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第一男友[穿书]》 第1章 《九州第一男友[穿书]》作者:东北大灰狼【完结+番外】 文案: 沈泽兰穿成龙傲天文里的落魄少爷,生来寒气重。 因拔除寒气希望破灭,疼痛难忍之下,跳崖求死。没死成,在崖底捡到一个纯阳之体的重伤青年。 已知,与纯阳之体的人,双修就能彻底解决寒气。 沈泽兰笑容满面,抽出了剑,架在青年脖侧。 “这位道友,你好,我看上你了,请你做我男朋友。” 青年:…… 两人在一起后,沈泽兰整宿缠着对方。 终有一日,阴寒之气解决了。 沈泽兰随手抛弃青年,开启到处浪模式,没浪多久,他发现自己怀了? . 九州欢庆,除魔失踪的尊主独子“谢阳曜”终于回来了。 据说回来时,元阳破了,满身戾气。 问发生了什么。 答:被玩弄感情,抛弃了。 谢少主(龙傲天)咬牙切齿,满天下抓捕抛弃他的人。 . 家贫如洗,沈泽兰打又打不掉孩子,为了孩子出生后,不饿得挖野菜,只得收心接任务赚钱。 路过悬赏栏,好友惊奇地指着悬赏令上的画像,说:这画中人好像你。 别说,真像他。 沈泽兰正想凑近看悬赏令写了什么,发觉前男友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他,眼眶都红了。 “本少主是你说抛就抛的玩意儿?你……嗯?你肚子怎么大了?生病了?” 对方扭扭捏捏走过来,扯住他衣袖,轻声道:“你收回分手,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沈泽兰:“……” 心机腹黑前期病殃殃美人受 v 纯情bking龙傲天攻 # 想了想,写个阅读提示 1注意看cp人设 2不存在强迫 3非传统修仙,晚上12点前更新(如果不更基本是鸽了) 全文算上番外,预计40w左右,隔壁反派调剂文 内容标签: 生子 因缘邂逅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泽兰,谢阳曜,崽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是生子文,生子文! 立意: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作品简评: 沈泽兰因寒气折磨跳崖,碰到了文里遭人暗害的龙傲天。两人成为恋人,携手同行,互帮互助。在解决当前困境,出崖后,爱自由,深知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沈泽兰提出分手,一走了之,不想自己怀孕了。而对方一心复合,到处追他,讨他欢心,照顾他的起居。他头一昏,跟对方复合了,自此拉起鸡飞狗跳的孕育生活。 本文是一篇修仙生子文,立意积极,节奏紧凑,设定不落俗套,值得一阅。 第1章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 数十亿年后,生出生灵,各方势力,拔地而起,逐鹿天下。 混战多年,终于安定。 如今,修仙界九州最高统治者为谢尊主谢东池。 前些日子,谢尊主独子谢阳曜除魔失踪,震惊九州。 九州内想要巴结九州之主的人,都在卖力寻找谢阳曜。 此事闹得极大,然而,这与远离权势纷杂的普通人有什么关系?茶前饭后的闲谈罢了。 大家更关心的还是妖兽、灵草等,杂七杂八,切身利益相关的小事儿。 . 天空青灰,朦胧烟雨像张大网,笼住这个地处天星州麒麟城的小镇——东吴镇。 湿漉漉的青石街道,一个青年撑着黑伞,扶着墙,轻轻咳嗽。 他穿着一身白衣,外披了件厚实带兜帽的乌灰披风。 因费力咳嗽,青年细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乌黑伞面沾着雨水,稍稍一动,雨珠顺势滚落。 青年肩膀处的衣服被打湿了,晦暗光线之下,他将伞往后仰了几分,露出一张好看且苍白脆弱的脸,以及淡淡的灰蓝眸子。 “沈泽兰?” 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随即,黑靴踩碎亮晶晶的水坑。 唐铖一手撑伞,一手扶住了他。 “大雨天,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万一着凉了,又得大病一场。” 沈泽兰道:“我又不是花瓶,出来见个人而已。” “谁?” 沈泽兰道:“五月初,从潜龙宗回来办事的王少爷王盛。” 王盛,东吴镇本地人。 十岁便入了天星州排名第十的大宗派潜龙宗,如今已是结丹初期修士。 九州修士将实力划分九个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为更好划分实力,这九个等级,以金丹为界,金丹期以下,所有等级被细化出九层。 以练气期举例,分别是练气一层、练气二层……练气九层; 金丹期以上,包括金丹期,所有等级被细化出三个小等级:初期、中期、后期。1 如王盛这种金丹初期修士,便是整个东吴镇,可望不可即、追捧讨好的对象。 唐铖一听沈泽兰说是出来见王盛,便猜到他去找王盛做什么,拉下了脸,拽着他就往回走。 “这些大宗派弟子,虽然得长老真传,颇为厉害,但他们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说有法子除去寒气,肯定是在骗你。” 沈泽兰是沈家主的儿子,天生带着寒气。 第2章 寒气对他并无伤害,只是导致他的体温比常人低很多,可自从他三岁那年,被人推下水,寒气便开始作妖了。 每个晚上,必在他身体内猛窜,窜得他浑身发冷,骨头如同被人寸寸碾碎了一般疼痛。 更糟糕的是,随着年龄增加,他体内的寒气也在逐步增强,稍有剧烈活动,便会乱窜,白日晚上都不分了。 沈家掏空家底,动用所有关系,遍寻名医,皆无解,只能看着沈泽兰的身体越来越差。 大家都说沈泽兰活不了多久,或许明年,或许后年就死了。 沈泽兰的娘万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看好沈泽兰,才叫他被人推下水。即便沈泽兰从未怪她,她有时候也会躲在一边默默地哭。 “唐铖。” 沈泽兰无奈地唤了唐铖一声。 “我太痛了,没办法,王盛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必须去见他。即便今天你把我拉回去,明天我也会偷偷出来,去见他。” 唐铖闻言,顿住脚步。 他松开沈泽兰,烦闷的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咬牙道:“行,去!我陪你去!” . 王盛约沈泽兰到锦花楼见面。 锦花楼是东吴镇最风雅华贵之地,建在锦花林,无论站在哪扇窗前,抬眼就能见到绵延不绝的艳红锦花。 沈泽兰由着唐铖陪伴,来到锦花楼。 锦花楼侍女得知他找谁,笑道:“两位公子随我来。” 她引着两人上了二楼,转过几个弯,朝一间阔气雅间走去。 “王少爷,都这个点了,还未见到沈泽兰。沈泽兰当真会来?” 刚走到雅间,便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 沈泽兰拦住想要敲门的侍女,停在门口。 雅间内,传出另一道年轻的男声。 这道男声分明来源于王盛。 “自然会来,他没有任何法子除去寒气,听到我说有法子,肯定将我当作救命稻草,巴巴赶来。此刻或许在路上,他那般病恹恹,想来,行走很慢。” “如此,我就放心了。此次若能顺利取到沈泽兰的灵根,修复好我小师弟破碎的灵根,必将重谢,只是可惜了沈泽兰。” 说话之人叹了口气。 “他何错之有,仅仅是想剥离痛苦,却要遭我们如此算计。” 王盛道:“李少宗主真是菩萨心肠,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待取了灵根,定会好好补偿他。” “说来,沈泽兰有灵根也是浪费。我打听过,沈泽兰灵根很好,但受寒气影响,修为缓慢,现在才练气九层,不如给了李少宗主的小师弟,让其发挥出本该有的水平。” 李少宗主又叹了口气。 “总觉得……” 王盛接着道:“其实,取了灵根,对沈泽兰来说,反而是好事一件。他会沦为凡人,只要两年就能死亡,结束痛苦。” “确实,早死还能早点结束痛苦。” 沈泽兰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旁的唐铖听不下去了,警告侍女不许说他们来过,拉着沈泽兰出了锦花楼,朝沈府走去。 “狗屁玩意,什么大宗弟子,一肚子坏水!”唐铖怒道,“若非我修为不够,非得把他们脑袋拧了。” 沈泽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灰蓝眼眸,在苍白脸上落下浅灰阴影。 片刻,他抬起眼帘,反而安抚起唐铖。 “别生气了,你不早就猜到是骗局?” 唐铖气得不行,他看向沈泽兰,道: “他们这般惦记你的灵根,此次没拿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会强抢。沈家即便鼎盛时,也不能招架他们,更何况落败后,你和伯父伯母商量商量,出去躲段时间。” 沈家经商,做兵器生意,后得罪大人物,长辈被废,生意被抢,店铺被砸,便败落了。 沈泽兰没有答话。 唐铖念念叨叨,念了一路,最后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沈泽兰道,“我到家了。” 唐铖抬头一看,前方不远,便是沈府。 “走吧。”唐铖道。 沈泽兰轻轻点头,撑着伞,朝沈府走去。 朦胧细雨将他笼罩,随着距离变远,他的身影变得模糊。 唐铖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沈泽兰要散了的感觉,他叫住了沈泽兰。 沈泽兰转身,笑着道:“怎么了?” 唐铖说不出所以然,挥手道: “没事,走吧走吧。” “走了。” 沈泽兰转身,继续朝家走去,他很快回到家。 沈家府邸从外看,还有大户人家的派头,推开大门进来,却是简素至极,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 家中长辈都出门做事了,晚上才会回来。 沈泽兰习惯了家中冷冷清清,他放好伞,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下挂在墙上的苍穹剑,坐在窗前擦剑。 苍穹剑是他刚踏入修炼之门时,爹送给他的礼物,因寒气增强后,许久没用了。 柔软布料擦完细长坚硬的剑身,沈泽兰站起身,来到一处宽阔的亭台,想挥一遍所学剑法。 第一套剑法刚起头,体内寒气就开始乱窜。 沈泽兰脸色苍白,痛得剑都握不住,冷汗直冒,他咬紧牙关,扶着亭柱坐下。 第3章 寒气乱窜了好一阵,才消停。 沈泽兰里面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汗湿,他掐诀烘干衣服,缓了缓神,倦倦地抬起眼,抱着剑,回到房间,端坐于书桌前,铺开纸张。 虽然王盛和那位李少宗主,绝大部分话,他都不喜欢,但有些话,他觉得对,例如早死早结束痛苦。 沈泽兰自三岁后,就没过过一个安稳的夜晚,整夜整夜痛苦。 他早就不记得前世,活蹦乱跳地快乐生活。 沈泽兰是个穿书者,胎穿那种,脑袋完全发育时,他才记起前世,意识到自己穿进了一本打脸装逼,小弟红颜无数的龙傲天升级流小说。 小说主角就是最近失踪的九州少主谢阳曜。 但意识到这些,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书中芸芸众生四个字中的一员,跟书中主角谢阳曜,书中任何有名字的人,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除非他没有寒气,走出小镇,去到更广阔的天地。 沈泽兰指尖拂过雪白纸面,倒水研墨,研好墨后,他取下悬着的紫毫润湿,笔尖置于砚台,沾上墨水。 时至今日,他确实撑不下去了。 他站在这里,朝前看去,一片灰蒙蒙,看不到半点光。 那句早解脱早结束痛苦,像一颗抛入心脏就疯狂生长的种子,发达根系牢牢裹住他心神。 回来时,他一直在想,如何自我了断。 他想到了跳崖。 高耸险峻的山崖,能够最温柔地拿走他性命。最重要的是,能够阻止爹娘给他敛尸。不能敛尸,瞧不见尸体,便少一份伤心。 这万丈红尘,伤心之事太多了,能够少点就少点。 冷风裹着细雨敲击着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沈泽兰悬腕,提着紫毫,落于纸面,然而刚点上一点,又顿住了。 即将离去的人,总有许多的话想留给亲人好友。 沈泽兰血肉之躯,自然不例外,从自己存下的零花钱想到爹每年冬天就会隐隐作痛的旧疾,又想到自己死了,爹娘便轻松了……他有太多太多话想留给他们,但这三尺白纸,写不下太多遗言。 停顿许久。 沈泽兰垂下视线,只写下一行字。 ——泽兰走了,拖累多年,勿要伤心,保重身体。 写完这行字,搁下了笔。 沈泽兰轻阖上门,撑伞没入雨幕。 . 第2章 东吴镇有三条路可以进出小镇,沿着东北那条路一直走,会碰到宽阔的天女河。 河两岸打着石桩,一条铁索凭借结实的石桩,架在河面。 管渡船的老头站在船上,牵着铁索,拿着竹竿,就能平平稳稳地把人送到河对面。 数年来,从未有过差错。 这日上午,老头同往常一般,坐在岸边草亭内哼曲,哼到兴头,仰起头,余光却忽地瞧见一人打着伞,朝这边走来。 “年轻人,过河?” 他扯开嗓子,朝人问道。 “是,劳烦了。”对方回道。 老头穿好蓑衣,戴上斗笠,拿上竹竿,引着人上船。 “年轻人,你这是去哪里?”长年独守在天女河,老头嘴巴耐不住寂寞,每每碰到有人过河,总要闲聊两句。 沈泽兰并没有坐在船内,他站在船头,看着后方的东吴镇。 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平静道:“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 老头愣了一下,笑道:“你这个年轻人说话真有意思。” 他打量沈泽兰,“你是……沈测的儿子沈泽兰?不常见你出来走动,一时半会,竟没有认出来。” 沈泽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渡船很快靠了岸,沈泽兰给了钱,走下船。 麒麟城舆图显示,麒麟城有一处名叫百眼鬼崖的山崖,山崖险峻,高达百丈,只要从此坠落,便绝无生还可能。 即便是实力强横,飞天遁地的结丹修士,也绝无生还可能。 据传,是因为崖底有着凶悍无比、食人心肺的百眼鬼。 沈泽兰此次的目的地,便是百眼鬼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葬身之崖。 “我亥时就收工了,你要回镇,可得算好时间,否则就要在这里喝风了。”雨势大了几分,不知内情的老头冲他道,对方的声音从船上传来,带着河流的空灵。 沈泽兰道谢,朝百眼鬼崖走去。 他这个身体实在太不中用了,中途歇息好几次,方才来到百眼鬼崖。 来到百眼鬼崖时,天快黑了。 百眼鬼崖上空,雾气翻滚,犹如厚重的云层。一股阴冷气息从雾气中钻出,直往沈泽兰脸、脖颈扑,自左肋骨开始,浑身骨头都隐隐作痛。 沈泽兰心知,寒气开始乱窜了。 他拿不稳伞,此刻,也觉得没必要拿伞了,于是,收好伞,将其放在崖边五针松枝丫旁。 乌伞保存得很新,不该同他一般毁灭,但愿有人瞧见,拿去使用。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忍不住笑了,牵扯着心脏发闷。 谁会来百眼鬼崖?这伞怕是放到被松毛淹没,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他也没有办法。 沈泽兰敛去笑意,他迎着细雨,走至崖边,最后看了一眼这人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便阖上眼,倒了下去。 第4章 风声急促,雾气冰凉,细雨落于松木上的声音被无限拉长。 他快速坠落,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害怕,一切都离他远去。 伴随着一道响声,他落到底了…… . 细雨下到后半夜,方才停歇。 沈泽兰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湿润泥泞内,他费力动了动手指,意识逐渐回笼,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死。 莫非他是什么绝世祸害?所以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死不了。 他剧烈咳嗽几声,睁开眼睛,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全身骨头完好,仅仅有些皮外伤。 真是奇怪。 此刻已经天亮,由于失去意识,昨夜他并未感觉到多少寒气带来的痛苦。 白日,百眼鬼崖内的雾气散了,沈泽兰观察四周,乱石嶙峋,树木葱茏,瞧起来不像有百眼鬼的凶险之地。 . 第3章 . 或许是刚下了场雨的缘故,崖底极冷,呼吸间,带着浅浅的白雾。 沈泽兰习惯寒冷,崖底这点冷意对他不算什么。 低下头,目光触及左手手背上,乱石刮出的伤口,压抑不住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伸出右手,按住伤口,往下碾,微软痛感从伤口蔓延开,鲜红血液浸透指尖,蔓延到修剪整齐的指甲内。 他看着血液,总算平静了。 他松开手,没有理会伤口,慢慢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寒气乱窜一夜后,全身筋骨都不舒服,像被拉扯到极致的线。 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一炷香就会散了。 沈泽兰今日不想等一炷香,也不想探究自己为何没摔死,踩过乱石,来到一棵枝繁叶茂,挂着数根粗壮如乌梢蛇大小的藤蔓树下 试着扯了扯,很结实。 他正欲挑选一根离地不高、流畅漂亮的藤蔓,湛蓝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火光。 火光染红一片天,如同坠落的流星,径直朝此处落来。 “轰——”一声巨响,火光砸在地面,掀起狂风。 伴随着狂风,数粒灼热的火星子飞溅而出,点燃火光周围绿得发黑的树木,一股草木烧灼的清香弥漫开来。 沈泽兰衣袂翻飞,脖颈也溅上火星子。天生体寒,火焰并不能灼烧他,抬手拂去火星子,沈泽兰蹙起眉,朝火光走去。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火光这时已经熄灭了,连带着树木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周围泥土被烧得焦黑。 沈泽兰站在坑边,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他往坑里看,坑里有个高大挺拔的青年。 青年气质非凡,英俊硬朗,头发用莲花冠束起,着一身黑色圆领衣袍,袍上大面积织金提花飞龙纹。腰系同色皮革带,革带款式复杂,缀着闪亮的金属装饰,悬着一块破碎的双鱼玉佩,衣袖用护腕绑了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正道修士。 或许是哪家的少爷,又或许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沈泽兰发现对方满身是血,胸口三道狰狞的伤痕,左眼有道划痕,正不断流血,他胸膛没有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修仙界死个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偶尔那条天女河还会送来泡得鼓鼓囊囊的尸体。 跳这个动作对于沈泽兰算是剧烈运动了,他顺着坑缘,滑了下去,抬手一探脖颈脉搏。 人还活着。 带着一身重伤,从高空摔下来还没死,要么百眼鬼崖“邪门”,要么身带等级最高的护身灵符。 沈泽兰更加偏向百眼鬼崖“邪门”,他跳崖也没有摔死。 不过他很快就要死了。 为数不多的善良赶着去投胎,先身体一步去了。 所以,沈泽兰收回手,站起身,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自求多福。 如果死了,日后就是邻居了,可以飘在自己尸骨上,一起唠嗑。 他打算继续自己的计划。 坑有点深,爬不出去 。 后悔滑下来了,他运转灵力,正要跃上去,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了,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坑里,扑了满脸烧焦的泥。 沈泽兰:“……” 沈泽兰狼狈地抬起头,额前碎发都耷拉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太重了,他浑身骨头都摔得痛,嗓子发痒,忍不住蹙起眉头,低头咳嗽,粘了泥土的睫毛微微颤抖。 咳了一会,方才缓过来,扭身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并没有醒,出于求生欲,伸出手臂,像只铁钳,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 沈泽兰只会自求多福,他摸去脸上的泥,垂下手,去扳青年的手。 青年应是个常年使刀的刀修,手掌宽大干燥,掌心和手指部分有茧,又厚又重,粗糙至极。 沈泽兰最讨厌刀修。 或许是修刀道需要过人的自信,他所见的刀修个个狂傲自大,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 心里如此想着,沈泽兰更加用力地扳青年的手。 他体弱力气小,使劲全身力气也没扳开对方的手,灰蓝眸子缓缓沉了下去,冷淡道:“你不放开,我就砍了你的手。” 他这样说着,并拢双指,以指作刀,抵在对方手腕上。 青年是小麦色的肤色,沈泽兰的手指被对方的肤色一衬托,显得纤细雪白得过分漂亮,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藏品。 第5章 青年没有动静。 沈泽兰手指往下压,割破了对方皮肤。 对方应是感觉到疼痛,手指微曲,他借机扳开青年的手,站起身,踹了对方一脚。 硬邦邦,像块石头,踹了一下也纹丝不动。 沈泽兰运转灵力,一边防着对方再抓住脚踝,一边点地想走。 灵力汇集脚下,他察觉被青年抓过的脚踝热乎乎,似乎有一股暖流包裹了这个身体部位。 他定在了原地。 这是…… 他缓缓转头,看向青年。 纯阳之体? 沈泽兰瞳孔微缩,心脏急促跳动,一声接一声,似乎要从胸腔跳出。他按压着惊喜,唯恐落空,半蹲了下来,握住对方的手。 不出片刻,他的手被对方熨烫得暖乎乎。 果然是纯阳之体。 一个游历至此的医修告诉他,纯阳之体,阳气充沛,不惧严寒。 如果与拥有纯阳之体的人挨在一起,体内寒气便会被稍加压制,感觉到温暖。 如果同拥有纯阳之体的人双修,假以时日,寒气必将被通过双修,进入体内的阳气尽数吞没。 然而纯阳之体的修士就像大熊猫,珍稀无比,难觅其影。 唯一一个他知道的纯阳之体,还是龙傲天主角谢阳曜。 因此,他从不期盼遇到纯阳之体的修士。 哪料……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泽兰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笑意从眼睛蔓延出,舒展开病气的眉头,他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色彩,明艳动人。 天无绝人之路。 他目光落到刀修脸上,一下子觉得这讨厌的刀修顺眼多了。 沈泽兰之前只是草草地瞧了一眼,并不清楚对方除了肉眼可见的伤外,还有没有别的伤。 故而定下心后,他仔细检查对方伤势,内脏有损,经脉有损,肋骨也断了两根。 说实话,伤得太重了。 方才看其表面,还不觉对方伤得极重。 沈泽兰像被泼了盆冷水,喜悦褪去了。 对方伤得这样重,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或许过不了几个时辰,便要登上西天。 峰回路转,他可不想跟人做邻居。 沈泽兰垂下眼帘,抬起对方的手,掌心相对,将灵力渡入对方体内。 其他伤一时半会要不了对方性命,先治对方内伤。内伤指内脏伤以及肋骨伤。 沈泽兰现在不过练气九层,丹田与经脉内存储的灵力自然少得很,尚未治好对方内伤,便去了一大半。 百眼鬼崖崖底灵气比外界稀薄许多,还不知道潜藏着怎样的危机,以防万一,他不再给对方治疗。 依照他的推断,对方应该能多活几日了。 早知道能在崖底碰到纯阳之体,他出门时,便将疗伤丹药带上了。 沈泽兰虽然不参与任何争斗,但疗伤丹药还是有的。家贫如洗,疗伤丹药自然不是爹娘买的,那是唐铖某次斩妖回来,给他带的礼物。 唐铖早已拜师,他的师父是东吴镇附近的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他身为掌门的大弟子,时不时要带着下面的师弟师妹去除妖,捍卫门派管辖区的安定。 沈泽兰为没带疗伤丹药,遗憾了一瞬,很快调整好心态。 世事无常,哪能都料到。 他攥紧手指,低低地喘气。 用灵力给对方治伤,导致自身寒气乱窜了。 他额头冒出冷汗,痛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 没有力气管对方其他的伤了,草草地用灵力给对方止住了血。他撑着地面,蜷曲了下来,而后挪动身体,紧紧贴着青年,把头埋在对方脖颈间。 血腥味有点大。 但没关系。 青年像个暖炉,带着灼热的火焰,贴上去一会,暖意便顺着相贴的地方缓缓朝他蔓延来,缓解了一些疼痛。 第4章 沈泽兰揪住青年衣袖,紧绷的神经微松,他蹭了蹭青年脖颈。 青年不可能是龙傲天主角谢阳曜。 根据小说描述,谢阳曜出门除魔之所以失踪,是因为除魔过程中,遭人暗算。 他遭人暗算后,跌入孕育魔物的魔巢,撞到脑子,暂时性失忆了。 细细算日子,谢阳曜应该从魔巢爬出来,碰到红颜三号,天星州陆家六小姐,此刻正顶着一张被煞气毁掉的脸,打脸言语调戏陆家六小姐的纨绔。 毕竟是bking人设的主角,哪里能散发他的魅力,哪里就有他。 沈泽兰猜不到青年的身份,他生活的东吴镇太过偏僻,许多事情都传不过来,更无从得知。 但他打定主意,对方醒后,要同对方双修。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挨着青年好一会,沈泽兰缓过劲,坐了起来。 青年依然未醒。 沈泽兰仔细拍去身上泥土,探了探对方的劲动脉,波动有力且平稳,他放心了,站起身,运转灵力,跃出大坑。 修士多多少少会些药理。 沈泽兰身为修士,自然也不例外。 他一眼瞧出青年身上的外伤泛着淡淡的妖气,乃妖兽所伤,需要拔出妖气,再配以几味草药,敷在伤口上,才能治好。 也不知道崖底有没有相关草药。 若是没有相关草药,伤口恐怕很难愈合,说不定还会溃烂。 第6章 崖底被峭壁环锁,东西两侧,靠近崖底最南端,有狭窄的出口,可这条出口被一条纵向在崖底的河流霸占了,河深千尺,暗流汹涌,河石尖锐。 依他现在的修为,无论从哪个方位都出不去。 沈泽兰虽然给百眼鬼崖打了个安全的标签,但这只是他的个人感受,不代表真的安全。 或许只是他们现在足够幸运,又或许是崖底的妖兽等这几日不方便出来活动。 总而言之,沈泽兰不放心这只从天而降的“大熊猫”单独待在坑里。 但他又不敢挪人,力气小,挪不起来,拖着人到地面,磕磕碰碰,反倒会加重对方伤势。 沉思片刻,沈泽兰在青年身上落了个灵纹,若是有东西靠近对方,他能感知到,及时赶回来。 做完这些,他这才折了一根木棍,朝百眼鬼崖崖壁探去。 有一味必不可少的疗伤草药“俏生”喜欢生长在崖壁缝隙里。 他们现在处于北面崖壁附近,碎石无数,植被茂盛。 沈泽兰杵着木棍,来到北面崖壁前。 崖壁前长着腿高的野草,怕有蛇,他拿着木棍敲了一通,确定无恙,打倒野草,细细在崖壁裂缝里寻找俏生。 俏生整体浅绿,叶子同刚生出的绿豆芽叶子一般,根茎又细又短,似乎贴着缝隙间的泥土长出来。采摘时,稍不注意,便弄断了。 俏生娇贵,弄断了,灵气散了,就没用了。 所以采摘时,需小心再小心。 沈泽兰寻了半天,寻得眼睛都有些酸涩时,方找到几株俏生。 它们从缝隙里探出一点绿意,格外漂亮。 沈泽兰把剑留家里了,现在只能将木棍折一截,削尖了,附上灵力,当作锥子。 小心凿开两边的岩石,俏生露出在天光下,他小心翼翼拨出俏生,除去泥土,用叶子轻轻裹起,放在一侧。 因为见不得完好的东西被破坏得七零八落。 沈泽兰用木棍把缝隙填好,又把凿下来的岩石拢成一堆,推到壁沿,这才拿上俏生,接着去找下一样需要的草药。 秋老虎余威微消,到了中午,太阳变大,崖底气温也高了不少。 沈泽兰行走其间,舒服了一些,他扬起头,任微弱的阳光落在疲倦眉间。 忽然,心下一跳。 灵纹被触动了。 有东西靠近青年。 沈泽兰深知不能跑,激得寒气乱窜,反而不利于己方处境,他朝回走。 湿漉漉的地面干了不少,比之前,好行走了些许。 此地离青年不远,他一直围着青年四周找草药,很快走了回去,只见一只麻雀落在青年胸膛,蹦来跳去。 虚惊一场。 心头压着的重量散去,他舒展眉眼,而麻雀察觉到他的靠近,振翅飞走了。 沈泽兰不理麻雀,他找来两块石头,掐诀扫净,用石头碾碎草药。 身体原因,他边找边休息,所以疗伤需要的草药并未找全,但凑合凑合,也够用了。 ——许多时候都寻不到齐全的草药。 崖底没人下来采摘,草药比起上面还多些。 沈泽兰拿上石头和碾碎的草药,来到坑底,拨开自己的外衣,外衣和中衣之间,他还穿了两件素色交领衣服。 脱下一件交领衣服,撕下好几条干净的长布条,沈泽兰把青年的衣服脱了。 脱衣服时,他注意到青年左手食指戴了只龙纹乌金环指。 观其工艺,以及上面浮动的灵气,似乎是个储物戒。 沈泽兰看了眼便移开视线,他清理掉青年身上所有血污,把碾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处,用布条仔仔细细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又给对方穿好衣服。 做完这一切,沈泽兰感觉自己的力气被耗尽了。 他按了按额角,休息了一会,盘坐于地,吸纳天地灵力。 崖底灵气确实太稀薄了,沈泽兰修炼到下午,体内灵力也没有增加多少。 他抬起青年掌心,将吸纳来的灵力灌入对方体内。 这点灵力依然不足以治好青年内伤,他轻轻叹了口气,给对方落了个灵纹,出去捡柴,顺便找水找吃的。 沈泽兰如今的修为在练气九层,还差一步,突破筑基期,因而并未辟谷,如凡人一般,需要吃饭。 不过,他之前发现自己只要喝够水,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只是会有强烈的饥饿感。 沈泽兰去看了大夫,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最后把这一反常现象归结于寒气。 沈泽兰跟大夫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权当是了。 . 沈泽兰寻药时,已经把周围环境摸清。 这次,他稍微走远了一点,很快收集够晚上用的干柴,但他并没有找到水和吃食。 眼见天空灰暗,崖底温度又降了下去。 犹豫了一下,沈泽兰抱着柴回去了。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青年醒了没有。 令人失望的是,依然没有醒。 对方身受重伤,醒了也不能同他双修。 沈泽兰这样安慰自己,将干柴放在青年对面,抵着坑壁。 他收□□柴只是为了避免天黑时,出现意外,自己却没有照明之物,完全看不见,处于被动状态。 天彻底黑了。 沈泽兰体内寒气又开始乱窜了,他轻车熟路地紧贴青年,闭上眼睛。 第7章 虽然挨着纯阳之体,疼痛被消减了些,但时时刻刻的饥饿,和猖狂的蚊子,让他这个夜晚同其他夜晚一般难熬。 他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 一会想万一青年伤好了,还是醒不过来怎么办?