楚了,扯了一下嘴角。“如实表述即可,还需要我过去?又不是开发布会声讨我。” 巴副院长见席唯心态不错,也跟着微微放松,他似乎跟别人说了句什么,随后压着声音说,“现在两边的意见差不多,背后爆料的人可能要爆一点你父亲的事情。” 席唯翘起腿坐在餐桌上,随意翻看着围脖内容,姿态无比放松,甚至带着点讥诮。 在巴副院长的话筒里,席唯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巴副院长,如果我父亲的事情是谁都可以说的,我不至于在香港呆那么多年。” “叫他们曝吧,澄清什么?” “民事领域里,证明被告有罪是原告方的责任,而不是被告的义务,不是么。” “还是说,他们想把事情带入行政领域?” 听到这句话,热火朝天的办公室里,巴副院长莫名打了个寒颤。 ...... 电话挂断之后,谢临川有点扎的头发埋进了席唯的脖子里,灼热的呼吸带着一点慵懒,在席唯的耳边低低的埋怨。 “沈复那小子,我当年就看不上他,手段忒下作了,如果换他爸来,还有点挑战性。” “别管这孙子了,我叫底下人去撤热搜了,区块链也都保存好了,转发量那么高,回头挨个告,告得丫特么当裤子。” 席唯原本有点出神,一下子就被谢临川给逗笑了:“取证流程很熟练嘛,你们公司的法务部就靠这个赚钱?” 谢临川被席唯身上的香气吸引,小狗一样地舔着席唯,听到席唯的话眉毛一耷,在席唯的耳朵上轻咬一口。 “嘶——胡闹什么,跟你说正经的!” 谢临川干脆把席唯抱了起来,自己坐在席唯身下,一下一下地顶着腰,“这个才叫正经事……唉,你别拧啊,拧坏了咱俩下半辈子就只能当葫芦娃了!” 席唯瞪了谢临川一眼,谢临川举起双手投降。 “好吧,以前法务部净赔钱来着,被你们公司告得天天跟个怨种一样,我都不敢告诉下面人咱俩现在成两口子了,哈哈!我媳妇就是牛。” 谢临川抱着席唯,趁机在席唯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席唯一指头戳在谢临川的额头上,制止他继续发情,“季东昂爆出来的事情,你的人掌握到哪一步了?” 第68章 谢临川的动作一顿,“什么季东昂?他怎么着了?” 席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会觉得我没见过任敬吧?就算我不知道,季东昂也知道,不然他不会把资料直接投给‘焦点在线’,那可是个跟人聊天都揣录音笔的小孩,警惕性很强的。” “那个憨批——”谢临川晦气地骂了一句,“任敬说那小子想当纪实记者,老子本来没批,等下就给他批了,叫他天天出外勤累死累活去吧。” 席唯无动于衷,“所以掌握到哪一步了?” 谢临川怒了,“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吗?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席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可以,不过,可以先请你把你那条一天二十四小时发情的老二从我这拿走么?” 谢临川立马怂了,伸手就去扒席唯的裤子,“那可不行,我在咱们家也就这方面还有点地位了,松开松开,我就蹭蹭,保证不进去!” 席唯拍了谢临川的手背一巴掌,气定神闲地道,“沈家不仅仅开了纺织厂,他们家还把手伸进军工领域了,除了供应国内,在国外的销量也不错。” 谢临川的动作戛然而止,这次是实打实地震惊了,“我靠?他们几个脑袋?” 席唯笑了笑,指指手机,“搞这些东西,就是想让我去解释,去自证,跟一些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朋友掰扯我的清白,这样就可以把我拴在这一摊烂泥里,倒不出手来研究别的东西而已,我估计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把东西转移得差不多了。” 谢临川沉声道,“你手里有证据么?” 席唯摇了摇头,“有的话他们早枪毙了。不过我们家小红的人脉比较广,我通过他的路子,在缅甸那边,查到了沈家搞出来的东西,现在应该还套在那些游击队身上。” 谢临川霍然而起,“看老子按不死他们!” 他大步流星,拎起外套就要出门,临出门之前又回来抱着席唯狠狠蹭了几下。 “等我回来。” 第29章 特种兵极限出行 “我在国外那边上学那会儿,有的男的追了我很久,我一直没给过丫好脸色看,我想想,叫啥来着……哦,那小子叫敏吞,”池惊鸿的语气很随意,“结果我后来才知道他家是缅北那边的,也是无意间聊天提起过,国内有些公司私下给他们供应了不少军需物资,像是防弹衣、军装等纺织品,一些国内淘汰的武器,仓库里吃灰当废铁倒腾过去的装甲车什么的……好的倒是没有,大部分是几十年前的型号。” 谢临川不大理解,问道,“你爸怎么什么人都收?你也牛逼,缅北的来路都敢碰。” 池惊鸿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怎么啦?官二代、企二代就能留学深造,毒二代就不让人家留学深造了?再说了,人家敏吞怎么了,比很多惯坏的小孩都懂事,花钱也大方,我那时候穷得当裤子,全靠那小子接济我……” ...... 谢临川的电话开了免提,孟庆泽手上的工作站飞快的查找着资料,很快锁定了一个疑似对象,随机将屏幕转向谢临川。 ‘貌敏吞,男,29岁,缅甸籍,哥伦比亚大学法学硕士毕业,疑似为缅北某游击队核心成员,近年来积极活动在金三角地区,官方身份为神父。’ 照片上是一个皮肤白皙的男青年,身着缅甸本土服饰,正在一群孩子中央分发慰问品,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身着迷彩服,持枪警戒的缅甸游击队员警惕的看着四周。 谢临川双指将屏幕放大,看那写迷彩服,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事保密,你别跟任何人说起,回头我车库里还有一辆新款法拉利488,借你开去。” 随口叮嘱了两句,挂断电话后,谢临川的表情沉了下来,拧着眉毛盯着那些衣服。 “离着这么远,怎么弄过去呢?” “难道是走水路?中间儿还隔着别人家啊,搞不懂……” . 孟庆泽眉头紧蹙,抓了抓自己那剃得板儿正的寸头,“川哥,除了运输路径之外,倒卖的源头也很难锁定,中缅边境有很多倒腾迷彩服的,缅方老百姓穿着迷彩服的也很多,不能仅凭这个就作为线索锁定,我建议还是从国内入手,源头上查,这样精准一些,也不会惊动到其他藏在暗处的人。” 谢临川一点头,“我知道了。” “用不用我盯着边境那边注意一下?”孟庆泽提议。 谢临川摇摇头,“动作太大了,不至于,上头没有准信儿,我不会出去,你也不要去,钉死一个沈家不难,只不过务必要一次性打断气,省的来来回回地回锅。” 说着他推开作战车的车门跳了下去,“这事还得请你帮着保个密,拖一拖。” 孟庆泽一口答应下来,一脸豪爽地打包票,“放心吧川哥,过几天有个联合演习,我得去仨月呢!等回来都快过年了!” 谢临川指了指他,笑骂一声,“滑头。” . 当天晚上,谢临川将消息送了上去,谢青山接了个电话,很快坐专车进入了六里桥的大院里。 在席唯面前慈祥和善的长者此时面无表情的坐在办公桌的另一头,“青山,领导的批复意见下来了,责成我们成立一个专门调查组,去到东兰县兰阳棉纺厂进驻调查,我推荐了你担任组长,你有什么想法?” 第69章 谢青山正襟危坐,一身简单的白衬衫,依旧不掩风华,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组织和王书记的信重,青山必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王书记垂头抿了口茶叶,不着痕迹的扯了一下嘴角,“这可不是我的信重,是你父亲的信重,最近他言及你在京多年,亟待解决基层经验的问题,恰好几位部长推荐,盛情难却,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青山面色不改,“王书记,您这是开晚辈的玩笑,干部的选任自然有组织上决定,岂是我父亲……亦或是您能擅决的。我想,组织上不会漏用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好干部,也不会乱用任何一个只靠着祖上荫蔽爬上来的混资历干部,您说呢。” 王书记笑了一下,“巧言令色,多谋善辩,不畏强权,不讳是非。你的确适合担任这个职位,自己挑几个组员,明天便跟你南下吧。” 说着,将一份名单推到谢青山面前,上面只有名字,以及电话。 王书记戴上老花镜,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选好之后直接给他们发消息,组员和你们的行程除了我之外不用报备任何人,事急从权,以个人安全为先。南边这些年,的确不像个样子,是时候敲打敲打,紧紧他们的皮了。” 谢青山将单子扫了一遍,挑了挑眉,随即在几个名字前面打了勾,想了想,又在末尾的几个空格上填了两个人名,选完人后,谢青山轻声站起身来,恭敬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王书记在本子上写了几页纸之后,揉了揉眼睛,将谢青山选好的名单贴近看了看,略显意外的“哦?”了一声。 “还真是内举不避嫌,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有点意思……” ...... 随着谢青山的车子开出六里桥,三条消息同时发到了谢临川、裴钰以及席唯的手机上。 谢临川心中有数,他作为明面上最先发现沈家的猫腻的人,配合调查无可厚非,只不过其他的案子,他这样的角色都是作为举报人存在,没想到这一回直接把他安排进入调查组了。 “谁这么缺德……都退役这么久了,还拎出去发光发热。” 谢临川咕哝了一声,很快就将事情甩给了苏念。 “苏念,给我收拾行囊,按照未来一个月西南的天气准备,我明早要用!” 刚刚被蹂躏了一遍的苏念机械的答应了一声,“没问题,不用管我的死活,你开心就好。” “扣奖金。”谢临川面无表情的说。 苏念瞬间挂上了营业笑容,“哪里的话啊少爷,您的行李箱不是早就收拾好了各式各样的搭配嘛,去南方的话直接提最外边那只就可以的呢少爷!” “这就叫报应,我家小媳妇拿钱砸我,我就拿钱砸你,完美。” 谢临川迅速的打开了衣柜门,拎出苏念说的那只箱子,潇洒的下了电梯。 新婚燕尔的就要跟席唯分离,谢临川心情十分不好,在办公室里挥汗如雨的练了一个钟头的拳击,才调整好心态,抱着媳妇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干死沈家一个家,幸福他们两口子一辈子的心情,眼不见心不乱的直接去了机场酒店。 . 第二天一早,谢临川给席唯打了电话请假,说自己要出去几天,席唯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行李箱,刚好省得给谢临川解释自己的去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在登机口,谢临川就遇到了戴着口罩的谢青山和打扮低调的裴钰,以及一脸诧异的席唯。 四人见面,气氛微妙。 尤其是看到了席唯,谢临川表示自己无法理解:“你怎么在这儿?” “我……”席唯难得有些心虚。 亲手圈了人的谢青山假作一无所知的地开口救场,“小唯,你也去南方?” 席唯顺水推舟地跟解释,“是的,那边有一项保密工作,需要一名随队医生,可能是因为我现在情况特殊,不适合上班,所以院里头表面上给了我这个任务,把我指派了过来。” 谢青山看向始终沉默的裴钰。 “小裴呢?也是出任务?” 裴钰抬起头,“我要求查看几位的工作派发短信以及委任状号码。” “你理他干嘛,都不给他看,叫他自己去那破地方调查!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我们两个弄了过来,还派个没人缘的过来碍眼。”谢临川一百个看不上裴钰,拉着席唯就要去登机。 谢青山倒是没生气,平和的笑了笑,“那就按规定走,等到了地方,咱们再表明身份,正式见面。” 裴钰不卑不亢地说,“多谢您的体谅。” 最后四个人还是在公务舱的座位上大眼瞪小眼——这趟飞机没有头等舱,而且他们买的比较晚,就剩这四个位置了。 谢临川黑着脸的跟谢青山换了个位置,自己挨着席唯,谢青山与裴钰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谁也没理,就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了。 席唯也折腾了半夜,被谢临川强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河池市东兰县,没有直达的航班,第一段航程3小时,之后要在绵阳中转4个小时,再经过1个半小时之后的航程,就可以抵达河池市的金城江机场。 到机场之后,还要开车走将近两小时的山路,才能抵达东兰县兰阳乡,就这,还是当年无数人力物力开辟出来的,要不光是一条80公里的山路就够他们喝一壶。 第70章 但几个人跑了整整一天,刚刚抵达金城江机场不久,裴钰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 . 挂断电话,裴钰主动找到了谢临川几人,“我的线人打电话说,曲淼死了。” 席唯挑了挑眉,未置一词,谢青山揉了揉眼角,也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皱了皱眉。 “小川,上头还没接到消息,让你的人看看?” 谢临川沉着脸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放下手机,摊了摊手,“兰阳棉纺厂的实际控制人曲淼死了,死于距离兰阳120公里的一处高速路隧道旁边,交通事故,被认定为畏罪潜逃。哦,曲淼就是季东昂指认过的那个三水哥。”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谢临川面色阴沉,其他几个人都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裴钰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几个人的神色,眸光深沉。 曲淼的死亡时间与调查队的成立时间相差不到三个小时,几乎是调查队刚刚成立,曲淼那边就开始跑路,然后在路上就出了事,至于是不是意外,鬼才相信是意外。 这三人中,也许就有一个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或者说提前预知了这个消息。 在确认了他们的调查对象直接死了之后,谢临川怒了。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天!沈复那小子疯了,没有他不敢的!” “这么重要的对象,竟然能叫他跑出去那么远,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弄死了,一帮酒囊饭袋。”谢临川就差暴走了。 谢青山好脾气的安抚着自家弟弟,“小川,你当年执行那些秘密任务的时候,这种事应该见得不少了,人死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消消气。” 谢临川揉了揉额角,“你是组长,你都不生气,我有什么可气的,我就是看不惯,这才多少年,就开始搞小动作了!” 裴钰难得没有反对,附和了一句,“现在还有几个人挨过饿,挨过打,都是红旗下的子弟,早忘了当初先辈们遭了什么罪挣回来的好日子了,偷吃了一口,总想着再吃一口,吃到脑满肠肥的时候,正好宰了炼油。” 谢青山打了个电话后,缓缓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现场那边已经通知保护起来了,凌晨估计有雨,咱们简单吃一口就过去吧,总得去看一看。” 席唯在一边坐了半天,等仨人都讲完了,才举起手机,笑着问道,“要不要试试本地特产?这边的烤香猪跟生榨粉是特色。” “不去!” “好啊。” “我没意见。” 说不去的谢临川怒视着其他两人,“你俩能不当电灯泡么?” 裴钰耸耸肩,“那你报销餐费?大款先生?” 谢青山揉了揉肚子,“饿了,大家一块吃吧,还能聊聊案子。” 席唯笑着看谢临川,谢临川顿时败下阵来。 “好吧,我叫这边的兄弟公司送台车过来,他们本地官员提供的车就不用开了。” ...... 一个小时后,河池某特色饭庄。 烤香猪、五色米、螺丝鸭脚、酸汤猪脚、豆腐圆子、生榨粉、瑶寨熏鱼、七百弄鸡……林林总总的民族特色美食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席唯谢青山吃相优雅,但速度不慢,裴钰跟谢临川吃起东西来更像是在打仗,一边拼命吃,一边盯着对方,席唯怀疑他们嘴里吃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最后这一桌子好吃的就在俩人的你争我抢中被吃的七七八八,奇迹般的没剩下什么东西。 饭后点了这边的特色油茶,几个人揉着肚子盯着加了小葱散发着咸香的茶,最后还是又点了一壶大红袍来,才算是喝下去了。 裴钰默默地打了个饱隔,将手机调亮,将图集打开,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最新消息,曲淼的车祸初步被定位意外。高速过弯,刮擦大挂,大挂刻意减速下轮胎抱死,将曲淼的车压在了崖壁上,两车的碰撞导致了后续共计14车连撞,曲淼当场死亡,车子爆燃,最后只取出来一些烧焦的骨殖。死者双臂姿势呈现环保状,臂弯残留纸张样物残灰,经初步判断,他死的时候怀里面抱的很有可能是钱。” 谢临川瞥了一眼手机上看不出来轮廓的现场图片,“不是说保密么,照片都传得满天飞了。” 裴钰苦笑一声,“人都死了,现场二十几台车,还保密什么。凭各位的本事,要查出来这些不难,还不如拿出来大家讨论一下,集思广益嘛。” “有什么好处?”谢临川眯着眼问。 裴钰耸耸肩,“真有线索发现,这顿我请。” 谢临川“嘁”了一声。 “我瞧瞧……”席唯仔细看了看照片,微微点头,“死者胸腹部有穿刺伤,但部位不算致命,临死前尚有一定的生活反应,应当是爆燃后被烧死的。临死之前没打过电话什么的,去抱着钱,有点奇怪。” 谢临川摩挲着下巴,顺着席唯的思路说,“那么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在车子撞击到爆燃这段时间,无暇打电话,必须抱着钱呢?” 谢临川跟席唯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的道,“有第二个人在现场。” 谢青山听这俩人的讨论,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有人想把那些钱拿走!甚至拿走了曲淼的手机!” 席唯再度歪了歪头,“为什么一定要把手机或者钱拿走呢?” 第71章 裴钰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手机联络过什么人,或者那些钱是有来路的,有特殊意义的。” 谢临川打了个响指,“查查他的行车路线上的监控和现场监控不就知道了?” 裴钰拎起自己的公文包,“现场监控不要想了,这段地址在隧道附近,附近全是树枝石头等遮挡物,只有隧道内部有清晰的监控,这段路太偏僻了。” “不过通过路径的监控可以想想办法,他的手机通信信号也可以让技术组查一下。” “几位,我认识一个网监的专家,马上去请他调查事故地的手机信号和往来人员,咱们在现场直接汇合。” ...... 裴钰几乎是夺门而出,没几下就看一辆出租车从饭店门口飞快的蹿了出去。 谢临川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不大敢相信的问席唯,“你说,他这算不算逃单啊?” 席唯迟疑了一下,“应该……不能吧,我还没见过请客吃饭逃单的……” 谢青山一脸诧异的说,“我这有公务卡,刚刚已经结完了啊?” 饭庄外头的车灯在房间窗户上晃了晃,谢临川看了一眼手机,长身而起,“车子到了,那咱们也去看看?” 说着有点犹豫的看了看席唯。 席唯平静的道,“我是个医生,在现场没什么作用,现场应当也有救护车,我直接去酒店。” 谢青山有点不大赞同,“那你一个人的安全问题……” 谢临川一beiЬèi点头,“没事儿,老孟的人在附近拉练,我叫他分两个人过来给小唯。调查组的人也敢碰的话,沈家不用查就到头了。” 听谢临川这么说,谢青山也没有不同意的,兄弟俩将席唯放到了酒店门口,看着席唯老老实实的开了房上楼,谢临川才挑头往曲淼出事的隧道去。 谢青山回了几条消息,抬起头感叹了一声,“原本觉得京圈水深,没想到河池这么个小地方也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啊。” “那你还来?还把我也拉过来。要不咱们也上楼,还能凑个斗地主。”就剩下兄弟俩的时候,谢临川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谢青山哑然,“你知道是我挑的人?” “闹呢?我又不是没带过调查组,按你这个选法,你这趟来,恐怕没可能办出什么成绩了。”谢临川幸灾乐祸的翘起嘴角。 谢青山选了个舒服的角度调低了座椅,“我只是来镀个金,回去就要调职了。你大伯觉得我可以横向发展,增加一点职业纵深。” 谢临川撇嘴,“官僚主义。” 谢青山耸耸肩,“我也不喜欢,要不你回家继承家业,我出去替你做生意?我还有个清大的mba学位来着。” 谢临川嗤之以鼻,“就你?我们全家的官瘾加起来都没你大,也就我大伯觉得你是块美玉良材。” 谢青山也不否认。“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不想当个被斩的第五代,既然祖上有余荫,我也有那个能力,物尽其用才是正确的选择。” 谢临川忍不住吐槽,“好好儿说话,别搞得自己像个大反派行么?你是人民的好干部,别学那些中二小说男主好吧。” 谢青山好整以暇的摘下眼镜,“是男主就可以,别的无所谓。” “……算你狠。”谢临川无语凝噎。 . 3108号房间。 席唯缓缓刷卡进门,与两位负责他安全的精悍年轻人打过招呼之后,席唯老老实实的洗澡看电视,和谢临川打了睡前电话之后,就关灯睡觉了。 两间房里来路不通的四个人等到席唯睡觉,同时发出了两条内容大致差不多的消息。 后半夜,河池下了一场雨,雨夜里的一切都变得静谧起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从酒店厨房的通道走到酒店背后的街道上,一辆普通的老款桑塔纳关着灯开了过来,停在席唯身边。 不是什么神秘的安排,席唯打了个黑车。 “去兰阳。” 席唯脱掉黑色的外套,从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两张人民币,压在座位上。 凭着与九龙城的扑街仔们友好交流的经验,席唯深知钱不能先给的道理,一路都没跟司机攀谈,到了地方之后,递过钞票,立刻下车,随便找了个出租车乘降点,对着人堆招手,假装自己是有人接的。 . 如此这般,天亮之前,席唯终于抵达了兰阳。 被席唯匿名捐助后,得到了免费治疗的孙广根的儿子孙友兰就等在岔路口。 “席大夫?”孙友兰似乎有点诧异席唯的年纪。 席唯友好的同孙友兰握了握手,“是的,您父亲同您说过了吧,这回来,我需要请求你的帮助。” 孙友兰受宠若惊的用力握了握席唯,犹豫再三,低声道,“我爸跟我说您是长水书记的儿子,是真的么?” 席唯笑了一下,“我的头发和眼睛像妈妈,鼻子和嘴巴像爸爸。” 孙友兰的眼圈立刻红了,“当年我妈妈难产,是您的父亲长水书记将她送去的医院,还掏了医药费,救了我的妹妹和妈妈两条命,您又救了我爸爸,我们家欠你家三条命!谢谢您,让我有机会报答万一。” 席唯叹了口气,“你们家是积善之家,行善积德,善因善果,即便没有我和我爸爸,也会有别人帮助你们的,不用太有负担。” 第72章 孙友兰用力点头,将一个羊皮袋子从口袋里拿出来,又从里头小心的拿出一张尽力叠平整,但依旧显得有些发皱的报纸,后头还有一张褪色的照片。 “长水书记也是好人,他老人家早早去享福了,这份福报就留在您身上了。那些作恶的王八蛋,他们的报应来了。” 席唯吃了一惊,“这是……” 孙友兰打开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小幅地形图说道,“这是当年长水书记带着老一辈勘探地质水文的时候留下来的资料,当时还上了报纸,后来因为发现这条地下河一直通往境外,涉及到邦交问题,就变成保密资料了。这报纸是我们家买来留念的,裱在相框背面了,上回您说要查那些污染环境的鳖孙,我就想起来这东西了。” “还有这张照片,是前几年,我带游客进山里头玩,给他们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拍废了的照片,但是过后我自己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好像把棉纺厂的人也给照进来了,看起来是他们的大人物,您瞧瞧能用的上不?” 席唯接过照片,虽然底片过曝,中间的人物照的不清晰,但是远景的确能看出来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身形正是沈复,另外一个穿着浅绿色的背心短裤,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只不过认不出是谁,两人从棉纺厂门口往里走,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从山上这个角度,正好将他们框了进去。 席唯仔仔细细的将东西包好,又交给了孙友兰,“是有用的。但是我现在不方便拿,可以请你帮我用平邮寄给令堂吗?我回京后跟他去取,这样更安全一些。” 孙友兰闻言大喜,“那是不是就能把那个厂关了,叫咱们村摘了血癌村的帽子?” 席唯认真点头,“可能有点慢,但是一定能关掉。村子里有其他人得了这方面的病,也可以请他们进京看病,联系我就可以。” 说着,席唯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孙友兰。 孙友兰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黝黑的庄稼汉子,硬是憋的双眼通红,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硬生生的邀请席唯上了他的拖拉机,把席唯送去了公交站点。 ...... 颠簸了几个小时后,光亮抵达酒店之前,席唯从楼下的餐厅提了一份早餐,自然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房间里的人很快就有一间退了房,只留下谢临川要求保护席唯的两个人,将近中午的时候,谢临川跟谢青山也回了酒店,只有裴钰还不见踪影。 “裴钰呢?”席唯好奇的问。 谢临川喝了口矿泉水,“甭管他,警局呢,说是查到电话信号了,那边追踪到了一个妇女,似乎是曲淼的老婆,说是有重大进展,连夜跑出去提人了。” 谢青山若有所思的说,“小裴在这边的朋友貌似不少,都是能人,倒显得我们几个打酱油了。” 谢临川嗤之以鼻,“不然你还打算怎么样?有现成的功劳捞,换我做梦都笑醒。咱们要是没有调查结果要求,干脆就直接等现成的,一把年纪了还出去跑外勤,遇到以前带的兵要被笑死。” 谢青山也笑了,“成,那咱们就结结实实的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了。” 席唯笑着挥手作别,似乎真的就巴不得什么也不用做的样子。 房门关闭,原本悠闲伸懒腰的谢临川跟席唯都收起了笑意。 谢临川盯着房门,过了一阵,才开口,“我们这一趟,怕是来当出头鸟的。裴钰手里头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老大也注意到了,但他没问。” 席唯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实话,我不相信你大哥。” 谢临川“哦?”了一声,“你怀疑他?” 席唯摸着自己手指上的纹路,缓缓道,“上一次聚餐的时候,沈复曾经过来跟我聊天。” 席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在他的锁骨上,看到了吻痕。他的衬衫虽然打湿了,但是上面依旧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银色山泉的香水味道……” 谢临川冷笑,眼底闪过了然,“银色山泉?那可是我大哥的挚爱香。原来他们两个有一腿?藏得还挺深。这么说,谢青山这趟来,就是给他的小情人拖节奏的?怪不得躺的这么平。” 席唯摇了摇头,“昨晚上有另外的人在隔壁看着我,你可以顺着这条线查查。知道我住在这的,可没几个。” 谢临川沉着脸拿起了电话,十几分钟后,脸色黑如锅底的回来了。 “老大的人。本来是暗线,但是我看到了监控,那几个人我在他身边刚好见过。” 席唯安抚的拍了拍谢临川,“他对我应该没恶意,不用过度紧张,洗个澡睡一觉,咱们就当是来度假了。” 谢临川恨恨地握住席唯的手,“一起洗!” 第30章 万里挑一 一周后,裴钰总算现身,说是面上来看,棉纺厂的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他要先回去一趟,叫谢临川三人自由行动。 大家对裴钰的任务心知肚明,谢青山也是打定主意混资历,对裴钰的无视毫无意见,甚至还有一点开心。 谢临川打算带着席唯在广西玩一天。 谢青山自称岁数大了玩不动,提前一班飞机回去了。走之前还叫了谢临川过去,写了张支票递了过去。 “小川,小唯头一次跟你出去玩,按照咱们那边的令,得给人家买几身衣服什么的,别忘了啊,这点钱是当哥的一点心意,欢迎小唯到家里头玩。” 第73章 . 这支票是给席唯的,即使知道自家这个便宜大哥没安好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谢临川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接了过来。 “那什么,谢了哈。” 谢青山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走了。 无论有多么的不喜欢这个弟弟,谢青山都无比的盼望谢临川与席唯能够终成眷属,只有他们有了一个结果,谢青山才能够确认自己在谢家的继承人地位,才能稍稍放下提防了谢临川几十年的心。 谢临川果真按谢青山的安排,认认真真的给席唯置办了几套衣服,又去劳力士买了两只同款手表,一个白底一个黑底,凑一块还挺好看。 谢临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悄悄地给苏念发了消息,让他去给定一些情侣服装首饰什么的,榨干了谢临川在保险箱里的最后一点私房。 不出意外,这趟特种兵之旅最后还是席唯掏的钱,谢临川理直气壮的吃了拖鞋饭,并且深深地以此为荣。 不光花老婆的钱,谢临川还磨磨唧唧的不肯走,非得在广西住了一晚上,几次把席唯折腾睡着又折腾醒了之后,被席唯一脚踹出了房门。 ...... 第三天傍晚,在广西极限玩了一天的席唯同谢临川经上海转机回了京城。 好消息是,针对晚期胰腺癌癌细胞扩散的特效药将进入四期临床,谢老爷子当天就吃上了第一批次的药物,药物反应相当不错。 另一个好消息是,因为病理情况变得乐观,各项指标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理论生存时间从一年延长到三年以上,谢老爷子被准许出院了。 第二件事儿是席唯找到孙广根,从他那拿到了资料后,思索再三,还是将东西匿名邮寄给了裴钰。 还有一个对于席唯来说算不上好消息,但是对谢临川来说等同于过年的消息是,席唯的停职仍旧在持续中,并且,医院收回了给他的宿舍。 ...... 席唯拎着行李箱流落街头,谢临川开着豪车喜气洋洋,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人与人之间的体液相通。 这一点,席唯深深地体会到了。 “宝贝儿,再让我亲一口,就亲一口……” “滚。” “那我伺候你洗澡……” “离我远点。” “你忍心吗?咱们家的家庭幸福就在你的手上,你忍心叫一个爱你的人心碎吗?” “实在不行就去割掉吧,我亲自动手。” “唉,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真的只想帮你搓搓背。” 席唯冷笑一声,“刚刚说带我看新家,后来说我就是你的家的是谁?我现在连你们家客厅什么样都没看清!” “这回是有点仓促了,下回我慢点?咱俩一个屋一个屋的做,不是,参观!” 谢临川捂着大鸟满脸委屈,坐在浴室地板的小凳子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席唯泡澡。 “信你个鬼。” 席唯无动于衷,仔细的揉搓着自己满是红痕的皮肤,甚至在难得的安静中享受的看着头顶的星空,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买了一千多平的空中四合院住着,难为你去我宿舍跟我挤单人床,谢临川你可以的。” “害,这不是方面咱俩沟通感情嘛,真要躺在三米宽的床上,我找什么理由搂你对吧……”谢临川唠唠叨叨的给自己开脱,席唯那边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小唯?” 谢临川试探着叫了一声,席唯一动没动。 “感冒了可了不得,我把你裹起来哈。” 谢临川兴致勃勃的去找来浴巾,把席唯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席唯咕哝了一声,“冷……” 谢临川“唔”了一声,手掌摩挲着席唯的大腿,沙哑的说,“没事儿,一会儿就热了。乖哈。” 席唯的手臂垂落,连带着小半个象牙色的肩膀也裸露在浴巾外,谢临川暗道一声要命,急急忙忙的将席唯抱进了室内,刚一进门就打开了空调,随后将席唯按在了客厅落地窗边上的小踏上,匆匆忙忙的做了几下润滑,察觉到里面已经足够湿润,再度将自己埋进了席唯的深|处。 席唯推了推谢临川,似睁非睁的眼睛带着水光,发出了一声啜泣,“别……” 谢临川点点头,安抚的吻住席唯的唇,脸上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急躁,还有越来越难以抑制的兴奋。 ...... 席唯大汗淋漓,仰起头,在谢临川的脖子上深深地咬了一口。 ...... 第二天是个周末,晴空万里。 席唯一脸莫名的看着谢临川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半晌看了看手表说,“要不咱们明天再去你家?” 谢临川摸出一套牙色的西装来,高高的举在手里,“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说我有这套,来来来,给你老公打领带,我弄不明白这玩意。” 席唯无奈的将领带结搭好,“谢临川,我们是去你家,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不,你不懂,我这不是紧张,是激动!” 谢临川在席唯的手腕上亲了一口,被席唯报以一个白眼,依旧笑吟吟的,拎起席唯提前准备的礼盒瞧了瞧。 “怕低?” “怕高——那几位什么德性,您又不是不知道,抓住个机会就要板起脸教条一下。” 谢临川叹了口气,拉住席唯的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有软饭吃了,无所畏惧。” 第74章 席唯摇了摇头,给谢临川正了一下衣领,“不是老爷子要感谢我么,你说的好像是小媳妇回娘家一样。” “对对对,就是,我们家要感谢你,走走走,等会儿赶不上午饭了,我妈现在会做饭了,弄的菜那叫一绝。” 谢临川眼神躲闪,急忙拉着席唯下了楼。 俩人照例在两条街外停了车,给老陈放个短假,自己个提着东西顺着胡同七拐八拐的往家走。 此时正值深秋,临近初冬,京城旅游的人群锐减,客流量大概要到初雪的时候才会再度猛涨,给了谢临川很大的回家的勇气,果然,没到二十分钟时间,俩人就顺利的到了家门口。 叫席唯意外的是,谢临川的大伯和大伯母正在门口等候。 见到俩人身影,谢临川大伯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大伯母晚了半步,跟在后头。 席唯对二人都有印象,很有礼貌的握手打招呼。 “大伯,大伯母。你们好。” 谢临川的大伯还好,大伯母握着席唯的手,迅速的用一种十分奇怪,又不讨人厌烦的眼光将席唯从头打量到脚,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唯你好,欢迎你到家里来!” 席唯看了谢临川一眼:??? 谢临川极度不负责任的耸了耸肩,表示我也不清楚。 席唯只得压下心思,四人一块进了大门。 谢临川的大伯招呼席唯,“小唯啊,我们老爷子这回,亏得有你,听说你为了这个药搞了很久的研究,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吧。” 席唯双膝并拢,莫名感觉有点局促,“医者仁心,应该的,还有川哥帮忙,不然这个药也没办法研制成功。谢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好得很,这不,趁着我们不注意,一大早跑去看广场舞,保姆这不去找了!” 谢临川的大伯给大伯母使了个眼色,大伯母立刻给席唯倒水。 “小唯啊,你今年多大了?在哪读的书啊?” 席唯:“啊,我29周岁,过了年就满30了,在清大读的博士,上个月刚毕业。” 大伯母更加满意,“那小唯将来打算在香港安家,还是在京城安家啊?” “这个,都可以吧。” 席唯余光看向谢临川,眼睛眯了眯:……谢临川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谢临川:……我选择跑路。 谢临川:“妈!菜怎么样了?小唯来了!” 谢母远远答应了一声,“菜这就得了!小唯来啦你这孩子也不叫妈一声!张妈你接着手做,把那个芡汁儿打薄一点哈!” 说着话,谢母解着围裙就从厨房转了出来,远远的见到席唯,那眼睛简直要放光了。 她一把拽过谢临川,小声问儿子,“你小子说实话,这么标志的孩子,你怎么弄到手的?不会坑蒙拐骗了吧?” 谢临川一脸冤枉,“我能坑他?你儿子下半辈子吃香喝辣全指望他了好吧。我那是拿出了三寸不烂之色,一颗痴心还有我的个人魅力……” “滚滚滚,你有个屁的个人魅力,肯定是小唯看你可怜才上了你的当。”谢母推开谢临川,亲亲热热的叫着“小唯啊!”加入了婆家团队。 谢临川远远看的毛骨悚然,搓着肩膀进了厨房,看着还在颠勺的谢爸,“爸,你管管你媳妇,那声音都快流蜜了!” “甭管,当年你爸我去丈母娘家,你姥姥也是这个造型,”谢爸面无表情的颠勺出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谢临川的肩膀,“你就庆幸吧,这是小唯来咱们家,等你上人家的时候,不定什么待遇呢。” 那边席唯收回了钉在谢临川后背上的目光,笑吟吟的从礼物盒里拿出一条缂丝的旗袍,送给谢家大伯母,“听说您是满族,也不知道您的喜好,就给您带了一条旗袍,希望您喜欢。” 谢家大伯母被击中了审美点,兴高采烈的要去换上看看。 席唯又拿过另一个盒子,取出一件苏绣的中式长裙,“婶婶,听说您喜欢舞蹈,这是上次在苏州买的长裙很适合跳古典舞,当时买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看,现在想想,十分衬您的气质,您别嫌弃。” 谢母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比在身上转了一圈,“好看吗?” 席唯立刻点头,“特别好,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婶婶功力不减当年。” “哎呦,都老黄瓜咯,小唯这孩子嘴太甜了!来来来,阿姨做了点家乡菜,等下你尝尝啊!” 席唯又捧出另外两个盒子,一个是给谢大伯的漆器盒子,一个是给谢父的端砚,给老爷子的则是一个下载好了全套凤凰传奇歌曲的移动音箱,等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席唯亲手奉上,赢得了一片好评。 这顿饭吃的可以说是宾主尽欢,等吃完了饭,两位女性长辈更是一人送了一个红包给席唯,非说是什么见面礼,两位男性长辈还一人送了一块表,谢爸的那块还是金的。 席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抱着礼物离开了谢家,一直到车子开到半路,席唯掂量着那两封红包,才咬着牙冷笑道,“伯母给的是五个八,婶婶给的是一万零一,谢临川,咱俩这是不是把定亲宴给吃了?” 谢临川下意识的坐直,一脸严肃的说,“不是,你想多了。” 席唯一掌拍在谢临川大腿上,“那你说说,谁家救命恩人上门吃饭,病人家属给送的是万里挑一啊?” 第75章 谢临川嗷的叫了一声,“别拧别拧,媳妇我错了!” 第31章 重色轻友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白老太太走了。 池惊鸿打开病历本,在席唯耳边低声道,“病历上记录,患者于30日凌晨2时,死于糖尿病晚期的多种脏器官衰竭,走的时候很安详,在睡梦中离开。” 席唯叹息一声。随即道,“既然是自然死亡,沈家人来闹,什么原因?” 池惊鸿挠了挠头,“老太太没遭罪就走了,这本应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可是对于医院来说,并非一件好事,因为老太太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席唯一惊,“没人?看护呢?” 池惊鸿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打盹去了。现在沈家主要追究的是林护士长的失职,老太太死亡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但直到早上六点护士才发现,所以沈家人就不干了。” 席唯的眉头皱了起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沈家正因为南边的事情焦头烂额,林姐这是撞枪口上了啊……” 席唯拿过病历本看了看。 随即问道,“老太太现在安置在哪?” 池惊鸿跟别人交头接耳了一下,迅速回道,“在八宝山,现在沈家揪着护士站缺失一次巡查记录,认为无法确认老人是因为疾病自然死亡,还是因为无人急救导致的死亡,所以要求林霜负责。” “他们拒绝解剖?是了,他们一定不会同意。” 席唯低声自语。 池惊鸿点点头,“白老太太的遗体已经被运去了八宝山,沈家不同意解剖。所以我才十万火急的喊你来了,我感觉虽然他们是对林护士长发难,但是实际上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池惊鸿在席唯耳边小声说道。 席唯的发丝还带着一丝水汽,因为临时被池惊鸿叫来,席唯没有穿白大褂,看起来与平时的样子有一点不一样,似乎更加凌厉一些。 “行,我知道了。” ...... 看着会议室门里头影影绰绰的人影,席唯略一点头表示清楚,走进了会议室。 “院长,我来了。” 席唯跟满头是汗的曹院长打了个招呼。 曹院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连忙道,“小席来了,快,这位是沈先生……” 席唯淡淡道,“没关系,我们认识的。” 曹院长噢噢两声,将椅子让给席唯,自己迅速后退,“那你们好好谈谈,有什么误会,大家好好说。” 席唯颔首,云淡风轻的坐了下来,抬起头,打量着对面的沈复。 这是间隔快两个月,席唯头一回见到沈复,他几乎不敢认了。 曾经风趣幽默,风度翩翩的沈复,现在头发凌乱,眼底发青,下巴上胡子拉碴,衬衫上满是褶皱,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一样。 “沈先生。” 席唯微微一笑。 “希望你等会儿也能笑得出来。”沈复扯了扯嘴角,抬起头,将一个ipad扔到桌面上。 “看看吧。” ipad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坐在角落里的林护士长吓得瑟缩了一下,带着红肿的眼睛深深地垂下去。 . 席唯看了看沈复的表情,云淡风轻的打开,里面都是林霜同别人的聊天记录,很多地方都提到了席唯,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席唯向下划了几下,就合上了。 “沈先生对窥探他人隐私有兴趣,我并没有。” 沈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麻花一样的领带,“这回不叫复哥了?” “我怎么称呼你,那要看你把我看成什么。” 席唯笑了笑,“我想沈先生现在,一定不希望有一个我这样的弟弟吧。” 沈复靠在椅背上,疲惫的摇了摇头,“不,我很希望。如果你姓沈,我们之间不必闹到这样难看。” 说罢,沈复点了点那个ipad,“这个姓林的护士长跟她朋友的聊天记录以及相册里,多次表达对你多有爱慕的行为,还拍了很多你的特写,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她喜欢你?” 席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爱慕是很美好的行为,也是每个人的自由。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都是林护士长自己的事,同沈先生有什么干系?” “难不成沈先生喜欢林护士长……或者……你也对我?” 沈复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似乎是狠狠的咬住了牙,然后扔过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席唯在树荫下坐着,季东昂半跪在他面前,画面十分唯美,但沈复看到那张照片,眼底的怨毒犹如实质。 “上个月,你与季东昂私下密聊,季东昂随后南下,没几天就举报了我的工厂,这个月,林护士‘看管’失误,导致我们家重要成员身故,席唯,这两个人的行为,跟你有没有关系?” 席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复,“沈先生这是要带我感受审问流程?” 曹院长干咳了一声,“席医生,正面回答问题。不要激化矛盾。” 席唯抬起眼帘,直视着沈复,“白老太太是你重要的家庭成员?” “我奶奶早逝,我们几个孩子都是姨奶奶拉扯大的,”沈复忽然闭上嘴,攥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席唯神情淡淡的,“我做医生这么久,也送走了许多病人,这些故去的病人的家属,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打击过大,恸哭彻夜的,还有一种,”席唯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沈复,“是放着亡者不顾,急着跟医院要个说法,最好是赔付到他们心满意足的。” 第76章 席唯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寒意,“沈先生是哪种?” 