要不然他直接上算了;一会又想父母,瞧着遗书,定然慌忙寻找他;一会又想唐铖那爆脾气,指不定同另外几个好友,在骂他二缺。 …… 天亮时,沈泽兰终于安稳下来。 短短睡了一会,他坐起身,积攒了薄薄冷雾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擦过脸颊,带出丝丝痒意。 抬手一摸,一个蚊子包,又摸了摸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也有蚊子包。 细细数来,昨晚居然被咬了十一口。这还是他时不时用灵力驱打了蚊子的结果。 沈泽兰:…… 秋天的蚊子真的好凶。 想家。 如果他有金丹修为,他就把蚊子团灭了。 沈泽兰扭头看向青年。 青年未醒,成了蚊子的自助餐,被咬得比他还惨,但这并不影响对方的颜值,缠住伤眼的布条耷拉在鼻梁上,反而显得眉骨挺括,脸部轮廓硬挺。 对方确实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帅的人。 想来他双亲长得很好看。 沈泽兰掐诀拂去冷雾,留下灵纹,去找水和吃食。 由于昨天一整天连同前天夜里,都没有出事,沈泽兰的胆子便大了许多,走远了,径直朝河流走去。 他行走速度并不快,照例带上了木棍。 旭日初升,阳光还没有穿透云层,落入崖底。 阴暗的地下洞穴,一团黑雾显示着沈泽兰的身影。 无数只流露着贪婪的猩红眼睛裹在一个趴在黑雾前的肉球上,盯着沈泽兰的身影,随着他的脚步,转动目光。 待到沈泽兰走出数百米,黑雾一分为二,分出的那一部分显示着躺在坑底的青年。 猩红眼睛转而看向青年。 伴随着诡异的咔嚓声,不知道什么液体滴落在洞穴地面,回声响亮。 . 沈泽兰是单系水灵根,对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远远感觉到水流,凭借直觉,就来到河边。 苍劲老树朝河面微倾,清幽河水狂躁地冲击岸边,岸边石头披满苔藓,湿漉漉,滑溜溜。 他不敢贸然踩上去,万一掉下去,就要喂鱼了。 或许河里还有其他东西,那就不只是喂鱼了。 沈泽兰放下兜着的果实。 这一路走来,崖底结着果实的树并不少,能吃的却不多。 沈泽兰既不能跑又不能打,出个门,做个家务都要被念叨,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看书,所以认识许多植物。 他采了些成熟的,口感好的果实,又摘了几片用来取水的巨大野生芭蕉叶。 崖底没有竹子,沈泽兰碰到几丛野生芭蕉叶,所以退而求其次,折了叶子。 他将路上摘来的几张野生芭蕉叶折成锥形,裁去多余部分,用灵力封住缝隙,掐诀抛入河里取水。 说实话,如果没有修为,他想在崖底生存,困难会翻好几倍。 河水清凉,沈泽兰取到水,先自己喝足了,这才把几张野生芭蕉叶装满水,带上果子,返回青年身边。 没走两步,余光扫到远处,河岸边一丛翠绿的植物,他眼睛微亮,意识到,蚊子咬人的问题能解决了。 这些翠绿的植物正是薄荷。 沈泽兰薅掉成熟薄荷叶,把嫩薄荷叶留了下来,走可持续收获道路。 今日的太阳格外毒辣,沈泽兰感觉不到有多热,只是觉得刺眼,于是往头上盖上了一张大小适合的野生芭蕉叶。 边走边歇,顶着芭蕉叶,带着一堆东西,返回大坑时,沈泽兰发现青年起火了。 沈泽兰:??? 你们纯阳之体还能自燃? 第5章 重点不是这个。 怕出事,沈泽兰连忙放下东西,来到坑前。 火势不大,连之前青年从天上坠下来时,带起的火焰的一半威力也没有。 沈泽兰掐了个诀,顺利灭掉火焰,他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尚未完全落回,火焰起死回生,再度燃起。 沈泽兰再度掐诀,再次顺利灭掉火焰,不敢掉以轻心,他盯着青年。 几乎是呼吸间,对方又双叒叕着火了。 灵力要省着用。 沈泽兰看了看芭蕉叶内装着的水,掐诀封住青年的伤口,防止渗水后,将芭蕉叶内装着的水尽数泼在青年身上。 火焰被泼得抖了两下,紧接着,冒出水蒸气,灭了。 沈泽兰来到坑内,他半蹲下身,检查青年身体状况。 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与今早检查的,并无两样。 既然如此,怎么会突然着火? 沈泽兰没听说过纯阳之体会自燃啊。他将手搭在眉骨处,稍微眯起眼睛,仰头朝天空看去。 阳光刺目,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太阳的轮廓。 “大熊猫”自燃难道跟太阳太大了有关?昨天就没有起火。 沈泽兰低下头,放下手,看向青年。 青年身上的衣服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很明显是件自带防火性质的高级法衣,看来,对方知道自己会自燃,且自燃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不知自燃会不会危及生命。 第8章 倘若危及生命…… 太阳依旧很猛,青年被水淋湿的衣服,正在飞速变干,担忧水干时,对方又起火。 他顾不得青年身上的伤,半拖半拽着来到树荫之下。 避免了阳光直射,树荫之下自是凉快不少。 希望拖拽时,没有加重对方的伤。 他担忧地看青年一眼,把野生芭蕉叶展开,严严实实盖在了青年身上,而后折来几片硬挺的树叶,盘坐在旁边,顶着芭蕉叶,撑着下巴,拿着树叶,认认真真给对方扇风。 这样总不至于燃起来了吧? . 扇了一下午的风,太阳总算下山,凉意从崖底升腾而起,冷得沈泽兰拢紧了衣服。 他取下顶在头顶的芭蕉叶,把树叶放在一旁,揉捏手腕。 即便换着手扇,扇久了,手也会又酸又疼。 得益于他在一旁扇风,后来再没有起火,可这样不是个办法。沈泽兰心想,这样扇个几天,他手会断,而且没办法修炼。 若是没办法修炼,他就没有多余的灵力可以治疗青年体内的伤了。 倘若他修了符道就好了。 这样便能折个小人,画上符文,驱使小人替他扇风。 剑修总是碰上些不能用蛮力解决的小事,就觉得异常棘手。 沈泽兰揉了好一会手腕,方才感觉双手舒服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揭开盖在青年身上的芭蕉叶。 芭蕉叶都蔫了。 他把芭蕉叶整整齐齐铺在地上,充当席子,掐诀净手,拿起一旁的果子,边吃边想,怎么办。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侧脸,纤细睫毛挑上碎金。 思来想去,沈泽兰终于想到办法。 他可以用引水诀,把河水引到这里。 如此,便有充足的水保证对方在温度极高之际,身体也能时时刻刻保持湿润,起不了火。 不过沈泽兰对引水诀并不熟练。 他上次使用引水诀还是两年前,引池中水浇花。 罢了,如果引不来河水,便试试看能不能挖到地下水。 实在不行,接着扇风便是,比起除掉寒气,手断了算什么? 沈泽兰心下有了主意,将薅来的薄荷取出一部分,尽数碾碎,碾成叶沫,合上特意留着的最后一点水,挤去叶子,涂在漏在外面的皮肤上,涂完,他没忘给青年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涂上。 薄荷水绿油油,里面掺杂着无数细碎到无法挤去的残叶,涂在皮肤上,会使皮肤疙疙瘩瘩,泛出点绿意。 沈泽兰给青年涂好,一瞧青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像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沈泽兰笑完,意识到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将这句点评收了回去。 他有些累了,加上体内寒气又开始乱窜,便挨着青年躺了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青年手指动了动。 …… 今夜,得益于薄荷叶,驱使了些蚊虫,蚊虫总算没有昨晚那么扰人。 沈泽兰自记事起,头一次在夜晚,勉勉强强睡了一会。 第二日。 沈泽兰醒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只有两三个蚊子包,他侧头看向青年,青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蚊子包。薄荷叶确实管用。 他舒展了筋骨,掐了个清洁术,清理掉他和青年身上的薄荷汁,照例在青年身上落了个灵纹,而后咬着果子,朝河流走去。 今天醒来有些晚了,他得尽快来到河流边,赶在赤日当空时,把河流引到青年身旁。 否则对方又要着火。 阳光穿过浓密枝叶,悄然落在行走在地面的病弱青年。 沈泽兰着一身白色衣袍,衣袍经太阳一渲染,居然有了几分内敛的华贵。 他拿着棍子,来到河边,面对汹涌澎湃的河水,回忆引水诀。 记性不错,沈泽兰回忆起引水诀,他并拢双指,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引水诀,一边催动灵力,从河中引出一道水流,牵引着水流朝大坑处而去。 水流如一条银线,越过他头顶,朝大坑而去。 牵引至半路,因这番动作有些剧烈,沈泽兰体内寒气开始乱窜,他咬牙忍住了痛意,硬生生牵引着水流来到大坑处,将大坑洗了三遍,又将大坑注满水,方才收住灵力。 甫一收灵力,沈泽兰便闷哼出声,他靠着河边树木,滑坐在地。 缓了许久,寒气才停止乱窜。 沈泽兰拂去身上污迹,返回青年身边,沿途还摘了些果子。 此刻,太阳正好大起来。 不待青年身上燃起火,沈泽兰放下果子,做好防止伤口沾水的工作,便从坑里拨了些水,浇在他身上,把他浇得湿漉漉。 …… 有了这一大坑河水,沈泽兰省力了。 他盘坐在地,修炼一会,察觉对方身上水快干了,便浇水,又修炼一会,察觉对方身上水快干了,便又浇水,周而复始,直到太阳下山,方才得到休息的时候。 . 第二天,太阳依然大,沈泽兰只好像前两日一样,守着“大熊猫”浇水。 “大熊猫”降温+1 “大熊猫”降温+2 “大熊猫”降温+3 …… “大熊猫”降温+6 …… “大熊猫”降温+19 …… 第9章 半个多月后,沈泽兰依靠吸纳来的灵力,勤勤恳恳终于治好了“大熊猫”内伤。 对方依然未醒,沈泽兰猜测是外伤未好的缘故。 他寻了草药,给对方换了药。 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疲倦,他感冒了。 换好药,沈泽兰坐在树荫下,边昏昏沉沉地想,如果对方外伤好了,还不醒,我就直接上了,边削树枝,打算杀野兔。 寻找草药时,他发现只野兔。 整日吃果子,他都要吃成果子了,于是捉了野兔,打算换换口味。 树枝削尖,覆上灵力后,锋利如刀。 沈泽兰拿着树枝,割断了野兔大动脉,放出了血。余光一瞥,见日头又大了,放下野兔,掐着灵觉,看也不看,漫不经心地浇水。 青年此刻已经醒了,只是长时间躺着,肌肉处于放松状态,浑身无力,无法起身。 虽不能起身,他戒备却半分不少,不动声色地探出神识。 修士修至金丹期,就能调动神识。 神识是修士的第二只眼睛,随着修士的修为变强,金丹期修士,站在原地,使用神识,便能看到方圆几里的境况。 谢阳曜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正打算御刀前往天星州麒麟城城主府。 他出门除魔时,遭人暗算,跌入孕育魔物的魔窟,好在带了护身花以及驱魔铃,并未出事,从魔窟爬了出来。 暗算之人见他未出事,驱使座下妖兽追杀他。 他体内灵力耗尽,身受重伤,费力甩开妖兽,打算前往麒麟城城主府歇歇,顺便疗伤。 如今他这是在哪里呢? 他莫非跌入了山林内? 可若是跌入山林,内伤怎么会好全?外伤又怎么会被包扎好? 谢阳曜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发觉自身的异样。 他神识以自身为中心,朝四周铺开。 但尚未铺开多远,弄清此地是哪里。 天上出现一团冷水,紧接着,冷水散开,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谢阳曜:? 第6章 冷水湿透锦衣,晶莹的水珠顺着紧致的肌肉往下滑。不能动的情况下,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引得人瘙痒无比。 谢阳曜动了动眼,将神识继续往四周铺开。 浓郁蔽天,四面环壁,石壁陡峭,巨石间生着扎根极深的小松树。 稍微一思索,谢阳曜便明白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山崖之下。 他将神识放在距离他两米处的位置。 这个位置铺了几张芭蕉叶。 芭蕉叶绿油油,一张上放几个不认识的果子,一张上放一只脖颈沾血的花色野兔,应是刚把放了血。 离他最近的芭蕉叶上盘坐着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身形单薄,低垂着的眉眼带着明显的倦意。 阳光穿过头顶密密匝匝的枝叶,在地面落下几个明亮的斑驳光圈,他刚好坐在其中一个光圈旁,明亮的反衬下,他脆弱得像名贵瓷器。 谢阳曜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他觉得自己戳一下,对方就碎了。 白衣青年此刻正在往回收手,看样子,方才是他掐诀引水浇自己。 谢阳曜注意到附近有个大坑,坑中积满了清澈的水。 白衣青年没有什么精神,收回手后,低下头,固定野兔,修长手指拿起了木刀,划破兔子嘴,做剥皮的准备工作。 谢阳曜思绪杂乱几息,明白了现下的情况。 正在此刻,白衣青年朝他看了过去。 谢阳曜对视上了沈泽兰的眼睛。 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是灰蓝色的。 这让他想起浮云仙山下一望无际的坠海。 ——浮云仙山,九州最高权力中心,位于面积最大,自然资源最丰富的飞龙州,因其漂浮于坠海之上,停于云层之间,所以被称为浮云仙山。 谢阳曜修炼累了,最喜欢站在浮云仙山北巅山亭内,眺望坠海。 太阳会从坠海海平面升起,薄薄的海雾被驱散后,顷刻间,万丈光芒泼染海面,金碧辉煌。 沈泽兰感冒时,脑子不太清晰,打眼一看,还未察觉到青年醒了。 他回过头,压着木刀,割开野兔嘴部的皮肉,又割破腹部,把兔皮剥了,才意识到青年醒了。 虽然一直盼望青年醒来,但对方这时醒来,他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滞了一瞬,沈泽兰心里有谋划,转头看向青年,道:“醒了?感觉如何。”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注意到自己暂时不能动,放下野兔,洗干净手,走到谢阳曜身旁,半蹲下身,轻轻给他活动手臂。 沈泽兰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手法极为不熟练,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生疏。 谢阳曜不喜欢旁人碰他,但对方是好意,他压下反感,道: “道友,不必如此。” 许久没有饮水,喉间干涩,他的声音异常嘶哑。 “在下躺一会便好。”谢阳曜顿了顿,接着道。 短短两句话,沈泽兰便看出“大熊猫”是个极有教养的人。 “不碍事。”沈泽兰笑道。 他笑起来,明艳得过分,春雪消融也不过如此。 谢阳曜被晃了眼,微微移开目光。 “道友好意心领了,但真的不必。” 对方再三拒绝,沈泽兰自然不会再给自己添活,他松开了手,净了手,道:“道友可要喝水?” 第10章 日头正大,谢阳曜想了想,道:“麻烦道友了。” 沈泽兰之前用嫩芭蕉叶取了饮用的水放在一侧,便站起身,拿了水,一点点喂给了对方。 做完这件事,他坐回原地,用木刀划开野兔肚子,仔细摘取内脏。 谢阳曜躺了一会,稍稍有力气了,他撑地坐了起来。 偏头看向沈泽兰,问道: “不知如何称呼道友?” 行走在外,真名很容易牵扯不必要的麻烦。 沈泽兰扫了一眼周围苍郁到接近青黑色的古木,答道。 “兰黛。” 后者闻言,道:“兰道友。”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出门办事,出了点事,本欲尽快脱身,不料遇到妖兽袭击,跌落于此,幸得兰道友相救。” “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兰道友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沈泽兰打断了他的话。 他轻笑一声,道:“道友,我救你,其实是看上你了,希望你做我男朋友。” 空气凝固,对方沉默了很久,蹙起眉头,道: “兰道友,我听不太明白,男朋友是什么意思?这是你家乡的方言?” 沈泽兰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这个场景,他放慢了摘取野兔内脏的动作,缓声道: “男朋友的意思是,相好。” 谢阳曜:? 谢阳曜眼睛浮现迷茫之色。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沈泽兰,艰难道:“你想我做你相好?” 这不是废话? 沈泽兰点头。 “如何?” 谢阳曜不说话了。 沈泽兰清理干净野兔内脏,他洗干净手,从芭蕉叶下摸出一柄木剑。 剑修不能没有剑,即便不能用剑,也不能没有剑,所以闲暇之余,他在周围转了转,挑选了木质坚硬的树枝,削成长剑。 到底是木质的粗糙东西,无论哪个方面,都远远比不上他原来的剑。 沈泽兰持着长剑,木质剑尖挨着地面擦过,割断了几根浅草。 “兰道友。” 谢阳曜话未出口,一股草木清香扑面而来,紧接着,那柄木质长剑架在他脖侧。 沈泽兰微笑道:“道友,是不是没听清楚我之前的话?我再重复一边,望你听清。” “我看上你了,请你做我男朋友。” 谢阳曜:“……” 沈泽兰道:“表个态?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谢阳曜:“……” 第7章 谢阳曜喉结滚动,低声道:“兰道友,你换个要求,这为难我了。” “我非断袖,更何况,男朋友并非什么好听的名头,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沈泽兰偏了偏头,道:“在我那地方,男朋友与你们所理解的相好,虽然意思差不多,却没有任何贬义,大家推崇备至。” “我看上你,你看上我,互相表明心意后,你就是我男朋友,我也是你男朋友。大家皆认可的一对恋人,可以做任何亲近的事。” “如果后续,我们处得好,愿意相扶相持走一辈子,就提上礼,去见双方父母,订亲,商讨成婚事宜,成婚。” 谢阳曜道:“这倒有新奇,但是我并没有看上你,所以我不是你男朋友,你也不是我男朋友。” “为什么看不上我?” 沈泽兰缓缓笑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透出一点寒意。 他收起剑,半跪在地,倾身靠近后者的耳朵,淡淡的语调卷着热气,扑散在对方耳朵上。 “道友,我长得不好看?” 谢阳曜耳朵被热气蒸出一片潮意。 他全身绷紧,手指弓起,轮廓清晰得骨节泛白。 “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沈泽兰又问。 谢阳曜下意识朝后仰了几分,力气尚未全部恢复,这一仰,仰得太急,倒在了地上。 地面的碎石早被沈泽兰清理干净,倒下去,倒也不痛。 沈泽兰的目光追着他来了。 谢阳曜不看沈泽兰,坦诚道:“兰道友自然好看,我此生见过的人,没有比兰道友更好看。” “只是我方才就说了,我不是断袖,我有几个朋友却是喜欢男人,长相、人品、家境皆很好。” “兰道友若是感兴趣,待离开此地,随我去飞龙州,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泽兰笑道:“他们的长相、人品、家境有你好吗?” “长相、人品与我一般好,家境……” 那自然是没有他这般好。 谢阳曜贵为九州少主,论其家境,整个九州,无一人能匹敌。 偏偏对方误会了。 “家境比你好,我也不想要,我只看上你,只要你。” 沈泽兰弯腰,朝他靠近了一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谢阳曜耳根红透了,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你我这才第一面,无半点感情,亦无什么婚约……” “做了恋人,慢慢培养感情。”沈泽兰道,“若是培养不出感情,其他事情自然不提,只当一场露水情缘,散了便是。” “这自然不成,既然在一起了,便要终生在一起。” 沈泽兰看着他。 谢阳曜道:“兰道友别逼我了,实不相瞒,我已有家室,不能对不起对方。” 第11章 “是吗?”沈泽兰打量他。 谢阳曜低声道:“不敢欺骗兰道友。” 沈泽兰自然没料到对方有家室。 他见到谢阳曜的第一眼,便下意识认定对方同自己一般,既无心上人,又无家室。 眼底划过一丝烦躁,沈泽兰抬起眼睛,仔细打量他。 目光触及对方红透了的耳根,他轻轻挑眉,伸手去摸对方耳朵。 “有家室的人,脸皮这般薄?倒是第一次见。” 谢阳曜手肘撑地,往后退了些。 “兰道友,自重。” 沈泽兰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两百零五块都是反骨。不让他碰,他偏要碰,他朝对方靠近了一点,再次伸手。 谢阳曜再次往后退。 沈泽兰蹙眉,再次靠近。 谢阳曜又退……无路可退了,他已经退到坑边。 沈泽兰站起身,正想提醒他背后有水坑,他警惕地又往后退,“噗通”一声,掉进坑里,水花四溅。 沈泽兰:“……” 沈泽兰眼神复杂。 谢阳曜湿漉漉地从水里爬了起来,衣服往下直滴水,额前几缕碎发更是贴在了脸上,看起来异常狼狈。 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他。 沈泽兰身体不舒服,他感冒从不发烫,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额头,坐回原地,决定给对方一些时间缓缓。 一醒来,别人便要你做他相好,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如此想着,他洗了手,拿起木刀,分割兔肉。 这只野兔在此地,或许是没有天敌,无忧无虑,长得极其圆润,现下剥了皮,也很有分量,肉摸着极厚。 沈泽兰担心,不将兔肉分割薄一点,架在火上,烤不熟。 谢阳曜抬眼观察他,见他专心致志分割兔肉,似乎放弃了要自己做男朋友,暗中舒了口气。 他抬手擦去脸上的水,脱掉湿透的外衣,铺在暴露于太阳底下的碎石之上,仅着里衣,盘坐在阴凉地,拧着湿润的头发。 他坠落于此时,体内灵力就耗空了。 虽然许多方面一如从前,例如身体强悍度、无须吃喝,使用神识等,但不能飞天遁地,使用各种术法,连随身携带的储物戒都打不开。 如果能打开储物戒,他要立即换下这身破烂衣服。 九州少主没穿过破烂衣服。 . 两人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沈泽兰很快分割好兔肉。 他画了张火符,将之前收集的干柴,抱了一些出来,堆在一起,而后在干柴两侧插上两根带分叉且同样高度的树枝,点燃干柴,将用削好的木棍穿起的兔肉,架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谢阳曜。 太阳很大,对方的头发已经干了,身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他双手自然搭在膝盖处,半支着一条长腿,看着前方,应该是在思索如何离开崖底。 沈泽兰给火上烤着的兔肉翻了个身,道: “唯一一条离开此地的路,被一条河流霸占了。河流湍急,暗潮涌动,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 “你体内毫无灵力,在攒足灵力前,最好不要尝试通过河流离开此地。” 谢阳曜道:“兰道友,你是为何会到此地?” 沈泽兰淡淡道:“雨夜赶路,不慎从崖上跌落于此。” 见对方露出诧异的神情,转移话题,道,“此处名叫百眼鬼崖,据说崖底有百眼鬼,不过跌落此地数日,也没有看到什么百眼鬼,应该只是谣传。” 谢阳曜闻言,拧起眉头,目光微沉。 沈泽兰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友姓甚名谁。” 谢阳曜松开眉头,坐到沈泽兰对面,道:“姓姚,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叫姚五。” 沈泽兰心道,这青年不是谢bking。 剧烈的火焰很快烤焦直接接触火焰的那面兔肉,他将兔肉又翻了个面,道:“这样说来,你家里人还挺多。” 谢阳曜抚平衣服破损处,黑色眼睛被火光照得异常明亮,他额角有些汗水,微微一撩,道:“家中人确实多,我都记不清哪些兄弟姐妹的名字。” 看来对方出生于世家。 世家多为人口众多的大家族,枝繁叶茂,记不清族中兄弟姐妹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沈泽兰轻声道:“方才与姚道友所说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谢阳曜顿住,他离火堆远了些,准确来说,是离沈泽兰远了些。 “兰道友,我确实不能做你男朋友。你换个要求可好?奇珍异宝,门派推荐,皆可。” 话音刚落。 木刀刺穿兔皮,插于地面,直挺挺立着。 沈泽兰笑意不达眼底,长长的睫毛像悬着寒光的利刃,他道:“姚道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救你,单纯就是看上你,你若不同意,可以将我的恩情原样还我。” 恩情得了,如何原样还? 要他再次身受重伤,陷于囹圄? 谢阳曜抿直唇线,显出几分冷漠。 沈泽兰本来也不想直接咄咄逼人,然而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 他体内寒气逐日增加,若是走温和追求路线,一步步慢慢来,成功还好,不成功,便是白白浪费时间,增添痛苦,说不定人也跑了。 对方现下没有灵力傍身,一旦攒够灵力,离开此地。 第12章 天壤之别的身份地位,很有可能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近对方,与其双修。 沈泽兰本就是带着目的救他,也不惧做个恶人。 至于对方恢复些灵力,介于出不去百眼鬼崖,又压他一筹的情况下,会如何对他,他暂且没想过。 这也不急,有的是时间想,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场面僵住。 沈泽兰假装没发觉场面僵住了,继续烤兔肉。 兔肉很快冒出油水,油水滴入火堆,火焰猛地往上窜,肉香裹挟着一股独特的草木清香萦绕于鼻尖,勾得人食欲大增。 沈泽兰翻了又翻兔肉,将兔肉外表烤得焦脆,才灭了火。 撕下一只兔腿,他递给一言不发的青年,垂眼笑道:“姚五,尝尝?可惜崖下没有调料,不然肯定好吃。” 谢阳曜站起身,走到太阳底下,撩起外衣,道:“已辟谷,不需要。” “大熊猫”生气了。 沈泽兰收回了手,将其他烤好的兔肉放在干净的嫩芭蕉叶上,慢条斯理地吃撕给姚五的兔腿。 虽然是第一次烤,但烤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除了没有盐,完美。 谢阳曜穿上外衣,他微微侧头,看向沈泽兰。 树木缠绕着藤蔓,茂盛如华盖,沈泽兰坐于绿荫下,推开沉静的气息。 这崖底本来阴森,但因着他,构成一张极其绚丽的画面。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为何非要如此? 谢阳曜迈腿走了。 沈泽兰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仅仅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反正出不去,只要在崖底,待在哪里,他都能用寻人术找到。 沈泽兰如此想着,不紧不慢继续吃自己兔肉。 他本来胃口就小,加之感冒了,并未吃多少,便够了。 剩余许多兔肉,沈泽兰用嫩芭蕉叶包起,再用灵力封好,如此能在高温天气,保存两天。 做完这一切,沈泽兰看了看日头,还很早。 第一次发现姚五起火,便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沈泽兰回想到,不过姚五醒来,便没有起火了。 或许他只有昏迷才会起火。 沈泽兰往后挪了挪芭蕉叶,靠在树干上休憩。 今日不舒服,他不想修炼。 . 谢阳曜虽然没有灵力傍身,但长年累月的淬炼,使得他体能格外好,快跑加快走,天黑时,便走完大半个崖底。 ——他只是用神识简单扫了一下百眼鬼崖,并不清楚百眼鬼崖内部具体情况,安全起见,还是自己亲自查探一遍。 他之所以不用神识仔细探查百眼鬼崖,是因为自身没有灵力,怕用神识触动了神识覆盖区域里的东西,引来灾祸。 神识简单扫一下,是很难被神识覆盖区域里的东西察觉到的。 考虑到天黑了,不安全,谢阳曜走完大半个崖底,便折回原处。 此地没有灯光,到处黑压压一片。 谢阳曜听到细细碎碎的痛苦喘息声,听声音,是兰黛。 他犹豫了一下,摸索着来到树前,半蹲下,伸手去碰对面。 “兰道友,你怎么了?” 隔着薄薄的衣服,他碰到一片冰凉,这冰凉带着明显的寒气,若非他特殊体质,此刻已然被冻伤。 第8章 谢阳曜又唤了一声。 “兰道友?” 对方靠着树干,并不应答。 谢阳曜顺着对方肩颈摸到手腕,食指轻搭在对方手腕内侧,静下心,感受其脉搏。 脉搏很是虚弱。 细细一探,像是哪里都有问题。 他此时没有灵力,无法像其他修士一般,将灵力置于对方体内,仔细察看对方身体各处状态,所以,不能准确判断这位兰道友究竟何处有问题。 谢阳曜正欲松手,对方抓住了他手腕,朝他倾了过来。 小苍兰淡淡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全身绷紧,当即站起身,退后几步。 沈泽兰扑了个空,倒在地面,撕心裂肺地咳嗽。 休息后,感冒越发严重了,甚至激得寒气乱窜。 沈泽兰本就体弱多病,这两下一遮掩,当即倒了。 他脑袋迷迷糊糊,仿佛一锅被煮沸,搅拌成一团的浆糊,怎么也清明不了。 直到纯阳之体靠近,他方才恢复了些清明,想抱住对方,缓解一下状况。 姚五躲了。 沈泽兰浑身冷汗,痛得止不住颤抖,额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他把自己蜷曲了起来,咬紧唇瓣,抓紧地上野草。 纤细的野草怎能承受住沈泽兰的痛苦,被用力一攥,便从根处断开了,散落一地。 沈泽兰昏昏沉沉地想: 狗东西,早知道把你打晕了,不要你醒。 狗东西听到动静,微皱眉头,他寻来一堆干燥的枯枝败叶,拿出从河边捡的鹅卵石,蹲在枯枝败叶前打火花。 连打数下,终于点燃火。 他往火上架了几根柴,来到沈泽兰身边,手臂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抱起时,谢阳曜才发现这人很轻,轻得根本用不上什么力。 他几个大步走到火堆旁,将人放下。 这样短的距离,沈泽兰却也感觉到些许温暖,他又恢复了些清明,就像即将渴死的人,在对方即将起身时,猛地坐了起来,抱住对方脖颈,不肯放手。 第13章 谢阳曜抬起手臂,就想扳开他的手。 下一瞬,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后者跨坐在他腰间,俯身紧贴着他。 谢阳曜眉心跳了又跳,“兰道友,你……”下去。 “闭嘴,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你。” 沈泽兰贴在谢阳曜耳边,虚弱道。 谢阳曜顿住,他感觉到头顶,抵上一点冰凉。 对方竟将灵力汇聚于指间,形成了小刀。 谢阳曜目光微沉,身体绷得犹如一柄拉到极点的长弓,呼吸急促,隐隐约约,眉间浮起几丝暴虐。 但他没有动。 沈泽兰满意了,他收回灵力,撑着青年胸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压住青年,而后将头搁在对方肩膀处。 小苍兰淡淡的味道像一张网,将谢阳曜笼住。 谢阳曜脸色难堪。 他出生就站在九州巅峰,许多人烦恼的事情,对于他,不过尔尔而已。 然而,现在他却拿一个练气修士都没办法。 究其原因,只是他手头的联络玉佩被人毁坏,无法联系浮云仙门,体内灵力又恰好耗空了。 今夜无月,冷风习习。 谢阳曜一肚子闷火。 半压住他的人,此刻不再浑身颤抖,亦不再痛苦喘息。应是睡着了。 他抬手便想推开沈泽兰。 沈泽兰状态好了些,察觉到谢阳曜的意图,病恹恹地抬起眼帘,缓缓道:“想死吗?” 谢阳曜:“……” 谢阳曜强迫自己忽略挨着他的人,就着这姿势,顶着即便有些凉意也要出来作妖的蚊子,闭目修炼。 崖底虽然灵气稀薄,但总归能吸收到一点灵力,聊胜于无。 . 火堆熄灭了。 东方,黑压压的天空吐出光芒,随后,光芒越来越亮,天亮了起来。 朝阳自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缓慢升起,明媚的阳光,落在树林上空,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沈泽兰侧脸打下斑驳的光圈。 沈泽兰睫毛微颤,睁开眼。 尚且不能适应这明亮的光线,旋即又闭上眼,过了一会,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黑色衣襟,再往上一点,是小麦色的脖颈。脖颈之上,青年充满力量感的男性特征,饱满且突出。 沈泽兰摸向对方的喉结。 质感偏硬。 轻轻按压,会动。 沈泽兰觉得有意思,伸着爪子,再次按压,未按下去,爪子被一只宽大干燥布有厚茧的手抓住了。 谢阳曜停止修炼,陡然睁开眼睛。 “兰黛!”已经气得喊全名了。 沈泽兰的手指被攥得很痛,他抬眼看向青年,正好对上青年愤怒的眼睛。 “你为何生气?”他问。 谢阳曜道:“你说我为何生气?” 沈泽兰动用灵力,挣开了对方的手。手指被捏得泛红,他揉了揉手指,笑道:“你昨夜三番五次避开我,我还没有生气,你便生气了,有什么可气?” “你威胁我。” “我那是请你做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谢阳曜冷漠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不要叫我男朋友。” 沈泽兰按了按手背的蚊子包。昨晚蚊子依然凶猛,因未擦薄荷汁,露出的皮肤被咬了好几口。他撑着青年胸膛爬起,注视青年。 对方被蚊子咬得更多。 究其原因,不过是沈泽兰没有睡沉,感觉到蚊子叮咬,时不时驱赶,而谢阳曜一心修炼,从头至尾没有驱赶蚊子,成了个血包。 天气正在转凉,再下一场秋雨,彻底凉了,蚊子便没了。 沈泽兰扫了眼对方至鬓角的剑眉,道: “之前与你说了,你却不肯把恩情原样还我,所以,你只能是我男朋友。” “你……” 谢阳曜话未出口,嘴唇碰到一片冰凉的柔软。他瞳孔微缩,结结实实愣住了。 沈泽兰蜻蜓点水,亲了一下,旋即撤离,偏了偏头,蛮横道:“我就是不讲道理,反正你现在也打不过我,能把我怎么样。” 谢阳曜:“……”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少主被扎穿了心。 昨夜顶着蚊子和兰黛,修炼了一晚,然而此地灵气稀薄程度超乎想象。 假设他如今能容纳灵力的经脉与丹田是湖泊,昨晚修炼所得的灵力便是一颗雨珠。 雨珠砸入干涸湖泊,还未保留下来,便被外伤自发地吸取走用于治疗伤口了。 谢阳算了算,怕是要修炼两个月,才能储下些许灵力,打开乾坤戒。 然而这些自然不能同外人说,谢少主面无表情,道:“兰道友好生轻浮。” 沈泽兰仔细打量他,那张好看,且带着些许病气的脸浮上笑容,他轻声道:“姚公子,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谢阳曜受到了鄙视,道:“我成婚了,同人有过亲密接触。”说罢,拨开沈泽兰,站起身,整理衣服。 破烂衣服,越整理越不顺眼,他停手了转身就走。 走出对方视线范围,谢阳曜脚步逐渐平缓,最后顿住了。 他回身看向沈泽兰的方向,心中浮现对方亲来时的冰凉的柔软触感。 他正过身,低下头,狠狠擦了擦嘴唇,耳根红了一片。 “天星州的人,好生轻浮,再不来天星州了。” 第14章 第9章 沈泽兰瞧着谢阳曜几乎落荒而逃,笑出声。 他站起身,感冒尚未痊愈,即便寒气停歇了,此刻也有些难受,稍稍缓了缓,走到芭蕉叶前,拿起干净的水,他抿了一口。 旋即垂下眼帘,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他其实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耳朵有些烫。 沈泽兰慢慢喝足水,又吃了些兔肉,坐下修炼。 修炼到下午,采了几株薄荷,饮了水,他看了看天,去采摘果子当零嘴。 好吃且漂亮的果子前面已经摘得差不多了,沈泽兰挑挑拣拣折了些好的,返回原地 。 姚五没有回来。 沈泽兰放下果子,折了根木棍,掐出寻人术,确定了大概位置,前去找人。 . 谢阳曜已经把之前未走完的地方走了一遍,但他烦心得很,不愿回去,折了根木棍,当刀使,练习《定山河刀法》。 《定山河刀法》是一本顶尖刀法,异常霸道,需配合同样霸道的心法,一并进修,非道心坚定,执拗强势之人,修不得此刀法。 《定山河刀法》共十二式。 谢阳曜现下已经练到了第五式,当数同龄刀修中,进展速度与悟性最快的人。 只是他既有纯阳之体,又身负火灵根,习此刀法,难免过于暴戾激进。 暴戾激进是他这种人的大忌,会促使纯阳之体和火灵根大盛,有如一轮燃烧自身,从而达到光芒万丈的赤日。 ——在三十岁就能达到旁人极其难以达到,或者终身不能达到的境界,但注定英年早逝,活不过三十岁。 自古就没有身负火灵根,又是纯阳之体的人修习《定山河刀法》,所以,谢阳曜也是修习此刀法到成年,方才知道此事。 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身体强壮,精神旺盛,但这不过是落日余晖,他早死的症状已经出现了。 一旦失去意识,便会自燃。 老头瞒着九州,嗷嗷嗷得到处找办法为他延命。 但其实他没有多大感觉。 既然时间有限,那他势必要活得轰轰烈烈。 此次出门除魔,其实就是为了躲避老头的焦虑,只是没成想,魔是人为制造,叫制造魔的那些人,暗害进了魔窟。 ——若不然,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谢阳曜练到《定山河刀法》第五式,出了一身汗,心情也轻松不少。 他握着木棍,随意一甩,木棍直直插在泥土里。 坠入魔窟后,他想方设法地爬了出来。暗害者发现他没死,派妖兽追杀他。 如今,也未能杀了他。 想来对方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此刻,正卖力派下属寻他。 他甩开追杀的妖兽时,用了隐藏踪迹的术法,对方应该寻不来此地。 谢阳曜暂且可以放心,他径直走到河边,找了处平整的地方,确保不会掉进河里后,解开衣服,先将衣服洗了,拧干,悬在树枝上。 而后迅速洗澡洗头,穿上湿漉漉的衣服,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等待太阳把衣服和湿漉漉的头发一起晾干。 沈泽兰找来时,便见到这一场景。 他想不明白,这么干就不难受吗? 沈泽兰沉默了两秒,十分仁慈地给对方掐了个烘干术。 谢阳曜躲开了烘干术。 他走到斜对面的树前,跃起,蹬了一下树干,飞到最顶端,在能够站人的树枝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胸,看着远方夕阳。 虽然体内无灵力可用,但他基础打得好,尚且能凭借纯粹的□□力量与武术,打斗与攀爬。 这在凡人的世界,必然是个高手,然而,在修士的世界,仅仅相当于练气一层的修士,不堪一击。 沈泽兰望着他,道:“你上午出去做什么了?可把崖底看完了?” 对方并不搭话,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沈泽兰目光微转,垂在身侧的手,掐了道风刃。 风刃旋转地劈向树枝,哗啦一声,树枝断了。 谢阳曜从高处跌了下来,他在空中调整好姿势,轻松落于地面。 “兰黛 。”他嗓音沉沉,头发与衣服皆被太阳晒得冒水汽。 沈泽兰背起手,满眼无辜,道:“怎么了。” 谢阳曜与他对视片刻,便要换棵树,刚踩到树枝,树枝又断了。几步走到沈泽兰面前,谢阳曜阴沉着脸,他正要抓住对方作怪的手,质问对方,非要跟他过不去。 对方摸出一个椭圆形青里透红的果子,拿水洗了洗,塞进他手里。 “尝尝?” 沈泽兰偷袭得太快,谢阳曜没躲开。 他蹙起眉,看了看沈泽兰,想把果子还给沈泽兰。 沈泽兰乘机掐了个烘干术,跳到他背上,环住他脖颈,“男朋友,回去了。” 谢阳曜不愿对方碰他,可身体却意外不讨厌对方碰他,或许是对方碰着好几次,身体习惯了,亦或者是对方与其他人不同,冰冰凉凉,挨在一起,特别舒服。 ——即便对方身体暖了,挨在一起,也特别舒服。 昨晚,对方挨着他一整夜,他也舒服了一夜。 若不然,对方深夜睡着时,他暂停修炼,也要把人丢开。 因修炼《定山河刀法》,出现赤日现象的缘故,他会因对方正常体温,感到强烈的灼烧感。 第15章 “我不是你男朋友。”谢阳曜不知沈泽兰为何与其他人不同,他压着疑惑,拧起眉头道。 沈泽兰道:“是是是,你不是。” 敷衍得很。 沈泽兰接着道:“我给了报酬,快点,回去了。” 就这? 谢阳曜看向手上那个果子,除了长得有点好看,既无功效,又无灵气。 你怎么敢用这么个烂大街的东西使唤堂堂九州少主卖力? 谢阳曜想将人揪下来,耳轮后边被亲了一下。 “我担心你出事了,所以头疼也来找你了,现下累得很,实在走不动了。” “你背我回去。” “我给报酬了。” 沈泽兰在后面碎碎念。 再如何说,也不会背你。 . 谢阳曜拿发带绑起头发,靠着树干上,看着已经被稳当背回来的人拿着块石头敲碾着不知名的绿叶子,面无表情地咬果子。 谢阳曜,你好不值钱。 你就差这么一个肉质粗糙、味道一般的野果子? 沈泽兰碾好薄荷汁,余光一扫,瞧见谢阳曜垮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咬着果子。他顿时有种得罪死了的感觉。 无妨。 沈泽兰已经想好解决寒气后,怎么甩了对方,跑路,他道:“男朋友,你过来一下。” “我说……” “姚五。”沈泽兰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谢阳曜咬掉最后一口果肉,走了过去,居高临下,道:“何事?” 沈泽兰道:“避蚊虫的薄荷汁,要不要擦点?” 谢阳曜道:“你为何不使用驱邪罩?” 沈泽兰没听说过驱邪罩,料想应该是以他现在的处境,接触不到的东西。他虚心请教道:“请问什么是驱邪罩?” 谢阳曜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了然。 驱邪罩是飞龙州五毒宗倒腾出来的东西,只传给了交好世家、交好门派、附属宗派、追随宗派。 对方如今才练气九层,说明灵根不好,进不得这些地方,自然无从知晓。 这些地方,据谢阳曜了解,都有些底蕴,不拉人填数。 谢阳曜简单解释了驱邪罩。 . 第10章 谢阳曜简单向沈泽兰解释道:“所谓驱邪罩,便是驱除邪物的灵力屏障。大部分毒虫,包括蚊虫,皆不能靠近驱邪罩。” “如今情况特殊,我将其教于你,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学。” 沈泽兰道:“可会耗费许多灵力?” “不会。” 沈泽兰闻言,当即应下。谢阳曜盘坐下,折过一根树枝,与沈泽兰讲解如何凝出驱邪罩。 沈泽兰认真听着,待谢阳曜讲完,他便丈量出他们所在空地的面积,凝结驱邪罩。 谢阳曜站在一边,看着他的举动。驱邪罩复杂,恐怕兰黛一次性不能凝结成功。 他在心中拆解了凝结驱邪罩的重点,打算待会给对方仔细讲讲,下一刻,却见周围浮出水纹,水纹摇晃两下,消失在眼前。 驱邪罩成了。 谢阳曜试探了一下,确定真成了,神情复杂。 兰黛领悟力倒是极强,可惜天赋不好,若好,便是值得期待的对手。 他收回了视线,联想到昨晚对方的异常,道:“兰道友,你昨晚怎么回事?” 沈泽兰收起手,走到他面前,笑道:“感冒了。” 谢阳曜道:“感冒了会浑身发冷,痛不欲生?” 沈泽兰道:“我一感冒就如此,没什么可奇怪。” 沈泽兰不愿将自己身上有寒气的事,告知对方。 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一旦被对方捏住,他在这场博弈中,就永远处于下风了。 对方能够随心所欲地将他揉扁搓圆。 谢阳曜多看了他两眼,道:“兰道友,出去后,我找人给你治好这怪症如何?权当还了你的恩情。” “治不治无所谓,我很少感冒。”沈泽兰撑着下巴,病气的眼尾挑起笑意,看着他,道,“你长得十分好看,还是要你做男朋友。” 谢阳曜沉默。 沉默了一会,他走到距离沈泽兰最远,但还没离开驱邪罩庇护的地方,盘坐下来,进入修炼状态。 与其期望对方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不如抓紧修炼,早些离开此地。 终究不是一个大州的人,离开此地,便能顺利远离对方,此生不复相见。 至于恩情,对方日后有需要他的地方,联系他便是,自是会派人办得妥帖。 沈泽兰岂能猜不到他的心思?对方不愿意做他的男朋友,同他双修,但他心中也另有谋划。因此他并不打算挑破对方的心思,只是翻出剩下的兔肉,慢条斯理地用晚饭。 . 稀薄的灵气缓缓没入身体,将其凝聚于经脉,淬炼为灵力时,谢阳曜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鬼气。 这丝鬼气宁绕在葱郁树木间,又淡又细,极其难察觉,若非谢阳曜这种神识强大的修士,全然察觉不了。 谢阳曜心下微沉。 走遍崖底时,便觉得此地过分阴冷,似乎潜藏着以他目前状态不能察觉的大危机。 因没有灵力傍身,谢阳曜不敢贸然使用神识,仔细探查崖底有什么大危机,所以强行压下不适,只当作错觉。 如今,错觉这个自我欺骗的想法,算是彻底碎了。 第16章 他没有反应,只是警惕地观察这丝鬼气。 这丝鬼气从地下而来,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谢阳曜经常于各处磨砺自身,所以仅凭血腥味这一点,便知晓了这丝鬼气的主鬼——一只,或者一群,造下无数杀孽的恶鬼。 忆起兰黛说,此地名为百眼鬼崖,有百眼鬼。 谢阳曜猜测,这只主鬼正是百眼鬼。 恶鬼就没放着眼前肉不食的道理。 至于为何他们来到崖底好些日子,百眼鬼还不对他们动手。 谢阳曜猜测,或许是这百眼鬼忌惮什么东西,不敢对他们动手,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又或许是受伤了,实力大跌,打不过沈泽兰,在养伤。 也可能是这两种情况的结合。 总归,崖底并不安全。 相反,它极度危险,能轻而易举夺了修士的性命。 比起离开此地,解决此事更迫切。然而,与离开此地一般,他若想解决此事,必须拥有足够的灵力。 储物戒里的灵器,都需要大量灵力才能启动使用。 他没有灵力启动,自然也用不了。 那些不用灵力的符箓,连同灵石,一并在孕育魔物的巢穴内使用了。 谢阳曜忽觉极其不妙。 就在此时,谢阳曜察觉怀里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柔软物体,他当即停止修炼,睁开眼,朝怀里看去。 此时天还没彻底黑。 谢阳曜认出了怀里的人,正是兰黛。 他垮坐在他大腿处,环住了他脖颈,将左脸贴在他右侧脸。 这姿势过分亲密,比昨天晚上还要亲密。 谢阳曜越发难堪,拧起眉毛,一边注意着鬼气,一边伸出双手,抓住对方肩膀,想将人提到一边去。 沈泽兰松开他脖颈,拍开他手,直起身体,不再贴着他脸,道:“我又不是强迫你同我如何,只是觉得冷,贴一贴,你便要如此 。” “你不是说,感冒了才会出现冷的症状?哄骗我。”谢阳曜道。 话到这里,谢阳曜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还想推开他,又会如昨晚一样挨威胁。 沈泽兰便笑道:“体虚,感冒难以痊愈,因此还是觉得冷。” 谢阳曜道:“我还能比火暖和?” 沈泽兰笑着点头。 谢阳曜上下打量他,道:“你要我做男朋友真正的目的是取暖。” 鬼气应是恶鬼放出来,查看他们是否还在的窥视眼,很快被消散了。 谢阳曜收回注视着鬼气的注意力,看着兰黛,对视上对方灰蓝眼睛。那双灰蓝色眼睛格外认真,盛满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愫。 他被灼烧得有些凌乱,当即避开视线,偏偏对方伏在他耳边,认真道: “我都说过了,要你做男朋友,不是因为旁的事情,只是看上了,硬说还有什么别的目的,那便是期望你同我双修后,有灵力了,早些带我离开此地。” 沈泽兰纠结一下,道:“虽然这些日子并未瞧见传闻中的百眼鬼,但据我所知,确实跌入百眼鬼崖的人,无一生还。” “我前些日同你讲,崖底有百眼鬼是谣传,其实是安慰自己,否则终日惶惶不安。” 谢阳曜闻言,眼神复杂。 沈泽兰没明白他这什么眼神,便听对方压低声音,道:“兰道友,实不相瞒,我方才修炼时,发现了一丝鬼气。如果没猜错,这鬼气来源于百眼鬼,它在暗中窥视我们,一旦时机成熟,便会动手,吃了我们。” 沈泽兰:“?” 沈泽兰:“!” 第11章 沈泽兰:“?” 沈泽兰:“!” 沈泽兰定住了,瞳孔缓缓放大。 多日风平浪静,沈泽兰几乎彻底偏向百眼鬼崖没有百眼鬼的观点。 跌入崖底的人无一生还,或许是百眼鬼崖太高,摔下来,要么当场死亡,要么摔成重伤,飞不出去,又或许正如他之前所说,是谣言。 此前一脸纠结的同姚五表示害怕,说崖底真有百眼鬼,其实是为吓唬对方,催促对方与自己双修。 他哪里想到真的有。 这鬼东西还在暗处窥视他们。 谢阳曜一直在观察他,见他有几分呆愣,心底愉悦,一直以来处于下风的不悦减轻许多。 谢阳曜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兰道友,你怕了?” 沈泽兰收敛了情绪,他不动声色,仔细观察后者的表情,企图从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观察许久,依然没有如愿所偿。 对方不像是在骗他。 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沈泽兰喉咙有些发紧,他的目光像羽毛一样,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觉得这个地方前所未有地阴森恐怖,仿佛阴曹地府。 他头皮发麻,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但现下也离不开这里。 沈泽兰定了定心。 他思虑几息,并不回答谢阳曜的问题,轻声道:“依你之见,百眼鬼何时会动手?” 谢阳曜道:“不清楚。或许是明天晚上,又或许是后天晚上。只要我们还在崖底,那么任何一天都有可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不必担心,与你谈话时,百眼鬼已经收回了窥视,看样子,不打算动手。” 沈泽兰明显缓了口气。 他揪住谢阳曜的衣领,道: 第17章 “姚五,你既然知道此地有百眼鬼,且对方随时会对我们动手,那还在犹豫什么?” “与我双修,是目前唯一可以活命的路。你难道不明白?你难道要坐以待毙?” “三分天命,七分人为,兰某认为,只要有一丝希望,便不能放弃。废墟之下的草种尚能顶着千钧之力,生根发芽,我们身为修士,面对险境,难道就要跪下来,听天由命,毫无作为。” 谢阳曜盯着沈泽兰。 灰蓝眼眸温和却又透出难以想象的坚韧之色,这让面前这个人,犹如日出时的坠海,金光璀璨。 太绚丽了。 他忽然很好奇兰黛这个人,想要了解他的过往,家庭,他的一切。 好奇的念头起来了,便压不下去。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作祟,搅得他不得安稳。 谢阳曜的目光从沈泽兰身上移开,垂下了眼,缓声道: “明天给你答复。” 他说罢,重新闭上了眼睛,进入修炼状态,竟是连沈泽兰也没推开了。 沈泽兰对于他的回答,有些惊讶。 他以为自己还要费些口舌,从上古谈到天星州前段时间爆发的一场战争,方才能勉勉强强说服对方考虑双修一事。 未曾想对方如此干净利落,直接来了句明早给答复。 也是,能好好活着,谁乐意去死。 这句明天给答复,说明对方已经选择了双修,只是还有些顾忌,需要充足时间,做好心理建设。 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沈泽兰暗自思衬,他等得起。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强迫对方与自己双修。 一来,强迫对方,如果不在寒气除掉后,杀了对方,便会制造出一个强大的敌人,后患无穷;二来,他尚且有底线,不愿干出些太过违背道德的事。 沈泽兰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认真整理好,又拍了两下,使其规矩地贴合在对方麦色的皮肤上后,抬手抱住对方的腰,把头埋在了对方肩膀上。 天马上要黑了,寒气很快便会乱窜,不与“大熊猫”贴近些,会痛得死去活来。 崖底有风,穿过驱邪罩,朝沈泽兰吹来。 沈泽兰感冒未愈,怕被风吹得加重感冒,想了想,抬起头,朝着驱邪罩,掐了个避风诀。 避风诀极其耗灵力,若不是双修有望,他是不舍得用避风诀。 避风诀一叠于驱邪罩,风立刻消散了。 沈泽兰心情愉悦了不少,他收回手,继续贴着人。 因为今晚使用的灵力有些多,所以他格外疲倦,贴着人,即便在寒气和感冒的双重重压下,也早早睡着了。 “啪嗒——” 天大亮时,驱邪罩撑到极点,破碎了,叠在上面的避风诀也随之破碎了。 树叶翻飞,秋风裹挟着晨雾,滚滚而来。 沈泽兰感觉到凉意,本能地颤抖一下。 他迷迷瞪瞪抬起头,将头从谢阳曜肩膀处挪开,埋于对方锁骨处,又收回抱住对方腰的手,将露在面前的手,塞到对方腹前,把自己完全蜷进青年怀里。 谢阳曜停止修炼,睁开眼,下巴抵着泛着凉意的头发,他垂下眼睛,看向沈泽兰。 从他的角度,自然看不到沈泽兰的脸。 他只能看到对方脖颈。 脖颈颀长,拨开头发,可见其细腻如羊脂玉,因将脸埋在他锁骨处,所以脖颈朝前倾下几分,弧度优美。 他又看到对方背部。 颈部与背部保持垂直,薄而不失力量。他注意到对方腰部很细,腰线明显,粗粗一量,以他的手掌长度,似乎能牢牢掐住。 再往下…… 对方就跨坐在他身上,远低于常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映入脑海。 腹部窜起股火气,他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了。 双修。 他想着双修的事。 如今的情况,确实应该双修。他不能死在这里,接下来几年,还有好些事需要去做。 深深吐了一口气,谢阳曜看向远山。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 谢阳曜算了算时间,觉得很快就会下一场秋雨。 温度稍高时,谢阳曜把沈泽兰从自己身上,揪了下来,抬步来到附近,折了根树枝做刀,练刀。 如今的灵力依然不够打开乾坤戒,否则他便要取了赤日练刀。 赤日是他的本命刀,既可劈砍,又可撩刺,乃上古灵矿铸造,威力巨大。 黑褐色的树枝划破晨雾,凌厉的刀气从中溢出,虎虎生威,摄人心魄。 谢阳曜练了一会刀,通体舒畅,汗珠顺着下巴颏,大滴大滴往下滚。 抬起手臂,随意擦去汗水,谢阳曜丢了树枝,朝河边走去。 鬼,即是鬼物,它们有等级之分。 最低级是浑浑噩噩,实力低微,只敢恐吓凡人的小鬼,再往上,有大鬼,鬼君,鬼王。 无论是哪个等级的鬼,皆可修行。 它们修行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吸取月精,一种是食人。 如修士一般,鬼物若是抵达命数,还未修行到一个新的命数阶层,便会面临生老病死。 除了有种族天赋的鬼物,可以无视等级,在阳气极盛的白天活动,大部分鬼物在修行到鬼君前,都不可以在白天活动。 谢阳曜作为九州少主,九州各项事宜多多少少了解,未曾听说过百眼鬼。 第18章 想来这百眼鬼连千鬼排行榜都未入,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大鬼等级的鬼物。 如此鬼物,若非占据天时地利,他怎会畏惧?他砍下的鬼君的脑袋,都能串成糖葫芦了。 谢阳曜洗了个冷水澡,快步流星回去了。 那人还未醒,安安稳稳睡着。 谢阳曜检查周围,没有鬼气,他打量着周围的树木。 沈泽兰醒来,便见青年在噼里啪啦地击打一棵极为高大粗壮的树木。 “你在干什么?”沈泽兰有些迷茫,他坐了起来,盯着青年。 谢阳曜把袖子挽到了上臂,露出山脉般坚硬的肌肉,他抬起凌厉眉眼,看了眼沈泽兰,凝聚力量,一拳击中树木。 裂缝自击打处快速扩出,伴随着一声巨响,树木轰然倒下,倒下时,还顺带打折了周围几棵树木的枝干。 沈泽兰嘶了声,不明所以,站起身,离远了些。 随后,他见对方找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上下抛了抛,附上一层灵力,瞄准树木的枝干,手指用力,掷了出去。 石头犹如锋利大刀,劈断多余的枝干,只留一根笔直的树干。 青年走上前,量了量树干,朝他看来,这才道:“建个可以遮风蔽雨的木屋。” 沈泽兰:? 什么时候了,你还盖房子? 谢阳曜道:“崖底没有适合居住的地方。” 沈泽兰听到这里,听懂了。他走上前,朝谢阳曜看去。 谢阳曜扭过了脸。 沈泽兰偏要去看他的脸,他背起手,轻快挪步,绕到另一个位置,盯着对方。 “你同意与我双修了。” 沉默。 一片沉默。 沈泽兰心下疑惑,莫非自己误解了。对方又正过了脸,低低道:“我会负责。”他说这话时,耳根尽数红了。 沈泽兰迷惑地看他,忽而笑了。 “不用负责。之前便同你说了,我们是恋人。你同我双修,顺利离开百鬼崖后,若是对我不满,我们和平分手,反之亦然。” 谢阳曜扭头看向他。 “你同其他人也这样?” 沈泽兰点头,道:“自然。”其他人若是纯阳之体,他便也会如现在这般。 这句话落入耳朵,谢阳曜不知道为什么,异常不舒服,同其他人也这样,对方不止他一个男朋友?莫非在他之前,还有好几个男朋友? 他有心想问问兰黛,可又觉得没什么好问。大部分人一生都不止一个伴侣。 谢阳曜收回视线,淡淡道:“即便对你不满,双修了,我也会负责,这是原则问题。当然,你若对我不满,我们就分手,作为补偿,你要什么,直接同我说,我能给的一定给你。” 这一刻,沈泽兰觉得姚五身上闪烁着明亮光芒,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想认对方为大哥,高喊永不背叛,两肋插刀。 奇了怪了。 什么鬼想法。 沈泽兰把这个离谱的想法赶出脑袋,他点头应下,道:“需要帮忙吗?” 谢阳曜道:“不必。”昨晚修炼得来的灵力,能处理好木材,但也仅仅是处理好,接下来便要自己亲力亲为盖木屋。 不在崖底长住,只是暂居所,盖起来并不费时间与精力。 只需打好地基,四面围住,预留门窗,铺上地板,加个顶即可。 快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弄好。 . 既然姚五不要他帮忙,他知道自己身体状态,也不会上赶着去。 沈泽兰坐在一旁,专心修炼。 没一会,被对方打基地的声音吵得没法修炼,便停止修炼了。 他从旁摸了一个昨日摘的果子,边吃边盯着对方干活。 谢阳曜只觉针芒扎在背后,他手中动作顿了又顿,回身看向沈泽兰。 “兰道友,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你盯我,我没法好好干活。” “不好意思。” 沈泽兰知错就改,收回了目光。 谢阳曜平静了,继续投身盖房。 沈泽兰慢吞吞吃完果子,见谢阳曜还在弄地基,又听说百眼鬼应是个大鬼,白日不能活动,站起身,决定出去走走。 现在感冒快好了,他精神也好了不少,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想到处看看。 来到崖底许久,他还没摸清整个崖底,比起姚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身体缘故,沈泽兰未走多远便累了。 他歇了歇,继续走,逛了一片曾经未去过的地方后,沈泽兰见太阳西斜,赶紧回去了。 谢阳曜徒有理论没有实践,沈泽兰回去时,他还没盖好房子。 沈泽兰见他一身汗水,给他掐了个洁尘术,坐在一旁等。 比预计时间多了两个时辰,谢阳曜才盖好木屋。 他站在木屋,拍去身上的木屑,带着几分疲倦,询问沈泽兰,木屋如何。 沈泽兰站起身,来到木屋前,看着歪七扭八的木屋,陷入了沉思,随即笑道:“我觉得很好。” 谢阳曜道:“我应是有些做木工的天赋。” 沈泽兰:“……” 公子开心就好。 沈泽兰推开木门,里面的地板倒是铺得十分整齐。因木屋都是现伐树木现做的,所以屋内透着一股浓郁的湿树木味。 沈泽兰皱了皱鼻子,掐了个干燥术。 第19章 那股浓郁的湿树木味总算散了许多。沈泽兰又掐了个洁尘术,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觉得干净了,方才停手,他招呼谢阳曜进来。 谢阳曜跟尊门神一样,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 凄清的月光本应直直落在入门处,此刻却被他挡了一大半。 好在木屋内用灵力点了一小堆柴——点柴的地方特意堆砌了石头,火焰不会烧穿地板。 明亮的火焰能叫人看清木屋内的一切东西。 沈泽兰借助屋内火光,瞧着对面那尊门神,只觉得好笑。 他没有笑出来,笑出来会惹得对方不悦。 他上前两步,握住对方手腕,把人拽了进来。 “兰道友……”对方绷得紧紧的,像一根一扯就会断了的蛛丝。 沈泽兰抬起长腿,踹上了房门,他示意对方坐下。 谢阳曜抿直唇线,靠着北墙,撩起衣摆,盘坐了下来。他仰望沈泽兰,片刻,又低下了头,捻了捻粗燥的指腹,声音还算沉稳。 “兰道友,要不把……火灭了?” 沈泽兰道:“现在不用,看不清。” 谢阳曜那么大一只,挨着墙,瞳孔震颤,睫毛剧烈抖动,道:“看什么?” 沈泽兰拉起他的手。 谢阳曜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但他想着自己之前说已有家室,便又生出几分勇气,顺着对方的手臂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人脸,因侧对着火堆,对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他指尖微蜷,猛地将人拉入怀中。 沈泽兰举起他的手,指着他手上的细碎伤口,揶揄道:“我只是想治疗你手上的伤,并不是要同你双修。姚公子,看不出来,你这样心急,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谢阳曜盖木屋不熟练,难免磕磕绊绊,刮伤自己的双手。他灵力那时又耗空了,自是没办法治疗。 沈泽兰心细,注意到了。 谢阳曜闻言,怔愣住了,他低头,直直对进了对方那双含着笑意的灰蓝眼眸。 全身顿时滚烫起来,谢阳曜显出几分狼狈,他抬起头,一言不发。 沈泽兰不敢将人逗过头了,他用灵力,给对方治好手上的手后,转身捧住对方的脸。 第12章 与往常不同,对方过分紧张了,连他这种寒气浸体多年的人,捧住青年脸的一瞬间,都能感觉到指下皮肤的烫意。 沈泽兰穿书至今,第一次感觉到火焰是什么温度。 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晦暗情愫,在对方鼻尖轻轻落了一个吻,轻声道: “你知道该怎么双修吗?姚公子。” 谢阳曜喉结滚动,他视线下移,朝沈泽兰看去,见对方未直视他,这才平视对方。 身为九州未来的尊主,谢阳曜成年时,便有专人,细细教导他床笫之事。这毕竟有关家族血脉传承,容不得马虎。 如他这般年纪的家族子弟,在他这个年纪,已是老手,枕边不知过了多少人。 只有谢阳曜还独来独往。 正如他之前所说,此生只要一人。 