不等暴怒的沈复发作,席唯手指向着身后勾了勾,池惊鸿忙把一个本子放到席唯手里。 席唯平平的拖着那个本子,饶有兴致的说,“访客记录。近五年的。沈先生猜猜,自己来了几次,停留了多久呢。” 将那个本子再度交给池惊鸿,席唯扫了扫脸色不善的沈复,“所以既然排除了祖孙情深这一点,沈先生既要追究,又不许尸检,最根本的原因,依旧是想让医院给个说法吧。” 沈复面目沉沉,一语不发。 席唯表情放松,“直说吧,你想要什么结果,咱们不要浪费时间,抓紧往下走,白老太太平时待我宽容客气,有时间我还是想去送一送的。” 曹院长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沈先生,你看这……” 沈复一抬手打断了曹院长的话,冷笑着说,“说的没错,简单点,不浪费时间。” “我要医院开除席唯。” “席唯登报致歉,承认自己医疗事故、身份资质不合格,主动注销行医资格证,从医疗这一行消失。” 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席唯纹丝不动,沈复势在必得。 众目睽睽之下,席唯笑了一下,忽然用很低的声音说,“以牙还牙的方式不高明,但足够有效,恰好的是,我也很喜欢这种方式。” 沈复眼睛微微一动。 席唯直起腰,“沈先生觉得,监控这个问题,我被人坑了第一次,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吗?” 沈复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要看郑女士了。毕竟整个凌晨2点到4点这段时间,只有她进入过白老太太的病房。” 沈复勃然大怒,脱口而出,“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比我清楚。” “监控稍后发给你,这件事,我调职,其他人无过错处理,否则,我们就一块把视频交给上头,大家一块体验一下真正的审问流程。” 席唯站了起来,信步闲庭一般走了出去。 经过哭的不能自已的林护士长,席唯还朝她安抚一笑。 会议室的门关上了,里面很快传来摔打和怒吼的声音,很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归于沉寂。 池惊鸿凑了上来,“姓沈的狗急跳墙了?这回的证据没之前那么狠啊。” 席唯摇了摇头,“我跟倾向于,他自己的手下出了问题,有人隐瞒了一些动作,让沈复产生了误解。” “啥意思?”池惊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席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就要看郑佳怡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了,以及,郑佳怡对于沈复来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见不得光,又好好的养着,认识沈家的人,对他们家又充满恨意……” 席唯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去吃饭。” 池惊鸿震惊的程度比听说席唯被沈复刁难了还要大,“你个世纪大忙人有空吃饭?你不看你那些病人了?” 席唯伸手推了推眼镜,“估计会有一段时间,不用我看病人了。” 池惊鸿欢呼一声,“我马上请假,咱俩吃火锅,去成都吃!不带你那个大冤种男朋友!” 真·大冤种男朋友谢临川靠在走廊的墙上,向席唯投来了充满怨气的目光。 席唯挑挑眉,莞尔一笑,“恐怕得带,毕竟这位怨种先生为我提供了超高清摄像头的视频影像资料,这对我的脱离嫌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谢临川“嗤”了一声,迈动长腿走向席唯,“老曹说要调你去档案室,你自己挑的?” 席唯不置可否,谢临川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行,没受委屈就行。” 说着单手拦住席唯的肩膀,“刚好楼下私房菜来了个成都的国手,晚上一块试试。” 席唯歉意的目光很快被谢临川扳了过去,代之以不满的埋怨,“看别人的时间那么长做什么……” 池惊鸿眼看着谢临川把席唯拦腰劫走,在原地用口型大骂了一声,“重色轻友!” 第32章 真正的目的 “从这个门上三楼,右手边就是档案室的入口,直接刷卡就行……席医生,抱歉……” 林护士长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眼睛红肿未退,看着席唯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席唯从林护士长手里接过那张门禁卡,笑了笑,“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事你本就是被牵扯进来的,多谢你带我过来了,快回去工作吧。” “是我要多谢你……您快上去吧,不打扰你了席医生……” 林护士长顿了顿,轻轻给席唯鞠了一躬,随即转过身,抹着眼泪走了。 . 席唯目视着林护士长身影远去,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席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耳机,轻轻塞进耳朵。 谢临川懒洋洋的声音从中传来,“到了?” 席唯“嗯”了一声,刷卡开门,门卡发出“滴”的一声。 谢临川的脸色有点臭,站在落地窗前,不爽的弹了一下桌子上席唯的照片,“那个林护士长还挺维护你,我的人说沈复之前吓唬了她一阵,暗示她推锅给你,她确实什么也没说。” 席唯缓步上楼,“这次是人家跟我吃挂落,过后得找机会补偿她一下。” 第77章 谢临川嗤笑一声,“你对他们倒是菩萨心肠。” “对你不是?”席唯轻笑着打趣,随机道,“你没看到沈复的那个样子,我感觉他似乎被逼到绝境了,按理说最近应当没什么进展,难道裴钰那边查到东西了?” 谢临川更加气闷,“不能是我搞了什么小动作?姓裴的不是好人,查到什么也不会走漏风声,会不会拿出来都两说。” 席唯面现无奈,走到二楼,跟之前负责这里的管理员对接了一下,才继续道,“那谢大少最近做了什么动作,说来听听?” 正在暗戳戳的给沈复公司下绊子的谢临川轻咳一声,“没什么,随便出手收拾两下,你说你,就非得守着那个医院不行,来我这一块搞沈家不是更痛快。” 谢临川微微摇头,“想让一大家子人倒台的办法有很多,但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死于商战、死于势力更迭都太便宜他们,也太正面了,我希望给沈家一个非常不体面的死法。” 谢临川眼底划过不解,“所以还要卧薪尝胆,去那个破档案室缩着?不是都查到郑佳怡了么,你退这一步我不是很理解。” 席唯在档案室里走了走,随手翻开一本档案,纸张翻动间,席唯轻声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次是吃了大亏,但我要告诉你,我之所以拒绝了自己的老板,执意要来和协,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来这间档案室。” “我去做出头的椽子,不合群,惹风头,都是为了让它们顺理成章的排挤我,把一个热衷于治病救人的医生排挤到犄角旮旯去,不是正好符合他们的期盼么。” 谢临川挥手看了看手表,想着席唯自己坐在档案室里,拿着本资料认真看的样子,喉咙一紧。 扯了扯领带,谢临川闭目沉思,“所以……病志档案室才是你真正的目标?” 席唯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提示道,“自1921年以来,和协完整的保存了超过三百万份医疗病志,其中包括疑难杂症、名人病案、海外患者,所有在和协就诊过的患者,都会有一份完整的、全面的、详细记录的病志。” 谢临川瞪大眼睛,“你要去找谁的病志档案?席叔叔的?” 席唯摇摇头,“不,我爸的病志应该不在这里,我要看的是沈复的爸爸,沈邦成的病志。” 席唯的眼光幽深,其实查沈邦成的病志也不是他最终的打算。 他抬起头,望向档案室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合金大门,门后面的东西,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同一时间,谢临川也望向落地窗外面的某个方向,他的直觉告诉他席唯没有将所有的东西告诉他。 “那好,查到什么,及时跟我说,我的人随时待命。” 谢临川也没有多问,挂断了电话。 ...... 苏念敲门进来的时候,谢临川依旧蹙着眉,脑海中飞快的思索。 他知道席唯在没有完成扳倒沈家这件事之前,不会真正的放下心防。更何况,当年席长水出事,就连谢临川自己都不相信,是沈家一家人的力量能做得到的。 也许就有那个可能,谢家也曾经参与其中。 这才是谢临川和席唯都保持克制的真正原因。 想到姓裴的在南边的案子查的风风火火,谢临川无声的握了握拳头。 “跟我争小唯,做梦去吧你。” “谢总,我什么都没听到,我马上滚……” 苏念来得不巧,正好听到了,掉回头要跑,被谢临川叫住,横了一眼。 “又怎么着了?不是说我有个重要电话吗?” 苏念哭丧着脸递上一杯咖啡,“这回真不赖我,是咱们的董事会议要开始了,瑞典那边的几位董事都上线了。” “哦,对,知道了,五分钟后开始,叫那个谁去查个人,等会儿我把信息发给你。” 谢临川端起咖啡急匆匆喝了一口,“呸”的一声吐了出去,擦着嘴往会议室去,“谁烤的咖啡豆,换了!” 苏念跟在后头尝了一口,噗的吐了出去,忙不迭的跟着往会议室去,路过秘书处的时候,抽空叮嘱了一句,“小张!让楼下把新来的咖啡师换了,豆子爆早了!一股子土味儿!” “瑰夏的豆子就那么一口袋,别什么人都让碰!” 到了晚上下班董事时候,谢临川刚拿起手机,席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吃个饭?下午没白去,有点有意思的发现。” 谢临川握着手里的文件袋,起身披上外套,“巧了,我这也是,我去接你。” “不用,我就在你楼下,档案室就这点好处,不用打卡。”席唯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谢临川有些意外,果然在楼下看到了席唯。 初秋时候,席唯穿了一件浅灰色大衣,米色打底,看起来精神利落,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说是大学生也不违和。 人事处的几个单身女青年正在席唯身边推销公司的福利制度。 “小帅哥,你考虑一下嘛,我们公司每年给1个月带薪假,还有出国旅游机票哦——” “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呢!” “对啊,小帅哥你有女朋友了嘛?” “考虑大姐姐嘛?” 几个女青年互相推搡着,几乎要贴在席唯身上。 席唯有些局促的坐着,含蓄的说,“谢谢,我已经在上班了,今天来是找人……” 第78章 “找什么人呀?是你哥哥还是姐姐,我帮你去找好不好?” “我们公司也没有你这样帅的啊?难不成还是顶楼那个?那个帅是帅,性格也差太多了吧,哈哈哈哈……” 席唯轻咳一声,指了指她们几个身后满脸冷笑的谢临川,“脾气也还好吧,额,帅还是很帅的。” 几个女青年回过头一看,跟见了瘟神一样,鹌鹑状贴着墙迅速溜了。 谢临川看了看表,“一分钟不到,三位,破纪录了。” 席唯哑然,“下次我戴个口罩好了。” “戴什么口罩,戴这个,别人就知道你有主了。” 谢临川二话不说,口袋里拿出个布契拉提的白金手环,咔哒一下扣在席唯的手腕上。 席唯新奇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镯?听说还挺难订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谢临川的脸有点臭,还有点得意,“上回送的表看你没带,估计是嫌丑,我就喊苏念找了找好看的,订了有一个月了,才送过来。” 说着扬起自己的手腕,上头是一个同款的黑色手镯。 席唯把自己的手腕凑过去,一黑一白两只镯子,果然一看就是一对儿。“情侣款啊……” “这回好看了吧。” “嗯,好看。” “好看就老老实实戴着。” “哦,知道了。” 谢临川摸了摸席唯后脑的头发。 席唯缩了缩脖子,脸有点红,到底没把镯子褪下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吃饭的时候,席唯还是有点懵懵的,谢临川看的好笑,在席唯的脸颊上捏了捏。 “想什么呢你,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席唯下意识的搓了搓脸,“噢,对,差点忘了,要跟你说沈邦成的事情——” 正了正神色,席唯严肃的说,“我觉得沈复不是沈邦成的亲生儿子。郑佳怡反而应当跟沈邦成有很密切的血缘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女儿。” 医院里的病志档案不能带出来,席唯用手机搜索了关键字,放到桌面上给谢临川看。 谢临川低头扫了眼,“亨廷顿氏……舞蹈病?什么玩意,沈家人有遗传病?” 席唯点点头,“沈邦成就有这个病,虽然病志里没有就这个症状确诊,但是他的病症非常典型,我又去翻找了沈家那位的老爷子,也提到了这种症状。” “亨廷顿病是非常严重的退行性基因遗传病,而且是显性遗传,只要携带基因就会百分百发病,所有的发病者会在发病后20年内死亡,而且下一代会比上一代提前发病。沈老爷子58岁去世的,沈邦成49岁早逝,郑佳怡不到26岁就已经发病,但是沈复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 席唯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沈复是那万分之一的遗传幸运儿,但按照沈家这个遗传的情况来看,可能性非常低。” “你看看这个。”谢临川将自己查到的资料放到桌面上,席唯打开看了看,非常意外的看了谢临川一眼。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谢临川颔首,“照片、票据、记录单乱七八糟的检查记录,汇总到一起的结果就是,郑佳怡是沈邦成早年在外地的发妻生的女儿,而沈复是三年后沈邦成回到京城娶的老婆生的孩子,但沈邦成那段时间常年在外,沈家夫人这一胎当年的确有些传闻,说是与她某位初恋情人有所牵扯。” “沈邦成上位后,郑佳怡就被白老太太收养,改了年龄养在沈家。” “不过,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席唯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对沈复来说不是。” “我听说,沈家现在因为六厂的事情,对沈复意见很大,有不少都动了其他的心思。” 谢临川挑起眉,惊异的看着席唯,席唯笑问道,“怎么,以为我报仇的时候也会温声细语?” 谢临川低声笑了起来,“是温声细语,也不耽误刀刀入肉啊。” 第33章 元旦 那天的晚饭吃到很晚,之后不久,谢临川再度出国,池惊鸿也随队去了上海交流。 席唯又成了一个人。 每天两点一线,生活规律得乏善可陈。 元旦那天,席唯收到了一个快递。 医院安保小哥热情的帮席唯把包裹放到推车上,“席医生,包裹还挺沉手的,我帮您送楼上吧。” “不用麻烦了,今天开了车,刚好带回去。” 席唯打开后备箱,顺便打开袋子看了看,恍然,“原来是是米啊,兰阳……应当是我的一个病人送的。” 小哥惊讶的说,“是墨米吧,这个成色可不多见。” “是的,有一位病人前几天指标合格,转院回老家去了。” 席唯将米砖搬进放到后备箱,玩笑道,“病人送的礼物就不转送给你了,不过上次你说的那个不大好买的药,我刚好遇到,给你带了一瓶。” 小哥不大好意思的道了谢,“给您添麻烦了。” . 席唯摆摆手回到副驾驶,刚开出去没多远,就在路口见到了裹着大衣抽烟的裴钰。 “裴先生这是路过?” 裴钰将烟蒂掐熄,扔到垃圾桶,“不是路过,我专程在这等你。” 第79章 他挥手将身体周围的烟雾挥了挥,“估计你也不会方便跟我喝茶吃饭,载我一段?” 席唯扫了一眼垃圾桶吸烟处的一小堆烟蒂,缓缓点头,笑了笑,“好啊,您去哪?” “单位。抱歉,我刚从南边回来,不是故意让你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忆。”裴钰很不懂事的坐在了副驾驶上,两只冻的苍白的手放到暖风上,慢慢地搓着。 “我刚一回来,就听说沈家最近不大太平,几个老辈的非逼着沈复去做dna检测?” “这倒是件好事儿。”席唯专注的看着前方,转弯的时候,手指灵活的带着方向盘转了半个圈,离裴钰的手一掌之瑶。 裴钰的手指动了动,又颓然的收了回去,“是你的手笔吧。” 席唯坦然道,“我提出猜想,谢临川帮我将这个猜想传达出去。你也知道,我在京城没有什么人。” “郑佳怡失踪了。”裴钰没头没脑的说道。 席唯神情不变,“那你应该去问沈复,毕竟,那是他的姐姐,不是我的。” 裴钰双手揣回兜里,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压抑,“收手吧,你们席家已经退出政坛了,这些世家关系盘根错节,你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我在南边……查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端倪,上级已经接到了这些线索,沈家倒台已经是题中之义。” 席唯微微侧过头看了裴钰一眼,叫裴钰几乎有一种被看穿的惊惶。 “裴先生,作为一个调查者,你来找我,叫我停止动作,是因为不想让我触碰红线,还是……基于某些雄性生物对假想对象的控制欲?”席唯说着说着,嗤笑一声,“总不会是正义感爆棚,要来跟我宣读国家机器对于打击对象的优先处置权吧!” 裴钰紧绷的嘴角缓缓下垂,连带着肩膀都垂了下去,他几乎有些狼狈的说,“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真的是一片好意……你,可以当做是上一次的事情里,我对你的歉意。” 席唯却很轻易的相信了这个蹩脚的理由,点点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对刚刚的言辞道歉。” 裴钰摇了摇头,松口气的同时,也把自己刚刚对席唯提的要求忘在了脑后。 裴钰深深地看了席唯一眼,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就那么信任谢临川?据我所知,当年你的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前边我不大顺路了,您走两步吧。” 席唯挑了一个好过马路的路口停了车。 “你……生气了?” 裴钰发现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席唯的弱点,心里头却并没有好过一点,反而更加难受,酸涩的他几乎没办法保持微笑。 席唯摇摇头,“不是的,我是觉得,再过一会儿,你就会陷入某种无用的情绪里,变得愚蠢而不可理喻了。趁着还有克制,适可而止最好,不是么。” 裴钰扶着车门的手指落下,车门悄然关闭,席唯转了个弯,消失在马路尽头。 “克制?早就没有办法克制了,如果当初……” 裴钰苦笑着摇了摇头,再度点燃一根烟,风尘仆仆的过了马路,两个人渐行渐远。 ...... 给谢临川的爸爸打了一通电话,为他们全家送去祝福,又婉拒了共度元旦的邀请,席唯心情不错,径直回了谢临川那套位于云霄路8号的房子。 席唯抱着一小袋墨米,耳朵上夹着电话,边走边听池惊鸿的唠叨。 “师兄,你不知道,这边的人每个人都又自信又骄傲,简直跟我们有次元壁,让我感觉回到了伦敦,他们真的有那个味儿!”池惊鸿在电话那头没好气地抱怨。 席唯走上电梯,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安抚道,“这也好办,你就说自己是海外华侨,属于中外合资产品这一挂的,肯定就好了。” 池惊鸿不大相信,嘟囔道,“你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之前我跟你抱怨日子难过,你都是直接打钱的……” 席唯刚要说话,电梯门打开,谢临川穿着黑色丝绸家居服,在电梯门口摆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造型,含笑伸出两只手。 “宝贝儿……” 席唯将手里的米袋子塞进谢临川手里,拿起手机给席唯转了个账过去,迅速道,“我没信号了,给你转账了,自己找个地儿买点开心吧。” 池惊鸿秒速领了转账,“什么没信号?你上电梯了?要多久啊,我待会儿给你打过来?” 谢临川接过电话,沉声道,“今晚都没信号,你们老外不过元旦么?” 说完“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顺手还开了个免打扰,一手提着米袋子,一手搂住席唯。 “我坐了15个小时的飞机……你就送我袋大米?” 席唯无奈的被谢临川拉进了门里,“要不我送你个全身体检……” 谢临川严肃的点了点头,“好的,我觉得我的肾功能最近严重下异常。他们家在海外的合同基本无了,全让我搅合了。” 席唯“唔”了一声,“别搅了……困……” 谢临川吞了口唾沫,肾功能再度异常兴奋起来,把席唯搂在了怀里亲了亲,含糊道,“打小我看沈复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我搅黄他几个合同,不上台面的东西还敢叫了人堵我,叫我连他一块给收拾了……” 席唯一惊,扭身要去看谢临川,“受伤了没?” 谢临川不乐意了,狠狠一动,“你觉得呢?怀疑你老公的水平,罚你再检查一遍身体!” 第80章 这个元旦的过法没有一点是符合席唯原本的计划的,没有看到烟花,没有睡成懒觉,连那袋子墨米到底没吃上。 ...... 荒唐了半宿,席唯累的连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医院的调令也在元旦后的第一天到了。 这回曹院长没好意思给席唯打电话,把巴副院长支到了前边。 “小席,院方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的监护人在未成年时就变更到了旁系亲属方,而且你的父亲系自杀,也不是外界传说的刑事案件,因此你的政审不存在问题,院方这里希望你能马上回到原本的岗位工作,继续为医疗事业发光发热。” 巴副院长慢条斯理的将席唯身上每一条质疑都拆解清楚,随后又给席唯发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舆论那边已经平息了,医院请了你的校友来做公关团队,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保证你之后可以正常的工作,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说完了医院的安排之后,巴衔远又体贴的问道,“小席,你看,你这边还有什么要求,需要医院给满足的?” 结果同席唯预料的差不多,只要他没有被牵扯精力,这件事后续很快就无力下去,自己就已经消弭了。 给池子里的鱼儿撒了一把鱼食,席唯微微一笑,问道,“要求倒也没有,只是想问问,医院为什么希望我立刻回到岗位?” 这小子贼精,滑不溜手,巴衔远第一时间有了这个想法。 轻咳一声,巴衔远看了看一旁听着外放的曹院长,曹院长无奈的点了点头。 巴衔远笑了一下,“有一位大领导患上了疑难杂症,第一次内科大查房没有确定病由,马上要进行第二次大查房了,领导听说你的医术高超,点名请你来参加查房。” 席唯不为所动,“可是……上一次白柳芳的事情还没说清楚,我也没有做到尽善尽美,还是继续在现在的岗位这边反省吧。” 巴衔远的微笑更加和善了,和煦的道,“哦,你说那件事,都是误会,院方本来就没有想要处分你,你主动扛下病人家属的无理取闹,虽然勇气可嘉,但是也不是可取的行为,是对无理病人的纵容啊,这件事,哪位领导听说之后,已经将沈先生叫过来当面说清楚了,沈先生也表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撤销了对院方所有的控诉了。” 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曹院长,巴衔远的笑容微深,“当时我也在场,听那位领导偶尔提了一嘴,说是年后上头要关停一批经营不善的企业,好像当时沈先生的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席唯拍了拍手上的鱼食,站了起来,“哦?是这样,晚辈荒唐行径,倒连累长辈跟着操心劳力了,我马上去医院,当面跟领导致歉。” 第34章 冷气是不是开得有点大啊 “……所以,你就这么被恢复原职了?” 谢临川听着席唯的复述,有些不可置信。 “那位‘生病’的领导也是你的安排?” 听出了谢临川的言外之意,席唯微微摇头,“不是的,那位长辈真的患病了,危重型系统性红斑狼疮,病情很复杂,但发现得早,治疗预后很理想,至于点我回去为他治疗,是他作为长辈的好意。他是我爸当年的老同事,应当是听说了我的事。” 谢临川面露思忖,“所以这位负责环保的长辈就借着机会把沈复敲打了一通,怪不得,沈复最近上蹿下跳,还偷偷低价出售了一些股份,现金流肯定出了问题。” 席唯表情无辜,“这倒是我借了你的东风了,原本我料想要让他们伤筋动骨,还要费一点功夫的。比如待会儿要见面的两位,原本是我给沈复准备的后手,这下来看,很有可能用不上了。” 谢临川表情不善,“姓裴的不是好东西,明明查到了东西,偏扯了什么时机不合适,把消息捂住了,你可得——” “是是是,我可得离他远点。”席唯义正言辞的保证。 谢临川这才放下了这桩事,转而打开手机看起了资料。 . “左家这个当口来京城,来势汹汹啊。” 席唯颔首,“要说我这位表哥最不缺的东西,大概就是钱了吧。我还在念书,他就已经进投行见习了,这回来,估计他的新生意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司机老陈熟练地将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谢临川瞥了一眼窗外的车河,暗戳戳的将扶手收起,把席唯的头按到了椅背上。 “还得堵一段,你先睡会儿。” 席唯还要挣扎一下,谢临川已经取下席唯的眼镜,在他的头顶拍了拍。 “睡吧。” 席唯身体往下缩了缩,咕哝道,“好吧……” ...... 同一时间,另一辆车子里,沈复合上手中的文件盒,疲惫地闭上眼,手指在眉心揉了揉。 “等会儿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穿着短款礼裙的慕云搓了搓发红的膝盖,乖巧地点点头,“知道的。” 沈复状似亲昵的捏了捏慕云的脸颊,“表现得好,我的事情办妥了,你们家的公司也能过个好年。” “谢谢复哥。”慕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强颜欢笑道,“那个,复哥,过了年我想把我没完成的学业念了,您看行么。” 沈复动作一顿,“你那个生命学的学位是联合办学的吧,怎么突然想出国?” 第81章 慕云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已经停学两年了,再不去,学位就要取消了。” “为什么突然要出国?我是说,突然要离开我?我对你不好么?”沈复突然捏住了慕云的下颚,贴着慕云的鼻尖,阴恻恻地问道。 慕云被吓得眼泪直流,颤抖着说,“没有,复哥对我,很好,对我们家也很好,我不去也行,不去也行……” 沈复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慕云,拿出丝巾擦了擦手指,沈复忽然幽幽地说,“想出国,也不是不可以。” 慕云眼底满是惊喜,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明白,小姑娘家家的,谁会想跟我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呢。” 沈复拍了拍颤抖不已的慕云的发顶,“只要你把待会儿的港商伺候好了,我下个月就送你出国。你不愿意回来也随你。” 慕云哭的更凶了,抽泣着拉住沈复的衣袖哀求道,“复哥,给他们找网红、找模特,随便找什么愿意的姑娘行么,我出钱,求你了,我还没交过男朋友……” 沈复反手给了慕云一个巴掌,“胡说!” 慕云直接吓懵了,摸着脸流着泪看着沈复。 沈复又拿出另一块手绢来,给慕云擦了擦脸,“瞧你把我气的,傻姑娘,我不就是你的男朋友么?虽然我不是直的,但是我的确是个男的吧?” 将慕云的手放到自己掌心里,沈复细心的劝说道,“那两位港商呢,都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来的,你如果把得住,以后慕家指着你平步青云了也不好说,跟我也是跟,跟他们也是跟,对不对?” “如果不是人家喜欢圈子外的淑女,这好事儿轮也轮不到你,你乖乖的,大家都有好处拿,好不好?” 见慕云还在抽泣,沈复轻轻捏住了慕云的手指,“如果不乖,当初的方家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慕云颤抖了一下,低下头缓缓的擦了擦眼泪。 “我知道了,复哥。” 沈复满意的笑了笑,“这才乖嘛。” . 车子在金宝街香港马会会所门口停好,沈复拉着慕云微笑着入内,左家的两兄弟正在会所里的德比酒吧喝酒。 见到沈复二人,左家老四左承嗣眼风都没给一个,自顾自地切了雪茄到一边看球赛,如今的话事人左承懿倒是还算礼遇,欠身让沈复就坐。 “沈总是吧?听说你想见我?” 沈复没想到左承懿这么开门见山,手里头拎着的两瓶罗曼尼康帝只好随手放到了桌边,笑着道,“是,您好,左先生,我是沈复。” 左承懿看了看手表,“无论您想做什么,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等下我还有两位贵客要招待。所以?” 沈复脸色僵了僵,心中暗骂不已,最后只能强忍着怒意开口,“是这样,我想请左先生的投行帮忙做一次融资。” 左承懿来了点兴致,“ipo还是发债啊?” 沈复摇了摇头,“都不是,我想要兼并购,用一家位于江西的子公司并购整个母公司。” “体量?” “80个亿。” 左承懿笑了笑,“可以,佣金3个点。抵押物不得少于融资金额。” 沈复拳头紧握,“左先生,一般的投行佣金都在3000万美金左右……抵押物也并不严格要求覆盖并购额吧。” 左承懿靠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当然,如果您有更好的选择,欢迎。” 沈复还要再说,左承懿已经起身接起了电话,“喂?到哪了?还在堵车,哦哦……” 挂掉电话,左承懿对着远远在门边等候的适应生示意了一下。 “沈先生,您看?” 沈复站了起来,“我需要回去考虑一下,改日再来叨扰左先生。” 左承懿笑了笑,“那沈先生可要尽快了,机会不等人。” 侍应伸手虚引,沈复拿起外套走了出去,临走前在慕云的肩膀上拍了拍。 慕云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左承懿没注意慕云留了下来,招呼了左承嗣一声,“小唯快到了,你去迎一下。” 左承嗣答应一声,戴上了口罩,回过头一看慕云还没走,惊奇的道,“哥,你看刚才那个人,还挺上道,给你送了位小嫂子来呢。” 左承懿这才发现慕云还在,沉吟了一下,对慕云道,“这位小姐……” 慕云一下哭了出来,拼命的摆着手,“别,你别过来……我不是,不是……” 左承懿头大不已,左承嗣幸灾乐祸的“哈”了一声,“还弄了出强抢良家少女,要不你问问四叔喜欢不?” 慕云吓懵了,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跑,左承懿高声喊侍者,“waiter,别叫她乱跑冲撞了人!” 两个牛高马大的侍者立刻抓小鸡一样去抓慕云,慕云尖叫着满屋子乱跑起来。 左承懿揉了揉眉心,“别喊了!这叫什么事情!” ...... 席唯同谢临川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与披衣出来的左承嗣撞了个对脸。 屋子里的慕云叫得凄凄惨惨,仿佛遭遇了惨无人道的悲惨事件,谢临川挑挑眉,看了席唯一眼。 你大哥还好这口? 席唯眼神游移,目光飘向别处。 没听说过啊…… 角落里正被捂嘴的慕云发现来的是席唯,拼命张开嘴巴叫道,“小唯哥哥,救我!” 第82章 席唯:…… 左承懿:…… 左承嗣兴致盎然地打量了一下谢临川,又回头看了看慕云,跟席唯说,“怎么,你们京城的人玩儿得也这么开放?” 谢临川眼含威胁,默默靠近席唯宣示主权。 席唯无奈地解释道,“那位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妹妹,大哥,你这是闹的哪出?” 左承懿仰天长叹,“这就要问她那位未婚夫了,还有你,小妹妹,你能不能不要叫了?我真想怎么你,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是吧?” 侍者放开了慕云,慕云衣衫有些凌乱,坐在沙发上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小唯哥……” 席唯蹙眉,“沈复送你来的?” “嗯,他说我不来就叫我们家像方家那样,我不敢不来……” 慕云抽噎着点头,一边抹眼泪一边把沈复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姑娘被吓到了,早把家人公司给忘到了脑后,等竹筒倒豆子一样都交代完了,才知道后怕,瑟缩着道,“川哥,小唯哥哥,两位老板,你们,能不能别告诉复哥啊……” 左承懿同席唯、谢临川对视了一眼。 三人同时开口,“放心,不会的。” 谢临川眼神扫过左承懿,左承懿报以回视。 “哈哈哈。” “呵呵呵。” 两个人十分客气的笑了笑,实际上谁也没瞧得上谁。 颇有点青头小伙子刚登门,娘家哥哥的横看竖看怎么都不大满意的挑剔气氛。 木头愣子弟弟左承嗣搓了搓手臂,咕哝道,“这冷气是不是开得有点大啊。” 第35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咳,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两位是我表哥,左承懿先生、左承嗣先生,我前几年在香港,都是姨妈一家照拂我……表哥,这位是谢临川,我的……朋友,刚刚的女士是慕云,我们算是发小。” 说到谢临川的时候,席唯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样子。 左承嗣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左承懿瞪了他一眼。 慕云擦了把脸回来,怯生生地坐回沙发上,眼珠子骨碌碌的左右看看,小声开口。 “刚才……复哥,沈复给我发消息了,他问我顺不顺利。” 慕云心里明镜一样,再跟沈复混下去,不是被卖给左家兄弟,也得被卖给张家、王家老总,不如直接当个二五仔,沈复要是倒了,她也算逃出个自由身了。 . 因此小姑娘毫无负担的就把沈复给卖了。 席唯对此毫不意外,沉吟了一下,问左承懿,“表哥,还没来得及问,今天喊我来是干什么?” 左承懿拍了拍脑袋,“哦哦,我都忘了,三件事儿,老幺,把我的那只小皮箱拿过来!” 左承嗣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所以说出门多买张机票给管家是会让你肉疼死么?我是巨星!我进组的时候吃东西都不用自己伸手!” “所以你现在还是个二流,发哥都要挤地铁,没听说哪个巨星吃饭叫人喂的。”左承懿面带微笑的损了弟弟一句,打开雪茄盒子,“may i ? anyone want?” 大家都摇摇头。 谢临川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statosdelux ? 大哥品味绝佳。” 左承懿哈哈一笑,“听说京城的老板不喜欢太重味的雪茄,跟潮流来点清新的。” “有机会请你看我的藏品,那才叫风味醇厚。” “荣幸之至。”谢临川十分配合的说。 “那你可要小心了,老大那些雪茄烟味浓的像要修仙,一口把你送进icu啊!喏,是这只吧?奶奶叫你带这古董来做咩?” 左承嗣将一只箱子放到桌上,假装擦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水。 “做咩,送生日礼啊!小唯要过生日了,你不会忘了吧。”左承懿拇指按在箱子上打开密码锁,小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颜色大小的皮面小册子。 谢临川挑挑眉,“这是……” “应该都是房本。”席唯有些不好意思,“姨奶奶非说我在京城没有个房产太可怜,我说我没什么喜欢的房子,她就说把自己的压箱底拿出来让我自己看,没想到真让大哥把房本带过来我挑。” 席唯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的说,“大哥,我现在有地方住,用不上这个,您就告诉姨奶奶我挑了一处房产就成。” 谢临川面露欣慰之色,“是的,大哥——小唯他现在跟我——” 左承懿一摆手,“你的房子是你的,感情好的时候当然怎么都行,感情不好的时候,吵架了、闹别扭了,难道要叫我们小唯半夜去住天桥?我们左家可不兴泼出去的水那一套。” 接着又对席唯说,“唯崽,听大哥的,这些东西你就收起来,有空的时候挨个走走看看,看好的就收拾收拾,不喜欢的放出去租,大哥同你讲,男人什么时候,都得有自己的小金库,不然日子可难过咯!” 说到这,不由分说的拉过席唯的手指,将他的指纹录入皮箱,盖子一合,整只箱子都放到了席唯面前。 “奶奶说她年纪大了,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的,未来可能记性也不如现在,交代我说,这箱子就当是给你压箱底儿的,你们俩真要能走到最后,再给你们备一份大礼。” 席唯心中温暖,含笑道,“等回去之前,我给你带一点保养的中药包,叫奶奶拿去煲汤喝。” 第83章 左承懿笑了,“那我这趟可值了!” 慕云的嘴巴张成了o型,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怪沈复了。 能随随便便成箱送房子的老板,怎么不算是好的对象呢? 左承懿抽了口雪茄,又道,“刚好你来,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严格来说是一件事,” “我想进军医美行业。” 席唯眨了眨眼,“需要我做什么?” 左承懿笑骂着指了指左承嗣,“你看看小唯,当哥哥的有了想法直接问怎么帮,你倒好,直接问我要会员卡,败家子!” 左承嗣耸了耸肩,“谁不知道咱们家里头小唯最富,我最穷,打份工一半要给经纪人,另一半要交美容院,没办法咯!” 左承懿气的瞪眼,“喊你回家你又不回,每天打扮的像个二五仔一样东搞西搞,不务正业,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席唯忙劝架,“大哥,小嗣刚起步而已,以后混出名堂家里也有光嘛,你刚说要做医美?” 左承懿拍了拍脑袋,“气都要被他气死,对,家里养的那些狗头军师弄了一堆表格回来,说这个东西现在很赚钱,而且投资不算大,对这个败家子以后再京城的人脉也有帮助巴拉巴拉的,奶奶就心软了,非要投资,我心说她来投资还不如我来,少赔一点啦!” 一直安静旁观的谢临川忽然开口道,“单纯做医美的市场比较垂直,京城的阔太太就那么一小堆,不如加码兼做大健康产业,这样不仅仅是阔太,老板们自己,加上他们上下两代全家的钱都可以赚,市场扩大一倍以上,搞头不错。” ...... 席唯惊诧的看着谢临川。 谢临川一本正经的道,“之前做过这方面企划,因为跟公司原本不是一个赛道的,就放弃了,但是大哥不一样,左家本身就是集团,既然是过来占山头,当然占的尽量大最好了。” 左承懿眼睛亮了起来,兴致颇高的拍了拍手,“没错,妹夫不愧是土著,分析的很到位,我之前想的岔了,这么看这桩生意还是可以赚钱的嘛!” 谢临川矜持一笑。 “妹夫是做医药的?”左承懿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问道,“要不要入一股,大家一起做生意一起分蛋糕啊。” 谢临川笑容一滞,又用自己当老总多年的功力强行把嘴角拉了上去,“好啊,大哥。医美这方面我刚好认识一些海外的优质供应商,到时候给订购最新的产品过来。” 席唯看着谢临川肉疼的表情,忍着笑,在小箱子里翻了翻,拈出来一张产权证,打开放到桌子上,“他出器械和原料,那我就出个地皮吧,这块地够大,周围环境也好,办个手续重新规划一下,一年就差不多可以营业了。” 左承懿看左承嗣,左承嗣双手举高,“我给你免费代言行了吧!大家出钱出力给你做生意,随随便便省小九八开,左家有你真是福气。” 左承懿又笑眯眯地去看慕云,慕云想了想,试探道,“我把圈子里的贵妇带过去办卡?” 左承懿拍手大笑,“人多力量大,看,人脉、地皮都解决了,妹夫还可以帮衬看看手续什么的,这桩生意不就成了!回头我叫律师弄个合同过来,大家明年一块分蛋糕!” 左承嗣举手,“那个姓沈的呢?他的并购案子你接不接?听说小唯跟他不大对付的样子。” 左承嗣含笑问席唯,“小唯说呢?用不用大哥绊他一跤。” 席唯推了推眼镜,表情恬淡,“接啊,生意上门当然要接了,也不用绊,按程序办事就好。” 左承嗣哈哈的笑了起来,“还是小唯懂我,旁边那个要不是看着生的,真不知道是不是抱错!” 左承嗣黑着脸,“当我愿意?看到爷爷和爸爸的地中海我都害怕的好嘛!” 席唯非常同情的说,“谢顶是显性基因,小嗣真的要快点努力了,要不然还没当成天皇就没头发了。” 谢临川没忍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谢临川得到了左承懿的认可,席唯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左承懿空手套白狼把项目定了下来除了下意识的摩挲头顶的左承嗣,气氛非常的欢乐。 第36章 签约 半个月之后,经过密集而详细的评定,沈复用沈家半壁的积累做抵押,从左承懿的投行得到了80亿的并购金。 合同签订的仪式十分隆重,但介于官方的政策还没有正式出台,因此没有公开举行,谢临川和席唯作为客人,在客房的监控屏幕上旁观了这次签约。 “合同签订之后,表哥的投行就会将款项转账到沈复的账户里么。” 席唯对风投并不了解,谢临川大概的为他解释道,“当然不会,这笔钱并非一次性到账的,合同签订后,左承懿支付了8个亿,等到沈复说的政策出台之后才会打第二次款,收购开始后第三次打款,收购完成后最后一次打款。” 席唯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期间哪个流程不顺利……” 谢临川颔首,“这期间如果有任何一次的流程不顺利,款项就不会到位,沈复也会失去他们家三代人一半的积累。” “钱来钱去如流水啊……眼中只有权势,因为权势爬到塔尖,也必然因为权势跌倒塔底。真不知道,将来他失去这一切所依仗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席唯看着屏幕上春风得意的沈复,表情莫测,似乎是讥诮,又似乎有些悲凉。 第84章 “大概会生不如死吧。”谢临川语气凉薄,“我很期待将来的结局。那些抵押物的清单我看过了,说是一半,其实已经要了沈家的大半条命,因为沈家偏好固定资产投资,股票债券等等并没有占据很大的比例,所以这些抵押物里,土地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席唯接道,“如果并购不顺利,那么沈家的抵押物全部会易主,从顶端的下棋者沦落成富家翁,以沈家平时的作风,那些钱财如同携宝夜行,一下就能要了沈家的命。” 谢临川一针见血的评价道,“沈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并且他已经输疯了。” “他甚至都没有进行过背景调查,连左承懿是你的表哥都不知道。” 席唯略带自嘲,“谁会相信,一个幼年失祜,狼狈远窜的丧家之犬,其实有一门好亲戚呢。” 谢临川将席唯的手指包在手中,冷冷的盯着屏幕,“这里的人可不认什么亲情,他们认为,走了就是败了,就是无法可想了,就像沈复,他但凡还有一根手指有力气反抗,就不会甘心离开京城这块地方。” 语气一转,谢临川得意的自夸,“但我不一样,我的眼里只有小唯,其他的钱财权势都是养活媳妇的工具,比小唯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 席唯微微翘起脚,拍了拍谢临川的头顶,“好了好了,我知道,乖乖看监控哈——” 谢临川仰起头看着席唯白净微凉的掌心,鬼使神差的迅速张嘴舔了一口。 席唯被电击了一样迅速的收回了手,警惕的盯着谢临川,“做什么?” 谢临川无辜的摇了摇头,“什么也不做,就是突然想试试……” 席唯的脸微微一红,扭过头,“没正经。” 谢临川咧嘴一笑,拉住了席唯的手,顿了顿,席唯轻轻回握。 ...... 席唯同谢临川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非常忙碌,与左承懿签完了三方的框架协议后,剩下的工作交给各自公司的律师团队,谢临川就非常急切的将席唯拉回了家。 晚上是慕云的私宴,宴会之后,她就会被安排出国了。 为了慕云的安全着想,在席唯的建议下,左承懿捏着鼻子带着慕云到外头参加了几次宴会。 算是承认了慕云的存在。 所以这次的宴会慕云非常风光,来的客人的档次也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到了夜色降临,华灯闪烁的时候,谢临川同席唯到了一处位于京郊的私人会所,据说是马会的某位会员开的,主打一个吃喝玩乐敞开折腾。 左承懿出面给慕云借了过来。 与其他衣香鬓影的客人不同,席唯二人的穿着非常随意。 抵达宴会的时候,席唯穿着一条高领毛衣配休闲裤,从头到脚捂的严严实实,反而谢临川暗戳戳的穿了一件领口开到锁骨下方的衬衫,肆意张扬。 一小块可疑的红印在锁骨边上若隐若现,引人怀疑。 看着帮着慕云忙里忙外招呼客人的沈复,谢临川在席唯的耳边低声道,“为了让左承懿捏着鼻子认了慕云,沈复更是主动放话,说自己一直把慕云当做妹妹,现在小妹妹有了好归宿,他也祝福,一下就坐实了慕云大佬身边的新欢的身份。” 席唯摸了摸痒痒的耳朵,佩服不已的说,“抛开个人感情,沈复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真的还挺适合做大家长的。” “难道我不适合做家长?为了家庭的和睦,下午的协议都快把我的家底卖给大舅哥了!” 谢临川十分不服气的继续跟席唯咬耳朵。 席唯躲了一下,“你好好说话……好好好,你也适合做大家长,如果再严肃点的话。” 慕云见到席唯,热情万分的迎了上来,“小唯哥!川哥好!” 谢临川磨了磨牙,不情不愿的放过了席唯的耳朵。 席唯瞬间觉得慕云十分可爱,开怀的打了招呼,“小云,今天看起来很开心,人都像在发着光一样呢。” 慕云笑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小虎牙都露了出来,“谢谢小唯哥,我也觉得现在好像在飞一样,有种做梦的感觉。” “在会馆住的习惯吗?