多了,那便毫无意义了,成了权利的交换。 沈泽兰等不到回话,挪开了点,上下打量谢阳曜。 他打量了一会,心道:没用,如何双修都不知。 若你真是我男朋友,我现在就把你踹了。 受寒气折磨,沈泽兰没有像正常人那般生活,自然也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由十分有经验的镇里长辈教导过床笫之间怎么做,双方才会感到舒坦。 虽然如此,他却也知道如何双修。 应该身体相近,神魂相交。 仅存的一点性.知识,来源于穿书前,网络之上,依托这随着前世记忆日渐模糊的知识,他大概懂得怎么身体相近。 至于神魂相交,曾经,他坐在河堤钓鱼时,听到几个同龄人,低声探讨此事。 其中污言秽语便不提了,总结他们的话,就是放出神魂,进入对方体内,与对方的神魂相互交缠,达到水、乳、交、融的状态。 若是双方十分契合,神魂融为一体时,双方能看到对方一部分记忆。 这部分记忆,必然是对方格外深刻的记忆。 沈泽兰不想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同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交底,他对姚五的深刻记忆,也毫无兴趣。 想来姚五也是如此。 好在,双修时,只需身体相近,便能满足当前两个需求——助对方恢复灵力、除掉寒气。 现在大部分修士与人双修时,都不会同人神魂相交。 神魂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但凡对方夹杂一点私心,自己便会落个神魂重伤的下场。 通常,只有以下三种情况的修士双修之时,会神魂相交。 一、神仙眷侣,想通过神魂,感知到对方现在是否安全。 二、不满当前神魂,为强化神魂。 三、追求极致快乐。 拆解了身体相近的双修步骤,沈泽兰单手撑在木墙上,亲向谢阳曜。 谢阳曜正于心中思衬,此时此刻,怎么从容淡定地说出,自然知晓如何双修几个字。 对方忽然亲了过来,他始料未及,怔在原地。 但兰黛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谢阳曜很快镇定下来,他身体放松,没有动作,任由对方贴着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 第20章 对方贴了会,伸出舌尖,试探性碰了碰他的唇缝。兰黛这人体温不高,舌尖温度也不高,湿漉漉的冷意裹挟着软弱的触感,沿着唇缝,麻到了他唇齿,又窜过唇齿,麻到背脊。 开春时节,冻土寸寸融化,细小溪流一路高歌,汇入了湖泊,也汇入了他丹田之下。 沈泽兰又用舌尖碰了碰,见对方跟根木头一样,不知道张嘴,有些不悦。他退后一点,微笑道:“我亲你时,你要张嘴,姚公子,姚道友。” “知道了。” 谢阳曜话出口,方才发觉声音异常沙哑。 沈泽兰诧异地看他一眼,重新亲了上去,故技重施,这次姚公子张嘴了。他顺利摸索到对方嘴里,湿热瞬间包裹了舌尖。 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来,沈泽兰有些不适。 压着不适,他凭着心意,随意勾了勾,快速撤离,而后严格执行下一个步骤,去解对方腰带。 我自己来,你太没用了,躺着吧。 腰带腰扣复杂,不太好解,沈泽兰体内寒气快要乱窜了,他沉着心思,认真解腰扣。 拨开暗卡,腰扣解开了,沈泽兰眉眼舒展,他正欲起身,将人推倒,忽觉有东西抵住臀部。意识到这是什么,沈泽兰耳朵发烫,耳根漂上红霞,他捻了捻耳朵,看向青年。 青年呼吸沉重,他直直看着沈泽兰。 忽而对上沈泽兰投来的眼神,他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臂,用宽大手掌遮住了沈泽兰的眼睛。 “没什么可看。”他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害羞?” 沈泽兰察觉到这一点,那点坏心思就跟沸腾的水一样,咕噜噜冒泡,他问道:“你与你家里那位,也是如此?那你们床上和谐吗? “抱歉,我忘了,你不会双修,莫非你们成婚后,没有在一起?”他说罢,笑了一声,“这可真惊……”奇字未出,对方撤了手,堵住了他的嘴。 沈泽兰眼睛弧度圆润了几分,随即被对方咬了一下唇瓣,不重,但有些疼痛。他蹙起眉,侧脸想要避开。 后者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让他乱动,啃咬舔舐,纠缠不休。 沈泽兰虽然心里说着对方没用,却很享受掌控双修主动权这件事。 或许是受最大弱点的影响,一切能让他掌控主动权的事情,都让他觉得享受,觉得异常安心。 青年这一行为,毫无疑问,打破了沈泽兰掌握主动权的局势。 他有些迷茫。 迷茫之后,他被巨大的不安笼罩。正如之前,忽然得知崖底有百眼鬼一般。 他焦躁地抵住口中不属于自己的湿热,想要争取主动权,失败了,还被亲得更狠。 沈泽兰喘不过气,恼羞成怒,抬手狠狠推搡青年。他并不敢附加灵力,木屋没有覆盖加固符纹,若是使用灵力推人,指不定得把木墙砸穿。 但不附加灵力,单纯比力气,他如何比得过对方?对方抓住他双手,稍微用力攥住手腕,便叫他进退不得。 他的中指指端触碰到对方的胸口。 强健的心跳声,隔着筋骨、血肉,通过中指指端末梢神经,能够清晰感知。 沈泽兰曲起手指,避开对方胸口,冷静下来了。 双修占不占主动权并不重要,只要能切切实实获得利益便可。 沈泽兰压下强烈的不安,顺从地接受亲吻。 寒气这时开始乱窜了,应是同姚五有亲密接触,受到阳气镇压,乱窜的动作滞缓许多。 所以,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 许久,青年撤离了。 扑面而来的强烈不安终于散去,沈泽兰耷拉着眼,低低喘气,呼吸新鲜空气。 呼吸得太急促,呛进一口夜里凉气,忍不住剧烈咳嗽,咳得五脏六腑揪在一起一般疼痛。 对方松开他的手,给他怕背。 “无事。”沈泽兰止住了咳嗽,他仰头看向青年。苍白无血色的脸泛红,带着病气的眼睛蒙着层雾气似的,招展着笑意,而那淡红的唇瓣有几道细小伤口。 谢阳曜收回手,视线掠过那些细小的伤口,低声道: “兰黛,我已然二十一了。” 沈泽兰不太明白他这话,缄默不言。 对方接着说:“如我这般年纪,大部分人已经娶妻。” 沈泽兰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知道如何双修,亦是在承认,自己之前说了谎,其实没有家室。 换作之前,沈泽兰少不得要冒出坏心思,逗弄对方,但此刻他没有心思。 脱离亲密接触,寒气又恢复活力,在体内到处窜行。 疼痛快速蔓延开来,沈泽兰没有露出半分痛苦之色。 他掐诀灭了火,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亲到对方嘴唇,道:“继续。” 言尽于此,两人再没有说话了。 崖底温度逐渐降低到昨晚最低点,密密匝匝的树叶被冷风吹得呼哧作响,遮掩了木屋内窸窸窣窣的动静。 人的感官能力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沈泽兰感觉不到寒气带来的疼痛,居然热了起来,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头垂涎三尺的凶兽,对方黑硬头发落在了他腹部,也带着滚烫的气息。 他再次被巨大的不安笼罩,闭上了眼睛,压制着不安。实在难压制时,便抬起左手,咬住前臂。 对方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拨开他的嘴,救出咬着的前臂,而后握住他攥成拳头的手,一根一根,扳直了他的手指。 第21章 谢阳曜摩挲柔软指腹,与之十指紧扣,安抚道:“别怕,我知道如何做,不会很疼。” 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少主,经过精心教导后,自然能自信地说出这话,并放温柔每一个动作,依言而行。 但他不知道,与他双修的人,并不是怕这些。 沈泽兰睁开了眼,看向上方,一片漆黑,与闭着眼时,并无不同。 他重新闭上了眼,空着的一只手抓紧身下衣服,缓了又缓,强行用灵力迫使自己停止颤抖,嗓音染上几分哑意,低低嗯了声。 …… 初时,对方动作生涩,随后便掌握了深浅,逐渐进入正轨。 沈泽兰到最后哭了,泪水直滚,但他并没有出声,否则对方会停下来,细细碎碎地亲他。 坦诚来说,对方确实体贴得要命。 可沈泽兰被不安压得喘不过气,只想尽快接受这场双修。 他依照着本能,紧紧贴着对方,为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作出反应。 . 明亮天光刺破天幕,沿着未闭紧的窗扉落入屋内。 今日有些凉,沈泽兰朝温暖的地方靠了又靠,几乎要把自己蜷曲起来,谢阳曜探手拿过一旁的衣服,将人严严实实裹住。 对方舒展肢体,靠在他怀里,这才安静了。 谢阳曜垂眸看着沈泽兰,一夜之间,疲倦许多,加以病气,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这不影响他的好看程度,一眼看去,有种盛放到极致开始枯萎的糜/丽。他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破损的艳红唇角,心念微动,垂首靠近。 沈泽兰醒了。 他睁开眼,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湿润的灰蓝眸子看着他,艰涩地问,“做什么?” . 第13章 做什么? 谢阳曜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只是被蛊惑着,想再亲亲这人。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但之间并不熟练。 双修时,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神魂相交的事。 就好像大多数因为种种原因,放不开对方带来的切切实实的好处,又不满对方、提防对方,勉勉强强结合的道侣。 谢阳曜往后退了一点,退回原位,抬手摸了摸沈泽兰的额头,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泽兰懒散地眯起了眼睛。 确实不舒服,但比起寒气乱窜一晚,可要好太多了。 沈泽兰运转灵力,内视自己丹田。 丹田内盛着如水一般的灵力,在这之间,盘踞了一团冰蓝气体。 这团冰蓝气体正是寒气。 沈泽兰仔细观察寒气,他很快发现寒气表面覆盖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淡红的纯阳之气。 因着这一层纯阳之气,光芒没有往常那般刺眼。 老医修倒是不曾骗他,与纯阳之体双修,确实可以除掉寒气。 按照这个消弱速度,或许过不了二个月,寒气便能彻底晦暗下去,毫无活力。 届时,沈泽兰便能用灵力将其驱逐出身体,彻彻底底除掉寒气。 沈泽兰想着就高兴,他彻底清醒了,不再内视丹田,弯起眼睛,朝青年靠了过去。 他正想询问对方灵力恢复了多少,忽觉腿间粘稠,脸色微变。 他艰难撑地坐了起来。 坐起时,他方才发现浑身是青年留下的痕迹。红白交织,不堪入目。 膝盖有些痛,原来是跪红了。 沈泽兰浑身发烫,有几分难堪,他垂着眼,忽略这些痕迹,将外衣披在身上,遮住了身体,盘坐在一旁,吸收后半夜体力不支,尚且来不及吸收的对方的东西。 双修,顾名思义,便是双方通过身体相近,辅以双修心法,共同修炼进步。 沈泽兰本来是想用自己所知的双修双法,但发觉自己所知的双修心法远远比不上姚五所提供的双修心法,便用了他所提供的双修心法。 姚五给出的双修心法名叫《玉海心经》,沈泽兰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于是在起起伏伏的海浪间,翻了个一干二净,再提不起劲去思考在哪里见过。 在《玉海心经》的辅导下,两人身体相近,双修到天快亮时,方才停歇了。 停歇前,上半夜双修得来的灵力,沈泽兰吸收了,半点没有留下,通过双修之法,全部转给了对方。 沈泽兰清楚知道,即便自己保存这些灵力,也不可能在重压之下,快速达到一个能够与百眼鬼抗衡的境界。 那些跌下来百眼鬼崖的修士,哪个修士比他低?都不比他低,据说有一个是金丹初期。 金丹初期啊。 沈泽兰一直梦想的境界。 假设能够安安稳稳双修两个月,他也至多能在百眼鬼不出手的情况下,来到筑基期,离开崖底而已。 仅此而已。 所以,将双修所得灵力,尽数给对方,是最佳选择。 姚五修为很高。 沈泽兰之前只是从对方的身份,猜测对方修为很高,双修之后,从对方残留在自己体内的东西,沈泽兰便确认对方修为很高了。 通常来说,修为越高的修士,那什么东西,于对方越有利。 境界与境界,有着天壤之别。 好比练气期与筑基期,若非筑基期存在失误,通常情况下,即便筑基期修士只剩一口气,也能碾死练气期修士。 第22章 如此,只要姚五比百眼鬼实力高,恢复一部分灵力,便能弄死百眼鬼。 但愿姚五比百眼鬼实力高。 沈泽兰有些担忧,他很快便将担忧抹去,定下心。 据说这些权贵随身携带着足以护命的宝物。 想来,即便百眼鬼比姚五实力高,姚五恢复了灵力,也有法子对付百眼鬼。 怀中人忽然远去,谢阳曜也坐了起来,他抬起眼,偷偷打量沈泽兰。 沈泽兰专心炼化体内那些东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谢阳曜捻了捻指腹,穿上衣服,束起头发,推门而出。 冷雾迎面而来,他轻轻关上了门,朝河边走去。 走了几步,想到未紧闭的窗,又绕到窗外,合紧了窗。 . 沈泽兰吸收完毕那些难以启齿的东西,脸色总算好看了。 不过,他身体依然有些不适,有着剧烈运动后,出了一身汗,却没有清洗的感觉。 他睁开眼,正想拿过自己衣服穿戴整齐。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这才意识到姚五离开了,且门窗都被关严实了。 沈泽兰尚且能够忍耐事情脱离掌控,失去主动权,但绝对忍受不了幽闭漆黑的环境。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瞳孔颤抖,如坠冰窟,脸瞬间失去血色。 缓了许久,他撑着墙壁,顾不得身体酸软,摸索着站起身,掐出一道火决。 火焰驱散了黑暗,他所在的地方显露全部面貌,除了昨夜未燃尽的火柴,房间空空如也,干干净净,并不是他记忆里的地方。 他逃也似的,朝门口走去。 磕磕绊绊,走到门口,猛地推开门。 万里无云,明亮天光从头顶投下。 他看着周遭高耸的树木,终于感觉自己脱离了冰窟,好端端站在世间。 “大白天,你掐着火焰做什么?”一道耳熟的声音从旁响起。 沈泽兰循声看去。 谢阳曜学着他,用芭蕉叶取了水回来,臂弯处还抱着几颗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红透的软柿子。 沈泽兰灭掉火焰,偏头笑道:“你把门关了,我看不见,所以掐了个火焰。” 谢阳曜走到了他身旁,扑来一道冷气,这股冷气带着河水的气息,让沈泽兰觉得格外亲近。 “你……不冷吗?” 谢阳曜问,他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仅仅披了件外衣,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感觉到冷,朝木屋内走去。 此地离木屋只有几步,谢阳曜手指微曲,没有扶沈泽兰,紧随其后。 随着走了一步,谢阳曜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方外衣未遮住的小腿肚上。小腿肚上有几道红痕,最显眼的红痕旁边还有着昨晚淡淡的残留。 身体也没用清洁术清理。 谢阳曜在心里补了一句。 沈泽兰走进木屋,问道: “姚五,你灵力恢复了多少?” 谢阳曜快速收回了目光。 第14章 他放下东西,道: “恢复了一点,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这也才双修一次,见不到多少成效也正常,总归比修炼快些。” 沈泽兰眼睛亮晶晶,但瞬间又恢复常态,道:“那……” 谢阳曜居然瞬间知晓兰黛未尽之言,道: “昨晚鬼气也出现了,想来,对方已然知晓我们在双修,欲要快速离开此地。现下不知百眼鬼,有何对策。” 沈泽兰蹙起眉头,他旋即笑了,扑到青年怀里,抬起雪白手臂,勾住了对方的脖颈,将人拉低了一点,认真道:“姚五,我们继续双修,后半夜我得来的……东西应该炼化了,我把灵力传给你。” 谢阳曜垂首看向沈泽兰,未扎上的额发散了下来,拂至沈泽兰眉心。 沈泽兰捉住那缕额发,给他压了回去。“有何不妥?”他问。 谢阳曜道:“你受得了吗?” 沈泽兰亲他嘴角一下,道:“可以。” 对方言可以,他本应该应下。因为双修对他颇有利益,且不费什么劲。 然而,谢阳曜看着面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缓缓蹙起眉,他拂开沈泽兰的手,玄黑衣摆摇晃,抬步往外走。 “我出去修炼,你好好休息,今晚再说。” 沈泽兰还没来得及挽留,对方便走出门,大步流星来到树荫下,盘腿而坐,闭目修炼。 沈泽兰:“……” “活着出去的最大阻力就是你。” 谢阳曜睁开眼,看向沈泽兰,道:“你说什么。” 沈泽兰偏头不想理他。 自顾自掐了个洁尘术,清理干净身体,拿起地上衣服穿好,推开窗,打算修炼一会。 还未进入修炼状态,门口地板上倒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谢阳曜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他双臂环胸,嗓音冷淡,平静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熟知他的人,便知道他真的发怒了。 谢阳曜跟其他天骄不同,虽然出类拔萃,却半点没有架子,相当好说话,跟谁都客客气气,但一旦惹着了他,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像变了个人,暴戾狠辣。 大家敬畏他,追捧他,却也恐惧他。 曾经有个人,出言不逊,谢阳曜当着大家的面没有说什么,等到第二天,却把那人的脑袋摘了,血淋淋地挂墙上了 。 第23章 自诩清流的人得知此事,私地下骂他。 他派人把这些人全请来,搬了张椅子,坐在他们名前,笑道:“知道我是谁吗?别说杀个出言不逊的人,我就算把你们丢到魔窟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现场之人,噤若寒蝉,从此再不敢骂他。 此刻。 沈泽兰看着谢阳曜,只觉一股寒气从尾脊窜了起来。 上位者强势冷漠的气息骤然席卷全身。 沈泽兰后悔说之前那话了。 他好不容易寻到生机,自然不甘心死去,一时间,不明白对方为何不愿同他双修,说了气话。 他睫毛颤了颤,正欲站起身。 对方踹上房门,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掳起。 “做什么?” 沈泽兰脚不沾地,双手下意识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他有些慌,但并未表现出来,冷静道。 谢阳曜掂了掂怀中人,高挺鼻尖抵着他脖颈,蹭了蹭,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他缓声道:“兰道友不是要双修吗?” 你现在一副想杀了我的样子。 沈泽兰垂下眼睑,低声道:“你听我解释……”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纤细手指攥紧掌心衣服,将衣服攥得皱皱巴巴。 谢阳曜咬住他喉结,淡淡道:“兰道友放心,你我既然有道侣之实,那我便会负责到底,不叫你死了。” 沈泽兰说不出话来,随后衣服被剥去,昨晚才染上青年气息的柔软身躯被舒展开。 青年宽大手掌托住了他,正要进行下一步,左脸垂下一滴滚烫的眼泪。 对方竟然哭了,明明还未做什么。 谢阳曜蹙起眉头,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道:“方才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下次不会了。” 谢阳曜不说话。 沈泽兰环住了他的脖颈,道:“别生气了,姚公子。” 谢阳曜盯着后者看了许久,终究将人放了下去。 他不答应双修,本是为了照顾对方。 兰黛之前说,自己一感冒就会出现寒气,痛不欲生。 谢阳曜觉得这病也太奇怪了,昨晚,趁着双修,他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兰黛的身体,却并未发现对方体内有什么异常。 对方只是相较于正常修士,虚弱很多,全身上下,冰冰凉凉。 虽不知对方为何虚弱,为何全身冰冰凉凉,但他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双修时,刻意放柔了,怕将这盏脆弱的瓷展碰碎,谁料对方对自己身体似乎没有一点数,竟埋怨他。 谢阳曜强压下怒火,整理好衣服,回到树荫之下,盘腿坐下,继续修炼。 沈泽兰捡起衣服穿好,他来到谢阳曜身旁,挨着盘坐下来。 谢阳曜留了一丝神识,盯着沈泽兰,察觉到他挨着自己盘坐下来,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沈泽兰垂下眼,没有靠过去了。 他自己修炼自己的,身体太过疲倦,尚且未进入修炼状态,沈泽兰便睡着了。 彼时,谢阳曜睁开眼,朝他看了眼。 . 沈泽兰再度醒来,已是下午。 今天没有太阳,所以到了下午,便有些昏灰。 他回到了木屋。 沈泽兰站起身,猜到是姚五把他抱了进来。 他朝门外走去,向青年的方向看去,对方解了护腕,挽起衣袖,折了根木棍,正在树荫下练刀。 他的招式极其迅猛,刀法也极其霸道。 明明手中持得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却能横扫出千军万马之势。 沈泽兰不喜刀修,此刻却也被对方的气势吸引,站在门口看他练刀。 忽而,对方一个空翻,来到眼前,将木棍朝他劈来。 人在面临危险时,应会主动避让,可沈泽兰非但没避让,还迎了上来。 谢阳曜手腕朝左旋,木棍堪堪避开沈泽兰,但带起的刀气,还是刮伤了沈泽兰脸颊。 “兰黛,你傻了吗?”谢阳曜问。 沈泽兰抬起右手,弓起食指,蹭下一摸血液,他问,“你消气了吗?” 谢阳曜擦去木棍上的血,防止百眼鬼从暗处出来,舔食木棍上的血,而后,手臂用力,将粗壮木棍折成两半,准确无误丢到昨晚未燃尽的柴堆内。 他心里烦躁得很,眉间染上暴戾之色,抓住沈泽兰的手臂,将人扯了过来。 “你故意的。” 沈泽兰抱住了他劲瘦腰身,仰头看他,灰蓝眼眸像盛着一片星光。 “姚公子,我之前不是有意要说那话,我只是……” 沈泽兰有点难以启齿,道“……太想活着。” 谢阳曜垂眼看他,看了会,将他抱了起来。 “我还有些生气。” 沈泽兰想了想,贴着他眉心亲了一下。 谢阳曜嘴角微弯,意识到不太对劲敛去笑容,淡淡道:“我保证,你会活着。” 沈泽兰诧异。 “为什么?” 第15章 谢阳曜放下他,目光扫过他左侧脸颊上的血口,道:“有时候你挺聪明,有时候又不太聪明。” 沈泽兰反应过来,对方在戏弄自己。 姚五又不会占卜,又没有足够能力,如何能提前保证自己活着? 沈泽兰头一次被人戏弄了。 向来只有他戏弄别人,没有别人戏弄他。 第24章 沈泽兰思考勒死戏弄者的可能性,思考几息,被理智与死了又活了的良知打醒,他笑道:“姚公子看来气还没消。” 谢阳曜收回视线。 换作旁人,胆敢惹怒他后,又自伤求原谅,他早就割断对方脖子了。 对于谢阳曜来说,兰黛与其他人不同。 兰黛是唯一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被他承诺过负责,需要借助此人,他才能脱离危险的人。 以上三点,随便那一点单独提出来,都算免死金牌。 因此,即便处在暴戾之中,他也能强行压下怒气,不同对方计较。 只是这次有些奇怪,他不应当这样快消气。 往常,若是不用药干预,怒气要在心里积攒好几日。 或许此次这般快消气,与对方体寒有关,他靠近便觉舒服。 或许还掺和了其它东西,但这些东西,飘渺如云烟,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仅仅搅起一点涟漪,引不起他的注意。 . 夏季的燥热彻底离开了。 天即将黑时,乌云翻滚,下起了绵绵细雨。 这是今年第一场秋雨。 树木摇晃,崖底温度降得厉害。 谢阳曜提前把盖木屋时,留下的一堆废木料,抱回了木屋。 这些废木料非常湿润,他升了火,把它们堆在靠近火堆的角落,而后朝窗户走去,打算把窗户关上一些,防止冷雨飘进来。 沈泽兰脸颊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避开窗对着的地方,坐在火堆旁。 木柴烧得旺盛,溅起细微的火星子。 他感觉不到火焰的温暖,坐在这里,只是想烤柿子。 姚五摘回来的小柿子,虽然成熟了,但不甜,有点涩味。 沈泽兰瞧不上这样的小柿子。 每逢秋季,十月左右,东吴镇那些阿公阿婆便开始卖柿子,他们的柿子又大又甜又便宜。 他娘每次都会去买上一大袋。 沈泽兰尽挑着最大最甜的柿子吃。 吃不完的柿子,他就跟娘削了皮,趁着天气好,吊在树上,等着柿子风成柿饼。 家里做柿饼颇有经验,每次都能做成香甜软糯,染上一层白霜的柿饼。 分一些给亲朋好友,剩下的用瓷罐密封好,放在干燥通风处,慢慢吃,可以吃到来年春天。 沈泽兰拿起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柴,从燃烧了一会的柴底,刨出一些火石,起身拿来小柿子,往火石上放。 谢阳曜坐回火推旁,便见沈泽兰一脸认真,把小柿子按大小,放在火石上,整整齐齐排了一排。 谢阳曜顿住,道:“不好吃丢火里烧了就是,这样熏人。” 沈泽兰道:“我在烤柿子。” 原来这野果子叫柿子。 谢阳曜并不认识柿子。 早上,他寻找百眼鬼藏身之处。 ——如果能找到百眼鬼藏身之处,手头便有一些主动权。 如果找不到也没什么,对己方的利益不大。无论如何,都不能拦截百眼鬼。 谢阳曜找了一圈,找到三处疑似百眼鬼藏身的地方,皆在地下数千里,地面有隐秘的小洞直通这些地方。 现下实力有限,他没有去探查哪个是百眼鬼藏身之所,记下位置,转身就走。 回来的路上,碰上挂了一树小红果的树,见有鸟雀在啄食这些小红果,知晓能吃,想到兰黛总是在吃果子,挑了些圆润漂亮的小红果回来。 闻言,他盯着小柿子。 道:“怎么算烤熟了?” 沈泽兰从一旁折了两根小木棍,夹住这些小柿子,给翻了身。挨着火石的小柿子底部烤得微焦,香甜气味散了出来。 “烤得开裂,炸开,汁水流出,就熟了。” 火石温度不算低,沈泽兰仔细翻了几回,小柿子便都熟了,个个裂口,流出甜蜜汁水。 “你吃吗?”沈泽兰下意识问了一句。 谢阳曜还没回答,对方反应过来,道:“忘了你已辟谷,不需要进食。” 谢阳曜看他一眼。 沈泽兰低着头夹小柿子,没有注意到谢阳曜这一眼。 他把小柿子全部夹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进门时,顺手折来的几张树叶上,等着小柿子凉下去。 热度过高的东西吃进肚子,会引得寒气暴动。 沈泽兰有时候很烦感觉不到热度,因为没有人在身边,他通常不能准确判断食物是否降到适合入口的温度。 他想过找术法师,定制一个用来测量温度的术法,但定制价格太高,所以放弃了。 根据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沈泽兰等了又等,觉得肯定凉了,这才把小柿子拿起来,剥去柿子皮。 烤过的柿子,特别容易去皮,涩味几乎淡到没有,又甜又香,带着淡淡的焦糖味。 十月,听着雨,坐在火前吃烤柿子,是难得的一件美事。 几个小柿子分量不多,沈泽兰一个人就干完了。 他整理好自身,掐诀清理干净地面柿子皮,看向姚五。 青年坐姿很是好看,标准帅哥坐姿,腰背挺直,曲着右腿,支着左腿。 他的左手随意搭在左腿膝盖上,向下微垂的手指又修长又有力,而右手握着一截干树枝,正轻轻拨火。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爆炸声,几粒火星子从火堆内呼哧升起,飞出一点距离,又晦暗下去,跌落了。 第25章 青年的脸庞被火光照映得格外温暖立体。 沈泽兰打眼看去,觉得他在发光,酷帅得不得了。 这姚五怎么回事,一身男主狂拽霸道气场。 沈泽兰难得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他穿进的这本小说里的男主谢阳曜。 谢阳曜人设拉满了。 位高权重,高大帅气,靠谱强大,正义凛然,擅长逆风翻盘,叠了寿命的惨,纯情不做作,各路优秀女性倒追,小弟从南收到北,绕了九州一圈。 沈泽兰模模糊糊记得谢bking是麦色皮肤。 他神情僵了一下,直直看着姚五,惊愕发现姚五有许多地方跟谢bking重叠。 姚五不会就是谢bking吧? 不可能。 沈泽兰在心里猛地摇头,他打死不相信姚五是谢bking。 谢bking谢阳曜毁容了,失忆了。 现在应该打脸完纨绔子弟,获得红颜三号,天星州陆家六小姐的青睐,成为六小姐贴身护卫。 正在边设法恢复自己的记忆,边收拢人心,边躲避六小姐的示好。 ——虚假的龙傲天还在各种yy优秀女性,真正的龙傲天已经被优秀女性追得到处躲。 姚五顶多是谢阳曜打脸对象,他要是谢阳曜…… 沈泽兰面无表情。 实不相瞒,他是谢阳曜他爹,当今九州尊主谢东池。 谢阳曜停止拨火,偏头朝他看来,“兰道友,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沈泽兰移开目光,透过未关紧的窗户,看到天彻底黑了。 他慢吞吞挪到谢阳曜身旁,伸出手,拉住对方衣袖。 “姚五,天黑了诶。” 谢阳曜把干树枝放进火堆,干树枝上带着几片树叶,放入的瞬间,火势大了些,火焰往上窜了几分。 “然后?” “双修。” 沈泽兰倾身,眼睛带小钩子一样,牢牢勾住谢阳曜的心,他柔声道:“姚公子。” 谢阳曜嗅到了小苍兰的味道。 说实话,谢阳曜并不讨厌与面前之人双修,手指曲了又曲,抬起手臂,他揽住这人的腰,拽入怀里,撬开唇齿,细细亲吻。 对方明明吃过柿子后,漱了口,可他还是从对方唇舌间,尝到淡淡的果甜。 谢阳曜攥紧掌心细腰,掐诀拂灭火堆,将人抱了起来,抵在墙上,迫使沈泽兰低头,自己扬起头,更加深入地亲人。 头一晚有些鲁莽,咬破了沈泽兰唇瓣,现下倒是好了不少,亲人不会胡乱咬了。 沈泽兰严重缺氧,被亲得全身发软,脑子乱成一片浆糊。 他环住青年的脖颈,模模糊糊且极度不安的想,双修就非要亲吻吗?不能直接进入主题? 他记得可以直接进入主题啊。 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样想,避开亲吻,差点这样问了。 话到嘴边,沈泽兰意识到不应该问,又咽了下去。 他之前口口声声看上对方,若是此刻说出不要亲吻,那不是直接告诉自己另有目的? 哪个人会拒绝心仪对象的亲吻? 沈泽兰正想着,被青年按着后脑勺,又低下了头,接受亲吻。对方亲够,顺着他的下巴往下亲。 粗燥指腹按在攥出红印的柔软雪白皮肤上。 黑暗之中,这场完全找不到落脚点的双修,逼得沈泽兰像依附树木生长的细弱藤蔓,绷紧身体,完全贴在青年身上,受尽温柔与强硬。 他高看自己了。 身体虚弱,即便休息了一个白天,也难以承受,他扣伤对方背部,压着破碎的声音,道:“够了,停下。” 谢阳曜嗅到小苍兰的味道浓郁了几分,手臂缓缓用力,箍紧怀中人。 他突然很想看看对方此刻的模样。 对对方又升起好奇。 这次产生的好奇,极其强烈。 . 这场秋雨连下了三天还没有停。 第16章 这场秋雨连下了三天还没有停。 崖底所有东西都变得湿润,除了木屋。 木屋做好了排水,覆盖了防水符纹,即便长时间下雨,雨水也渗透不进来。 早晨,天特别冷。 木屋内,地板干燥,铺着一层衣服。 沈泽兰睡姿乖巧,他头发略有些凌乱,身上盖着衣服。衣服既有自己的,也有青年的,从脖颈到脚尖,严严实实都盖住了。 谢阳曜只随意扯了件衣服的袖子,搭住关键处。他肩颈、背后,皆有抓痕,抓痕不深,泛着淡淡的红。 修士受伤是家常便饭。 