要不要我找一处房子给你?”席唯善解人意的问。 慕云摇摇头,眼神狡黠,“当然要习惯,要不然怎么说服他们同意我出国呢!” “左先生说帮我找了世卫组织的实习工作,过去读两年书还可以兼着实习,毕了业之后还可以安排我去香港!” “小唯哥,你不知道我现在睡得有多香多踏实,一觉到天亮!” 席唯欣慰不已,“那就好,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两个去观礼。” 慕云开心的抱了抱席唯,“那说好了,你不来我就不毕业了!” 谢临川眼神危险了起来,将慕云从席唯身上拎下来,“多大的姑娘了,庄重点,去招呼客人,好好维持,以后都是你的人脉。” 慕云吐了吐舌头,“好的川哥,那我过去啦!” 席唯轻轻拍了拍胸口,“还好有你救我,小姑娘的头发香喷喷的,在脖子那里戳来戳去,弄得我一直想抓痒!差点失礼了。” 谢临川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轻咳一声道,“下次出门我还得盯着你,不然你吃了亏也不好意思开口。开心也不说,难受也不说,不问你你就一直闷在心里头,你这个小身板装得下那么多的想法么。” 第85章 席唯默了默,“什么话都说,那不就成了你养的那几只鸟了?整体没心没肺,开心万岁的。” 谢临川想象着席唯背上两只白色的翅膀,披着羽毛编织的长袍,侧着身子看他的样子,喉咙一紧。“像鸟有什么不好,下次试试这种风格。” 席唯嗔了谢临川一眼。 “正常一点,脑子里又想什么奇奇怪怪的呢。” 谢临川的思路一打开,身体就有点尴尬的绷紧了,他揽住席唯的肩膀,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情话,“要不,咱们晚上就试试?” 席唯的脸热了起来,拍开谢临川的巴掌,“我去拿杯水。” 谢临川热情的道,“我去,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马上回来。” 说着将席唯按在了沙发上,大步流星的去了大厅另一端的吧台。 . 双人沙发的另一端一沉,面带笑容的沈复坐了下来。 席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扭了回去。 “小唯,这是恼羞成怒,输不起了?” 席唯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不是,我是怕看多了恶心。” 沈复摇头失笑,“小孩子说气话,离开了爸爸的庇护,这些年积攒了不少怨气吧。” 席唯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至少我还活着,并且将长长久久的活过40岁,50岁,活到终老,不是么。” 沈复的脸上怒容一闪而过,忽然笑了笑,“你没听说么,沈家的几个老东西,都在说我不是沈家的骨血,所以你说的那种活法,我也会有。” 席唯轻轻的“呵”了一声,“我看过你爸爸沈邦国的病志,你们父子俩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席唯忽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沈复一眼,“你拒绝做dna,不是怕别人发现你不是沈家人,而是怕他们知道,你已经发病了。” 沈复表情扭曲了一下,故作轻松的摊了摊手,“哦?可是我已经过了30岁了,外头人造谣的那种病,似乎30岁早就要发病了吧。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没病。” 席唯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带着怜悯,“所以你除了亨廷顿病之外,还有严重的镇静剂成瘾。” 沈复的手抖了一下,酒水弄湿了浅色的长裤。 他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含糊着说了句,“我去个洗手间……咱们改天再聊……” 说着推开沙发前的桌子,踉跄着离开了。 “沈复来找你了?说了什么浑话。”谢临川端着一个餐盘过来,上面放着席唯爱吃的几样甜点,身后的侍者为两人开了水倒在杯子里。 席唯摇了摇头,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享受的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受了点刺激,提前发病了而已。” 第37章 但愿你的遗愿顺利完成 因为席唯不肯说自己跟沈复说了什么,谢临川臭了十分钟的脸。 十分钟后,臭脸谢临川冷冰冰的开口:“给你拿的乳酪蛋糕,一块吃点。” “啊?我已经吃完了……你还没吃呢吧,我帮你拿点?” 已经默默地享受了一餐的席唯茫然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点奶酪的痕迹,看的谢临川喉咙一紧。 “这不是还剩了一口。” 谢临川跟席唯在一块是身体支配脑子的性格,还没等回过神来,已经俯身过去,席唯想躲,谢临川语带诱哄,“别动。” 席唯怔了一下的功夫,谢临川已经将席唯嘴角的奶酪亲到了嘴里,半晌嫌弃的说,“太甜了。” “这么多人呢。”席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嘴唇,“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没有你好吃。” 谢临川中肯的评价道。 席唯在外头脸皮薄,闻言扭过头去装没听到。 谢临川探过头看了看,“哦,小唯害羞了。”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没正经啊。” 席唯似嗔非嗔的瞥了谢临川一眼,把谢临川看的心神一荡,握住了席唯的手,“这叫秀色可餐。” 席唯“嘁”了一声,别过头去咕哝,“见色起意吧。” “反正我就觉得你好看,怎么也看不够。”谢临川越发觉得有意思,趁着席唯害羞的功夫,攥着席唯的小手翻来覆去的揉捏。 “别捏了,都看着呢……” “那要不,咱们回家捏?回家没人看着。” “嗯。” 席唯起来,见谢临川不动如山,只朝他抬起一只手。 席唯的脸颊越发露出粉色,带着嗔怒和无奈,主动牵起了谢临川,拽了一下,没动,负气松开了自己要走。 “你走不走。” “走走走。”谢临川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拉住席唯的手指,“听小唯的,咱回家揉去。” 谢临川说到做到,只揉不做,席唯的手指被他玩出花来,偏偏就是不往下进行。 席唯的手指很嫩,谢临川的手比席唯的要粗糙一点,在他手心摩挲着,带着一点瘙痒感,暧昧又不是那么欲,不上不下的,叫席唯悬着难受。 ...... 席唯忍了一路,推也推不开,眼里头水光潋滟的,回到家就一口咬住了谢临川的胸|口。 谢临川抽了一口冷气,“祖宗,还挺记仇!” 席唯磨着牙刮擦谢临川的敏感,叫谢临川胸|口皮肤泛起一片细密的颗粒,“不知道是谁比较记仇,沈复那么个人有什么打听的,说出来再把你膈应一遍嘛?” 第86章 “就不能是说点悄悄话?”谢临川主动抱起席唯,在他长长的脖子上留下自己灼热的呼吸,“所以你把沈复他们家那个遗传病的事儿抛了出去,叫沈复自己自乱阵脚?他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让他上我这个当……你没读过那本书么,从……敌人内部的瓦解,要比外部的瓦解来的迅速地多!” 席唯仰着头,眼睛看着头顶的灯,用力的抓着谢临川的衬衫,发出濒临崩溃的喘|息。 “还搞上战术了,不过我得纠正你,不光是敌人,自己人,也可以从内部瓦解掉,像这样……” 谢临川用力一挺|腰。 “呜——”席唯闷哼了一声,顿时软的一塌糊涂,迅速的被某个实力大增的男青年从内部攻克掉了。 ...... 与霄云路8号的快乐无边对应的,北河沿大街77号里,气氛一片凝重。 沈复的发丝凌乱,虚弱的坐在沙发上,身上的白衬衫空空荡荡,上面隐约可见血迹,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他的手臂上,一支大剂量镇静剂正在缓缓注入血管。 “好了,继续这样下去,相信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或许可以陪我一道死也说不定。” 在众人眼中消失已久的郑佳怡冷笑了一下,为沈复拔掉针管,提起药箱转身就走,脚腕上的电子脚镣一点一点的闪烁着红光,表明了她此时的状态。 见到郑佳怡脚腕上的脚镣,沙发的另一边,神情不安的方远面色惨白。 沈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沙哑道,“等我把想带着陪我一起下地狱的人都弄死了,你一定能在下面等到我的,姐姐。” “但愿你的遗愿顺利完成。” 郑佳怡不为所动,门一甩,发出了“砰”的一声。 . 沈复笑了笑,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过量的镇静剂让沈复陷入似睡非睡的情况,两种对于身体伤害巨大的力量将他所有的力气都压榨一空之后,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沈复的脸上已经毫无人色,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方远颤抖着递过一杯水,“复哥,你好点了吗?” 沈复就着方远的手喝了一大口水,仰着头,在沙发上靠了很久,张开口,缥缈的说,“他看穿我了……阿远,席唯他看穿我了,我没有时间了。” “我总感觉那个人邪的很,我只不过刺了他一句,就倒霉到这样了,要不,咱们别跟他过不去了吧,复哥,关起门管自己也没什么。”方远双手握着咖啡杯,盯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 沈复的眼里满是讥讽,“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几家人,席唯现在的地位不啻于谢临川,你想关起门过日子,席唯只想让咱们全都给他爸陪葬。” “现在他只是夺走了你的一半家产,等他真的站稳了,再伸手,咱们还给不给?” 方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怨毒。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京圈排的上中游的小顽主,混成了三线城市狗屁不是的丧家犬,看到自己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厌烦。 “复哥……你说得对。”方远猛地晃了晃杯子,抬起头道,“只要……不犯法,我愿意用所有力量,送席唯上路。” . 不犯法。 沈复空虚的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明哲保身,不怪方家混的都快没了。 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是平时,方远连坐在沙发上的资格都没有。 但现在沈家风雨飘摇,他能动用的,舍得拿去下本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罢了,对付一下吧。 沈复心中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他缓缓的搓了搓麻木的脸颊,对方远安抚的笑了笑,“阿远,我们当然不能犯法了。” “而且,我已经知道他自己犯的错误,只要我们把那件事情挑出来,放到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席唯自然就要下桌,滚回南方去了。” “私自泄露患者病志,只要你能坐实这一点,席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医生,没有了名声,还有谁会看着他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罩着他?这件事情并不难,指纹、监控、调阅记录,什么都好,我只要一告,他必定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方远有些担忧的说,“可是我听说,川哥……谢家,对席唯态度很暧昧,他们会不会伸手?” “蠢啊!谢家的人都没有心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医生做这种事。” 沈复恶狠狠的抢白,看方远被吓住,又泄气的坐了回去,“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做的干净一点,谢家自诩清流,又怎么会伸手呢,他们那么珍惜自己的羽毛,对不对?” 沈复艰难的弯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来,轻轻放到桌子上,冒着冷汗说,“阿远,机会不等人,这句话送你也送我。你将这件事办好,我保证,三年内,方家可以靠着这东西重新回到京城。” 方远意态踌躇。半晌道,“复哥,我其实不想再回京城了,我、我想出国。” 沈复的神情一顿,脸皮扯开,像是笑了一下,“那,也很好,随你,我在加拿大还有一点产业,还有一个庄园,到时候你过去做个主管,娶个洋媳妇,没事儿再换几个洋妞玩玩,没有再舒服的。不过,前提是,席唯滚蛋。” 第87章 方远心动不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抹了抹嘴吧站了起来,“复哥放心吧,最迟三天,我一定有消息。” 沈复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张卡,“事成之后,这张卡够你在加拿大舒服十年了。” “好的复哥,等风头过去了,咱们东山再起了,我再回来跟复哥干。”方远不客气的揣起了卡片,大步的走出了沈复的家。 “东山再起……我什么时候日薄西山了么……可笑。”沈复安静了一会儿,自己勉强撑着身子,拿过那瓶酒,大口灌了起来。 ...... 挑空的楼梯上方,郑佳怡面无表情的看着,直到沈复彻底将自己醉倒。 她安静的下了楼,捏着鼻子将沈复的手提起,挨个在脚踝上试验着,几分钟之后,脚镣被塞进楼上房间的柜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郑佳怡借着夜色从北河沿大街77号迅速离开。 她没有开车,挑了小路,一个小时后,才在几条街外打了辆车,一路往东城区去了。 第38章 可怕的可能性 第二天一早,席唯刚刚来到医院,就见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靠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 席唯眉头一簇,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女人已经抬起了头,凌乱的发丝中间,是一双焦脆紧张、绷到极点的眼睛。 竟然是郑佳怡。 叫席唯惊讶的是,郑佳怡盯着席唯看了半天,才试探着开口,“你……是席医生么?” 之前席唯跟郑佳怡是见过面的,见到郑佳怡不确认的表情,席唯心中有了点想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是。我给你做过手术,”说着示意了一下,“这几根脚趾还好么?” 郑佳怡猛地松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又抬起头,“不太好,您能给我重新开些药么,上次我带的药已经吃完了。” 席唯站在那里,过了几秒钟,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回过头道,“进来说吧。” 郑佳怡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慌,在门前犹豫了半天,依旧没有迈步。 席唯想了想,打开了两扇窗户,又将灯都打开,“这样可以么?” 郑佳怡感激的点了点头,溜着墙边儿进了,“谢谢您。我……从前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留下了病根,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用道谢。”席唯打开电脑,用自己的卡刷了信息,找到上次给郑佳怡开的药,重新开了一点。 “拿这张单子去取药就可以了,药费我来付。” 席唯将一张手写的单子交给郑佳怡,顿了顿,又给郑佳怡倒了杯水,“你可以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等下要出去查房,这里会很安静。” 郑佳怡抓着那张单子,眼神里有挣扎、有犹豫,很久之后才低声道了声谢。 “您还是将办公室锁好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别丢了东西。我这就走。” 说着,抓起单子急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席唯把查房的材料整理好,在护士站看了一眼最近的病人配液情况。 林霜刚好在,瞧见席唯,拘谨的打了个招呼。 “席医生,刚刚有人找你。” “我知道,已经见到了。”席唯和煦的说。 林霜欲言又止,最后匆匆走了。 ...... 两个小护士顿时叽叽喳喳的告状,“席医生,那个病人真的好没礼貌啊,上次过来我们还带着她去看她奶奶,结果现在见到了,就跟不认识一样!” “是啊,她还指着照片问我们哪个是席医生,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能是之前身体没好利索,不大注意外界吧。” 席唯盯着郑佳怡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阵儿,回到办公室拿起了电话。 “谢临川,我刚刚见到了郑佳怡。” 电话里谢临川的声音带着冷意,“她现在还在么?不要与她近距离接触,上回我打听了警队那边,杜老太太的事没压住,她的通缉还挂在内网上。警队那边评估,她的危险性很高。” “走了。”席唯夹着电话,慢悠悠的给自己磨了杯咖啡,“我总感觉郑佳怡有点奇怪,也许杜老太太的死她并非全然出自恶意。” 谢临川皱了皱眉,“沈家的人都很奇怪,她是哪里特别怪么。” “怎么说呢,我感觉郑佳怡似乎有点脸盲,而且似乎也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类的疾病,她很恐惧幽闭的空间。”席唯按了几下鼠标,“我上数据库里搜了一下,没找到她的就诊记录,我怀疑她以前根本就没治疗过,一直硬挺着。” 谢临川按动了桌上的电话机,“那行,我叫苏念查一下,郑佳怡之前的资料里也没有就诊记录,但她曾经伤过人,后来不了了之了,我叫苏念顺着这条线再深入查查。” 席唯点点头,“还有,她似乎还提醒我,要锁好门,难不成是沈复又有什么招儿来对付我了。” “他们敢来就把他们的手都剁掉。”谢临川神色不善,“姓裴的那边没声儿了,待会儿我去找他爸老裴问问。调查点案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席唯不小心笑了出来,“裴叔叔家怎么你了,我看你恨的牙痒痒了。” “谁家祖孙三代被他们祖孙三代盯一辈子都要烦他,我这就算有素质了。”谢临川松了松领带,“不过该说不说,裴家人做人不行,品行还是过得去的。” 第88章 “我去问问,应该能侧面看出来上头对沈家什么态度。”谢临川揉着眉心,“上次你表哥的投行给沈家的融资到位了,沈复火速都投了出去,看起来沈家又风平浪静了,外头对沈家的态度也暧昧了起来,一次性按不死他们,估计得多按几次。” 席唯一点儿不介意,“那就多按几次。” ...... 夜晚,席唯比平时晚一点回了家。 谢临川正在张罗晚饭,简简单单的两荤两素,都是京城城数得上号的大师的作品。 “堵车了?” 谢临川随意问道。 席唯摇摇头,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子上,“下午的时候收到的快递,我本来以为是到付的那种商品……你看看吧。” 谢临川动作顿了顿,给席唯倒了杯苏打水,自己洗了手拿起了文件袋,坐在了沙发上。 袋子第一页一露出来,谢临川的手就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这是……席叔叔的……卷宗?” 席唯靠在墙壁上,端着苏打水的手指有些苍白,“是。” “包裹的封面还在么。”谢临川将卷宗合拢,第一时间查看了文件袋的外围。 席唯摇摇头,“我查过了,查不到。卷宗也是最普通的封皮,纸张是最普通的纸张,满大街都是,无从查起。只能说一定是在这个系统里头的人,而且地位很高,但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把卷宗寄给我。”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的办法,都没有接触到这份卷宗,听说已经封存在最高检那边了。” 席唯的话没有说完,但谢临川也明白席唯的意思。 能接触到这东西的人,还有能力把东西带出来,手腕通天了。 “现在只能初步认定,看起来不像是恶意。” 席唯神情莫测,悲悯中带着一丝复杂,从谢临川手中抽出卷宗,打开,掠过那一长串的文字,翻到后面的证据部分,从中抽出一张十分模糊的照片。 “这个人,就是当时被保护起来的那个当事人,虽然眼睛打了码,但是,但是……” 谢临川起身找到郑佳怡的调查资料,翻到她小时候的照片,放到那张照片旁边。 “但是和郑佳怡一模一样。” . 席唯悲哀的看着那张照片,“我查到的所有线索都告诉我沈家当年参与了进去,没想到他们竟然参与的如此之深,竟然放弃了一个亲生的孩子……” 谢临川表情深沉,“一个亲生女儿被舍了,换回的东西一定要比家族传承的意义还要重要,换言之,沈邦成一定把他的目标看得比孩子还要重。” 席唯闭上眼睛,“瓜分席家。” 谢临川拧着眉毛,“当时的条件,没人知道郑佳怡是他的孩子,这个证人足够可靠,也足够可控,但是我无法理解的是,按照法医调查的资料来说,郑佳怡是真的被侵犯了,所以她的证词和证据才能够锁死席叔叔……” “郑佳怡有严重的脸盲症。”席唯突然道。 然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所以她才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才会不断发生自毁行为,并且始终被沈家牢牢地看守着,一手将她带大的杜老太太,或许并不是她最敬爱的人,而是她最怨恨的人……” 第39章 勾引 深夜。 和协医院停车场,几辆不起眼的尼桑停在医院办公楼旁边。 随着震动响起,早早躲在车里睡觉的几个青皮瞬间睁开了眼睛,警觉地打开了车门。 其中一个领头的戴上耳机,方远的声音怨毒的传了过来。 “地图都发给你们了,东西就在档案室里,除了监控、纸质记录和指纹,其他一概不能动,不要节外生枝,把摄像头打开,我要随时看到你们在做什么。” 领头的敲了两下耳机作为回应,几个青皮都戴上了黑色的口罩,嘴巴里含了枣核,顺着墙壁的阴影迅速的从一扇提前开好的窗户钻进了大楼。 .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早早被酒色熬空的方远昏昏欲睡,又不住的强打精神。 几个人静悄悄的卸开了档案室的铁栏杆,从小小的气窗钻进档案室,成排的档案柜子顿时出现在视频中。 “视频采集到了。” “我们也被录了进去,回去需要处理一下。” “纸质记录拍照留存了。” “等等,他电脑还开着……” “不要节外生枝!” 领头的男人呵斥了一声。 方远恶狠狠的对着电话说,“等一下,看看电脑里有没有东西!” 领头的男人不情愿的戴上手套,打开了电脑,翻了几下道,“好像有一个文档,写着什么论文……” “把那个也拷贝掉,拿回来我看!” 嶶薄澫丅缯約哴。 “方少爷,当时讲好了……” “讲你妈!当时不是我收留你们,你们还有气跟我讲,快点拷贝!” 领头的不吭气了,摸出一枚u盘,开始复制,半晌道,“复制好了。” “好!姓席的我看你这回怎么死!” 方远兴奋的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扇在了身后醉倒的女人屁股上,在女人埋怨的咕哝声中,关掉电话扑了上去。 ...... 清晨,尼桑车混在越来越多的车流中开出了医院停车场。 第89章 两个小时后,这些资料都被摆在了方远的桌案上。 领头男人自己等在桌前,顿了顿,他提示道,“方少爷,沈先生那边说,只要把席唯负责过的病志泄露出去几份,就够他死的,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节外生枝了?” 方远申请不愉,“你懂什么?那几份病志够干什么的,他是个医生,医生是最爱惜羽毛的,丢失工作文件还可以用写检查搪塞,但是论文造假他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领头的自己没读过大学,当下不敢多说,垂下了头。 方远关掉文档,随手拿出一张银行卡扔了过去,“这里头是十万,去外地避避风头,半年后再回来。” 男人不免有些难堪,“方少爷,不用给我钱,我现在自己也有几家场子看,我帮你就是因为当年方老先生的一饭之恩,您放心,就算是咬出了我,我也不会出卖你的。” 方远暗骂一声装比,干脆的收起了卡,更让男人轻视几分。 方远自己也马上要跑路,能省一分是一分,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就把男人打发了。 . 另一边,在方远的人走后不久,另一伙神秘人再次进入档案室,撬开最里面的那一间,将原本放到外面的电脑挪进里面,把里面的电脑挪到外面,并且删掉了挪进去的电脑上面的论文记录,重新更换了一张硬盘后,那些人大摇大摆的在医院的人来之前离开了。 订好机票之后,方远打了个电话,将论文发了出去。“喂?我这有篇论文,你是不是有个小女朋友是学医的?让她帮忙发在国外的平台上,随便哪个平台,越快越好。” 方远那个哥们也靠谱,火速把女朋友拎了起来,很快就把论文给发了出去。 当天上午,替换席唯的档案管理员才发现档案室失窃,和协医院的安保水平一下子就提到了最高。 裴钰再一次来到了和协医院,将席唯等一众相关人士全部带走配合调查。 但方远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还以为事情进展的一切顺利。 得到了自家哥们的准确的回应之后,方远又在机场给沈复打了个电话,“复哥,材料都让人给你送过去了,另外还发现了一份论文,我叫人把那篇论文以佚名的方式发表在了arxiv上。只要他敢发,他就一个学术抄袭跑不了,他要是不发,咱也可以抢注,到时候里外都划算!” 划算个屁!谁他娘的偷东西还带打砸的,现在这些材料成了烫手山芋,他拿去发跟自首了没分别! 沈复的一句蠢货在口中沉吟良久,到底没骂出来,他忍着呕意夸道,“阿远这次神来一笔,他席唯是不下去也得下去了!那份材料我收到了,这就安排人散出去,你先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方远兴奋的答应一声,“好,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之后,方远刚要往机场外头跑,冷不防自己家老子来了个电话,他不敢不接,只得不情愿的点了接通。 “你又跟沈家搅合在一起了?”方希平的声音十分平静,带着肯定说。 方远楞了一下,“您怎么知道的,我这还没来的及说呢……” “什么也别说了,马上去机场,买最近的航班走,谁喊你,包括我,你也别回来。”方希平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方远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他在原地懵了半天,心中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萦绕在心头。 方远胆小怯懦,最后在机场犹豫了半天,行李一推,还是回了候机大厅,两个小时之后,几个便衣抵达机场的时候,方远的飞机已经飞出去很久,快在釜山落地了。 . 询问室里,裴钰与席唯面对面的坐着,手里头翻着一沓文件。 裴钰:“9日上午,你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 席唯:“空包裹。什么也没有。” 裴钰:“被盗的档案室里有一台电脑,你是否使用过?” 席唯:“没有。” 裴钰:“那我们从电脑上查到的这篇论文你怎么解释?” 席唯笑了笑,“这是别人的东西。” “确切地说,在今天之前是我的,但现在他被别人发表了。” “发表在arxiv上,如果你们动作快一点,还可以根据ip找到发表人。” 裴钰向审讯室的大玻璃示意,单向玻璃后的人迅速开始从这条线索跟进。 裴钰继续问道,“这个平台是国外一家免费的数据库,里面充斥着大量不知所谓的垃圾文章,通常都被一些论文作者作为论文预发表的平台来使用,除非进行精确搜索,否则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平台上每天多了什么文章。你是怎么知道他被别人发表了?” 席唯有些无奈,“因为我每天都会进行精确搜索,以免发生有人重复研究进而产生知识产权的冲突。搞研究的,每天打开arxiv看看是习惯。” 裴钰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将被破坏的档案室照片给席唯看了看,“你之前工作的地方,熟悉么?” 席唯摇了摇头,“不大熟悉,这扇门背后的东西是我的权限不能查看的地方。” “不排除出于研究的角度,你很想看看里面的东西的情况?”裴钰追问。 席唯看了看裴钰,摇了摇头,“我想看的东西这里头没有。不过不排除别人很想看看,最近听说要出新政策了,大家都很急切,不是么?” 第90章 裴钰不置可否的样子。 “你的问题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提供的线索?” 席唯想了想,“如果对方是冲着这里头的资料来,也许不只是涉及到我,这间档案室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泄露,线索我没有,我的建议是尽快找到发论文的人。”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短时间内不要离开京城,随叫随到,案件相关内容,禁止泄露。”裴钰点了点头,摆摆手,询问室的门打开,现任档案管理员被带了过来。 席唯抻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铁门在背后轰然关闭,谢临川手臂上搭着外套,在走廊的尽头朝他示意。 ......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这座建筑,一直到回了家,席唯沉默着将自己所有的衣物饰品都脱掉扔到垃圾袋里扔了出去,这才开始说话。 “有人帮了我,手笔够大的。”席唯换上一身松软的家居服,窝在沙发里喝果茶。 谢临川帮席唯擦着头发,“我也感觉到了。这里头的水很深。铅板大门最起码有十五公分厚,沈家那几个三脚猫不弄出动静来根本不可能打开,除非有专业人士。” “看来他们家得罪的人不少。”席唯躺在沙发上,冰凉的脚自然的被谢临川握在手里暖着。 一条毛毯被谢临川盖在席唯身上,“要不咱们去南边过年?北方还是冷了点。” 席唯摇了摇头,“表哥那个康养项目还没完工,怎么样也得等到封顶,他人不在,项目几乎就算是我们两个的了。” “节骨眼上,不能出错。” 谢临川摩挲着席唯的脚背,“两位舅子对你还算可以,肯为了你调整家里生意布局。” 席唯眯着眼咀嚼着果茶里酸甜的果肉,“这也算是收复失地了,我妈妈当年在这里经营的还不错,左家舍不得这块宝地的。” “不过他们小的时候都很照顾我是真的,打架的时候都不肯让我伸手,我只管给他们消毒缝针。” 谢临川笑了笑,“看来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手。” 席唯举起手臂,握了握拳,“这样的身材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看起来就很不能打的样子。瘦也算了,还白,晒也晒不黑,多少有点女气了。” “女气?昨晚上你给我那一拳还青着呢!”谢临川撩起衣服,纹路清晰的八块腹肌上清晰的能看到一个拳头印记。 席唯笑的温柔,“那种叫做自卫,人在应激的情况下下手是会狠一点点的。” 说着在谢临川的腹肌上揉了揉,吹了吹,仰头问道,“还疼吗?” 谢临川按住席唯的手一路往下,“这里疼。” 席唯掉头就要跑,被谢临川一把捞了回来。“勾引完了就想跑?恩?” 席唯呜|咽了一声,“我闲着没事勾引你干嘛呀……你松开我,我这还疼着呢!” 谢临川冷笑着从茶几下边摸出一个全新的润 |滑|剂,“放心,我买了新产品,公司自主研制的,包你要了还想要!” 冰凉的润滑剂落在滚烫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的瑟缩和刺激,谢临川食髓知味的吻着席唯的后颈,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新学的十八般武艺迫不及待的展示给席唯体验。 ...... 两个小时之后,席唯的头发再次湿透,连眼角都带着水汽,终于被谢临川短暂的放过。谢临川的胸|口后背手臂上,也再度添加了席唯的牙印和指甲印,可见刚刚战场的激烈。 第40章 太脏了,各位洗洗吧 三天后,医院召开了保密意识专项培训大会。 会上通报了某位医生被吊销资格证,追究刑事责任的处理结果,京城医疗界先是哗然,继而接二连三的开始了整顿。 至于在整顿过程中,一个因为学术问题被开除的医学专业大二女生,没有引起一丝水花,不起眼的很。 席唯正带着谢临川挑选新年礼物,预备要送给两边的亲戚们。 谢临川身后的苏念推着各色样品和礼单,跟在俩人身后,有看上的就带一份样品回去试用一下。 谢临川给席唯试戴一定毛线帽子,满意的扔给了苏念,“这件留着,颜色买齐。” “老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人控制住了,一伙看场子的老混子,外加两个小年轻,主谋是方远。” 席唯漫不经心的扫过一排新款式的领带,笃定的说,“方远跑了。” 谢临川颔首,“先去的釜山,从釜山转机去了加拿大,现在处于失恋状态。” “他的所有卡片都被监控了,估计跑不了多久就会自己乖乖回来。” 席唯想了想,“方家人呢?” “方希平心脏病犯了还在抢救,他妈妈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个固定的炮友交代了,方远的确给一伙人大半夜打了电话指挥他们拿走什么论文。”谢临川又看好了一件大衣,披在席唯身上看了看,“颜色有点深了,再看看浅色的。” “方家这一代难堪大任,沈家被拖下水是迟早的事。”席唯顺手打包了一打领带,“我有种预感,年前,一切大概就要尘埃落定了。” 谢临川神情一震,“那也有可能来得及去南边过年,我先叫他们把地方收拾出来。” “苏念!” 苏念刚把装满的一车叫司机老陈先送一趟,自己换了个更大号的购物车小跑着过来。 第91章 “少爷去南方过年需要助理么?” 谢临川朝着席唯努努嘴,“那得问少爷的少爷。” 席唯抿嘴笑了下,“助理应该不需要,不过一块打牌度假的朋友倒是需要,算算时间,小红上海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到时候可以一块打麻将。” 苏念捂住了钱包惊恐的后退,“不行啊少爷,我都卖身到谢家了,再输钱就只能噶腰子了——” 席唯仔细的盯着苏念的脸看了看,在谢临川的死亡凝视下,摇了摇头,“看你这个情况,你的腰子估计不大符合条件,还是算了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你的少爷的。” 苏念的嘴巴顿时咧到的耳朵根,“那敢情好!谢谢两位少爷!” 谢临川抱着一摞子衣服塞给了苏念,“不客气,叫老陈换一辆车,喊上张头儿,把那辆皮卡也开来。” “好咧少爷!” 苏念浑身都热气腾腾的,充满了干劲儿,立誓要把两位少爷伺候好,等过年的时候好让这两个款爷狠狠地认识到麻将桌的险恶。 . 朱家胡同,沈宅。 沈复跪在祠堂里,三跪九叩地为祖宗牌位上了香。 两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五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沈母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郑佳怡素面朝天,一袭长裙,安静的坐在最末。 这七个人,就是现在的沈家除了沈复之外全部话语权的总和。 “阿福,坐吧。”沈母使了个眼色,郑佳怡冷着脸扶起了沈复,沈复朝他温柔一笑,郑佳怡眼神厌恶,把沈复按在椅子上就回了座位。 “谢谢妈,也谢谢各位叔伯爷爷今天能来。”沈复咳嗽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看起来竟然比那些老人还要虚弱。 沈母皮笑肉不笑的轻启红唇,“阿福这话说得的外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家人当然得同舟共济,共克时艰了。妈妈是个妇道人家爱,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妈妈还是知道的。” 一句话把几个老头老太太给堵得面色青白。 “小瑜啊,话虽对,但这里头还有一层,大家虽然是一家人,可早已分了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如今主家出了困境,分家论理是当救的,可是都要养家糊口,总不能抛家舍业,不管不顾吧?” 沈复的姑奶奶耷拉着脸皮子,不咸不淡的说。 沈复礼貌的笑了笑,“当然,家里也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个决定,需要大家伙儿一块参谋参谋,这也不是主家自己的事儿,当年分了蛋糕的时候,大家就提前讲好了的,甜头一块吃了,往后出了事儿,也得一块扛。” 沈复的叔爷爷眉毛一抖,浑浊的双眼睁开,盯着沈复,“当年?” 沈复笑着说,“席长水的儿子回来了,要找咱们家要账呢。” “他放屁!谁欠他的账?啊?他姓席的自己贪赃枉法,自己个跳的楼,是我们按着他的头叫他跳的吗?这个账可不能瞎认!”沈复的叔爷爷勃然大怒,拐棍在地上敲出了一团团的灰。 “就是,要说那件事,咱们是得了好处,那也是人没了之后,不得白不得的,他老子的死跟咱们可一点关系没有!” “阿福,你不会是答应了他吧?啊?” ...... 几个老人争先恐后的开了声儿,只有郑佳怡,出神的看着地砖上头的那一块灰尘,在阳光下无规律的飞舞。 沈复双掌向下压了压,咳嗽着说,“当然没有,所以人家也对咱们出了招,这不就请各位长辈商议章程了么。”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又齐齐的收了声儿。 “这件事,小瑜什么想法?” 沈母漫不经心的说,“当年这件事,我们家也算受害者,他们有脸提,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是吧,佳怡。” 郑佳怡面色冷漠,盯着自己的手指。 老人们重新盯着女孩看了看,眼里的算计转的飞快。 沈复的姑奶奶咳嗽了一声,“害,算算时间,佳怡也是个大姑娘了,当年来的时候还是个小村丫头,你阿姨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啊。” 郑佳怡嘴角翘了翘,流出一个讥讽的笑。 “的确不容易。” 老太太神色大喜,“那……佳怡要不然去跟席家的小子谈谈,咱们互不来往,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不等郑佳怡答应,沈复先摇了头,“不大可能,咱们家南边的工厂,就是席唯找人爆料的,险些误了大事。” 众人神色一凛,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沈复笑着说,“当年姐姐同席长水的忘年恋风风火火,大家都瞒着席唯,如今席唯也大了,也该知道当年的事情了,姐姐要不然就同席唯深入的探讨一下,让他自己服个软,不要闹了?” 郑佳怡抬起头,冷漠的眼睛直视着沈复,“第一次卖我,我毫不知情,但不代表我同意。” “这次还想卖我,可以,我要自己定价钱。一千万,现金,全款立付。这件事,我担了。” “都是一家人……”沈母吆喝着打圆场。 郑佳怡毫不犹豫的打断,“你们母子是一家人,我妈死了十几年了。” 沈复询问的看向五位老人。 “姐姐这个要求也算合理,诸位长辈看呢?” 沈复的姑奶奶脸上作难,“但一千万不算小数目,我这也有一大家子几十张嘴……” 第92章 沈复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要不然这样,主家出大头,拿一半,剩下的五百万,各家一家一百万,这样看也不会伤筋动骨,大家看呢?” 沈复的姑奶奶还要讲价,郑佳怡已经站了起来,“想要便宜货,让你孙女去,我出钱。” 沈复的姑奶奶脸色青青红红的,沈复的叔爷爷咳嗽一声,“孩子这些年受了不少苦,给些许补偿也算当长辈的爱心……小瑜啊,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吧,我们几个老的岁数大了,也就只能出个钱,听个信儿了。” 沈母送几个老人出门,郑佳怡坐在椅子上,良久良久,忽然问道。 “阿福,我问你一句话。” 沈复肃容道,“姐姐你问。” 郑佳怡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声音悲凉,“我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想,当年跟我聊天,约我见面,又强暴了我的那个人,真的是席长水么?” 沈复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郑佳怡便站了起来,“钱到位之后,我去找席唯。” 说罢,裙摆一转,轻盈的迈过门槛,出门去了。 沈复端起茶杯,撇了撇茶叶,喝了一口,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牌位。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时候,还能稀里糊涂的活着,当真知道了,人就活不下去了。姐姐。” 话罢站起身来,一杯茶水尽数泼在了牌位上。 “太脏了,各位洗洗吧。” 第41章 动手 “方希平一倒下,方家的骨头就断了。” 席唯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icu里浑身插管的方希平。 “其实这位方叔叔我见过的,小的时候他来我家,还给我带过糖果。” 席唯的脸上带着一种凉意,“有的树看起来跟树林里其他的树一样,其实早早的根子就烂掉了。” 从沪上赶回来,时尚了一大截的池惊鸿叼着根棒棒糖,闻言从兜里掏出另一根递给席唯,“喏,我这还有,跟叔叔走么?” 席唯白了池惊鸿一眼。 池惊鸿耸了耸肩,跟了上去,“这个很贵的,晓得伐,五块钱一根!” “煞风景。你怎么还不回你的日不落?”席唯没好气的问。 池惊鸿讪讪的,“我爸跟我第四任小妈吵架,第四任小妈一气之下跑回美帝老家了,我爸追了过去,俩人左搞右搞的,又去了夏威夷;第三任小妈去了韩国搞医美医院,我那个便宜哥哥要坐镇沪深的子公司,家里这不就没人了么。” “圣诞节他们都没喊我,春节他们倒是也过,不过是在美帝过。唉,现在除了你,没人收留我了,师兄……” 池惊鸿说着张开手臂要席唯抱抱。 席唯忙闪了过去,一掌撑在池惊鸿的胸口不让他贴近,“我过一段也要去南方过年,你可以感受一下我们国内的沙滩和麻将。” 池惊鸿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你是不是会打桥牌?” 席唯微愣,“会,怎么了?” 池惊鸿一甩,“那我一个数学常年不及格的人,为啥要跟你一个桥牌协会的比谁算数算得好?” “输了算我的……”席唯还想争取一下。 池惊鸿大手一挥,义正言辞的说,“钱不钱的还是小事,主要是不能自取其辱,上回我叫那个姓沈的可坑得够呛。” 席唯恍然,“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都多久了?你输了多少?” “不多,也就输了两台超跑。”池惊鸿冷笑一声,“反正我在今年内,是再也不想碰牌了。” “不过那个姓沈的是不是要倒台了?我在医院听别的医生议论,说沈家人现在看病都没有以前嚣张了,说好的捐建新大楼,也改成捐赠救护车了,这水分也缩得太夸张了。” 席唯神色不辨喜怒,道,“希望如此吧。” ...... 临近年关,谢临川公司的事情渐渐少了,应酬则越来越多。 这天,原本约好要一块接席唯去谢家的饭局,但席唯在医院等过了时间,谢临川依旧没有来。 席唯拿出手机,谢临川的电话同一时间拨了过来。 “小唯,你再等一等,我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 谢临川的声音十分稳定,席唯却感觉这一次的迟到有些许不同。 “你还好么?” 谢临川扯了扯嘴角,按在头上的纱布还在渗血,口中却一派无所谓,“好得很,如果能早点见到你就更好了。” “好,那我自己过去,你开车小心。”席唯放下心来,挂断了电话。 谢临川收起手机,将一块碎玻璃从袖子上弹下去。 一旁的苏念脸上有几道刮伤,正将一个肇事者按在地上摩擦,并死死地捂住了嘴。 “喊老孟的人过来帮忙处理现场,叫老陈过来接我们。” 谢临川手机再次振动,他掏出来看了看,“爷爷说要在老宅吃饭,麻烦,叫老陈直接去接小唯吧。” 正说着话,地上的肇事者眼睛翻动,死死地盯着谢临川,突然趁着苏念注意力分散,猛地冲上来,将谢临川撞向一边的马路。 . “疯子。” 谢临川骂了一声,差之毫厘的躲开了这一次冲撞,手机却叫他给撞掉在地上,摔的黑屏了。 席唯这边正在门口打车,一辆5700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93章 车门打开,两个年轻人笑嘻嘻的抱着一大束话走了下来。 “请问是席先生吗?有一位谢先生给你送的花。” “谢先生说这次宴会改了地点,干脆不去了,他准备了一个小惊喜,请您和我们来。” 席唯侧过头看了看车子,心头无端的发冷。 “你们来的很是时候,这个时间,有车总比没有好,对吧。”他没有接过鲜花,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低头上了车。 年轻人脸上面面相觑,不过还是上了主副驾,关上门一溜烟的钻进了车流。 席唯作势拿出手机,想给谢临川打个电话,却没有打通。 他按了几下按键,收起了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开到了郊区,副驾驶的年轻人递给席唯一条绸缎的带子,笑嘻嘻的说,“席先生请戴上吧,待会儿就能看到谢先生为你准备的惊喜了。” 席唯低头看着那条绸带,“乙醚?