谢阳曜并不把这些抓痕放在心上,他侧身看向身旁之人。这人比他预想中,要柔软虚弱许多。 谢阳曜清楚知道,自己与兰黛双修,只是为了活着离开此地。 因此,在同意双修后,他提出负责,理智,认真,像一个合格道侣一样,对待兰黛。 在双修时,亲吻对方,安抚对方;在结束双修后,处处照顾对方,对方说错了话,他也能压下火气,不与对方计较。 可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把对方当心上人。 假使能活着离开此地…… 他也会像个合格道侣,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兰黛。 成婚之后,相敬如宾,如果兰黛需要同他恩爱,他也会同对方恩爱。 第26章 寿命将尽前,他会安排好对方后路,请老头不要阻拦对方嫁娶。 然而,仅仅是这样了。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了。 谢阳曜撩开衣服,看向这人的身体。 此地没有床榻更没有被褥,双修之时,稍不注意,磕磕碰碰到什么地方,便会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青痕,混着那些吻痕,瞧起来格外让人心惊。 谢阳曜蹙起眉,又把衣服给人压好,他伸出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捞进怀里。 既然承诺要负责,他自然愿意抱着兰黛,给兰黛暖暖身体。 ——这人总要抱着,身体才会褪去冰凉,暖和起来。 他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尝试打开乾坤戒。现在拥有的灵力,或许能打开乾坤戒。 忽然他的嘴唇被亲了一下。 沈泽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酸软难受,睡得正沉时,察觉到对方抱住了他,脑子还没从昨晚的双修中缓过来,以为对方做上头了。 眼睛都没睁开,朦朦胧胧间,便扬起头,下意识寻上青年的嘴唇,亲亲青年。 这几日下雨,沈泽兰便一直没有出门,姚五也没出门,通常白日里修炼了,晚上便同对方双修。 双修这么多次,沈泽兰也摸索出如何让青年做上头时,停下来了,那就是在青年抱住他时,亲亲青年,喊他男朋友,乖。 训小狗一样。 沈泽兰心想。 他想着,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探出无力的手臂,手指擦过黑硬头发,揉了揉青年脑袋,轻轻喊了一句男朋友,乖。 昨晚方才双修过,他的嗓音又低又沙哑,过分柔软。 谢阳曜听着这话,有些不自在,他睁开眼,耳根红了一片。 现下又没有……这样喊他做什么。 双修时,谢阳曜为了照顾对方身体,会刻意压着自己,小心翼翼行动,可毕竟这是人之兴事,偶尔也会忍不住,顾不得对方身体,用上全力。 每当这个时候,被对方喊住,他都觉得异常羞耻。 他不是一个重/色之人。 谢阳曜低头去看怀中人,对方没有醒,说胡话而已。 他把沈泽兰的手从脑袋上抓了下来,塞进衣服里,又将沈泽兰的脑袋按回怀里,抱紧了。 “睡觉,不弄。” 沈泽兰困倦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愉快地蹭了蹭对方胸口,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在一片温暖中,继续睡觉。 浅浅的呼吸落在胸膛,有些痒。 谢阳曜看着对方因开心自己不弄他的一系列动作,不知为何,忽然窝起火来。 大概是次次都被压下,欲/求/不满? 可他又不是重/色之人。正常男人应该理解对方难处,怎么会为了这点事情发火? 他平静下来了,定了定心,接着尝试打开乾坤戒。 第17章 他打开了乾坤戒。 谢阳曜挑了挑眉毛,他探出神识,进入乾坤袋。 这是一枚高级乾坤戒,里面空间非常大。 谢阳曜找到了自己的赤日刀,他之前受伤太重,无法将霸道的赤日刀收入丹田,便将其放在了乾坤戒中。 谢阳曜神识一动,取出赤日刀。 赤日刀刀鞘漆黑,上面镶嵌昂贵宝石。 谢阳曜抽/出赤日刀,赤日刀为长柄,刀身狭直,呈暗红色,刀刃乌黑。 骤一现身,霸道的气息便止不住往外流淌,流淌不过几息,空气变得干燥,染上几分灼热。 谢阳曜握紧刀柄。 赤日刀发出沉重的嗡鸣,刀身震颤,他握刀的手的虎口被震破,鲜红血液滴到怀里人脸侧。 灵力不足,赤日认为他弱,不愿为他所用。 谢阳曜目光微沉,他松开赤日刀,将赤日刀收回乾坤戒。 东西再好,控制不了,他也没办法用来对付百眼鬼。 他擦去怀中人脸侧血液。 兰黛脸颊上有道结疤的细小伤口。 这是前些日子,对方说错话,求和,主动迎上木棍带起的刀气,被刀气割出的伤口。 谢阳曜轻轻摸了摸结疤伤口,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他收回手,将视线放在乾坤戒内的其他东西上。 这些东西甫一拿出,便能引起众人哄抢,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皆是废物。 因为一部分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作用,仅仅用作追踪、探查……需要大量灵力启用。 另外一部分拥有攻击、防御作用,威力巨大,却也需要大量灵力启用。 若没有足够灵力,便需要大量充满灵力的灵石启用。 但他为离开魔窟,摆脱追杀,抓着灵石和其他东西保命之物,一并应急用了。 至于为何不用这些东西应急。 这些东西不适合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它们有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启用,而有些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或者提前布置,才能发挥威力。 谢阳曜要是不慌不忙启用它们,恐怕敌人早杀到他面前,宰了他。 谢阳曜瞧着乾坤戒内这堆废物,便烦得很。 若是活着回去了,清掉一半,换作应急的东西。 他的目标不在这堆废物上。 在乾坤戒里转了一圈,他从角落深处,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柄备用灵刀和一个漆黑的圆盘。 第27章 这把备用灵刀是他十岁生日时,某个洲主送得生辰礼物,名唤青鱼,性情温和,容易掌控,正适合现下用。 至于圆盘,名叫灭神器,凡是实力低于或者等于化神期的生灵,只要被灭神器锁定,必死无疑。 虽也需要大量灵力启动,但灵力不足时,可以采用人祭补上不足的灵力。 灭神器是谢阳曜几年前,从一个邪修手里“拿”来的,丢在乾坤戒,本来以为用不着了,打算过些日子,丢进自己的宝物库,让它吃灰去,没成想,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无论能不能用青鱼刀,顺利解决百眼鬼,谢阳曜都不会全然押宝于自己。 他是个从来不将希望压在一条路上,喜欢留一个,或者几个后手的人。 幸得留后手的好习惯,他总是能化险为夷,死里逃生。 灭神器只有巴掌大,由形状不同的八块碎片拼成。 若想使用,得提前把灭神器拆分,按照方位埋好。 不过如何埋,不会引起百眼鬼注意是个问题。 鬼物白日里不能出来。 但如果白天是个连下了几天雨的阴雨天,早上雾气未开,与下午昏暗之际,它们是能出来活动一小段时间的。 他如果要埋东西,最好等到中午。 他不想等到雨停。 雨不知道还要下几天,这期间变故太大,他承受不起。 之前同兰黛保证他能活着出去,其实并不是逗对方玩。 他从来不逗人玩。 灵力难攒,谢阳曜不想使用灵力再次打开乾坤戒,他把青鱼刀和灭神器取了出来,又把其他需要的东西取了出来。 几件衣服和一柄灵剑。 取完这些东西,他的神识退出乾坤戒。 神识退出的刹那间,乾坤戒自动关闭。 谢阳曜将这些东西放在身旁,扯过取出来的几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是他以前出门办事,需要遮掩身份,随意在街道店铺内购买的衣服。 虽然也属于法衣,叠了除污干燥保暖符纹,融了自动防御阵法与自动攻击阵法,可是等级太低,低阶法衣而已,不足以抵挡百眼鬼这种大鬼的攻击,当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穿罢了。 至于那些高档次的法衣,因着有防御攻击的作用,他为了离开魔巢,当符箓使用了。 现下那些高阶法衣成了碎片,静静躺在魔巢。 如果那些魔物有眼光,大概已经把碎法衣收集起来,给刚出生的魔崽子当垫窝软草了。 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垫窝软草了。 谢阳曜想到此处,把取出的几套衣服严严实实搭在沈泽兰身上。 直男觉得你身体很弱,便多给你盖两件衣服。 这未免太重了,沈泽兰有点闷,他不舒服地踢开,连带着原本盖着的衣服也踢开了,露出修长双腿。 湿冷空气直直触碰到皮肤,他又觉得冷,无意识往青年腿间挤。 谢阳曜:“……” 细腻柔软的皮肤紧紧贴来,谢阳曜耳根又红了,觉得鼻子有点热,抬手一摸,摸出一手血液。 双修时,兰黛从来没有主动,此次一主动,他就有些遭不住。 毕竟年轻气盛,各方面正常。 谢少主觉得很丢脸,狼狈地抓过自己衣服,擦去血液。 他扯过原来盖在沈泽兰身上的衣服,认真给沈泽兰盖好,平复心情,按下腹下火气,进行修炼。 秋雨如蛛网,笼罩天地,百鬼崖崖底灵气又稀薄了一些。 身处此间,几乎感觉不到灵气的存在。 . 沈泽兰醒来时,已经中午。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青年怀里。稍稍一动身体,便不舒服得很。 青年结束修炼了。 他坐起身,道:“我要出去练刀,你冷得话,我把火给你点上如何?” 对方一离开他,暖意便开始消散了。 沈泽兰这几日,即便修炼,也是窝在青年怀里,因此习惯了温暖,对暖意消失,极其不适应。 以往,数次挨着,又数次离开,他也没有一点不适应。 沈泽兰心道,自己是被姚五养坏了。 他收起灵力,撑着身下衣服,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顺势下滑,堆积在腰间。 他没有理会,没骨头一样,往“大熊猫”身上倒。 “抱我。” 谢阳曜被一片雪白晃了眼,他目光扫过沈泽兰腰间堆积的衣服,垂下眼,接住了他。 暖意回来,沈泽兰神情放松,他侧耳听了会秋雨敲击屋顶、树叶的声音,抬手去捏对方耳朵,软声道:“可是这么大的雨,你出去练刀会生病。” 谢阳曜作为九州少主,去哪里,做什么,总有一堆人,前呼后拥,并不缺关心。 他都懒得搭理这些关心,心情好了,糊弄两句,心情不好了,直接让滚。 可此刻他听着沈泽兰的关切的话语,竟十分意动。 谢少主耳朵被捏得有些烫。 他偏了偏头,心情很好地回道:“我可没有你那般弱,淋点雨,便感冒了。” 沈泽兰:“……”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沈泽兰正要暗戳戳暗示自己冷,便被对方抱起来。 对方拿起一件外衣,抱着他,走到火堆旁。 第28章 “你坐这里。”青年说着,把外衣铺在地上,把他放在外衣上,而后,点燃火,又从一旁拿起一件外衣,给沈泽兰披上。 沈泽兰:“……” 沈泽兰抓住外衣,外衣格外宽大,入手的料子很是柔软轻薄。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不是他的衣服,但也不是对方那身破烂的衣服。 这是一件淡蓝带银白暗纹提花的直裾深衣,做工没有姚五那件破损的黑色长袍好,但也是件法衣,至于品阶,似乎是低阶法衣。 沈泽兰没穿过,拿着法衣,也很难认别出法衣的品阶。 沈泽兰只觉得触感很舒服。 他抬眸看向其他地方,这才注意到先前睡觉的地方还有几套法衣,除此之外,有个漆黑圆盘,一把刀,一把剑。 沈泽兰明白了,望向后者,道:“从乾坤戒里取出来的?” 谢阳曜拿起一套暗红长袍式法衣,边穿衣服边道:“是。” 他很快穿好,拿玄黑袖带束起双袖,弯身叠好地面散乱衣服,捡起长剑,走到沈泽兰面前,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作为剑修,家里以前又是做武器贩卖生意,因此,一眼看出这柄长剑是把品质极好的灵剑。 沈泽兰眼睛亮了,却有些不明,犹豫道:“这是给我的?” “嗯。”谢阳曜道,“不过你现下修为太低,灵力太少,不能完全掌控它,且当做普通防身之物便是。” 他说罢,补充了一句。 “这剑性情温顺,不会伤人,但不算把好剑。侍卫队队长小儿子有剑道天赋,今年冬月底满五岁,我前些日子托炼器师打造来的,本想送给对方做入门灵剑,但……反正现在在这里了。” “你不要嫌弃,随意用用,不喜欢丢了就是,若是活着离开,给你弄把好剑。” 沈泽兰:“……” 五岁孩子,入门灵剑? 随意用用?不喜欢丢了就是? 沈泽兰沉默很久,道:“你家境特别特别好吧?” 这把灵剑放出去,整个麒麟城的剑修估计都眼红心动,却被对方说得这么不值当。 谢阳曜思考了一下,道:“家境确实有一点点好。” 第18章 他并不打算道出身份。 无论去哪里,只要被人知道身份,随之而来的便是小心翼翼,讨好奉承。 谢阳曜烦不胜烦,他享受与兰黛现在的相处状况,不想兰黛也成为小心翼翼,讨好奉承中的一员。 活着离开此地了,再告知身份也不迟。 沈泽兰见对方并不是很想谈及自己家境,自以为冒犯对方了,便不再多问什么。 其实他对对方家境并不感兴趣,只是方才听到对方的话,太过震惊,所以有此一问。 沈泽兰这人,说好听点,是做人十分有分寸感,尊重他人隐私,说难听点,是为人冷漠,不关心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灵剑。 灵剑藏于玉色剑鞘内,抽/.出剑身,剑身修长,剑面雪亮,流泻着淡淡月光。 其初入手时,有些凉,握在手中久了,便感觉不到凉剑鞘意了。 实实在在是把好灵剑。 沈泽兰同任何一个剑修一般爱剑,他握着灵剑,爱不释手。 谢阳曜看着沈泽兰,压不住对他的好奇,想要了解他的一切,道:“你家在哪里?” 沈泽兰收敛笑容,“散修,无父无母,天地为家。我不喜欢谈论过往,万望勿问。” 谢阳曜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礼。” “无妨。”沈泽兰看向谢阳曜,道:“这把灵剑叫什么?” “没有名字,你可以取一个。”谢阳曜道。 沈泽兰笑了下。 虽然确实很喜欢这柄灵剑,但对方不欠他什么。 他救了对方,得到了除掉寒气的报酬,这便扯平了。 至于共同抵御百眼鬼,设法离开此地,这是他们都想活着的合作而已,谁也不欠谁,谁也不需要为谁负责。 所以他不会收下灵剑,与之取名,只是暂且做防身之物。 且不到关键时刻不用。 体内寒气未除,拿着剑挥来舞去,剧烈运动,把寒气激得乱窜,属实自讨苦吃。 沈泽兰割破手指,滴血于剑身,给灵剑开刃,激发后,他尝试操控这柄灵剑,如姚五所说一般,确实不能完全掌握。 有总比没有好。 沈泽兰随口应了声,看向那个漆黑圆盘,转移话题,道:“那是什么?” “现在不方便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阳曜转动手指上戴着的乾坤戒,道。 他怕对方不赞同使用灭神器,所以不想告诉对方此物名字、用途、使用方式。 沈泽兰皱起眉头,竟从中听出几分不妙。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他便也不问了。 “出去了。”谢阳曜提起青鱼刀,道。 沈泽兰眷恋暖意,小声道:“在下雨。” 谢阳曜道:“现下情形紧张,灵气又几乎没有,我练会刀,一来缓解压力,二来熟悉此刀,我本命刀现在用不了。” “好的,知晓了。” 沈泽兰没话说了,他放开了人。 谢阳曜走出木屋,顺带把门窗关好了。 木屋又封闭起来。 沈泽兰想着屋里有火照明,不会如之前一般,陷入漆黑,所以没有推开窗户。 第29章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容易叫他感冒。 他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木柴,拢紧衣服,运转灵力,内视丹田。 丹田内的寒气被纯阳之气严严实实包裹,暗淡不少。 他隔一天就观察一次,觉得寒气要不到两个月就能彻底晦暗下去,毫无活力。 不再内视丹田,他开始炼化双修时,没有炼化完的那个东西。 炼化完后,掐诀清理一遍身体。 姚五之前给他清理过,但他觉得不太干净。 清理完毕,他穿上自己的衣服,顺势修炼。 沈泽兰修炼到天快黑时,才睁开眼。 然而,此刻睁开眼,一片漆黑。 木柴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 沈泽兰什么都不看到,又开始惶恐起来。 他试图安慰自己,但惶恐如源源不断的水,从任何一个有缝隙的地方渗入,他急切摆脱当前环境,于是,掐出一道风决,朝前方击去。 “哐啷!” 前方正好是窗户,窗户被击出一个大洞。 冷风呼哧而入,昏暗的光线沿着大洞,灌入木屋,洒在平整木板之上。 沈泽兰瞧见淅淅沥沥下着雨的灰暗天空,放才定下心,止住颤抖。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撑着墙,挪进角落,躲避冷风。 躲了会,缓过劲,他刨了几根木柴,堆在一起,掐诀引燃火柴。 明亮火光潮水一般朝四周涌开,不一会,便填满了这座小小的木屋。 沈泽兰彻底安心,他撑着下巴,看着破窗。 有雨水顺着冷风落进来了。 这窗得补上,但沈泽兰从来没补过房屋家具,不知如何弄,他视线下移,落到撑着下巴的右手。 右手袖子往下滑了几分,漏出纤细雪白的手腕,手腕关节处有个浅浅的咬痕。 他想起了自吹很有木工天赋的“大熊猫”。 沈泽兰把袖子拉上来,遮掩住咬痕,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房门,朝外面看去。 没人。 “大熊猫”不是在外面练刀么? 人呢? 沈泽兰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被百眼鬼……吃了? 这几日双修的成果,都渡给了对方,比起对方,自己更弱,百眼鬼要吃也应该吃他。 沈泽兰正如此想着,一道人影从远处走来,很快走到门前。 青年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衣服往下滴,他臂弯夹着一张折起来的芭蕉叶,芭蕉叶里包了什么东西,有些鼓。 抬手摸去脸上的雨水,青年挡住朝门口刮来的冷雨,声音低沉,道:“别挡路,进去说话。” 太好了,没被吃。 沈泽兰回神,转身走了进去,坐回火堆旁,身体太酸软,来回走一趟,居然难受得很。 谢阳曜一步跨进木屋,刚一进来, 他就注意到呜呜灌风的破窗,蹙起漆黑长眉,道:“怎么回事?” 沈泽兰脸不红心不跳,慢吞吞道:“不久前,我听得风声撞击窗户,以为是百眼鬼找上门,出手攻击了窗户。” 沈泽兰说罢,低低道了声不好意思,注意到对方臂弯夹着的折起来的芭蕉叶,转移话题,问道:“你带了什么东西?” 谢阳曜收回视线,没有回话。 他放下包裹了东西的芭蕉叶,站在门口,解开发带,拧头发上的水。 灵力难攒,谢阳曜不想使用灵力施展无关紧要的术法,也不用沈泽兰施展术法。 自带除污干燥功效的衣服与靴子,不出片刻就干了。 他拧去头发上的水,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拾起包裹了东西的芭蕉叶,关上门,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这才开口回答道:“柿子。” 包裹了东西的芭蕉叶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解开箍住芭蕉叶的野草,展开芭蕉叶,几枚圆滚滚,洗得干干净净,有些破损的小柿子映入眼帘。 谢阳曜道:“下了这么久的雨,柿子都掉了,只有这些好的。”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道:“你专门去摘的?” 谢阳曜道:“不是。” “那是……” “具体原因现在不方便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阳曜道。 又是这句话。 沈泽兰心道。 谢阳曜扫了一眼破窗,站起身,挑出几根宽大的废木料,走到窗前。 沈泽兰捧着小柿子,有些心虚,问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 窗框上还悬着几块碎木片。 谢阳曜扯下碎木片,丢进火堆里,拿起废木料,比划着位置,层层叠叠压在窗户破洞处,然后用灵力固定住。 如此便不会有冷风吹进来了。 谢阳曜拍去手上灰尘,坐回火堆旁。 沈泽兰已经烤好小柿子,正在等小柿子凉下来。 他记得上次等待的时间,因此不再焦急,掐着点,一到相同的时间,便大胆拿起小柿子,拍去灰,小口小口咬柿肉。 “你为什么总要等到彻底凉透了?”谢阳曜拿起一只小柿子,试了试温度,放了回去,毫无征兆,忽然询问道。 沈泽兰一顿,他看向青年。仅仅这一句,他便听出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若是没有暗中观察他,对方不会知道两次放凉柿子的时间相同,用上总这个字。 第30章 这人心思好生缜密。 沈泽兰升起强烈警惕,不由想起第一次双修后,他睡得模模糊糊时,姚五灵力探入了他的身体,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对方没有发现他体内寒气吧? 想来没有。 或许是天生自带的缘故,寒气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若是没有乱窜,即便是医术精湛的医修也难以察觉。 说起来,他并没有见过几个医术精湛的医修。 他出生时,沈家已经落魄了,无论是人脉还是财产,都大不如前,自然也看不了什么好医师。 给他看病的最好的医师,是提出与纯阳之体双修就能解决寒气的老医修。 老医修并不是沈泽兰和父母苦苦求见到的,对方是云游至东吴镇,在街头义诊,随便给沈泽兰看了一下,分文未收。 沈泽兰活到现在,基本在求医,天星洲大半地方都走遍了。 三年零三个月前,方才停止求医。 停止求医,除了家庭撑不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出了点不太好的事。 沈泽兰低下头,他咬了口柿肉,道:“我喜欢。” 谢阳曜拨了拨火,偏头看向他。 沈泽兰理直气壮道:“不行吗?” 谢阳曜哑然失笑,道:“我又没说不行。” 沈泽兰吃完柿子,天已经黑了。他坐到青年腿上,灭了火,褪下衣服,笑着亲对方额头一下,示意对方双修。 谢阳曜看着熄灭的火堆,目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 若是火不灭便好了,他现在都没看到对方同自己双修的模样。 得不到的总是越发渴望。 谢阳曜每同对方双修一次,便多生出一份想看到对方同自己双修的模样的期待。 期待之余,还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 虽然这条被对方掐死了。 但掐死了不代表就不想知道了,只是压下了。 应是压得太狠,他现在越发想看到对方同自己双修的模样,抓心挠肝的想,心里像揣着只发疯的野狗。 动了动手指,谢阳曜揽住面前之人的腰,亲了亲对方耳垂,哑声道:“要不要把火点上?” 沈泽兰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谢阳曜自然不好意思说出真正原因,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想看到这个事,他明明不是重/色之人,道:“我怕亲到你身上磕碰出来的青痕,你会疼。” 这是什么古怪的事。 沈泽兰想了想,笑道:“你是不是笨,不要亲我就好了呀。” 正愁双修不能直接进入主题,非要亲吻,对方提出这个事,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开心。 沈泽兰压着开心,一本正经勾住他小拇指,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不要亲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阳曜:“……” 谢阳曜:? …… 最后没有亲吻,直接进入了主题。 结束双修后,谢阳曜越想越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分明是他提出的问题,对方只是给了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谢阳曜抱住怀里人,蹙起眉头,心情乱糟糟。 他很快平复下来。 亲吻只是双修时,一个合格道侣,必做之事。 现在对方主动不要亲吻了,他反而省事了。 谢阳曜这样告诉自己。 告诉完毕,他……越发难受了。 第19章 难受不知从何而来,像一枚种子,在心底扎根了,无论如何也拔不干净。 早知如此,便不说话了。 看不看又如何? 谢阳曜抬起一只手,按了按眉心,他沉下心神,闭目修炼。 . 深夜,雨急促了几分。 雨珠淌过覆了隔水符纹的屋顶,砸入屋脚刻意凿出的一条细细的小渠沟内。 小渠沟积满水,朝外溢出。 崖底最南端。 大河较之前来说,水位上涨了许多。 冰凉河水溢出河床,朝岸边拍去。乱石嶙峋的河岸上空,有着几缕黑雾一般的鬼气。 鬼气在河岸徘徊两圈,聚拢在一起,落在了河岸。 乌云遮蔽,秋雨不绝,四周没有一丝光线。这团由鬼气聚拢的东西,落在河岸边后,开始噼里啪啦扒拉河边石头。 “噗通!”石头被抛入了河里,发出沉闷的入水声。 “噗通——”又是一声石头落水声。 河面剧烈晃动,一条散发着淡蓝荧光的滑腻触手忽地从水中冒出,快如闪电,抽向岸边。 淡蓝的光芒划破漆黑雨夜。 岸边扒拉石头的东西在这淡蓝的光芒下,显出了模样。 它用鬼气卷着石头,既没有手脚,亦没有脑袋。 它长得像个肉球,薄薄的肉色皮肤透出轻轻跳动的青黑色的筋。 正是百眼鬼。 察觉到滑腻触手抽来,百眼鬼全身痉挛,皮肤开始起褶子。呼吸间,皮肤褶子开裂,裂出极深的血口,每道血口里都挤出一双猩红眼睛。 这些猩红眼睛就像没有上油的发条,转动起来,格外滞涩,还带着轻轻的咔哒声。 它缓缓看向滑腻触手。 滑腻触手已近眼前。 “呼啦——”百眼鬼化为无数鬼气,朝四周散开。 第31章 滑腻触手抽了个空,直直落在河岸,强大的力量击碎底下石头。 石头皆化为粉末,随着砸于地面的冷水,缓缓淌入河里。 滑腻触手未抽中百眼鬼,扬起触手,在附近砸了几下,才缩回了河里。 片刻。 鬼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百眼鬼重新落在原处。 它用鬼气拨开这些粉末,用鬼气往下挖,很快,布满碎石的泥土中,出现一柄酷似匕首的灵器。 找到了。 百眼鬼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它把灵器猛地拽了出来。 . 干燥温暖的木屋内,谢阳曜停止修炼,睁开了眼。 角落内,火早已熄灭,几块火石半掩在灰里,拼命发着热光。 谢阳曜的眼睛格外漆黑,透不进一丝光。 他朝崖底南端的河流的方向看去。 昨天中午,谢阳曜把灭神器拆成八份,按照方位,分别埋下时,便猜到暗中窥视的百眼鬼会把灭神器挖出来。 所以,他用缩小术,把灭神器每个部分都缩小,往下深埋了几分,而后在上面放了其他灵器,以做掩饰。 果不其然,对方跑去挖了。 灭神器以及压在灭神器上的灵器,他都覆了一层淡淡的灵纹,只要有东西去动,他便能感知到。 谢阳曜静待一会,没有感知到河边那块灭神器被挖出来。 心下微松,他将注意力落到其他几个方位。 没过多久。 他便感知到,其他几个方位的灵器都被挖了出来。 这些灵器,他并不在乎。 谢阳曜确定灭神器未被挖出,定下心了,他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 第二天。 这场一连下了许多天的秋雨,总算有停歇的念头了。 沈泽兰一如往常,炼化了双修时,因为太累,没来得及完全吸收的东西,束好头发,穿上衣服。 昨夜耍了机灵,所以身上没有添什么痕迹。 谢阳曜看了一眼并不太明朗的天空,拿了件厚实衣服,套在沈泽兰衣服外面。 沈泽兰挽起过长的衣袖,提起长长的衣摆,仰头看向青年,灰蓝眼眸同浮云仙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坠海一般深邃柔和,他轻声道:“我穿不了。” 谢阳曜点燃火堆,道:“知道,但雨停了,天气过于凉爽,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若是着凉了,痛得死去活来,可怨不得旁人。” 沈泽兰瞅了瞅他,把衣服拢住,盘坐下来,撑着下巴,道:“姚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谢阳曜:“……”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好听? 谢阳曜不置可否,他走出木屋,前往河边取水。 倒是可以用引水诀直接引水到住所,但是没必要,他走上一个来回,也不过一炷香,而一炷香的时间,远远不能依靠修炼攒到引水诀使用的灵力。 沈泽兰窝在木屋里几日,见青年出门,本想跟着出去,但身体不舒服,再一看地面泥泞得要命,便不愿出去了,他沉下心神修炼。 . 谢阳曜来到河边,看到河岸边的石头有好些碎成粉末了。 他蹲下身,捻了捻这些粉末。 有点粘稠,没有鬼气,不是百眼鬼砸碎的。 谢阳曜看向宽阔汹涌的河面,看来这河里有东西。 对方应是不能上岸。 这样思来,这百眼鬼崖下便有两方势力,一方是百眼鬼,一方是水下这东西。 来崖底许久,不曾见水下东西动手,偏偏昨夜百眼鬼挖灵器,对方便砸碎了石头。 看来是百眼鬼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它,亦或者这两方本就互相看不惯,稍稍一点事,便杠了起来。 这倒是个好消息。 谢阳曜心念微动,站起身,用芭蕉叶取了水,瞧了眼被挖走灵器的地方,转身就走。 . 阴暗地下洞穴内,枯骨无数。 百眼鬼蠕动于枯骨之上,它将挖出来的灵器尽数丢在角落里,借助黑雾,死死盯着谢阳曜的身影。 它把他的东西都挖出来了,为什么对方还这样淡定? . 百眼鬼早就想吞吃了沈泽兰两人。 沈泽兰落入悬崖的第一时间,它便嗅到食物的气味,兴奋赶去,想吞吃沈泽兰。 不料,一股强大的力量携带着寒气,忽然刺出,将它重伤。若非它及时躲回洞府,怕是连性命都要丢了。 所以,它没有对沈泽兰下手。 之后,谢阳曜落入崖底,它想对谢阳曜下手,但沈泽兰一直围着对方转,它忌惮沈泽兰,所以,也没下手。 但它已许久没吃到人了。 放食物离开此地,它实在不甘心。 “指不定头一个食物忽然爆出的力量,来自什么宝物,只能使用一次。” “如此,放他们离开,岂不亏大了?” 百眼鬼如此想着,缩在洞府内,一心养伤,只待养好伤,再次出击。 如今,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日后,便能出手。 但谢阳曜现下这幅淡定的表现又叫它摸不着头脑,忌惮无比。 “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对付我的?” “为什么对方这么淡定?” “难不成是我误会了?或者他们还有更为厉害的后招?” 百眼鬼喃喃自语,烦躁不已,眼珠在眼眶内,咕噜噜打转。自被那道携带着寒气的强大力量刺出重伤,它行事便谨慎了许多。 第32章 思虑良久,百眼鬼决定耐着性子,等一大段时间,等到冥阴节再动手。 冥阴节,九州三大鬼节之一。 九州之内的生灵死后,若魂魄未被打散,归于天地,亦无重怨,驻留于世,化为鬼,硬修鬼道,七日后,魂魄,即亡灵,便会进入冥间,进入轮回。 冥间独立于九州之外,据传亡灵进入轮回前,会在冥间居住一段时日,而冥间每至冬季,阴寒无比,亡灵难熬。 所以进入冬季前一日,被定为冥阴节。 每至此日,九州各处便会祭扫烧献,一来寄托哀思,二来为仙逝者送去关怀。 