上一次可没这么好的待遇,我是直接被打晕的,脑震荡了很久呢。现在的绑匪比之前的文明太多了。” 年轻人神色一变,后座上突然暴起一人,用力的捂住了席唯的口鼻。 “敬酒不吃吃罚酒,文的不行你非要来点武的是吧?扔后头去!”副驾驶的年轻人戴上了口罩,5700转了个弯,朝着荒郊野岭去了。 “佳姐,人放倒了,给您送过去?”年轻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正是计划良久的郑佳怡。 “你们现在在哪,发个定位过来,我派人去接。” 年轻人立刻应了,“好的佳姐。” 话音还没落,一辆巨大的泥头车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将毫无防备的suv直接从底道撞到了立交桥下面,瞬间就翻进了永定河里! 撞击让suv不断地翻滚破碎,冰凉刺骨的河水一瞬间就将刚刚失去意识的席唯刺激的清醒过来。 席唯剧烈的咳嗽着,从侧翻的车子里拼尽力气爬出来,身上的大衣重的像是石头,席唯不得不脱掉外套,仅着一件单衣爬到了满是碎石的岸边。 他掏出了进水的手机看了看,徒劳的将手机甩了甩,依旧无法开机。 岸边忽然传来了郑佳怡的声音。 “这里是鹫峰,谢临川现在在八大胡同,过来要两个小时。” 席唯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郑佳怡,惨笑着道了声谢。 “每一次绑架,总是跟你脱不开关系,也算是一种缘分。” 郑佳怡蹲在席唯面前,脱掉了她的外套,披在席唯身上,“抱歉。” “我活不了多久了,阿福也是,如果你期待我们给你父亲赔命的话,不会多久,这个愿望就会实现的。” 席唯披着外套,哆嗦着搓着自己的手指,脸色苍白的看着郑佳怡,“为什么要道歉?从你的视角来说,明明是我爸爸害得你身败名裂,受尽摧残,对你来说,我不应当是仇人的孩子么?” 郑佳怡盘腿坐在席唯的身边,“我当时……年纪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有病,我很难记住一个人的脸,用尽办法也只能记住某个特征,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这一点叫他们利用了吧。” “之前的时间我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真的去找了你父亲,没有经过他们的安排,私下里去见了他,我才感觉到,一直以来跟我接触的,应当是另外一个人。” “但我别无选择。我只想活下去。” “他们要把我送给谁,我就只能服从,被强暴还是自愿的,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都是一个玩意儿而已,我只想活到有能力报复他们,让他们给我妈妈陪葬。” “后来阿福,就是沈复告诉我,你爸爸不满意我的表现,要让他也去,还要报复沈家,让我去求你父亲高抬贵手。” “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我代表沈家出面的时候,直接害死了一个大官,是不是也能把沈家人害死?我那么想了,我也那么做了。” 席唯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他张开嘴巴,无声的开合:别说了。 郑佳怡似乎陷入了某个噩梦里,“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我只是轻轻一推……就轻轻的推了一下……” 郑佳怡的手做了个坠落的手势,捂住了脸,呜咽了一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最后看向我的那一眼。” 席唯吐了口气,白雾在夜空中迅速凋零,余下的只有漆黑的寒夜。 “你有没有想过,连自己的恨,都被他们算了进去?” 郑佳怡没有说话,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似乎是有点冷。 “这么些年,你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所以才一直不断的自残,是么。”席唯轻声问道。 郑佳怡擦了擦脸,眼里是浓重的化不开的绝望。 “如果我告诉你,你只是他们利用的一个工具,真正害死我爸爸的,是他发现了沈家私贩军火,涉嫌走私的证据呢?” . 郑佳怡愣了一下。 席唯眼带悲凉,“沈家先是给我爸爸送上巨额的贿赂,然后又想把你这个嫡亲的孩子送来表示诚意,最后发现我爸爸一直不为所动,甚至因此更加失望,所以才动了杀心。” “本来你也应该被他们伪装成自杀的,但是因为我没死,所以你也被留了下来,用来预备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报复。” 第94章 席唯冷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你的确被当成了弃子。这次来,你压根就没想活着回去吧?” 郑佳怡挽起头发,笑了一下。 “如果我们早点认识,也许会成为朋友。” “但我现在并不配成为你的朋友,我成为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高架桥上方传来车辆刹车的声音。 郑佳怡擦了擦脸,从席唯的身上拿走了那件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郑重的给席唯鞠了一躬。 “听说你因为那场变故离开家乡十二年,我能够感同身受,十分抱歉。” 不等席唯开口,郑佳怡已经扑了上来,剧烈的电击让席唯抽搐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没事的,等下就没事了。” 郑佳怡安置好席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了一句,“动手。” 第42章 你要是有事,我转头就跟别人好了 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从树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迅速而果决的将席唯的双手捆了起来,随后看向郑佳怡。 “来的车牌是谢临川的,怎么处理?” 郑佳怡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杀了,杀不了也要弄残,弄不完直接走人,尾款十分钟后打到你们账户。” 几个人影戴上口罩,手脚灵活的顺着堤坝爬了上去。 郑佳怡抱起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扔到了永定河里,桥上的人顿时就将手电筒的光朝下打了下来。 “少爷,下面有人,还有辆车!” “什么人?” “卧槽!?是席医生!他受伤了!” 两边的人很快就接上了手,没有人发出喊叫声,只有不绝于耳的入肉声和清脆的骨折声音,显得这场争斗越发的残忍。 黑暗中,谢临川借着阴影摆脱了攻击,自己从高架桥的边上顺着柱子滑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席唯。 他轻轻叫了一声,“小唯?” 谢临川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叫他的小腿都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席唯闷哼了一声,轻轻的动了一下。 “还活着,还活着……” 血液重新解冻,谢临川长出了一口气,快速朝着席唯奔过去。 席唯猛然间张开眼睛,吐出嘴里的布条,大叫了一声,“身后!” 谢临川的身体先一步反应了过来,猛然侧身让步,险而又险的躲开了身后一柄尖锐的匕首。 一击不成,郑佳怡果断扭身就跑,谢临川迅速放弃了追击,将地上发着抖的席唯抱在了怀里。 “小唯,没事了。” 席唯咬着牙点了点头。 谢临川用牙齿咬开席唯手上的扎带,摸索着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你……你受伤了?”席唯将手伸进谢临川的衬衫里,第一时间摸到的却是一手黏腻。 谢临川后知后觉的感觉后背有点麻痒,继而突然失去了力气,软倒在地。 “我没事,应该是,刚才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刮的……”谢临川有气无力的描补了一句,席唯却已经用力的按住了谢临川后背的伤口,手忙脚乱的脱掉了他的外衣,将伤口扎紧。 “你最好没事。” “你要是有事,我转头就跟别人好了。” 席唯的嘴唇打着哆嗦,在谢临川的额头上探了一下,他被烫了一样缩回手,抱住谢临川,嘶声叫道,“怎么,怎么还没完事,这里有人受伤了!苏念!” “少爷!马上好了!跑了几个!”苏念从桥上探头看下来,见到谢临川倒在地上,几乎吓的从桥上掉下来,立马就转身去吆喝起来。 “别打了,下重手,少爷受伤了!” 刚刚还缠斗着的局势立马就一边倒的朝着谢临川过来,几个人眼见对面开始下杀手了,也不恋战,能跑的迅速的就跑了,跑不脱的也不再挣扎,很快就被扣了起来。 “少爷,少爷救护车马上到,少爷您可不敢睡觉啊,叫孟少爷他们知道了,要笑话你一年的!” 苏念在桥上连滚带爬的扑到了谢临川的身边,心肝肺的叫了起来。 “别叫了,我还没死呢……” 谢临川被苏念吵得受不了,劈手甩了苏念的脑门一下,顿时就让苏念闭上了嘴。 顿了顿,苏念又凑过去小声问席唯,“少爷的伤严重么?” 席唯白着脸摸了摸谢临川后背的出血情况,跟苏念摇了摇头,“要快。” 苏念两腿一软,登时就坐在了地上。 . 三分钟后,一辆一路超速开过来的救护车停在桥上,很快,又来了一辆医疗直升机。 席唯和谢临川被捆在担架上吊了上去,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二十分钟之后,谢临川被送进了手术室。 一身肃杀的孟庆泽带着四个人直接守住了门口。 席唯披着毛毯,头发丝上还有水迹,就在手术室门口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川儿怎么样?” 席唯摇摇头,“刀子经过了肺,要看有没有伤到重要的神经和血管。我,我没办法给他做手术,我的手抖个不停……” 孟庆泽拍了拍席唯的肩膀。 “老谢家人都是命硬的主儿,放心吧,一定吉人天相。” 席唯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人……抓住了么?” 第95章 孟庆泽的神情有些古怪,“抓是抓住了,不过也在抢救,那个女的自己抹脖子了,发现的时候也就剩了一口气而已。” “那边儿的抢救医生说她求生欲望几乎没有,而且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病,难救。不过那些个杀手都抓住了,轻伤五个,重伤三个,都锁在别的医院。” 席唯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孟庆泽摆摆手,“害,都是自己家哥们,这几个都是我的人,叫他们守在这,你困了就找个地儿歇歇,川儿肯定没事儿,放心。” “我知道了。”席唯答应一声,孟庆泽接了个电话,躲去了楼梯间。 过了一阵儿,电梯门一开,一身白衬衫的裴钰赶了过来。 过了证件,看守的小哥把人放了进来。 裴钰也不在意,蹲在席唯面前,担忧的道,“席唯,你怎么样?” 席唯摇了摇头。 “听说你从桥下掉进了河里,那辆车我看过了,摔得细碎,你检查过了么?” 席唯再度摇头。 顿了顿,补充道,“我没事。是要我配合调查么?” 裴钰苦笑一声,“就算要调查,也得等你恢复恢复的,再说了,你在苏念那设置的紧急救援消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循着这个讯号,也不会那么迅速的就找到车子,然后从车架号乱七八糟的东西抓住那些个杀手。” “这件事你是受害者,我没怀疑你,我是真的关心你,你检查过了么?” 席唯抿抿嘴,固执的说,“我没事。” 裴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过了会儿,林霜带着小护士推着轮椅过来了。 “席医生,车祸后很多疾病都是缓发的,您比我清楚,咱们要听从医生的话,先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林霜坐在席唯旁边,细声细气的将话说了,又试探着摸了摸席唯的手臂,见席唯还有些反抗,裴钰补了一句,“我在这盯着,检查用不了多久,速去速回。” 席唯这才听话的坐上了轮椅,被林霜推下楼去检查。 ...... 第二天谢临川张开眼,见到的就是身边安静沉睡的席唯。 裴钰趴在席唯的床边瞌睡,孟庆泽翘着脚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翻着一份文件。 “哟,醒了?我说什么来着,祸害遗千年吧!” “老裴,川儿哥醒了!” 裴钰动了动,揉了揉眼坐了起来,瞥了谢临川一眼,“醒了就醒了吧,一个器械性失血,还能怎么着?” 谢临川看了看席唯,“小唯怎么样?” “说到小唯就厉害了,你都抢救俩小时了,还得是老裴发现他情况不对的,你别那么看着我啊,我一个大老粗,我哪知道那些个讲究……” 孟庆泽老脸一红,“听不听?” 谢临川吸了口气,“听。” 孟庆泽翻开病历本,念到,“第三节颈椎错位,尺骨、肋骨骨裂,手腕割伤,毛细血管破裂,轻微脑震荡,哦,估计是泡了水,还有点细菌感染,过两天看看有没有肺炎什么的,总体来说就是没啥事儿,不过得养。” “还是你狠,就一条,不过听说给你输得血都够我们俩喝一壶的了。” 谢临川咳嗽一声,沙哑着说,“什么破比喻。” “人呢?控制住了?” 孟庆泽来了精神,“都控制住了,老沈家可是真敢干啊,我们之前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走的水路,结果人家直接钞票开路,那整箱的硬家伙,都是成车皮的走!” “不过他们跑的快,虽然点子打掉了,但是听老裴说帽子都扣在那娘们头上了,能抓住的鱼不多。” 裴钰哼了一声,“我一直说不能打草惊蛇,你们是怎么干的?” 孟庆泽也不惯着,“人家要杀人抢劫,还管你案子查没查完事儿?你怎么不去问那个娘们呢!” “你不知道她是干什么来的?”裴钰瞬间针锋相对,俩人眼瞅着就要掐起来了。 席唯咳嗽了一声。 两个人顿时收声。 谢临川直接从床上撑了起来,“小唯?” 席唯双眼紧闭,又咳嗽了一声,忽然咳出了一口血沫,心电图上的指标突然开始急速下降。 谢临川愣了一下,疯了一样的去按铃,“叫大夫过来,快!” “我去叫!”孟庆泽风一样的开门出去,迅速的将一个大夫拎了进来。 那大夫还有点不乐意,一直跟孟庆泽撕吧,“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喊保安了……我去,席医生?副院长,副院长,小席医生需要急救!” 谢临川紧紧地捏着床栏,看着席唯被一群医生围起来,又拉上了帘子,很快,帘子后边就传来席唯痛苦的嘶吼。 “病人谵妄了,按住他,镇静剂!” 帘子背后突然传来“噗”的一声,密集的红点直接喷在了谢临川这一侧。 “谁给做的检查,这都肺水肿了!” “他说他没溺水啊……” “快快,喉管!” “手术室好了没?马上转移!” 谢临川捂着胸口艰难的靠在席唯的那一边,掀开帘子,就见到席唯苍白的仿佛透明的脸一闪而逝,紧接着他的床就被整体推了出去。 一瞬间,病房里空空如也,旁边好像什么也没存在过。 ...... 谢临川怔怔的看着地面上的一小滩血渍,握在栏杆上的手指根根泛白。 第96章 “川儿哥,我给拉来个小大夫,他说席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看!” 谢临川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急的什么似的池惊鸿。 见到是谢临川,池惊鸿揪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我的祖宗诶,跟这儿添什么乱呢,那边抢救呢!我得去帮忙啊!” 谢临川摆了摆手,虚弱的说,“让他去。” 孟庆泽讪讪的松开了池惊鸿,池惊鸿一脚跺在孟庆泽的脚背上,骂骂咧咧的冲了出去。 “川儿哥,你看这事儿闹的,我真问了,肺水肿抢救及时没啥事儿……” 谢临川点了点头,“我知道,放心,你不用守着我,南边还有什么没拔出来的萝卜,都给他拔干净了,一口气都别给他们留。” 孟庆泽傻眼了,“我刚从南边回来……” 谢临川看了他一眼,“那就过境,把那边也敲打敲打,我要让沈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最好这辈子都只能龟缩在国内的哪个烂泥坑里,永远爬不起来。” 孟庆泽泄气了,垂头丧气的往外头走,“得了,那我还真得去一趟,领导张张嘴,下属跑断腿,也就是你了……我的假期诶……” 第43章 全文完 席唯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他还不是医生,父母也都陪在他的身边,他才十八岁,跟一个喜欢臭脸的家伙是邻居。 他在京城普普通通的上学,那家伙去参了军,偶尔回来,他们也会见面。 后来参军的人回来了,上学的毕业了,他们正常的见面、约会、表白、从青涩到甜蜜,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爸爸的老部下因为贪赃枉法倒台了,临走的那天,他们都去送了送。 那位部下的一儿一女都很悲伤气愤,为自己的父亲不齿。 后来,他跟那个人搬到了一起,也住在挤得不得了的胡同里,每天都在一张床上醒来,张开眼就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 真幸福啊。 席唯喃喃的感叹。 他流着眼泪,想要留在这梦一样美的地方。 可是他的爸妈却硬生生的将他推了出来,他却始终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听到妈妈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他就醒了过来,回到了真实的人间。 一段时间里,席唯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也不知道周围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随着灵魂嵌入身体,席唯的记忆也渐渐回归。 他苦笑了一声,“果然,都是梦。” 谢临川神情憔悴的握住了席唯的手,“梦再美也是假的,小唯,欢迎回来。” 席唯笑了一下,轻轻回握。 “郑佳怡……她怎么样了?” 谢临川神情一动,沉默不语,用棉签给席唯沾了沾唇。“你才刚醒过来,不要想着别人,先好起来再说。” 席唯手指还没有力气,只能捏了捏谢临川的指尖。 “她给沈家顶了罪?我有预料的。” 谢临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缓缓道,“这要感谢姓裴的,他去南方那一趟,发现了沈家在棉纺厂的经理曲淼,哦,就是三水的老婆和女儿,他老婆提供了通话录音,证明了曲淼是在回家路上出的意外,而不是在逃跑的路上,所以他是被灭了口。” “曲淼是沈复的心腹,沈复现在已经跑了,应该去了欧洲。郑佳怡虽然被沈复盗用了身份,涉及成为多家不合法公司的法人代表,但她本身的罪责更多的还是在买凶杀人上头。” “她很聪明,对我动了手,我爷爷亲自出面,沈家什么都来不及做,所有她做股东的公司全被封了。沈家折了一半以上的资产。” 席唯扯了扯嘴角,“另一半被沈复拿去融资并购,换成了钱带走了。” 谢临川颔首,“沈家原本寄希望于改制求生,后来发现账面上亏的一塌糊涂,钱全部都不见了。沈复最少卷了超过20个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布局了,他一走,沈家一团乱麻,登时就被姓裴的抓住时机各个击破了,现在京城已经没有沈家了。” 谢临川想了想,补充道,“哦,还有个方远,他爹妈已经放弃了他,转而开始寻求做试管婴儿,他在开庭前试图越狱,被从重判罚,听说直接疯了。” 席唯身体动了动,固执地追问,“那郑佳怡呢?” “在看守所,原本她把大部分东西都认了下来,姓裴的后来告诉她,她妈妈是被沈家安排的意外导致身亡的之后,郑佳怡翻供了,翻的是十二年前,你父亲席叔叔的案子。她承认了自己患有人脸辨认障碍,因此此案被认定为证据不足,后续还要继续调查背后的主导人,不过现在席叔叔的百科已经可以在网上搜到了。” 谢临川打开手机,将一张页面搜索出来,展示给席唯。 席唯摩挲着他爸爸的彩色照片,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真的啊……” 谢临川点点头,“真的。” 他没有告诉席唯的是,郑佳怡翻供之后没多久,就在狱中自杀了,用内衣套住脖子,半蹲着挂在了栏杆上,一屋子的犯罪嫌疑人,一个人都没听到过她的挣扎呻吟声,就那么不声不响的,以一个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世界。 虽然这个女的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可谢临川作为一个子弟,意外的能够理解郑佳怡的想法。 第97章 或许她才是真正适合做沈家接班人的那一位,只可惜出身不显,身患重病,一生都蹉跎了。 席唯抱着手机再度陷入了沉睡,这一回比之前都要睡得安然。 谢临川为席唯暖着输液管,望着窗外狂风呼啸的天空,思绪沉沉。 ...... 一个月后,沈家的案子开庭了。 由于案情非常复杂,开庭是封闭审查的,席唯倒是可以去,不过也没有去。 听到谢临川说几个当事人的判罚,也都一笑而过,云淡风轻。 初雪的时候,席唯出院了。 太久没有见到外头的世界,谢临川特意吩咐老陈开得慢一点,还在公园外头转了转,叫席唯多看一看外头的景色。 “京城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呢。”席唯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画了个小人儿。 谢临川瞥了一眼窗外,“等雪停了,给你堆个雪人。” 司机老陈满脸是笑,席唯却不好意思了。 “我都快三十了大哥……” “那就堆个大点的。” “……好。” 谢临川握住席唯的手,“别去医院上班了,我住院那几天,感觉当医生真是辛苦活儿,你现在身体不好,得好好养养——” 不等谢临川再劝,席唯直接答应了下来,“嗯。” “大不了等我们养好了,哦?这就答应了?我还以为得劝几次才行。” 谢临川有点意外。 席唯笑了,“我只是喜欢研究医学,又不是喜欢上班。你帮我办一下离职吧,过了年,我打算去南边找个轻松点的工作。” 谢临川喜不自胜,立刻道,“头两天浙大那边的几个教授还跟我说,浙大要聘年轻教授,回头咱们去考察考察?” “可以啊,刚好去南边跨个年。听说浙大的学术氛围不错。”话音未落,席唯的手机震了震,他随意看了一眼,微微一愣。“这是……” 谢临川凑了过来,“怎么了?” 席唯将信息展示给谢临川,“有匿名捐款,给我公司下属实验室无偿捐赠了一千二百万的现金。” “一千二百万,这个数儿……”谢临川第一时间想到了郑佳怡拒不交代的那一笔一千万的收入去向,摇了摇头,没有说出这个想法。 “那敢情好,刚说要搞学术研究就有人送钱,瞌睡遇到枕头了。你就当中了个彩票?” 席唯警惕的瞪了谢临川一眼,“捐给我们实验室的,你笑的那么大声做什么?” 谢临川摸了摸鼻子,“要不咱们赶快登个记吧。” 席唯似笑非笑的说,“要不然婚前财产太多,你要不划算了?” “感情的事儿,怎么能说财产!不过我们家边儿上有个四合院要出手,人想卖给两口子,还得是京户的——”谢临川搓着手,背后的尾巴摇来摇去。 