为防驻留于世的鬼抢夺送于仙逝者的物品,烧献时,各家各户会傍晚到路口焚烧一些物品,安抚这些驻留于世的鬼。 这些驻留于世的鬼生前为人,大部分收了物品,便不会闹腾了。 百眼鬼这种天生为鬼的鬼物,是瞧不上这种驻留于世的鬼。 在它们这些天生为鬼的鬼物眼中,这种驻留于世的鬼就是提高它们实力的食物,与那些修士、精怪并无不同。 冥阴节,一种食物安抚另一种食物的行为,简直好笑。 话虽如此,它们却十分喜欢这个行为。 焚烧之物在世间,属于阴物,燃烧时会释放大量阴气,燃烧后,成了鬼的物品,也能碾碎了,成为阴气。 阴气这种东西,对鬼物大有裨益。 不仅能使鬼物伤势好得更快,还能使鬼物实力在本身就阴气深重的冥阴节得到暂时性大幅增进。 在这种摸不清对方状况的情况下,等到冥阴节,对百眼鬼最有利。 但是…… 它掌握不了沈泽兰和谢阳曜什么时候会离开此地,若是他们赶在冥阴节前,有了离开此地的资本,那它岂不是落个空? 百眼鬼做好决定,想到这点,却又开始犹豫,摇摆不定的像江中渔船。 不如…… 过两天,先去试上他们一试。 若是他们慌神,那便说明,前面的一切都是在吓唬它,直接吞了他们便是,若是与之相反,它便折回,等到冥阴节。 …… 谢阳曜取水回去时,沈泽兰还在修炼。 房门没有关,沈泽兰坐在靠门的墙边。 谢阳曜走进木屋,目光下意识落在沈泽兰身上。 沈泽兰整个人都沉在了阴影里,浓密睫毛带出沉静温柔的气质。 谢阳曜看向他的手指,手指细腻修长,柔软得要命。 谢阳曜清楚记得对方手指的触感,他碾了碾指腹,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太容易被皮相蛊惑,移开目光。 移开目光一瞬,他又看向沈泽兰。 不过双修时,对方的手并不会乱碰,只会碰他后背、脖颈、胸膛,手臂。 对方连他的手都没有主动握过,每次都是他主动去握。 谢阳曜又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那点难受,又浮了出来。 或许兰黛只是太害羞了吧。 兰黛前面几个男朋友,都没与他有过亲密接触。自己与他是初次,害羞太正常了。 ——谢阳曜与之双修时,便察觉到口口声声看上他,动不动就亲他的兰黛比他还不如,不仅不知如何欢愉,更没有任何双修、接吻经验。 谢阳曜压下不对劲与难受,心情好了些许。 性格使然,他不喜欢任何生灵去碰他圈子里的事物。若非兰黛只是他要负责的人,他死了,也不会匀出圈子,叫其他家伙得了去。 他没打搅沈泽兰,把水和野果放好,盘坐在一边,专心修炼。 他回来的路上,顺手摘了几个野果。 兰黛昨天夜里,告诉他,不必给自己带食物,说是自己不会饿,喝点水就行,他只当对方不愿麻烦自己,并未听进耳朵。 仿晚,沈泽兰结束修炼,谢阳曜也结束了修炼。 沈泽兰注意到谢阳曜带了野果回来,也没多说什么,他还是愿意吃点东西。 谢过对方,他吃了点野果,又喝够水,站起身,把玩着谢阳曜之前给的那把灵剑。 沈泽兰喜欢世上一切好剑,即便受困于寒气不能随意使用,也喜欢把玩,听剑身划破空气的凌厉之声。 天快黑了,谢阳曜感觉到冷风吹入屋子,绕开他,去关房门。沈泽兰沉浸灵剑,没注意到他去关房门,待察觉时,四周瞬间黑了。 他脑袋瞬间空白,握紧剑柄,滞在原地,呼吸急促。 下一刻,火光亮起,驱散黑暗。 “你怎么了?”谢阳曜从火堆旁站起,走了过来,他明显注意到沈泽兰的异常。 沈泽兰缓了缓神,按住颤抖的手指,松了松剑柄,仰头笑道:“没什么。” 谢阳曜打量他片刻,说起河里有东西。 沈泽兰闻言,想了想,挽剑入鞘,道:“这是好事。” 谢阳曜微微颔首。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了会火,自然而然双修了。一场提前灭了火,没有亲吻,直入主题的双修。 后面的日子,依然如今日一般,修炼、灭火、直入主题的双修。 然而,后面第二日,天黑,刚进入双修。 “哐啷——”窗户响了一声,有东西在敲窗户。 沈泽兰瞳孔微缩,扭头朝窗户看去。 窗户拆去了随意钉着的木料,重新安上了窗户,此时,窗户虽然开了一点,但从窗外透进的光不足以照亮木屋。 第33章 沈泽兰绷紧身体,攥紧搭在身上的衣服,骨节泛白。 谢阳曜挺腰退了出来,他坐起身,抓起衣服,随意披上,又抓起衣服,给沈泽兰披上。一手召出青鱼刀,一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沈泽兰的右手。 “别怕。”他道。 沈泽兰心神沉了沉,他伸着酸软的手臂,摸到一旁的灵剑,低低嗯了声。 双修不过数日,他和姚五,自然不是百眼鬼的对手。 他自是不愿意,在有希望后,身体与神魂皆沦为百眼鬼的口粮。 与其沦为百眼鬼的口粮,不如自爆了。自爆,身体与神魂尽灭。 看在姚五是个大好人的份上,他愿意自爆之前,把姚五杀了,神魂也灭了。 鬼物是食魂高手,人死时,若是不将神魂灭了,神魂脱离身体的刹那,便会被鬼物抓住,沦为口粮。 谢阳曜不晓得为什么,背后一凉,他神色冷静,目光锐利,盯着窗户。 窗户依然被撞得哐哐响。 忽然,哐哐声停止了。 房门破了个洞,一只猩红眼睛,贴着洞,往木屋内看。 第20章 青鱼刀一刀劈去,必然会将整个木屋破碎。 这于他们不是件好事。 若非到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谢阳曜不愿意出刀,他并拢双指,霸道锋锐的刀气自指间而出,划破空气,势如破竹,直刺那只贴着房门的猩红眼睛。 “呼啦——” 木屋外,枝叶翻飞,细细碎碎的声音中,猩红眼睛消失了。 刀气没有刺中猩红眼睛,反而将房门劈出一道口子。 几块残木悬在破口边,阴风从破口处猛烈灌入,将几块残木吹得飘飘荡荡。 谢阳曜站起身,手指骨节突出,手背浮出青筋,缓缓握紧手中青鱼刀。 青鱼刀灌入了灵力,刀身在一片黑暗中,流泻出青黑光芒。 他看着房门。 房门那处阴气极其浓郁。 对方就待在房门前。 谢阳曜眸色微沉,他并没有着急出手,观察着对方下一步举动。 若是对方破门而入,他便带着兰黛离开此处,而后寻找到合适时机,启动灭神器。 双修时日太短,他体内的灵力恢复还不到十分之一,拿百眼鬼没有办法。 谢阳曜想过利用河内东西对付百眼鬼。 但河内东西上不了岸,即便激怒对方,也不能杀了百眼鬼。若是能杀,想必昨晚便杀了百眼鬼。 总而言之,河内东西只能在关键时刻,助上一臂之力,不能救人于水火。 谢阳曜从一开始,便不期望对方能有什么大作用。 百眼鬼在房门前,待了一会,忽地撞向窗户。 谢阳曜看向窗户,依然没有急着出手。以不变应万变。 窗户被撞出了豁口。 阴气猛烈地朝木屋内灌。 木屋似乎被阴气包裹了,身处其间的人,骨头缝里都钻进阵阵阴寒。 体质原因,谢阳曜感觉不到阴寒之气带来的刺痛、战栗、恐惧,而沈泽兰常年处于寒气的包围之下,又是个做好最坏准备,不畏最坏准备的人,对此没有多大感觉。 沈泽兰点燃了火,拢紧衣服,站起了身,他脸颊被阴风吹得冰凉,持着灵剑,看着窗户豁口。 分布距离不均的几只眼睛贴在豁口处,盯着屋内两人。 这两人都太过冷静了。 它从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恐惧。 这与其他跌入百眼鬼崖,早已成了它腹中餐的修士不同,它不明白为什么。 阴风越发凶猛,地板都在颤抖,百眼鬼撞破窗户,直入木屋。 谢阳曜提刀,脚尖展开,身体旋动,力达前刃,斜劈向百眼鬼。 这并非《定山河刀法》中的刀式,而是另外一部高级刀法里的刀式,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他此时的力量以及青鱼刀的威力。 此刀式出,青鱼刀蒙上一层杀气,刀身上的青黑光芒仿佛一尾青鱼,自刀身跃出,斜向百眼鬼。 这一瞬间,谢阳曜也看清了百眼鬼的模样。 一个挤满了猩红眼睛的肉球。 他一把揽住沈泽兰的腰,踹开房门,借着刀劲,跃出木屋,落于泥地。 百眼鬼面对悍然袭来的刀气,立刻散了形,化为黑雾,朝四周漫开。 刀气直直劈入木墙,击塌木屋。 木屋中,沈泽兰刚点燃不久的火堆,瘫入废墟,骤然熄灭了。 几乎是火焰熄灭的瞬间,黑雾重新聚拢,百眼鬼卷起无数碎木,朝两人袭来。 密密麻麻的碎木犹如刀子雨。 “躲一边去。” 谢阳曜松开沈泽兰,朝沈泽兰递了个眼神,身影如鬼魅,扬刀破开飞到眼前的碎木。 沈泽兰闻言,瞧了他一眼,并没有躲开。 他运转灵力,将灵力灌入灵剑。灵剑发出一声轻鸣,覆上一层温润的玉色。 这确实是一柄性情温顺的灵剑。 沈泽兰目光微沉,他横起剑,食指压在剑刃处,以血开了刃,激活灵剑的战斗欲/望后,一点地面,砍断了冲谢阳曜左侧而来的碎木。 谢阳曜陡然朝他看来。 沈泽兰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废物。” 谢阳曜笑了下,移开了目光,专心对付前方的碎木。 第34章 碎木太多了,夹杂着阴气,实在难对付。 沈泽兰体内寒气因着与纯阳之体双修的缘故,已然黯淡不少,连方才停止双修,也没有折磨他。 然而,此时一全力打斗,寒气就像获得资金支持的反叛者,抓住机会,疯狂在他体内乱窜。 沈泽兰绕是早有准备,也被寒气乱窜惹起的强烈疼痛压迫得差点倒下去。 他脸色发白,每一寸肌肉、骨头都在石磨里,被石磨碾磨。 狠狠咬住牙齿,沈泽兰压住喉间的喘息,抬剑想要劈开击来的碎木。 手臂痛得使不上力,劈歪了,那根手指粗的碎木直直扎入了他左小腿肚。 事态紧迫,他只是草草拢紧了衣服,并没有穿裤穿鞋,鲜红血液瞬间从扎入处迸出,顺着光洁腿肚往下流,流入泥泞地面。 沈泽兰闷哼了一声,以剑撑着地面,跪了下来。 自沈泽兰以血开刃,百眼鬼便闻到了血腥味,它馋得直流口水,此时,闻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它馋得忍不住了,一边对付谢阳曜,一边从旁滚来,想要就此吞了沈泽兰。 沈泽兰眼前时不时发黑,看不太清朝他滚来的百眼鬼。 他胸腔内,血气翻滚,低下头,咳了口血。 谢阳曜已然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他一刀劈向百眼鬼,逼退已经靠近沈泽兰的百眼鬼,而后赶到沈泽兰身旁,扶住了沈泽兰,退至废墟前。 百眼鬼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猛然朝两人滚来。 沈泽兰挨着谢阳曜,体内寒气乱窜的速度变慢了些,眼前也因此清明了一点。 他抓住谢阳曜的衣服。 谢阳曜低声道:“无事。” 沈泽兰深深瞧他一眼,拿起了灵剑,往他脖子上架。现下是绝对不可能活着了,所以…… 自谢阳曜身上,流淌出熔浆一般的气流,那气流直往地面钻。 地面裂出无数道血红纹路,强大深远的力量从血红纹路中往外冒,压得在场生灵如负大山。 这是……什么? 沈泽兰顿住。 百眼鬼也顿住了。 它凝视对面的青年。 一股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正从对方身上升起。 这股可怕的力量,似乎要通过青年,钻入它的身体,将它绞得粉碎。 百眼鬼心惊胆寒,立刻移开视线。 移开视线的刹那间,那道骇人的力量朝它涌来。 它立刻明白这是他们的后招。 百眼鬼被血液迷得失去运转能力的脑袋瞬间清明,它化为黑雾,立刻离开,决定冥阴节再来。 满天木碎随着它的离开,失去支撑,快速往下坠,坠了一地。 谢阳曜见状,低骂了声。 沈泽兰定定地看着百眼鬼离开的地方。 他看了许久,方才意识到对方真的离开了。 他们活了。 沈泽兰顶着寒气引起的疼痛,眨了眨眼,抓着剑,扭身扑到谢阳曜怀里,呼噜噜蹭他的脖颈。 “你有后招你不早说。” 谢阳曜掐诀,不动声色地压下尚未完全启动的灭神器。 劈砍袭来的木碎时,他便抓着时机,暗自启动灭神器,想以身为祭,灭了百眼鬼。 百眼鬼现在跑了。 谢阳曜不必多想,大约猜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恐怕以为这是他们非最后关头不会用出的后招、大招,其实不然,这是鱼死网破。 不过对方如此想,也在谢阳曜意料之中,这本就是他故意引导的结果。 只是这结果,他一开始并没有抱希望,仅仅甩了一个无所谓的样子。 毕竟很多鬼物,都没有这般聪明绝顶,会根据一个样子,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无中生有,生出一串东西。 谢阳曜闭上眼睛,用神识小心探查周围,确定百眼鬼没有暗自窥视,看向沈泽兰。 “你刚才把剑往我脖子上架做什么?” 沈泽兰:“……” 沈泽兰把脸埋在他脖颈处,蹭了又蹭,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阳曜收好青鱼刀,反手抓过沈泽兰手中的灵剑,放到地面。 而后抱起沈泽兰,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撩开遮住他双腿的衣摆,蹲下身,拨来一堆碎木,点燃火。 借助火光,看向他左小腿肚。 血液还在往外流,碎木深深扎入肉里,露在外面的木碎已经染成了红色。 “给你拔/出来,忍着点。” 沈泽兰轻轻点头。 谢阳曜握住木碎,道:“你之前与我说,着凉时,才会全身发冷,疼痛难忍。现在是怎么回事?” 谢阳曜扶住他时,就察觉到他的情况。 沈泽兰体内寒气还未消停,只是方才挨了会纯阳之体,好受些。 闻言,他缓了缓神,压低声音,理直气壮道:“今晚这样冷,我又穿得这样薄,还同百眼鬼打架,自然着凉了。” “着凉了,发作的这样快?” 沈泽兰正欲回答,左小腿肚传来一阵剧痛。 他身体发抖,冷汗直冒,低头一看,青年抓住碎木,已经拔出。 碎木拔出后,小腿肚有了个血洞,透过血洞,可以清晰看到还有些小碎木残留于血肉间。 谢阳曜皱起眉头,他凝出灵力,试探性没入血洞内取小碎木,道:“疼得话可以推开我。” 第35章 沈泽兰道:“这有什么可疼?修士受伤,家常便饭。” 说着,按住他手,猛地往伤口按。 伤口溢出血液。 沈泽兰笑了,捧住青年的脸,垂眸看着青年,湿漉漉的几缕头发贴在雪白脸颊上。 “姚公子,难道不是经常受伤?” 手掌被黏稠血液浸透,谢阳曜微微一动,血液便从按住伤口的掌心往下流,他瞳孔微颤,道:“你……” “我?”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 明亮火光之下,沈泽兰那双灰蓝眼眸映着夜景,映着他,流泻出惊心动魄的色泽。 谢阳曜心脏狂跳,却又有些口干舌燥,他皱起眉头,低低道:“兰黛,你疯了?” 第21章 “好端端,这是在耍什么疯。” 谢阳曜骂道。 他清理了那些细小碎木,打开乾坤戒。 前些天,他仔细翻了翻乾坤戒,在乾坤戒角落里瞧见一些伤药。 应是他以往历练时,嫌弃不好用,随手放在里面,未用完的伤药。 谢少主随手放惯了,放到最后,如果不整理一遍,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 从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些伤药,扯了截干净细纱布,谢阳曜掐诀给沈泽兰清理了身上的污秽,撒药止住血,包扎好伤口。 “百眼鬼会再来,我要留着灵力应对它,便不用灵力辅助伤药给你疗伤了。” “这伤药不是特别好,明天下午,肉才会长出,后天晚上,或许才会痊愈。” “伤愈时间很长,期间不要乱动,影响伤口愈合。” 青年细细嘱咐。 沈泽兰听着青年的嘱咐,大难不死后,极度兴奋的神经沉寂下来,烦躁对方总是觉得他柔软怕疼的不悦情绪也沉寂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蜷起衣袖,拉过青年的手,给人擦指缝中的血液。 青年给他包扎伤口时,已经擦去手上大部分血。 谢阳曜心脏还未恢复正常跳动,他极为敏锐地感受到对方拉住他手的手指的柔软,又感受到算不上好料子的衣服擦过他指缝的酥麻。 血腥味搅和着小苍兰的香气,一并灌入他肺腑。 谢阳曜的心脏又开始狂跳,愈发口干舌燥,他目光下垂几分,落到沈泽兰露在外面的小腿。小腿雪白,线条流畅,肌肉分布恰到好处,缠着细白纱,有种说不出的禁欲。 若是此刻接着双修,便可毫无顾忌的顺着小腿,触碰到掩盖在衣服下肌理细腻的大腿,劲瘦柔韧的腰身。 他在乱想什么? 谢阳曜腰腹绷紧,面上腾起热气。 他拨开了沈泽兰的手,拉过搭在大腿上的衣摆,严严实实遮住沈泽兰露在外面的小腿,站起身,坐在一旁。 沈泽兰动作顿住,扭头看去。 他只看到乌黑的后脑勺。 仔细想了想对方为何这般作态的原因,他展开染血衣袖,伸长手臂,点了点对方后背。 “刚才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 谢阳曜挪开了一点,不叫他碰。 “我并不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但是你满身写着抗拒,不是为方才的事生气又是为什么? 沈泽兰沉思几息,倾身拽住了谢阳曜衣袖。 “那你现在为何离我这般远?” 夜风从河那头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谢阳曜面上热意被吹散了,他平复腹下火气,正身看向沈泽兰。 对视几息,沈泽兰挪了过去,扑入他怀里。寒气乱窜,扑入他怀里会舒服些。 今晚是不打算双修了。 谢阳曜身体僵了一下,他思索了片刻,道:“起来。” 沈泽兰道:“不要。”他这样说着,还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下一刻,他的手被扳开了。 谢阳曜推开他,站起身。 沈泽兰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后者看了一眼废墟,半跪下身,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件自己的长裈。 未穿着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压在废墟下了,此时即便取出来,也不能穿,倒不如先给兰黛穿上自己的衣服。 本来就着凉了,再拖着伤冷着,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比了比长裈长度,谢阳曜召来青鱼刀,握刀拆去一截,握住沈泽兰脚踝,套了进去。 向来只有人服侍谢阳曜的,没有谢阳曜服侍人的,不过见惯了这些事,倒无师自通,自己也会了。 谢阳曜不熟练地先套上裈,单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然后拉上长裈。 自己的衣物对于对方确实太大了,系带绕了腰一圈才不至于掉下去。 谢阳曜眼睛没有乱看,仔细打好系带,又外套一件保暖的袴,最后仔细整理好上衣,系好腰带,穿上袜鞋。 穿得是一双白底绣金色云纹的登云履,云袜往下系一些,配搭登云履,并不会勒到伤口。 谢阳曜给人穿好衣服,走到一旁,用当初他砸出来的坑里的水,洗去身上污秽,另拿了一套衣服,快速穿好衣服。 回过头,谢阳曜对上了一双灰蓝眼眸。 漂亮脆弱的青年双手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正歪头看他,那双眼睛攒满惊讶,藏不住地往外溢。 谢阳曜很少看到这样的兰黛。 对方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含着笑意的。 第36章 衣摆划出利落干脆的弧度,谢阳曜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他垂眸看向沈泽兰,嗓音低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泽兰正了头,仰望谢阳曜,弯起眼睛,道:“我没想到姚公子这种贵公子,还会服侍人。你同我印象中的贵公子,很是不同。” 谢阳曜挑了挑眉,双臂环胸,左手食指点着手臂,没说话。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沈泽兰忍不住,低低咳嗽。他咳得浑身发抖,眼眉瓢泼上湿红。 谢阳曜动作顿住,眼底闪过烦躁。 他坐了下来,掐住沈泽兰的腰,把人抱到腿上,而后拿出几件厚实的衣服,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把沈泽兰盖住,最后抬手连带着衣服,一起搂住。 “休息吧。”他说。 沈泽兰脸也被盖住了。 闷得很。 他把衣服往下扒拉,露出脸,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有事想问,你之前说……” 谢阳曜道:“有什么事,天亮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沈泽兰想了想也是,他抓着对方手臂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对方怀里,乖顺道: “睡了。” “嗯。” 贴着“大熊猫”,寒气乱窜的疼痛缓了不少,沈泽兰身体与精神皆疲倦,很快睡着了。 谢阳曜垂首看着沈泽兰。 几件厚衣服方才盖到锁骨。 盖到锁骨跟不盖有什么区别? 谢阳曜总觉得兰黛这样盖,风寒会加重。 现下灵力能省则省,他探了探沈泽兰脸颊温度,纠结了一下,掐了个避风诀,把衣服轻轻往上拉了几分,拉到下巴处,终于放心。 他收回手,舒舒服服抱着人,闭目修炼。 今夜这一架下来,好不容易通过双修得来的灵力散去一半,得抓紧时间补上。 直觉告诉他,百眼鬼不会就此罢休,一定在等待时机。 最好的时机在很久很久之后。 “冥阴节。” 天亮了,火堆熄灭了。 沈泽兰睡足,恢复了些精神,说出了对于百眼鬼最好的时机。 谢阳曜睁开眼。 沈泽兰道:“我昨晚便想问你。你之前说,百眼鬼还会再来,依我看,对方会择冥阴节来。” 现在入秋不久,距离冥阴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以,沈泽兰之前从来没有想到冥阴节。 但昨晚,百眼鬼被姚五后招吓走,沈泽兰便想到了冥阴节。 百眼鬼若是等到冥阴节,他们便有很大可能离开这里了。 谢阳曜也想到了冥阴节,他拽了件衣服铺在石头上,把沈泽兰放在石头上,站起身,活动筋骨。 沈泽兰抱着盖在身上的衣服,手臂撑着坚硬石头挪了挪身体,此物坐起来没有姚五大腿舒服。他是个俗人,免不得用上好的,嫌弃差的。 谢阳曜何等心细,将他这点小动作全收入眼中。几步上前,把人提了起来。 沈泽兰:? 谢阳曜把乾坤戒里剩下的衣服全部薅了出来,层层叠叠堆在石头上,又把人放下。 沈泽兰:“……” 沈泽兰被识破心思,颇有几分恼怒。 “我没有那么娇气。”他拨了拨身下衣服,道 。 姚五没回答。 沈泽兰抬眼一看,对方已然走远。 崖底雾气未散,青年挑了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背起一只手,做俯卧撑。 刀如猛虎,刚硬威猛,要想使得好,使用者除了需要反应灵敏,身体灵活,还需要强悍的体魄,下盘力量、腰腹背力、臂力,缺一不可。 剑对体魄没有这么高的要求,但技艺方面,比刀要求高。 沈泽兰最得心应手的是轻巧的剑。 初入剑道时,沉得下心,基础打得牢,即便许久不握剑,身体柔韧度、腰身力量、腕力、灵活等,不减当年。 他记得习过的所有剑术,甚至能轻轻松松下腰劈叉。 若非如此,昨晚百眼鬼袭击,他无知无畏地迎上去,便该把脑袋寄了。 沈泽兰瞧着青年。 青年做俯卧撑又快又稳,足以证明其体魄之强悍。其实双修时,沈泽兰便对姚五的力量有了个大概了解,毕竟对方能抱起他那样,也不见丝毫疲倦。 同辈中,恐怕少见他这样体魄强悍的人。 至少沈泽兰没见过他这般强悍体魄的人。 看来姚五父母基因很好。 也不知是天龙洲哪家的贵公子。 之前因为对方体质罕见,觉得对方是只大熊猫,现下看来,即便没有这体质,对方也会是只大熊猫。 这种强悍体贴的贵公子,应是名声在外,许多人的梦中情人。若是去打听,恐怕轻轻松松就打听了。 沈泽兰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 这一点就如水面涟漪,转瞬即逝,没有在沈泽兰心中留下痕迹。 对于沈泽兰来说,打听对方是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从头至尾,他都对对方没有意思,也不想借负责两字,攀附对方,成为人上人。他若是没有寒气,从此地活着离开,便已经能过上以往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贪心,不怨怼,清醒而满足地过每一天。 沈泽兰撑着下巴看“大熊猫”做俯卧撑,他还有事想问“大熊猫”。 第37章 “大熊猫”换着手来,很快结束俯卧撑,他拉伸好身体,召过青鱼刀,转了转。 ——一系列事情,都是为练刀做准备。 “你等等。” 沈泽兰看出他要练刀,同为修士,不喜修炼时,被人打搅,于是抓住这个缝隙,赶紧叫住了他。 谢阳曜满脸是汗,随手擦了擦,朝他看来。 “何事?” 沈泽兰道:“想问件事。” 谢阳曜持着青鱼刀,跃身来到沈泽兰面前。他抱着青鱼刀,半蹲下来,同沈泽兰平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道:“说吧。” 浓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沈泽兰嗅到谢阳曜身上的汗味,不臭,带着干燥温暖的气息。 沈泽兰还挺喜欢这气息。 他低声道:“百眼鬼在窥视我们吗?” 谢阳曜一听这话,便知对面言下之意。兰黛这话并不是在问百眼鬼是否在窥视他们,而是在问后招。 显然对后招很感兴趣。 谢阳曜道:“你觉得呢?” “不知。” 谢阳曜笑道:“没有窥视。怕什么窥视,他又杀不了你。”他说着,伸手按住沈泽兰眉心,往后轻轻推了一下,“没用,怕它。” 他说罢,站起身,去练刀了。 说话便说话,又按又推做什么。 沈泽兰捂住眉心,琢磨着他的话。 琢磨片刻,沈泽兰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是,这个后招不能助他们离开此地,但可以保证百眼鬼杀不了他。 为什么是杀不了他? 他呢? 为什么不说他们? 沈泽兰很快注意到姚五话中的细微不妥。 他看向正在练刀的谢阳曜。 . 第22章 . 入秋后,气温只会越来越低,若是没有遮蔽物,在不使用灵力的前提下,身体虚弱的人很难渡过寒冷的夜晚。 更况且,还要双修,席地幕天,终究不是一个事。 谢阳曜把废墟推到一边,拿起青鱼刀伐木,重新搭建房屋。 青鱼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需要灵力,也能完成砍伐劈整的工作。 至于搭建,有了上次搭建经验,知道哪里能不使用灵力,哪里必须要使用灵力。 因而,整体搭建下来,并没有耗损什么灵力,搭建速度也比上次快了一倍。 沈泽兰把搭在石头上和盖在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抱在怀里,提起受伤的脚,蹦入新搭建的木屋,又一件件展开,精准无误地往睡觉的地方铺。 此时,天已经黑了。 谢阳曜挑选了些完整的木柴抱入木屋,见到他撑臂跪在地上铺衣服,把他一把抱到火堆前,抖开衣服,刷刷几下就铺好了。 沈泽兰望着铺得横七竖八的衣服,欲言又止。 算了,别人干活,就不说别人干得差了。 他拨动火堆。 火舌往四周扑,火烧得更加旺盛了,时不时有火星子迸溅出来,往他手背跳。 若是在家,他便懒得躲了,反正也不会被烫伤,但现下不是在家,还有个姚五在,便不得不做做样子,躲一下了。 他放下拨火的木棍,撑着光滑的地板往后退了好些,但这些从火堆里迸溅出来的火星子实在猖狂,他退了好些,还有一两颗,蹦到他手背。 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抓着手,赶紧拂掉了。 谢阳曜在他身边坐下,道:“疼不疼?” 沈泽兰微微皱起眉头,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压着不悦,缓声想说:我说了,我没那么娇气。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细思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多言。 他也不喜欢一句话重复好几次。 顿了顿,沈泽兰舒展眉头,侧过脸,看向谢阳曜。 “姚公子,你今天早上的话,我有些不明白。你是不是说错了?少说了一个字?” 谢阳曜道:“应是说错了。” 沈泽兰盯着谢阳曜。 谢阳曜道:“漏了一个字而已,这很重要吗?” 沈泽兰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对方这句话,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笑道:“我好渴。” 谢阳曜站起身,去取了水。下午时,他去河边弄了水,搭建好木屋后,便将水放在了火堆左侧正对着的角落。 火早早点燃,此时,包裹在芭蕉叶里的水被火焰烤得温热了。 谢阳曜把水递给沈泽兰。 “多谢。”沈泽兰接过水。 谢阳曜的目光不自主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将芭蕉叶折出一个角,垂下长长睫毛,小口小口饮水。温热的水打湿他的浅色嘴唇,显得湿润柔软。 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谢阳曜的心脏又双叒叕狂跳,似有数头傻狍子在他心脏狂奔,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泽兰。 沈泽兰察觉到这道过于灼热的目光,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水,他放下芭蕉叶,侧头看向青年。 青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泽兰撑着下巴,瞅着他,见他依然没有反应,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姚五?” “姚公子?” “姚道友?” 谢阳曜回神,他耳根发烫,略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看着火堆。 “嗯,怎么了?”他问。 第38章 话出口,谢阳曜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暗哑地要命,低头一看,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好在此时,他是曲着一条腿,对方看不到他的异常。 虽然对方看不到他的异常,但他还是很不自在,掩饰似的,捡起木棍,快速拨动火,想要借此掩盖自己的不自在。 然而,好些木柴已燃成灰,他这一拨动,底下的灰,尽数朝两人扑来。 沈泽兰:“……” 哪来的傻瓜。 肉虽然长出了,伤却还未痊愈,沈泽兰不好起身避开,他果断把喝完水的芭蕉叶盖在了脸上,避免灰糊他一脸。 谢阳曜:“……” 谢阳曜一生的脸都丢在要负责的人的面前了。 前所未有地狼狈,他有些手足无措。 把木棍丢进火里,挥去朝他们扑来的灰,又吹去沈泽兰手上和头发上的灰。 谢阳曜满脸歉意,道: “兰道友,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沈泽兰放下芭蕉叶,挺翘的鼻头被芭蕉叶上残留的水染得湿漉漉,他摸了摸自己头发,确定没有灰后,看向自己的衣服。 衣服外套了件青年的衣服,因其是法衣,叠了洁尘符纹,倒也是干干净净。 沈泽兰见此,没与对方计较,擦掉鼻头的水,将芭蕉叶叠了起来,好奇道: “所以,你刚才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谢阳曜轻咳一声,道:“没有盯着你,我是在发呆。” “发呆?” “想一些事情。” 沈泽兰点了点头,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他指了指地上的灰,轻声道:“姚五,怎么办?” 这样一通折腾,异样却还没有消失。谢阳曜快如疾风,起身了,他朝外面走去。 “等会。” . 今夜,天上挂着一轮几乎圆了的月亮,月光清冷,将四野笼罩。 