席唯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您嘞!” 谢临川一把搂住了席唯,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行云流水的套在了席唯的无名指上,好似演练过无数次了一样。 “不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婚礼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席唯脸庞微红,“这也太快了……” “那就都预备上,不行办两场,你不知道,不快点不行,咱们现在结婚都算晚婚晚育了!”谢临川风风火火的打电话压榨苏念。 席唯嘟囔了一句,“拿什么晚育啊,不孕不育吧。” “你出精子,我出干细胞,不就得了?还当我是初哥?”谢临川面上得意,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席唯,“你要是早点回来,咱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席唯磨着牙,在谢临川腰上狠狠地拧了一圈,“我不回来,你不会去找我?” 谢临川脱口而出,“我找过啊,找了一大圈儿,谁能想到你直接跑港澳去了啊,我连你老家都翻了个个……” 席唯眯了眯眼睛,“你找我干嘛?” 谢临川眼神飘忽,“当年,你给我发的消息,说不要跟我做朋友了,我想跟你说,没门来着。” 席唯“啊”了一声,十分惊讶,“你是说我没发出去那条?我是想说,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想让你做我男朋友来着……可惜没编辑完,我就叫人敲晕了。” 席唯说着叹了口气,“年少无知啊,小时候不懂事,就觉得你长得好了。早知道跟你在一块要赚钱养你,还要把股票、分红、孳息和房产都分一半儿出去,我就不回来了。” 谢临川把脸凑到席唯面前,“那你说我长得好不好?” 席唯脸红了,小声说,“好。” 谢临川搂着席唯亲了一口,“这不就结了?找对象嘛,还是要尊重第一印象,不要看那些虚的。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可没考虑要不要把公司分一半给你,我都是想直接全都给你的。” “真的?”席唯将信将疑。 谢临川冷哼一声,从隔板拿出个文件袋,“我跟姓沈的可不一样,法人代表是我,受益人可全都是你啊,为这事儿我折腾了快俩月。你怎么说?” 席唯想了想,“谢谢您?” 谢临川眼前一黑。 “就不能说个爱我什么的吗?” 席唯摇摇头,“不能,我爱你又不是因为你干了这件事,那时候你天天爬墙跟我借零花钱的时候,我就爱你了。” 第98章 谢临川大受感动,“媳妇儿……” 席唯无语望天,“所以可能赚钱养汉的命是天生的吧……”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吃软饭的命,多亏媳妇了。”谢临川闷笑着亲了一口席唯,席唯顿了顿,也笑了起来。 所以说当男人听到‘我养你’这类的话的时候,会收获到不啻于it男收到最新款rtx4090一样的巨量幸福。 不过这个年到底是没去成南方。 . 谢临川包了专机,和席唯去了一趟瑞典,在那里跟席唯注册登记,成为了持证上岗的友好生活的长期舍友。 谢家摆了酒,名义上是为谢临川庆祝出院,但所有人送上的贺词都是百年好合。 席唯站在谢临川的身旁,看着西装笔挺的谢临川,浑身上下都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 正在同人寒暄的谢临川如有所觉,偷偷拉住了席唯的手。 席唯打开手心,里面是一颗水果硬糖,放到嘴里面,甜丝丝的。 一条十二年前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在十二年后的冬日,终于收到了回复。 答案是:好的。 全文完 第44章 番外一 旧事(上) 2011年1月16日,北方小年。 天气阴沉沉的。 天气预报连续报了一周有雪,偏偏就只阴着,雪花一粒也没看见。 恰逢周日,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过小年。 胡同里到处都是摔炮摔出的灰黑痕迹。 席唯家里人满为患,提着礼物来拜访的各路神仙每一个见到席唯都要将他夸一遍。 席唯笑的脸僵,烦不胜烦的躲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 窗户上“咔哒”一声,小石子掉在窗台上,弹了一下,滚落在地。 席唯笑了起来,打开窗户,上半身探出窗外,伸出一只手去。 “这里!” 一只大手从上头精准的握住了席唯的手,将他一把就拎了上去。 梳着寸头的谢临川蹲在房檐上,挽起来的袖口肌肉线条好看急了,只不过神色不耐,看起来脾气很不好。 “怎么才过来?等你半天了。” 席唯叹了口气,“老几个是真能唠啊,我妈那边饭都热三遍了,请他们也不吃,就说个没完,饿死我了。” 身边儿的孟庆泽给席唯扔了一包绿色的龙潭,“都那味儿,川儿他们家门口还排着长队呢,来点?” 席唯接过来嚼了两口,又从孙嘉书包里翻了瓶北冰洋喝了半瓶,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活过来了。” “你们家也都那样?我瞧着我爸都快坐不住了,那几个来送礼的愣是不走。” 孙嘉叹了口气,“你们还能收礼,我爸那边忙着进货,家里连做饭的都被拉出去送货了。” 谢临川摆摆手,一脸酷哥样,“懒得理他们,滑冰去不去?” 席唯点点头,面含期待,“这次回来呆几天?” 谢临川别过眼,“呆不了几天,部队都那样,年前就走了。” “唉?不是说能呆到——”孟庆泽傻了吧唧的要说话,被谢临川横了一眼,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 席唯垂下了头,“哦”了一声,“我还想着跟你一块去香山转转呢。过两天一开学,又被捆死了。” “打算考什么学校?” “清大吧,我爸想让我学中文或者哲学。” 谢临川完全是个理科生,闻言“唔”了一声,似模似样的说道,“这不挺好的,回来继承席叔叔的衣钵。” 席唯低下头,“可我学的是理科,我想研究航空航天……我妈听说学了那个要去青海,十来年回不了家,把我的航模都送人了,一点儿没给我留。” “航空航天……小小年纪挺敢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好像默默地收了人家阿姨送的一整箱限量款航模,谢临川表情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看着席唯我坚强我不哭的样子,谢临川有点不落忍,不过他觉得自己当大哥的,有义务把这根长歪了的苗儿掰正,只得拍了拍席唯的头顶,语带暗示,“学习的时候别想那些没有用的,你不是要考大学了么?上了大学,什么没有。” 席唯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大学里可没有你这样的人陪我睡觉。” “睡什么睡,多大了还怕黑?” 谢临川一巴掌拍在席唯的后脑勺,“老子给你当十来年保姆了,你还被伺候上瘾了是吧!告诉你没门,现在哥献身给祖国了!” 席唯委屈巴拉的摇摇头,“我给你当保姆也行……” “别给我来那出,肩膀打开,背站直了!”谢临川又一掌拍在席唯的后背,席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俩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正撞了个脸对脸。 席唯的脸慢慢红了。 谢临川烫手一样松开席唯,烦躁的抓了抓板寸头。 “你看他俩!”孙嘉扭过头,对着孟庆泽一龇牙。 孟庆泽一脸懵,“看啥,你笑啥?” 孙嘉恨恨的扭了回去,“木头愣子,看热闹你都看不到热乎的。” 孟庆泽不乐意了,外套一拖,小短袖里头的拳头膀子一亮,“找打是不?” 孙嘉一拍脑门,“走走走,滑冰场看电影一条龙,我请客,去晚了自己付哈!” 孟庆泽立刻穿上衣服,亲热的拉起孙嘉,“这感情好,走走走,电影院旁边那家西餐厅你吃过没?味儿咋样?” 第99章 “咱们几个从房顶跳下墙头,从谢临川家门口过。他家来人多,不引人注意!” 孟庆泽干这个是行家里手,一马当先的直接跳到了胡同路上,孙嘉谢临川紧随其后。 席唯最后一个下来,小心翼翼的,怕蹭脏了裤子回去不好交代。 刚走两步,就见到一个同龄的男孩子在背风口站着,个子不高,看着白白净净的,应该是哪家来串门的人的孩子。 席唯多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个男孩站的摇摇欲坠的,咬着牙,似乎不大舒服。 “你怎么了?” 席唯好奇的问道。 男孩子嗓子动了动,低声道,“低血糖。” 席唯蹙眉,“那你赶紧车里躺会儿啊!” 男孩子摇摇头,“刚有个小孩跟我说他们家大人喜欢排场,站外头等着显得心诚一点。” 席唯嗤了一声,“胡同里头也就老沈家这个调调,谁喜欢这玩意,烦都来不及,你别听他的,该吃吃该喝喝。” 男孩摇摇头,“这附近没有小卖铺吗?” “有倒是有,这都快过年了,卖东西的都回家了……要不这个给你吧,我就喝了一口,没对嘴!你别在这呆着了,实在不行,你往前走两家,上我们家屋里坐着去!” “你直接跟我妈说来找我借本书就行,我妈一准请你吃饭!哦,我叫席唯!” 席唯开朗的给他指了路,又将手里的汽水和方便面都塞给了男孩子,自己飞快的跳上另一个墙头,抄近路追谢临川去了。 男孩子看了看手里的汽水,有点犹豫,一直以来的家庭教育都让他谨慎不已,不敢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但是随着脑子里突然眩晕感传来,他来不及想更多,猛地喝了一大口汽水。 眩晕感如潮水褪去,男孩子望着席唯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 “我,我叫裴钰……” 第45章 番外一 旧事(下) 2012年12月30日,香港九龙。 席唯刚刚从医院回来,城里城外全都是庆祝新年的旗帜和贴纸,电车上都涂装了崭新的红色广告。 一大片的红色里,席唯身上的黑色大衣显得异常刺目。 经过一片旧街的时候,几个小混混拦住了席唯。 “靓仔,你做乜呀?” 席唯静静地看着他们,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捡出几张纸币,扔到地上。 “攞去,咪嚟烦我。” 小混混看到席唯钱夹里头的厚度,搓了搓下巴,“点呀,咁啲钱,睇唔起我哋?” 席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噉你话点?” 小混混笑嘻嘻的说,“都交出嚟,请兄弟们饮茶,以后我笠住你呀!” 席唯面无表情的盯着小混混,突然也笑了一下,这一笑冰雪消融,仿佛一泓泉水,把原本凶神恶煞的小混混看的心神一荡,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喔你个大陆仔生得都几好睇……” 席唯头一歪,避开了那只手。 一瞬间他眼中明晃晃的蔑视如同刀子,叫小混混被刺的浑身难受。 “你咩意思? 系唔系敬酒唔食吃罚酒?” 旁边经过的一个晃晃悠悠的混血小卷毛忽然插了进来,笑嘻嘻的搂着小混混的肩膀说,“诶?大哥,过节呢嘛,大家和气生财啊,我这还有瓶好酒,大家一起喝啊!” 小混混瞥了一眼小卷毛,当胸一脚把他踢到了墙角,“你咩料呀,教我做嘢!” 小卷毛捂着胸口痛苦的咳嗽一声,“卧槽,你来真的啊!甘霖娘,老子今天就要教你做人——” 小混混嘴里烟头吐到地上,冷笑一声,“呢两个人,呢个拎钱,呢啲扒衫,送去牛郎店!” 几个混混一哄而上,都朝着席唯扑了过去。 几声闷哼,几个冲过去的混混很快就又被用同样的姿势踢到了墙角。 席唯嫌弃的看着鞋子上的一块脏污痕迹,掏出手绢擦了擦,随后把手绢扔了,冷冰冰的说,“脏。” 原本还有惧意的小混混顿时被激怒了,大吼一声,“个衰仔有两下,大家一齐上!” 席唯收起笑,冷漠的脱掉外套,晃了晃手腕,“我说了,别来烦我。” 五分钟后,小混混重新躺了一地。 几张钞票落在地面上,夹杂着血迹。 席唯穿好大衣,重新掏出一块手绢仔细的擦了擦手。 “这些钱呢,是我送给你们的,拿去饮茶买棺材随便干什么都行。今天没兴趣扮乖仔,不好意思了。” 话罢,席唯提着蜷缩的虾米一样的小卷毛缓缓走出小巷。 小卷毛嘴里还含着血沫,口齿不清的跟席唯道谢,“thankyou啊兄弟,啊不是,谢谢你brother,我这个中文还没学好,反正就挺感谢你,我请你喝酒吧,我真有好酒。” 席唯低头看了一眼小卷毛,“你满十八了么?” 小卷毛嘿嘿一笑,“总会满十八的嘛。” “哥们你哪个学校的?我港大的交流生,我爸是美帝,我妈是京城人,中外合资!” 席唯不理他。 “你别看我长得不中,我真是中国人!”小卷毛毫不气馁的继续说,“我叫池惊鸿,我妈说这个名儿还是从诗歌里头摘的,叫什么春波,惊鸿,反正就是说有个小桥,下边有鸟还有水,你知道吧,惊鸿就是小鸟的意思,大概就是写公园景观的哈哈。” 第100章 席唯忍了忍,“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啊对对对!就这句,你简直是个天才,我怎么都记不住这句诗!”池惊鸿开心的抱了抱席唯。 席唯身体绷紧了一瞬间,遏制住自己身体上的抗拒,僵硬的说,“回学校去吧,这段时间外头不太平。” 池惊鸿贼眉鼠眼的撞了撞席唯,“哥们,你是不是这一片的‘大佬’?我看你刚才那几下,是不是chinese kongfu!跟李小龙一样帅!” “能不能教教我?” 席唯闭上嘴,扭头就走。 池惊鸿着急忙慌的追了上去,“别走啊哥们,能不能借我一百五十蚊充个八达通啊!我刚被抢了,真的!” 当看到一辆劳斯莱斯房车停在席唯面前的时候,池惊鸿惊住了。 在司机微妙的注视中,池惊鸿一把抱住席唯的腰,大声吼道,“大哥,你混什么字头的啊,带小弟一个吧!” 席唯忍耐着给这厮一个手刀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闭嘴,松手,上车。” 池惊鸿麻溜的钻进了车厢,狗腿的给席唯锤了锤肩膀,“谢谢大哥!小弟以后一定鞍前马后,无微不至!” 池惊鸿合上眼睛,“送他去港大,再说一句话就把他丢下去。” 池惊鸿顿时安静如鸡。 过了几分钟,池惊鸿小心翼翼的问道,“说鸟语行嘛?” 第46章 番外二 白鸽越过钟楼(上) 相较于北方的料峭春寒,南方的春季是很美的。 从西三教学楼出来,有一条林荫小路,可以一边欣赏启真湖的上的粼粼波光,一边去临湖餐厅吃个中饭,之后再坐一号线,在校园里晃悠一圈,回到医学科研楼去搞研究。 到浙大之后,席唯的生活单调极了,也异常充实。 他聘了个副教授,带了三个学生,每两周还有一节大课,自己的实验室也搬了过来,在科研楼单独辟出了半层楼给他,连实验员都可以薅学校的羊毛。 没有了北方学术圈的复杂环境,席唯很快就出了一批科研成果,在浙大的师资队伍里也排在了前头。 上他的课的学生经常要熬夜抢课,微妙的是,来听课的学生里,男生总是比女生多得多。 这一天,席唯刚刚讲完授课内容,助教宣布下课后,席唯就站在讲台上等同学们先走。几个小女生瞬间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道,“席教授,请问您单身吗?您喜欢什么样的另一半?我可以追您吗?” 席唯哑然道,“抱歉啊,席教授有对象,他非常优秀,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小女生们和旁边满眼期待的一大群小孩子都发出了失望的“哦——”声。 席唯笑着道,“谢谢你们的喜欢啊,以后好好学习,会找到比席教授更优秀的另一半的。” 一群孩子就又高兴起来,嘻嘻哈哈的走了。 席唯松了口气,一边的助教面无表情的说,“这个月第三次了,教授,要不然您别来了,以后我给您上课吧。” “啊,这样不大好吧,你也有自己的研究任务。虽然我也觉得孩子们有点过于热情了,不过他们的初心都是好的,好好说清楚就好了吧。”席唯有点犹豫的说。 “教授,我生物医药的大一学生,我非常喜欢您,可以请您帮我签个名吗?” 头顶落下阴影,席唯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大男孩,紧张的举着一本书。 席唯笑了笑,接过了书,签上自己的名字,写了两行寄语,随口道,“喜欢运动啊。” 男孩猛点头,“教授您说搞医学必须要有好身体,我就开始运动了,现在身体素质果然比之前好很多了!” 说着话还撩起衣服,给席唯展示自己的八块腹肌。 席唯好笑的将书递还给了男孩,“快放下吧,小心着凉。”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放下了衣服,大幅度的鞠了一躬,“谢谢教授!” 席唯摆了摆手。 许助教面无表情的推了推眼镜,“第四次了。” “好吧,那下次还是请你代劳吧。”席唯也揣着兜往外走,“正好过几天我要出趟门,赶不及回来上课,辛苦你先顶一下,课时费我单独付给你。” “别的教授都是助教上课的,为教授分忧是助教的指责,我还是您的学生,您太客气了。” 一旁的助教抱着书跟在席唯身后,把事情记了下来,又不大赞同的说,“教授,下次给孩子们上课严肃点吧,看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太不庄重了。” 席唯看着小路上骑车飞奔的学生们,由衷的赞道,“那叫有生气,这种小孩子,才保留了对学习的兴趣,如果大家都板着脸死气沉沉的,那可教不出什么好材料咯!” 许助教噎了一下,挠挠头道,“教授好像再说我啊。” 席唯缓缓朝着餐厅走着,“你也才二十几岁吧,看着比我还老气横秋的,这可不讨女孩子喜欢。” 许助教眼里闪过一丝低落,“教授也不喜欢嘛?” 席唯仰着头,伸手接住一片树叶,“我啊,我还好吧,不过家里就有一位了,单位也有一位的话,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吧……” “这都打药了——”许助教伸手要去夺树叶,嘴上又开始说教。 席唯哈哈一笑,把树叶揣在兜里,“没关系,药物作用周期都过去了嘛。难得在南方看到北方的树,留着做个纪念。” 第101章 “想看北方的树就去看,不是过年的时候才回去过?”一辆迈巴赫gls轰鸣着停在席唯旁边,谢临川坐在驾驶位上,神情不善。 席唯有点意外,“怎么突然过来了?” 又对许助教介绍道,“这就是我爱人,这是许助教。” 许助教神情震惊,谢临川也懒得理会这个席唯无数个爱慕者中的一号。 上下瞄了瞄许助教,谢临川就移开了视线,打开车门,走到席唯身边,强势的隔开了身形单薄的许助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出门不是后天吗?”席唯眨眨眼,表情无辜。 谢临川冷笑一声,“如果你这周没有在实验室里多住了两天的话,的确是后天。” 席唯惊呼一声,“是今天啊?那是不是误机了!” 谢临川从席唯手里接过他的公文包,看了看手表,“如果我们可以在一个钟头内赶到江南时代楼顶的停机坪的话,算了,你吃饭了没?” 席唯摇了摇头。 谢临川果断道,“那我们先去吃个饭,待会儿我申请个临时权限,就在你们学校临时起降一下得了。” 说着就要带着席唯上车。 许助教心头酸涩,鼓足勇气道,“教授,您要去哪儿……” 谢临川按下车窗,骄矜的面上带着一丝怜悯,“去跟我结婚。” 许助教微微张开嘴巴,后退了一步。 迈巴赫重新发出低沉的轰鸣,化作黑色的流影,引来无数学生的侧目和惊呼。 席唯手忙脚乱的扣上安全带,“这怎么突然就加上速了?” “因为这个点儿学生都在往餐厅去。” 谢临川一脚刹车,把车定在湖畔餐厅门前,霸气的打开车门,向着席唯伸出了手。 “这样一劳永逸。” 席唯瞠目,无奈的笑了起来,将手放到谢临川的手心下了车。 谢临川帮席唯拨了一下头发,两人携手步入了餐厅。 这一对神仙眷侣的背影之后,是一片单身狗的哀嚎。 心碎声在周围的学生群中响成了一片。 第47章 番外二 白鸽越过钟楼(下) 从京城出发,转机曼谷,经过20个小时的航程,谢临川与席唯的包机终于抵达了斯德哥尔摩的阿兰达机场。 到达的时间是当地早上七点,朝阳初升。 斯德哥尔摩是一座岛屿之城,水脉交错,船舶交织,城市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博物馆,艺术气息相当浓郁。 关键的是,在这里,谢临川与席唯可以合法登记,缔结婚姻。 为了取得登记资格,谢临川在瑞典投资了三家公司,另外提交了三十万瑞典克朗的保证金,两人才得以顺利的登记。 接下来,就是一场并不盛大,但足够热闹的婚礼。 谢临川租下了城堡岛,在这座童话般的岛屿上,绿草如茵,水波潋滟,砖红色的城堡在巨大而古老的树木掩映下,仿佛是从厚重的历史中走出来的遗物,恢弘大气,气势非凡。 仪式举行之前,草地上就已经热闹非凡,一架鎏金皇室马车停在门前,四匹高大的阿尔捷金马专门从阿富汗空运而来,安静的停在车前。 席唯身着纯白色西装,坐在城堡二楼的圆形大厅里,侧颜完美如铜雕塑。 在熙熙攘攘的气氛中,席唯注视着下方的人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张了?” 席唯回过头,身后的谢临川一身黑色绅士三件套西装,纯手工定制,完美的凸显出了他的身材。 “你不紧张?”席唯歪着头反问。 谢临川矜持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我只是很高兴。” 嘴上不承认,但握着椅背的尾指微颤,提示了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 席唯注意到了,促狭的笑了一下。 “待会儿讲话的时候不要紧张就好。” 谢临川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痕很深的便签,重新看了看,呼了口气。 “包在我身上,这稿子我改了三次,待会儿你别哭鼻子就行。” 席唯轻轻向后,靠在谢临川的身上。 “我现在就很想哭。” 谢临川失笑,摸了摸席唯的肩膀,“像个孩子。” 席唯不同意,“我都三十一了,怎么着也得像个……大孩子了吧!” “再等等就成孩子他爸了,你俩都腻歪二年了,还没腻歪够啊!婚礼要开始了两位大佬!”池惊鸿歪歪扭扭的靠在门口,嘴巴快撇到耳朵上。 谢临川拉起了席唯,“别理那只单身狗,咱们走。” 池惊鸿气的大叫一声,“汪汪汪——不理我你俩有种别跟我要戒指!” 谢临川从口袋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戒指盒,“开玩笑,真给你揣着,喝酒的功夫戒指都丢八回了。” 席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别捉弄他了,明明是昨晚上偷摸从人口袋里拿的。”席唯舒了口气,朝外走去,“走吧,新郎官先生、伴郎先生,到你们闪亮出场了。” “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谢临川正了正领结,器宇轩昂的迈步下楼。 池惊鸿跟在后边翻了个白眼,等看到等在门口的其他人的时候,又秒收起表情,还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池惊鸿收起一脸的玩世不恭,高大的身影微微欠身,“二位准备好迎接你们人生的新阶段了吗?” 第102章 席唯微笑点头。 谢临川上前一步搂住席唯的肩膀,“对我来说,这一天已经等得已经太久了。” 池惊鸿打了个响指,两位侍者打开了那扇拱形的大门。 在一片纯白色的光亮中,池惊鸿的声音醇厚而温柔,“那么,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岁月绵长。” 席唯喃喃的重复,“白头偕老。” 身旁的谢临川在席唯额头落下一吻,“岁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