谢阳曜径直走到坑前。 坑中积满水,水面清晰地倒映着天上明月。 谢阳曜没入水坑,撩起坑中的水,大捧大捧往脸上扑。水面起皱,冷水冻死了心脏里狂奔的傻狍子,他彻底冷静下来,回头看向木屋。 木屋未关,暖暖的光线从里面散出来。 由于兰黛坐得比较进去,所以他站在此地,并没有看到兰黛。 谢阳曜收回视线,习惯性探出神识,察看四周。如往常一般,捕捉到一丝鬼气。 已然习惯了百眼鬼的窥视,且猜到对方再次出手在冥阴节,谢阳曜只当没有发现,淡淡地收回了神识。 他垂下头,认真洗去脸上的灰。 . 沈泽兰等了一会,那人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 他应是在附近坑里,洗了个冷水澡。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洗个冷水澡,明明穿了身法衣,只需要洗把脸和手便好。 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沈泽兰盯着对方用之前压在废墟下的衣服擦干净地板,熄灭了火,张开双臂,抱住对方劲腰。 “双修。” 谢阳曜把沈泽兰抱了起来,想要仔细看对方的脸,但门关严实了,窗户仅仅透进一丝月光,修士即便五觉比凡人敏锐,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腾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对方的脸。 沈泽兰只当他要剥衣服,环住他脖颈,把脸埋在了他头顶。 谢阳曜摸了个空,微微蹙起眉,他转而摸到对方后颈。 凸起的颈椎骨有点硌手,却十分好摸。 “兰道友。” 沈泽兰不明所以,嗯了声。 谢阳曜听着这声不冷不淡的嗯,心情转而明媚起来,他松开蹙起的眉头,将人往上提了一点,去解对方衣服。 情/爱之上,他亦是有所了解。 自己的种种异样,他都记在了心里。 只是现下急迫的情形,让他精力都放在了对付百眼鬼上,实在分辨不出自己是喜欢兰黛,还是太过喜欢对方的颜色。 或许只是太过喜欢对方的颜色? 毕竟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谢阳曜丢掉衣服,顺着怀中人的后颈缓缓摸到背脊。沈泽兰过于敏感,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干什么呢,他不安地咬紧牙,拍了这人一下。 “双修。” 谢阳曜低低嗯了声。 . 双修多次,谢阳曜已然在黑暗中,摸索清楚兰黛的身体,知道对方能够适应的节奏。 温柔体贴地双修完,他将人放了下来。 沈泽兰出了薄薄一层汗,被放下,有些不适应,迷迷糊糊地环住了他脖颈。 谢阳曜掐了个诀,清理干净沈泽兰身上的汗,牵起衣服仔细盖住对方的身体,随后躺在一旁。小苍兰的味道浓郁许多,丝丝缕缕往他鼻腔内钻。 谢阳曜心脏内被冻死的傻狍子又活了,在心脏内狂奔。他揽住沈泽兰,闭上眼睛,强逼自己冷静,专心修炼。 没冷静下来,脑子里满是双修时对方轻轻的哭声。 谢少主烦躁地睁开眼,勒紧怀中人,在暴起的边缘反复徘徊。徘徊不过数秒,下巴被人轻轻亲了一下。 “你勒疼我了。”怀中人迷迷糊糊道。 烦躁顷刻散尽,谢阳曜松了松力度,他抬起手,对方没有躲,叫他顺利地摸到对方的脸。冰凉的脸颊此刻温热了起来,软乎乎。 第39章 谢阳曜顺着脸颊摸到对方的眼睛。灰蓝眼眸,格外少见。 他顺着眼睛往下摸,摸过鼻梁,鼻头,落到嘴唇。 思及方才对方亲自己下巴那一下,他心念微动,犹豫片刻,稍微低了一下头,低声道: “兰道友,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沈泽兰有些烦,这人在叽叽咕咕什么,半天不得消停。他把盖在身上的衣服拉高,遮住脑袋。 谢阳曜只当他是觉得冷,摸过一件衣服,严严实实搭在他身上,随后锲而不舍道: “兰黛,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沈泽兰烦死了,他捂住对方的嘴。 谢阳曜有些憋屈,闷声闷气道:“不可以吗?” 说话的热气尽数撒在了沈泽兰掌心,沈泽兰觉得痒,收回了手,他扬起头,忆起之前双修,于是,像之前一般,亲上对方嘴唇。 “男朋友……”乖,别烦我。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便被青年尽数堵住了。 谢阳曜仔仔细细亲他。 这是一个无关双修的亲吻。 只是单纯想与对方亲密接触。 谢阳曜边亲边将人抱紧了。后者软乎乎地让他亲,只是后来,因为他抱得太紧,扭动身体,不让抱。 谢阳曜松了松力度,后者便不再试图挣脱。 他放缓了这个吻。 正常男人接物不可能没有反应。 腹下升起一股邪火,谢阳曜放开了人,低低喘气,摸了摸对方湿润的嘴唇,深吸口气,压下邪火,静下心,闭目修炼。 …… 沈泽兰临近中午才醒。醒来时,后者还在修炼。 昨晚他似乎亲了自己? 不对,好像是自己亲了他。 沈泽兰那时睡得迷糊,根本记不得什么,只记得亲吻时,几乎窒息的感觉。 纠结了一下,自觉不是什么大事。 沈泽兰拨开后者揽住他的手臂,挪出怀抱,坐了起来。衣服都摞在这里,他挑出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想要炼化体内的东西。 大部分修士都需要五心朝天,才能静下心,炼化或者修炼。 沈泽兰也不例外。 但他伤未痊愈,难盘坐起来。 怕扯到伤口,他思虑片刻,放弃了。早知如此,昨晚双修时,即使晕过去,他也得把体内东西尽数炼化了。 双修时,即便不五心朝天,倚仗姿势和双修心法,也能顺顺利利炼化此物。 谢阳曜结束修炼,瞧见沈泽兰正在系上衣衣带。 他只一眼,便看出沈泽兰没有炼化体内剩下的东西。 猜到什么原因,谢阳曜没有多言,他快速穿好衣服,走到沈泽兰面前,道:“我帮你穿。” 沈泽兰身体不舒服,有人愿意帮忙,自然乐意至极。他将衣服尽数抱起,塞给对方。 谢阳曜盘坐了下来,将衣服放在一边,仔细给他系好上衣衣带,而后拿起裈,把他抱了起来,方便穿裈。然而,抱起的瞬间,未炼化的东西滑了些到腿部,两人意识到不对。 沈泽兰愣住了。 谢阳曜也愣住了。 谢阳曜愣了会,快速给沈泽兰穿好衣服,低下头,大步走了出去。 “我出去练刀。” 沈泽兰分外难堪,反应过来,低低嗯了声,算作回答。 许久,沈泽兰的难堪总算散去。这没什么,他们都如道侣一般双修了,这又有什么?只是……只是为了活着离开。 沈泽兰恢复了平常的淡然,靠在木质墙壁上,把玩灵剑。 踏上修炼之途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碰上非人之物。 百眼鬼。 老实说,昨晚初见百眼鬼的恐惧褪去后,他回忆起百眼鬼,便止不住地兴奋。 寒气窜动不算厉害前,他每次练剑结束,都会捏出一个非人之物,思考如何干净利落地解决它。 每个剑修都有成为剑尊的梦。 沈泽兰横起灵剑,假设他实力足够,他便要一剑将百眼鬼劈成两半。 可惜,实力不足。 沈泽兰将灵剑放到一旁,思索百眼鬼有没有弱点。 眼睛几乎是每个生灵的弱点。 百眼鬼那么多眼睛,若是把它眼睛全废了,它应该就没有办法攻击他们了,而他们说不定能抓住机会,将百眼鬼杀了。 可是,如何把百眼鬼的眼睛全废了? 沈泽兰垂下眼帘,他看向自己双手。若是他能赶在冥阴节前,将寒气除掉,那么他就能毫无顾忌地调动全身灵力,布下剑阵。 虽然他所布置的剑阵,威力不够大,但如果抓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忽然暴起,或许真能废了对方眼睛。 沈泽兰将活着离开此地的希望,寄托在姚五身上,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像一只雏鸟,活在大鸟的羽翼之下。 傍晚,沈泽兰小腿肚上的伤痊愈了。 他炼化了体内的东西,弓起腿,撩起裤腿,拆掉了细纱布。 细纱布带着浓郁的药味,丢进火堆时,刺激得火焰低了几分。 谢阳曜坐在一旁,为白天的事,羞于看他。 沈泽兰放下裤腿,起身活动了一会,看向谢阳曜,刻意道: “你不必觉得害羞,现下一切,只是为了活着离开此地。” 谢阳曜听着这话,心里不太舒服。不过,他也认可这话。 第40章 谢阳曜褪去羞意,眸光微沉,抬臂把他抓了过来,道:“兰道友,双修。” 这是姚五第三次主动双修。 第一次是两人初次双修,姚五主动拉他,沈泽兰坏心思,逗弄他,叫他像个大姑娘一样,羞答答地放弃了。 第二次是初次双修后,沈泽兰担忧百眼鬼袭击,不顾身体,要求白日也双修,对方拒绝后,口不择言,怪罪对方,惹得对方大怒,进门便要双修。 最后因为他害怕,哭哭啼啼,放弃了。 而此次,也就是第三次,毫无阻碍,顺利双修了。 . 崖底的气温比外界的气温要低上很多。 外界入秋时,气候宜人,天高气爽,而崖底却犹如入冬时,有些冷了。 外界入冬时,稍稍有些冷了,而崖底却犹如深冬,每说一句话,便带出一团淡淡的白雾。 此刻,快入冬了。 谢阳曜拿着青鱼刀在凿一块石头。 河面起了薄冰,河水透心凉,他担心沈泽兰喝这样冷的水,会着凉,便想凿个薄薄的,能烧水的石碗,用来烧热水。 沈泽兰挨着门框,探出脑袋,迎着冷风,看了看他,见他一时半会,弄不好,便打开窗户,和上房门。 后天便是冥阴节了。 他想试试拔除寒气。 体内寒气被阳气压制得黯淡无光,或许能拔除了。 沈泽兰沉下心神,挨着木质墙壁,盘坐下来,运转灵力。 丹田内的寒气一动不动。 沈泽兰将灵力拧成一张网,缓缓靠近寒气。寒气依然一动不动。 沈泽兰抓住机会,直接用灵力将寒气网住,轻轻拽了拽,确定不会叫寒气逃脱后,他目光微沉,拽着寒气往外拖。 寒气迟缓地察觉到他的目的,开始剧烈挣扎。 可沈泽兰怎么会放过它,发狠了,拽着直往外拖。 寒气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剧烈的疼痛随着寒气的挣扎,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泽兰脸色微变,可他怎么会放过寒气。手指攥紧衣摆,他咬紧后槽牙,网着寒气,往外直拖。 “噗——” 体内内脏揪着痛,沈泽兰喉间涌出铁锈味,他低下头,吐出口血。 第23章 “噗——”内脏像是被揪在一起,沈泽兰喉间涌出铁锈味,咳出口血。 他试图捂住血。 鲜红黏稠的血液却争先恐后从他指缝流了出去。 地板上溅开数滴血花,重重叠叠,浸入地板。 外头有人,沈泽兰咬死了,这才没发出声响。 他内视丹田,寒气应是意识到挣不开灵气编织的网,竟然如丝丝缕缕的雾气一般,将自己分割开,从网眼中溢出,朝任何一条可以吸纳灵气,通过周天运转,将灵气提纯,压缩成灵力的经脉奔涌而去。 它的速度很快。 好比浪潮,快速从海的尽头推来。 沈泽兰后背起了寒意。 这寒气竟然给他一种有灵智的感觉。 已然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稍稍稳住心神,他将拧成网的灵力打散。 浓郁的灵力如水流一般,朝四周铺开,忽而凝成密不透风的无形屏障,将意图不轨的寒气裹住。 体内灵力太过稀薄,无法困住寒气太久。 沈泽兰驱使灵力形成的屏障,朝中间聚拢。 寒气化作丝丝缕缕雾气后,挣扎力度远没有团成一团强。 沈泽兰很快将其压回原状,他绷紧身躯,再次往外拽。此次做好了万全之策,寒气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随着寒气逐渐脱离丹田,身体越发疼痛。 沈泽兰耳朵里似乎灌入了水,嗡嗡作响。 随后,这间小小的木屋在他眼前左歪右歪,扭曲成一团乱麻。 他没稳住身体,重重歪倒了下去。 脑袋一片混乱间,门口传来声响。 “不许进来!”沈泽兰掐诀堵住门,厉声道。 来者站定在门口。 这句话说得太用力,沈泽兰喉间再次漫出铁锈味,温热液体尽数灌入嘴中,他艰难张开嘴,任由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打湿侧脸。 “兰道友,你怎么了?”谢阳曜轻轻扣门,道。 沈泽兰尽力使自己声音一如既往。 “无事。” “我在外面听到了声响。” 沈泽兰现在没功夫应付后者的疑问,他全心全意拔除寒气。 灵力挟着寒气,穿过血肉,来到皮肤下层。 沈泽兰全身冷得结出一层薄薄的冰,轻轻眨一下眼睛,冰渣便快速往地板上掉。 他快要失去意识,松开衣服,蜷曲起来,手指紧紧扣着地板,仅凭执念,往外拽着寒气。 …… 谢阳曜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一股彻骨寒意从木屋内漫来。 他不再犹豫,后撤两步,抬起青鱼刀,劈开木门。 木门轰然倒下,干燥寒冷的光线没入木屋。 谢阳曜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心道不好,他转腕收势,快步走向木屋。 破成两半的木门内侧凝上厚厚一层冰,踏入房间,整齐平整的地板同样凝上厚厚一层冰。 谢阳曜走进去,差点滑倒。 青鱼刀刀尖刺破冰面,牢牢定在地面,他稳住身形,朝有门的木墙一方看去。 第41章 此处背光,灰暗的光线毫无顾及地裹着一道人影。 人影把自己蜷成一团,衣服僵硬,头发散乱,他的脸与颈部都淹在血液里,手指深深陷在冰里,指尖冻得通红。 谢阳曜几刀划破冰面,来到沈泽兰面前,顾不得省着灵力,他掐诀融化沈泽兰周身的冰,将人抱入怀里。 冰冷。 冷得他挨着对方身躯的肌肉都发生痉挛。 谢阳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以前的谈话,应与着凉有关。 他抱着沈泽兰快步流星出了木屋。 木屋内,寒意比外界还盛。 寒风凌冽,呜呜咽咽地吹来,崖底草木好些显出颓败。 谢阳曜寻了个避风处,抱着人盘坐下来,掐了个火灵决,化去沈泽兰身上的冰,手指微垂,便要搭上怀中人手腕。 一声低低的喘息声惊走了他的手。 谢阳曜将沈泽兰抱起来一些,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你感觉如何?” 沈泽兰抓住谢阳曜衣襟,手指用力,缓缓攥紧,终于睁开了眼睛。 冷冽的空气一下子灌入肺腑,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以为要死了。 从来没有这般疼。 几乎要失去意识时,疼得最厉害,恍恍惚惚间,他觉得自己被人活剥下皮,血淋淋的肉暴露在空气中,又被人拿刀一片片削了肉,最后的骨头与内脏都叫人用榔头锤得稀烂。 现下,身体还残留着这种痛苦。 “我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吗?”谢阳曜见沈泽兰未回复自己,担忧道。 或许是后遗症,沈泽兰耳朵内有着轻轻的嗡鸣声。 因此,他并未听清青年的话,但见青年拿下他抓住自己衣襟的左手,食指与中指落在左手手腕,大抵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费力地挪开了手。 谢阳曜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手悬于半空,手指微曲,道:“你既不肯告诉我现下如何,又不肯叫我查看身体状况,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你看来,我会害你?” 沈泽兰依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他闭目养神。 无形火气快速上涨,谢阳曜眉头浮现戾气,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 他按了按太阳穴,再次去探对方手腕。 他就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能叫他听话的人,还没出生。 “姚公子,别逼我骂你。” 沈泽兰眼睛都没睁开,便察觉到他的动作,轻声道。 喉咙干涩,仅仅这一句话,便疼得像是灌了沙子。 沈泽兰尝到血腥味,鼻腔内也漫出血腥味,他皱起眉头,忍不住剧烈咳嗽。 谢阳曜本来是不想收手,骂便骂,这是什么大事?在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见对方反应如此激烈,担心惹得对方动火,伤上加伤,收手了。 即便查看了,说实在话,也不能改变什么。 谢阳曜看清事实,压下火气,掐出一道清洁术,抹去沈泽兰身上的血污,又拿出伤药,给沈泽兰指尖上药。 扣着地板,沈泽兰指尖皮破了。 做完这一切,谢阳曜拿出自带保暖符纹的厚实法衣,搭在沈泽兰身上。 青年五官病气苍白,鸦黑睫毛朝下垂出淡淡阴影。 真是太虚弱了。 往常的颜色褪得一干二净,像缕轻烟,轻轻一挥便散了。 本来他应是这崖底最亮眼的色彩,无论行至何处,回头看去,总能从幽暗环境下,率先寻到他。 沈泽兰咳了好一会才止住,他平复呼吸,重新闭目养神。 片刻,他缓过神了。 四周安静,只有冬风掠过树梢的细碎声音。 沈泽兰运转灵力,查看身体。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拔除了寒气。 灵力运转,带出细微疼痛,很快从丹田走遍全身经脉。 没有寒气。 虽然身体冰冰凉凉,但体内真的没有寒气。 这个消息他已经期待许多年,实在压不住欢喜,忍不住笑了。 谢阳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泽兰收起笑容,霸道地不许抱着自己的青年动,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卷着法衣,窝在青年怀里休憩。 谢阳曜见状,意识到他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数倍。 定下心神,谢阳曜舒展眉头,闭目修炼。 天逐渐昏暗了下来。 崖底气温骤降,谢阳曜头发裹上层冷意。 他睁开眼,手臂穿过睡得香甜的人的膝弯,连带着衣服,把人抱起,走向木屋。 寒气溢出,木屋内已经没那么冷了。 谢阳曜走至木屋前,掐出一道火诀,地面的冰快速融化。 热腾腾的水汽从屋内扑出,扑得人脸上湿漉漉。 火诀彻底烘干了木屋。 谢阳曜把沈泽兰放入铺在一旁的衣服堆内,点燃火堆,将破成两半的木门用藤蔓绑上,磕在门口,挡住冷风。 缝隙处,他用衣服遮了遮。 一室火光之下,沈泽兰休息好了,休息够了,才醒转。 残留的疼痛已经褪去许多,坐起身,并不觉得难受。 沈泽兰探身去取水,有人先他一步,将水拿走了。 “有热水,等会。”谢阳曜道。 耳边嗡鸣声几乎要消失了。 沈泽兰听清了他的话,眨了眨眼,随即看向火堆。 第42章 火堆左侧放了个不是特别美观的石碗,石碗很薄,盛了清水。 此时清水已经烧开,咕咕冒泡。 青年把石碗取了出来,放在窗户下方。 从窗户灌进的冷风将热水冒着的热气吹得看不见影。 沈泽兰拢着衣服,退后几步,靠在角落里。他曲起双腿,用手臂环住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看着石碗中的热水。 这样的冷天,热水很快凉到适宜的温度。 谢阳曜折了一张芭蕉叶,将热水倒了进去,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接过芭蕉叶。 暖意透过脉络清晰的叶子,传到他手上,每一根手指都因此变得温暖。 第一次感觉到除了“大熊猫”外的热意——寒气未发作前,他还太小,感觉到热意,也全忘了。 他有些新奇,捧着芭蕉叶,左挪右挪。 “怎么了?”谢阳曜坐回火堆前,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哪里不舒服?” 沈泽兰摇了摇头,捧起芭蕉叶,小口小口喝水。暖流带走口中血腥味,顺着食管一路往下,进入胃部。 胃部暖烘烘,随后,全身都暖了起来。 沈泽兰感受着暖意,眯起眼睛。 谢阳曜看着他,觉得他像堂妹那只娇生惯养的鸳鸯眼狮子猫,碰到热水便眯起眼睛,懒洋洋,似乎下一刻就要舒展四肢,摊在地上,滚上一滚。 只是点热水,有这样舒服吗? 热意散去,沈泽兰有些不舍,他将芭蕉叶放在一旁,看向谢阳曜,笑道:“多谢。” 喉间湿润,说话不疼。 谢阳曜只当他在为热水道谢,淡淡嗯了一声。 沈泽兰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不高,猜到因为什么,他披着法衣,挪了过去,侧扑到青年身上,环住对方脖颈。 “姚公子。” 没有了寒气,纯阳之体带来的热意便更明显了,贴上去格外温暖。 谢阳曜离火远了几分,他抬起手臂,手指即将落在沈泽兰后腰时,又收回去了。 他看向沈泽兰。 “你之前是怎么了?” 他还是惦记着这事。 沈泽兰直视他的眼睛,弯眼笑道:“我不太喜欢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谢阳曜道:“随你。” 他的语气冷了下去。 沈泽兰不明白“大熊猫”生什么气。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的情人,很多事情都没必要说明,这不是默认的么? 自己可从来没有越线,追问他什么事。 难道他是认为自己不说明身体状况,百眼鬼来袭时,会拖累他? 这确实是个问题。 沈泽兰松开“大熊猫”,端端正正坐好了,道:“姚公子你放心,百眼鬼明晚子时来时,我不会拖累你。” 明天晚上子时一到,便是冥阴节了。 今晚是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 谢阳曜闻言,白日才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 他胸口像堵着团杂草,烦躁得很,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一旁的火堆都想踹上一脚。 掐住身旁这人的腰,抱入怀里。 冰冰凉凉。 火气消了许多,他正要说,我没有觉得你会拖累我。 忽然,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起。 低头一看,兰黛正伸手去解他领口右侧的镶墨玉银扣。 他穿得是玄色圆领窄袖法袍,配搭銙带、五级腾蛇皮护腕等。 圆领窄袖法袍为了方便出行,领口右侧带一枚扣子,做成了翻领衣式。 扣上扣子,极恶符纹激活,既防沙、风灌入,又能消耗自身调节温度。 解开扣子,衣领外翻,前襟敞开,纳凉符纹激活,便能自动吸取凉风,散热散汗。 “你……” 谢阳曜抓住了沈泽兰的手。 指尖的皮已经长好了,一股淡淡的草木药味,宁绕在侧。 沈泽兰抬起那双藏着浩渺江海的眼睛看他。 “不是要双修吗?” 谢阳曜不好说自己抱他是为了降火气,并不是催促他双修。 顿了顿,他将先前未言的话说了出来。 “我没有觉得你会拖累我。” 沈泽兰笑道:“好的,知道了。”他伏了过去,“姚五,双修。” 谢阳曜喉结艰涩滚动,低低嗯了声。 …… 冥阴节前一日。 沈泽兰绑起头发,向谢阳曜要了两根发带扎衣袖。对方的护腕太大了,他戴不了。 今日是个阴天。 扎好衣袖,沈泽兰回忆了一遍自己所习剑术,踢起灵剑。 灵剑飞至半空,沈泽兰抬手,稳稳握住灵剑,出了门。 他想练会剑术。 谢阳曜早早出门了,此时,单指撑着身体,负着一只手,正背靠着木屋旁边的一颗树倒立,做每日必须的身体锻炼。 听到动静,他眼睛转动,朝这边看来。 “练剑?”他问。 “是。”因为昨晚双修过,沈泽兰嗓音有些沙哑。 谢阳曜第一次见兰黛练剑。 他原以为,兰黛生性闲散,不爱锤炼自己。 对于九州少主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批判的点,人各有志,够用就行,所以从头至尾都不曾说过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冥阴节对方会开始练剑。 第43章 因为百眼鬼,生起了紧迫感么? 他再朝沈泽兰看去。 沈泽兰寻了片空地,已经拉伸好筋骨。简单几个招式后,他转了一下持剑的手腕,灵剑随之而动,朝前几步,动起来。 剑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忘记所学一切剑术,返璞归真,将劈刺点撩等基础招式,发挥到极致。 沈泽兰还未达到剑道最高境界,实力的高低,皆依于所学剑术。 九州术法分为天地玄黄。 天极最高,黄极最低。 每个极又划出上中下品阶。 他只学过两套剑术。 一套名为英山,上品黄极,以奇、妙、快、准制敌。 一套名为太极,下品玄极,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制敌。 百眼鬼来袭,己方主力不在他,他就是个干辅助,打下手的。 再考虑到自己还要布剑阵,所以沈泽兰挑了《英山剑术》来练。 许久未练《英山剑术》,刚开始还有些滞涩,后来越来越流畅。 招式转换,衔接无缝,运剑出击,轻急缓重有序。 他的目光越发冷静,每一次出剑都又快又稳,看似轻飘无力,实则每一招都锐利无比,带出凌厉的剑风。 随着《英山剑术》招式越发深奥,他的身影越来越快,剑招越来越密。 白色衣摆翻飞,闪挪腾移,他如飞鸟一般,在空地轻盈疾驰。 沈泽兰练完最后一式,气沉丹田,回过头,发现那人换了只手倒立,还盯着他。 擦去脸上的汗,他蹲下身,微微歪头,与对方对视。 “我舞剑好看吗?” 谢阳曜:“……” 谢阳曜一撑地,跃起,一个空翻,平稳落于地面,含糊唔了声。 “你说什么?听不清。” 谢阳曜低道:“好看。” “什么?” “好看啦!” 谢阳曜耳朵发烫,走到一边练刀。 沈泽兰笑出声,挽了剑花,收住剑式,还剑入鞘。 . 谢阳曜练完刀已经是下午。 “吃山枣吗?”沈泽兰抱着灵剑,走了过来,问。 这是什么东西? 谢阳曜道:“哪来的?” 沈泽兰示意他看天空。 “天赐。” 谢阳曜道:“不信。” 沈泽兰拿起一个用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山枣,递给他,笑着道:“方才有几只鸟叼着山枣过路,吓了一下,就把山枣丢下来了。” 沈泽兰说完这句话,又想起对方辟谷了,他正要收回去,青年弯腰低头,叼走了山枣。 “你吃啊?”沈泽兰道。 谢阳曜抱着青鱼刀,咀嚼山枣。 涩,比之前吃过的野果还涩。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涩的果子。 喉结滑动,谢阳曜随意嚼了两下,吞掉山枣,他看向靠着树干,慢慢咬山枣的沈泽兰,道:“你怕吗?” 沈泽兰道:“你怕吗?” 谢阳曜道:“刀下亡鬼无数,我怎么会怕?” 沈泽兰看向灰沉沉的天空,缓了很久,道:“我有些怕。” . 第24章 . 天模模糊糊暗了下来。 一轮弯月悬在黑幕之上,橙黄火焰在狭窄的木屋中亮起,包裹住屋中两人。 沈泽兰将火焰拨大了,盘坐在火堆前,擦拭灵剑。 剑身细长,火光在上面跳舞。 沈泽兰拿着手帕,仔细擦灵剑。手帕是姚五乾坤戒中的东西。 他擦好灵剑,将灵剑搁在膝盖上,张开五指,感受火焰的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阴物焚烧的味道。 几日前,九州各家各户就开始为冥阴节做准备。 今日,天刚擦黑,附近一些地区的人家便开始祭扫烧献。 给仙逝者烧献,一般在自家祠堂,如是没有祠堂,便在院子或者门口烧献。 安抚驻留于世的鬼,无一例外,都是在路口。 今夜风大,烧献的阴物仗着风势,燃得噼里啪啦。 冷风卷着几片微亮的阴物灰烬往天空飘,越飘越高,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肉眼难以识别的阴气像一条条丝线,从熄了火的阴物灰烬里蔓延出来,蜿蜒向上,爬满天空。 天地间灵气开始变得滞缓。 大凶。 修士在今夜,于修炼上,很难有所进展。 即便是双修也很难有所进展,若不然,他们会赶在子时前,双修一会,获取灵力。 沈泽兰视线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天空,而后站起身,关紧窗户。 谢阳曜抱着青鱼刀,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两人自天黑便没有说话了。 木屋内分外安静,只有木柴燃烧的细碎爆炸声。 往常时间是非常快的,藏于低喘与皮肤摩挲间,稍不留神,便天亮了,而今夜,时间变得格外缓慢,添了几次柴,还没到子时。 沈泽兰往后退了些,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 子时,越来越多人开始祭扫烧献。 阴物焚烧的味道在这个时辰,浓郁起来。 从阴物灰烬里升腾起的阴气,遮蔽天空,悬在天空之上的弯月蒙上一层淡灰薄膜,时不时有象征不详的鸟雀从月底快速擦过。 “哐啷!” 第44章 堆在墙角的木柴毫无征兆,散了一地。 沈泽兰缓缓睁开眼,他看向门口。 谢阳曜后他一步睁开了眼,也看向门口。 木门昨日坏掉了,仅仅用藤蔓绑了起来,缝隙处拿衣服遮挡,防止冷风灌入。 此刻,遮于缝隙处的衣服正轻轻抖动,浓郁的像水一般的鬼气,从衣服下摆钻入屋里。 沈泽兰闭气凝神,盯着鬼气。 鬼气在空气中游走了一会,直奔沈泽兰。 墙壁上闪过一道明亮的刀光。 鬼气被青鱼刀斩断,犹如烟花,炸开了。 鬼气充盈木屋,叫人心口发冷,喘不过气。 由此可见,冥阴节之日,百眼鬼获得阴气加持,实力有多强悍。 “务必小心。” 谢阳曜朝沈泽兰低声道。 沈泽兰持着灵剑,手腕转了一下,灵剑也随之转动,最后垂于地面,带起一丝轻风。 他侧头扫了一眼谢阳曜,没有拂了对方的好意,应了声。 百眼鬼获得阴气加持,心下有了底气,不再试探,直直撞向木屋。 木屋仅仅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自然承受不了百眼鬼这一撞。 火堆熄灭,木屋衔接处,尽数开裂。 “哗啦”,构成木屋的木板飞起,朝四周散开,最后直直插/入泥地,成为碎木。 木屋已然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谢阳曜一点地板,落到不远处。 沈泽兰自知实力不足,一旦落单,便是突破口,几乎是谢阳曜点地板的瞬间,他也点了地板,跃到青年身旁。 猩红眼珠在肉球表面艰涩转动,转动一圈后,百眼鬼的目光落到了沈泽兰两人身上。 它碾过撞破的木屋,快如闪电,冲向沈泽兰。 吃了许多人,它确实比普通鬼物要聪明许多,知道要先攻击队伍里最弱的存在。 月光黯淡,人处于地面,勉强可视物。 谢阳曜一个踏云步,挡在沈泽兰身前。 鬼气扑面而来,割断几根垂散在脸侧的碎发。 谢阳曜握紧青鱼刀,运转灵力,将灵力灌入刀身。 较第一次对上百眼鬼而言,他此刻能用得灵力多了许多,恢复了大概五分之一的灵力,相当于金丹初期修士。 但这应对上百眼鬼还是十分艰难,获胜概率不大,算上兰黛,获胜概率也不大。 兰黛确实优秀,但他如今只是个练气期修士。 众所周知,一个修士修炼至练气期,也只是刚踏入修炼大门。 九州有这样一句话:金丹以下,皆为蝼蚁。 青鱼刀流泻出青黑光芒,光芒汇于刀刃,折射出暴戾之气。 对方已近眼前,谢阳曜不好发挥,只得一个简单招式,勉强逼退对方。 百眼鬼被逼退,硕大柔软的身躯,灵活无比,调转方向,再度朝沈泽兰袭来。 真是狡诈的东西。 沈泽兰默契地避到谢阳曜身后,将主场交于谢阳曜,自己只做辅助。 百眼鬼见状,停在了原地。它满身都是眼睛,不需要转身,也能将四周看得一清二楚。 它直勾勾盯着沈泽兰。 谢阳曜心知,处于下风时,若想要赢,最好主动出击,占据主导地位。 他现下有了较大的操作空间,沉下气,双手握紧刀柄,刀随步起,扬至最高点。 青鱼刀刀刃汇集的光芒由青黑转为漆黑,暴戾之气越发浓厚。 谢阳曜精神全部集中于青鱼刀,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刀鸣,他身上的杀气节节攀升,攀升到极点,双手下沉,迅猛如疾风暴雨,猛地朝百眼鬼劈去。 他这一刀,牵动崖底空气,致使空气都不太流通了。 百眼鬼躲闪能力极强,当即要化为黑雾,朝四周散开,以躲避这一击。这一击威力不小,足以给它造成伤害。 尚未化为黑雾,一道快到看不清影子的剑气,刺入它肉里。 它没有骨头,肉与生灵的肉也不同,是那种仿佛丢入河里,泡得腐败发白的烂肉。 一剑刺入,直接从头掼到肉球中心。 百眼鬼怨恨的目光扫向沈泽兰,它动作一滞,也就是这一滞,恰好叫谢阳曜劈来的刀落在顶端。 “噗嗤!”一声,薄薄的皮肤开裂,青鱼刀从顶端劈到尾部。 百眼鬼当场裂成了两半,腐血眼珠流了一地。 然而,下一刻,无数阴气从四周涌来,覆盖在劈开的地方。 肉球颤动,落了一地的腐血与眼珠,纷纷攘攘,回到原处。 它恢复如初了。 百眼鬼这等鬼物,是世间至阴之物,依靠吞噬与阴气苟活于世,超脱生灵范畴,普通一刀,杀不死它。 要想杀死它,必须不一次性伤它十来回。 如果实力更高,一次性还得伤更多。 谢阳曜持着刀,再度朝百眼鬼斜劈去。 他的刀气,向来带着一往直前、无人匹敌的气势,正如他这个人一般。 沈泽兰注意着谢阳曜出招的时间,在他出招后一瞬,并拢双指,招起灵剑。 灵剑轻盈,裹上一层灵力,刺向百眼鬼。 百眼鬼吃了一次闷亏,自然不会吃第二次闷亏。它御着鬼气,击飞灵剑,而后直迎谢阳曜。 青鱼刀即将落在它身上时,它化为黑雾,吞没漆黑刀光,包裹住青鱼刀。 第45章 谢阳曜一掌拍在刀柄。 青鱼刀剧烈一颤,横出一道刀气。 刀气硬生生割破黑雾,他借势收回青鱼刀。 另一头,黑雾聚拢,化为实体。 百眼鬼冷冷看着谢阳曜。 它知道,不解决谢阳曜,便要被伤好多次。 这烦人的东西! 也罢,先解决你了,再去解决沈泽兰。 百眼鬼此刻还未出全力,因为顾及着谢阳曜的后招。 此刻,做了这个决定,它便不再隐藏着实力,一个弹跳,身体如橡皮泥一般拉开,拉成薄薄一张,朝谢阳曜扑去。 拉开后,它的身躯大约是四个木屋的面积,一般情况下,没有修士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逃出它所覆盖的地方。 谢阳曜却不是一般修士。 他修炼的功法,皆是上乘功法,即便只用一个步法,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逃出它所覆盖的地方。 百眼鬼万万没想到面前这毛头小子这般难搞,迅速化为黑雾,朝谢阳曜涌去。 谢阳曜稳如泰山,他随即起刀抗衡。 霸道刚硬的刀气又快又狠,同黑雾缠绕在一起厮杀。 沈泽兰方才灵剑被击飞,现下手臂还是麻的,他站在一旁,冷静地观战,寻找偷袭,或者布下剑阵的时机。 前方,一人一鬼,你来我往。 片刻,谢阳曜落了下风。 他被百眼鬼撞到了。 后撤数步,尚未稳住身体,百眼鬼再度弹射而来,它的眼睛,冒出无数沙虫一般的细小吸管,张牙舞爪地在空气中扭动。 谢阳曜深知,一旦再被撞中,这些细小吸管便会如吸血虫一般附在他身上。 第25章 他当即手掌一撑地面,朝左侧跃去。 落地后,沈泽兰眼疾手快,用剑扶住了他。 百眼鬼扑了个空,眼睛里漫出的吸管收了回去,在地面一弹跳,再度袭来。 谢阳曜甩开扶住他的灵剑,擦去嘴角血液,持刀而上。两招之后,谢阳曜被鬼气重重击落在地。 “咳——” 这一击,几乎把胸骨撞碎了。 谢阳曜心脏抽搐,握刀爬起,咳出口鲜血。 猩红鲜血中夹杂一点内脏碎片。 目光扫过地面血液,稍稍擦去嘴角血液,谢阳曜抬眼看向百眼鬼。 他长得极其俊朗,长眉下一双沉淀着暴戾与决绝的眼眸极黑,没有半点畏惧。 百眼鬼被他瞧上一眼,便觉通体发寒。 寒意褪去后,它又兴奋起来。 此子绝非常人,吞食他一个,或许能抵得上往常数十个。 百眼鬼发出低低的鬼音,柔软身躯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快速朝谢阳曜滚来。 谢阳曜将青鱼刀狠狠插入地面,冷笑道:“来。” 青鱼刀插入之处,寸寸龟裂。 熔浆一般的气流从谢阳曜身上流出,呼吸间,便流到了地面。 地面裂出无数道血红纹路,源源不断的强大深远的力量从纹路中溢出…… 百眼鬼再次感觉到强大的威压,它滚动的速度慢了一些,只瞬间,又恢复原来的速度,甚至比原来的速度更快。 管他后招不后招,富贵险中求! 再则说了,今日是冥阴节,因着阴气,它的实力得到显著提高,这种情况下,说不定对方的后招根本不能将它如何。 地面枯草沾上百眼鬼浓郁的鬼气,无火自燃,化为草灰。 百眼鬼已经滚到谢阳曜面前,它身躯膨胀,拉伸开,朝谢阳曜扑去。 百眼鬼的身体就是它的嘴,它吃人,一般是将人用身体包裹住,然后利用眼睛上的中空吸管将人的血肉等吸空。 当人只剩一张皮和一副骨架后,它便会把皮取下来,做自己的新皮,骨头则碾碎了,重新裹入身体,等待骨粉被□□腐蚀,与□□融为一体后,一并吸收了,增强功力。 谢阳曜被百眼鬼严严实实遮住了光线,他看着百眼鬼。 其实他看不清百眼鬼的模样,以身为祭,体内灵力、血液、精气等正快速被灭神器取走,他浑身无力,虚弱到一个字也吐不出。 ——最后一次与百眼鬼交手时,谢阳曜启动了灭神器,他清醒地知晓,打不过百眼鬼。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了,不如死他一个。 他本来也没有几年可活。 救个人,再带走恶鬼,仔细算来,其实不亏。 背后衣衫被冷汗打湿,谢阳曜剧烈喘息,他抬起眼,想看看兰黛。 目光所及范围内,不见兰黛。 这是见自己不行,为了多活一会,躲起来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人之常情,倒也没什么,可谢阳曜意识到这一点,心底发寒,火气一下子窜上来。 真是好得很! 妙极了! 谢阳曜捂住胸口,重重咳嗽。 他思量几息,还是没有停止灭神器。 一来,停了便寻不到机会启动了,他会成为百眼鬼腹中餐,神魂俱灭,入不了轮回。用灭神器,死了至少能保住神魂,入轮回。 二来,既然答应负责,那对方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他都会护着对方。 谢阳曜止住咳嗽,彼时,百眼鬼已经扑了来。 死人的腥臭味缠绕在鼻翼间。 他手指触碰到百眼鬼的皮肉。 第46章 百眼鬼的皮肉柔软的像一滩沼泽,触碰到时,便往其皮肉内陷。 谢阳曜冷静地等待灭神器吸取完他的身躯。 不出意外,能在百眼鬼完全包裹他的刹那间,完成人祭。 百眼鬼见谢阳曜死到临头,后招还没有响动,只道是吓唬它的,当即欢喜地伸展开身躯,开始包裹谢阳曜。 百眼鬼拉伸开的身躯即将完全包裹住谢阳曜。 下一瞬,有风吹来。 忽听数道细微的噗嗤声。 谢阳曜脸上溅上鬼物冰冷的□□,他蹙起眉,随后,即将包裹住他的百眼鬼被一道充盈着水的温润的灵力撞出去几米。 “姚五?你死了吗?” 方才不见踪影的兰黛站在前方,朝他问道。 谢阳曜心口寒意尽散。 他硬生生截住灭神器,避免被灭神器带走,而后看向百眼鬼。 百眼鬼已经缩成一个球状,遍布全身的眼睛皆被剑气所伤,往外流着乌黑□□。 它身躯扭动,似乎极其痛苦。 遍布全身的眼睛一会儿没入裂缝间,一会儿又从裂缝间冒了出来。 大部分生灵的弱点在眼睛上,谢阳曜是知道的,只是见百眼鬼浑身布满眼睛,且与其打斗时,不做任何防御,以为其弱点并不在眼睛,所以没有朝对方眼睛下手。 灵力不足,走任何一步,都需要仔细掂量斟酌,以免陷入绝境,付出惨重代价。 谢阳曜咽下口中血液,他抓住青鱼刀,手臂用力,站了起来。 停止灭神器,那些被吸走的灵力、血液、精气等,又回来了。但这一来一回,损耗极大,他如今的状况比起启动灭神器前,要差好些。 此刻,百眼鬼受到重创,谢阳曜心知,这是杀掉对方最好的时机。 他之前已经伤了对方好几次。 算上这次重创,只需最后两击,便能灭了对方。 这第一击,自然要由他来。 谢阳曜毫无保留地将全身灵力汇集到青鱼刀。 青鱼刀锋芒大作,他闭气凝神,一步跃起,双手握刀,从空中,劈向百眼鬼。 刀光如火,刀气灼热,这一道仿佛携带着雷霆之力,将百眼鬼劈成对称的两半。 鬼物液体和眼珠散了一地。 谢阳曜衣袍溅上百眼鬼的液体,他一转青鱼刀,一个空翻,平稳落地。 好帅。 沈泽兰看着这一幕,灰蓝眼眸微微发亮。 百眼鬼的眼睛浮现出阴狠之色。 大股大股阴气朝此处汇集,百眼鬼想利用阴气,恢复原形。 谢阳曜借着尚未收回的刀势,在百眼鬼恢复原形的瞬间,一刀将百眼鬼拍向崖南大河。 第二击,他寄托于河里的东西。 河里的东西与百眼鬼势不两立,他赌百眼鬼落入河里后,对方会出手杀了百眼鬼。 假设赌输了? 愿赌服输,左不过再次启动灭神器!现下有时间开启灭神器。 谢阳曜体魄强大,若是旁人,短短时间,是不能第二次启动灭神器,来回损耗就已经把人干废了。 “噗通——” 百眼鬼落入河中。 宽阔汹涌的大河在孤月之下,泛着淡淡的光,仿佛一面镜子。 百眼鬼打破镜子,河水晃动,河面起皱。 冰冷河水往眼睛灌,百眼鬼露出惶恐之色,身体微卷,想要离开大河。 河中伸出一道滑腻的触手。 触手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它卷住了百眼鬼,用力一勒。 伴随着一声巨响,百眼鬼被生生勒炸了。 腐肉、眼睛、□□等,噼里啪啦往河里落,浓重的鬼气随着这些东西,散在河面。 河水晃荡,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向下沉,而鬼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百眼鬼彻彻底底死了。 触手矗立在河中,朝谢阳曜和沈泽兰的位置探了一下,潜入河里。 用神识看到这一幕,谢阳曜紧绷的肌肉放松,他以刀撑着地面,长长吸了口气。 冷空气灌入胸腔,因为猛地耗空灵力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他朝沈泽兰看去,道: “百眼鬼死了。” 沈泽兰噗出口血,瘫软在地。 要想在恰当的时机,快速布下剑阵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沈泽兰躲在暗处,耗尽心力与灵力,才堪堪布好。 击中百眼鬼时,强大的鬼气顺着剑气,伤到他五脏六腑,差点叫他当场倒地。他咬住舌尖,拿灵剑当拐杖用,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现在一听到百眼鬼死了,没了那股子劲了,便撑不住,倒了下去。 沈泽兰松开灵剑,抬手捂住胸口,可捂住胸口,五脏六腑的伤,并不会减轻,依然疼痛无比。 他是习惯了疼痛的人,哄了哄自己,拖着身体,靠着树干。 光身体上的伤来说,谢阳曜伤得并不比沈泽兰轻。 他将青鱼刀收入刀鞘,抱着青鱼刀,来到沈泽兰右手边的树前,靠着树干,滑坐下来。 沈泽兰脸色惨白,轻轻咳嗽一会,微微偏头,看向谢阳曜,道:“你伤势重吗?” 现下的情况比当初预计的情况要坏好些。 谢阳曜偏头看向他,道:“你伤势重吗?” 相顾无言。 沈泽兰正过头,蹙起眉,边用衣袖擦去嘴角血液,边道:“我们伤得这样重,肯定是双修不了,仅仅靠修炼得来的灵力修复伤处,恐怕伤没修复好,我们就死在伤口溃烂发炎中了。你那的伤药能不能治伤?” 第47章 谢阳曜道:“这些伤药都是治疗外伤的。” 两人没有外伤,受得都是内伤。 沈泽兰想了想,认真道:“其实我们可以把肚子刨开,这样,内脏都在外面,能上药了。上好药,再把肚子缝上。如此,内伤就解决了。” 谢阳曜:“……” “ 你觉得怎么样?可不可行?”沈泽兰扭头看他,那架势分明是想试试。 谢阳曜道:“……我觉得不好,不可行。” 沈泽兰道:“为何?” 谢阳曜道:“我担心我们会失血过多,死了。” 沈泽兰道:“速度快就不会。” 谢阳曜睁开眼睛,视线在沈泽兰身上落了一下,又在自己身上落了一下,缓缓道:“我们现在谁的速度快?” 沈泽兰:“……” 两个伤残人士,有谁速度快?没有!恐怕蜗牛的速度都比他们快。 沈泽兰闭上眼睛,死了一样,蔫巴巴道:“姚公子,冥间见。” 第26章 谢阳曜默不作声地拿出伤药,揭开伤药瓶塞,往嘴里倒。 “你不是说,这是外伤药?”沈泽兰察觉到动静,朝他看了过去。 谢阳曜道:“确实是外伤药。” 沈泽兰道:“那你还吃?” 谢阳曜干咽下伤药粉末,将伤药递给沈泽兰,道:“万一有点用呢?” 好生有道理。 沈泽兰除了寒气,还没活够,不愿意死,学着他,也跟着吃。 此伤药苦得要命,比他以往所喝的药汤都苦,他费了些劲,才将伤药干咽下去。 干咽下去后,没有什么反应,好的反应,不好的反应,统统没有,就像没有服用过一般。 塞好瓶塞,沈泽兰把伤药还给谢阳曜,靠着树干休息。 此时,快要天亮了。 强烈的血腥味遮掩了阴物焚烧味。 沈泽兰休息了一会,又睁开眼睛,视线穿过稀稀拉拉的树枝,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家里人肯定以为他死了,或许此刻在前院给他祭扫烧献。 他现下没死,烧得东西也不知道会被哪个幸运鬼拿到,真当是气人。 沈泽兰心想:万一他没熬过这一遭,那去了冥间,不得冷疯?他真是受够了寒冷。 心中如此想着,沈泽兰看向谢阳曜。 对方闭着眼睛,正在养神。 冥阴节这日,修炼特别困难,便是处在外界都吸纳不到什么灵气,更别提百眼鬼崖崖底了。 “姚公子,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 “不知道。”谢阳曜眼帘也不抬,便这样道。 “万一……万一死了,去了冥界,那就正好赶上冥间最冷的时候,你家人给你烧来的东西,能不能分我一点点?” 大家族、大宗派都会给门下子弟安排上一盏命灯。 灯在,人在;灯灭,人死。 姚五想来也有命灯,如此一来,他若是同自己一般,没有熬过去,家中人知晓他死了,肯定会烧献物品。 沈泽兰想蹭一点点烧献物品。 谢阳曜睁开眼睛,侧头,眼睛深沉,直直看着他。 沈泽兰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琢磨了一下语句,正要开口说,算了,我说着玩的。 谢阳曜先他一步开口,道:“分你一半。” 沈泽兰道:“我只要一点点。” 谢阳曜道:“我说一半就一半。”他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打算说话了。 沈泽兰:“……” 你怎么还强迫人要?有钱烧得慌? 沈泽兰对大少爷有了新的认识。 . 子时一过,冥阴节便结束了。 天地间的灵气恢复正常。 沈泽兰把灵剑放在一边,忍着疼痛,盘腿宁心,松静自然,进行修炼。 丹田干涸如枯田,修炼时,微微发热。 崖底稀薄的灵气缓缓进入经脉,经过周天运转后,压缩成灵力,汇入丹田。 这点灵力,汇入丹田,转瞬间便没入丹田,滋润丹田去了,没留下一点。要想攒下灵力,少不得将丹田滋润好。 沈泽兰沉住气,继续修炼。 修炼至第三天早上,丹田滋润,不再吸收灵力,总算攒上一点点灵力。 沈泽兰用灵力去修复自己的内伤,这点灵力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沈泽兰想,有总比没有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内伤恶化,却什么都不能做。 令沈泽兰惊奇地是,这点灵力居然能修复一些内伤。 这怎么会呢? 沈泽兰低头思索,想到了冥阴节当天晚上服用的外伤药。他睁开眼,朝谢阳曜看去。 仅仅一个眼神,谢阳曜便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道:“我同你一样。” 看来确实是外伤伤药的作用。 沈泽兰心情终于好转,两人没有过多交流,接着修炼,然后疗伤。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隆冬。 天更冷了。 进入隆冬两日后,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下得格外隆重,连下了几天,最后停歇时,雪铺满地,踩入其中,几乎淹没到膝盖。 木屋的门被雪堵住。 每个下雪的早上,木门都会被雪堵住。 沈泽兰内伤好了不少,一直待在屋内修炼,憋得慌,他用灵力扫开门前雪,走出木屋。 第48章 天空蔚蓝,没有一丝杂色。 崖底大部分树木都脱去了衣服,光秃秃的枝干披上了今年的新雪。 空气湿冷,无形的寂寞在崖底无声无息的蔓延。 沈泽兰踩实附近的雪,坐在门口看雪。 往年这个时候,他穿得厚厚的,正和他娘围在火边,烤一切能烤的东西。 白茫茫的一片,看得实在伤眼睛。 沈泽兰垂下眼帘,他不曾出过远门,现下是越发想家了。 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告诉亲朋好友,他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除掉了寒气。 想念疯狂生长,在内伤好得差不多,能承受双修了,达到顶峰。 沈泽兰等到天黑,便去缠着“大熊猫”双修。 谢阳曜体魄强大,又是实力强横的修士,内伤已然全好,但灭神器造成的损伤,基本没好,好在也不危及性命,等回浮云仙山了,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此刻,他正在修炼。 左前方火光将他的身形描绘得高大挺拔,垂下的睫毛粗黑,浓重的在脸上扫上一笔。 他正对着火光的一面,明亮无比,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沈泽兰说双修,谢阳曜停止修炼,眼睑微抬,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往他身上靠,轻声道:“姚公子,你在此地待了几个月,不觉枯燥乏味?” 谢阳曜抬起手臂,自然而然揽住了他的腰。 一直在修炼,许久没有说话,喉间有些干涩,谢阳曜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尚可。” 谢阳曜去年为了一些事情,带着人,去了潜州苦行山,在寒冷、死寂、荒僻、黑暗的苦行山待了三个月,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百鬼崖崖底的环境比起苦行山的环境好太多了,更何况,还有…… 谢阳曜眼眸倒映着沈泽兰。 沈泽兰道:“实不相瞒,我觉得此地很是枯燥乏味,我们双修,早些出去可好?” 谢阳曜道:“河里的东西上不来,崖下已无威胁。先养好身体,不必着急。” 沈泽兰歪头看他。 谢阳曜松开他的腰,道:“坐一边去。” 沈泽兰自然不愿意,伸手环住青年的脖颈,道:“我可以承受了,你推三推四,是伤还没好到可以双修的地步,还是……”他抬腿蹭了蹭青年,缓缓说完剩下的话,“不行?” 谢阳曜毕竟年轻,一点动作都可以在他心底砸出数片涟漪。 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燥热从腹下涌起,谢阳曜头脑发昏,燥热无比,他推了推人,压着嗓音,重复道:“坐一边去。” 沈泽兰用腿又蹭了蹭,道:“不行你就直说。” 谢阳曜呼吸沉重,咬紧后槽牙,盯着他。 这目光太过灼热,烧得沈泽兰浑身不自在,抬起左手,蒙住青年的眼睛。粗黑睫毛扎手,他磨蹭一会,不情不愿道:“好吧,过些日子再说。” 他说着,松开青年眼睛,撑地起身。 青年却掐住了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 沈泽兰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展开笑容,熄灭了火,将自己埋入青年怀里。 看来还是行的。 . 青年以前都是温柔体贴,这次或许那两句不行刺激到他了,粗鲁得很,沈泽兰本来能承受,也承受不了。 黑暗中,他摸到青年的脸,捧住对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亲去。 “男朋友,乖,你我都有伤……”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几个字并没有说出来,浓淡适宜的眉毛蹙起,沈泽兰贴着青年凌厉的薄唇,喉间溢出一丝低低的破碎的声音。 刀修果然都是混账东西。 沈泽兰有些后悔要求今日双修了,好在后面,对方意识到不应该如此,放缓了动作。 沈泽兰累得不行,后半段忘了双修心法,亦忘了双修心法的旨意,沉溺于这场结合。 听说与人双修,不可沉溺于单纯的结合,否则会如未入修道之门的凡人一般,腹中怀上对方的孩子,但他是男人,应是不必担心这点。 麒麟城内,不乏同性婚嫁。 沈泽兰不曾听闻谁腹中有了孩子。 按道理说,也不会有,毕竟身体构造不同。 这场人间欢事在模模糊糊间结束了。 沈泽兰浑身温热,提不出一丝力气,将睡未睡时,脸颊被青年鼻尖蹭了蹭。 绑着头发的丝带早被解下,扔在一旁,碎发汗湿,贴在脸颊之上,蹭动间,带动发丝,很是痒。 他朝左偏头,将右耳完全露在青年眼底。 屋中没有光,仅凭窗缝透进的惨淡月光,看不清他的模样,隐隐约约,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双臂用力,谢阳曜撑起身体,汗水顺着线条流畅的饱满胸肌往下滑,没入一片阴影。 他的长相硬朗,身材自然也硬朗,伏起背时,全身肌肉绷紧,显出强悍力量,很像一只蛰伏于野地的野兽。 谢阳曜看了沈泽兰一会,准确捉住沈泽兰右耳。 右耳也像涂了层湿热的水雾,稍稍用力,便能感觉到柔软。 谢阳曜清楚感觉到后半段,对方沉溺于结合,完全依靠他。其实前半段,他也沉溺了进去,所以行为稍微失控了。 胸腔内滚烫,高大青年揉了揉沈泽兰耳朵,把人扳正,道: 第49章 “你真名叫什么?” 九州,强食弱肉,在外行走,很多人都不会报出真名,以免引来祸端。 谢阳曜不太相信兰黛是对方的真名。 说起来,他之前已经遇到好几个名叫兰黛的人了。 热气扑至脸颊,沈泽兰皱了一下眉,含糊不清道:“别闹。” 这话太轻了,也太模糊了,叫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谢阳曜道:“可否重说一遍?” 沈泽兰脑袋糊成一团,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呢喃敷衍道:“困了。” “昆凌?” 谢阳曜重复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念起来很有感觉。 “寓意很好,是个好名字。 “我姓谢,名阳曜。阳曜始浴,彻天昏红。阳曜,太阳的意思。长辈希望我百邪不侵,稳重踏实,光明磊落,人生辉煌。 “现居天龙州浮云仙山,父亲是当今九州尊主谢东池。” 谢阳曜说到此处,顿住了。 身体绷紧,深呼吸一口气,他俯下腰,快速亲了一下身下人的脸颊,耳朵发烫,烫得像是着火了。 “你现在可还心悦我?” …… …… 谢阳曜等了许久,未等到答案,他伸手去探对方眼睛,看对方是否睡着了。 沈泽兰不知道为什么“大熊猫”总爱闹他,迷迷糊糊,拂开了他的手,环住他的脖颈,带到地上,钻入他怀里,不许他闹了。 “你……这是还心悦?” 谢阳曜不太确定,环住了怀里人。 肌肤毫无阻拦地贴在一起,有点黏糊,却格外温暖舒适。 谢阳曜掐了个清洁术,清理掉两人身上的汗水。他低下头,耳朵更烫了,胸腔内的心脏跳得厉害,似又有数只傻狍子乱奔。 “既然如此,你同我回浮云仙山。” “待开春,筹备好婚事,结为道侣。” 第27章 …… 第二日,熹微晨光自东边铺来,地面的厚雪泛着淡淡的银光。 推开房门,冰冷空气追随着冬风,朝这头扑来。 沈泽兰衣袖被冷风吹得呼哧作响,他抬起手,哈了口热气。 外罩了一件叠了暖符纹的法衣,倒是不觉得特别冷,只是手有些冰。 沈泽兰手指暖了几分,他走出木屋,扬起头,朝崖壁看去。 崖壁又高又陡,崖上高大苍翠的松木朝此间伸出的粗壮枝干,从他的位置看去,糊成一团,只是一点绿色影子。 他收回目光,默默运转着昨夜双修得来的灵力。 昨夜双修得来的灵力,他并没有全部渡给姚五。 他的内伤还未痊愈,需要留下一部分灵力疗伤。 至于离开此地,姚五内伤已经好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推算,双修三日,对方便能攒到足够的灵力,带他离开这里。 三日,倒是不会等待太久。 若是抓紧时间疗伤,那个时候,想来他的内伤已经痊愈了。 “我烧了火,进去。” 青年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泽兰下意识转身,他身无灵力,未察觉到青年已经走到他背后,转过身的瞬间,一声闷响,撞到对方怀里。 “小心。” 谢阳曜正要抬手,看看后者撞疼没有。 沈泽兰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笑道:“没事,不疼。”他说着,打量谢阳曜。 谢阳曜脸上带着些许疲倦。 一大早睡来,他便瞧“大熊猫”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睡着后,他干了什么。往常不见他双修结束后,面带疲倦。 沈泽兰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朝木屋内走去。 他人隐私,少问。 谢阳曜按了按疲倦的眉心,阔步紧随其后。 昨晚,趁着亲热,表达了心意后,他心静不下来了,畅想婚礼、新婚之夜、婚后生活,越想越高兴,心中傻狍子疯狂蹦跶。 畅想了两个时辰,蹦死了几百只傻狍子后,心终于静下来了。 结果就是,兴奋过头,神情疲惫。 此等丢脸的事,自然不能同未来道侣道,只是令谢阳曜困惑的是,未来道侣明明看出他的疲倦,为何不关心一二句。 谢阳曜默不作声看着沈泽兰。 他不是还喜欢自己么? 沈泽兰坐到火堆旁,烤了会火,注意到后者一直盯着自己,弯起眼睛,笑道:“怎么了?” “无事。”谢阳曜折断一根尖锐的木柴道。 沈泽兰歪头看他,看了会,略微颔首,盘腿做好,闭目疗伤。 如今他们关系非比寻常,即便再有分寸,也应该追问上两句吧? 谢阳曜气闷。 稍作片刻,又好了。 或许对方是猜出他为何疲倦,故意戏弄他。 谢阳曜抬眼,看向沈泽兰。 他不生气,生气便上当了。 接下来三日,沈泽兰跟谢阳曜没有什么交流,双修完,抓紧时间,努力疗伤。 谢阳曜没有打搅他,如往常一般,修炼、练刀。 闲暇之余,他撩起衣摆,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沈泽兰。 . 三日后,下午。 沈泽兰的伤痊愈了,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声音轻快,道:“我好了。” 第50章 谢阳曜捏着一块手帕,靠在门前,正在擦刀,闻言,抬起眼睑,道:“明早出去还是现在出去?” 沈泽兰一刻也不想停留。 他治疗好内伤后,体内还剩些灵力,不必多双修一晚,也足以应对突发事件。 若是突发事件太大,那多双修一晚与不多双修一晚,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足以叫他逃过一劫。 其实,他自己也不想双修了。 与人双修,被人掌控,太叫他不安了。 他带上灵剑,快步走出木屋,靠着谢阳曜肩膀,带着自己的小心思,暗戳戳道:“姚公子,我们现在就出去吧?走吧。” 谢阳曜擦刀的动作一顿。 “你叫我什么?” 沈泽兰道:“姚公子。” 谢阳曜偏头看他,“昆凌?” “什么?”沈泽兰流露出迷茫之色。 “你不叫昆凌?” 沈泽兰奇怪地看着谢阳曜,看了一会,微微踮起脚尖,一手扒住他肩膀,一手轻拍他头顶。 “与百眼鬼打斗时,不会伤到脑子了吧?” 谢阳曜:“……” 脑袋发出沉闷的声音。 “先出去吧。” 沈泽兰收回手,叹了口气,退后几步,灰蓝眼睛倒映着雪景,继续道:“出去寻个好些的医修。我不是医修,即便你伤到脑子,也拿不出治疗方案,便不多于探查,耽误治疗时间了。” 谢阳曜:“……” 谢阳曜整个人都不太好,食指与大拇指捻了一下刀刃,艰难开口。 “哪日晚上,你什么也没听见?” 沈泽兰听到这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道:“听见什么?” 谢阳曜总算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关心他那日的疲态了,扯了扯嘴角,朝崖壁走去。 “没什么,我脑子有问题。” 算了,出去了,另寻合适的机会,好好表达心意。 复盘了昨晚的话,他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全,应该再添上现下修为、年龄、师承何人等。 “诶!你等等我!” 沈泽兰追了上去。 追了两步,倒回来,把敞开的木屋关住了。 木屋临时修建,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不必收拾,带个人走即可。 若还有人落于此地,可暂居木屋。上午,姚五丢了个清洁术,仔仔细细打扫干净了。 雪化了些,行走此间,倒是不费劲。 谢阳曜在前面开路,两人很快走到崖壁前。 崖壁前的茂盛植被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枯死了,漆黑的枯枝败叶,尽数被雪压住。 谢阳曜目测了崖壁高度,横起青鱼刀,一甩,青鱼刀流泻出青黑光芒,浮于半空。 他一跃而上,弯身朝沈泽兰伸出手。 沈泽兰却一点地面,落到刀身,抱住他的腰。 谢阳曜收回手,侧头看去。 对方灰蓝眼眸明亮,满是迫不及待。 “抱紧了。” 谢阳曜掐诀,青鱼刀猛地上升,克服重力与空气阻力,一道光似的,往百眼鬼崖上去。 虽然沈泽兰如今还没有御剑飞行的能力,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立于灵器,脱离地面。 今年开春时,唐铖见他闷闷不乐,御刀带他去看了蝴蝶海。 时间再往前,爹娘带他治病时,他们为了赶路,乘了李伯父的雾扇。 不过,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放松,开心。 前者御刀飞行时,设了每个御器飞行的修士都会设置的隔风阵,现下只有几缕不碍事的轻微的冷风,穿过隔风阵,朝他吹来。 沈泽兰朝下望去。 白茫茫的崖底快速往下坠,矗立在崖底的木屋不断缩小,失去细节,再往高一些,缩微成点,彻底看不清了。 南部的大河,成了一条银带,变得模糊起来。 隔风阵内穿入的风,大了些。 沈泽兰收回视线,将百眼鬼崖抛下,也将多年的束缚、疼痛、忧郁苦闷,尽数抛下。 过往二十多年,都算不得什么,凌乱破损的人生,从今天,从此时此刻,提笔重写。 那些曾经触不可及的东西,他全要拿到手。 凭什么他不能拿到手。 他沈泽兰绝对是优秀的人,配得上一切东西。 沈泽兰垂下眼帘,缓缓抱紧青年,将额头贴在青年后颈处。 谢阳曜眼皮抬了下,全身肌肉因为紧张,略略绷紧。 他掐诀加快了青鱼刀飞行速度。 . 青鱼刀带着人,飞出百眼鬼崖,越过崖上松林,落到距离百眼鬼崖最近的小镇外。 谢阳曜收起了青鱼刀,他从乾坤戒中,翻出两顶黑纱帷帽,将一顶戴在沈泽兰头上,系好帽带,另一顶戴在自己头上。 这并非普通帷帽,有遮挡容貌的作用,非化神期以上,窥见不得他们的容貌。 “我们去前面小镇。” 沈泽兰余光往自己家的方向扫了一眼,道:“去前面小镇做什么?买什么东西吗?我们身上又没有钱。” 谢阳曜抬指,转动青鱼刀。 “这不就是钱?” 沈泽兰沉默了一下,道:“姚公子,恕我直言,整个小镇都卖不起你的刀。” “找个当铺抵押一下,换些钱使使。”谢阳曜一抛青鱼刀,收了起来。 第51章 “万一当铺老板私吞了……” “给他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 谢阳曜抄起双臂,他视线落到沈泽兰身上。沈泽兰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套着他的衣服。 他仅仅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解释去小镇买什么东西。 “我想去买张联络符,联系麒麟城城主。 “我认识麒麟城城主。 “联系上后,我们去城主府休憩一段时间。家里得知我在城主府,会派人来接我,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回家。” 之前暗算他的人,肯定在追杀他。 现下实力未彻底恢复,安全起见,还是先去麒麟城城主府,然后联系老头,叫他派人来接。 谢阳曜被暗算时,便发现暗算他的人,很是熟悉他的各种习惯以及招式。 如果没猜错…… 恐怕是熟识他的人,在背后指点暗算之人。 或许熟识他的人才是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暗算之人只是一枚对方手中的棋子。 熟识他的人不多,雁过留痕,回去一一排查,很快便能排查出,倒是不急。 谢阳曜想着这些事情,却听身旁之人笑着道: “姚公子,我一练气期散修,与你有天壤之别,同你回家做什么?你既然不心悦我,我们也从百眼鬼崖出来了,便就此别过?” 谢阳曜心重重一跳,顿住,侧头看向他。 “我没有,我……我……” 灼热从耳根一直漫到脸颊,谢阳曜碾了碾脚下泥土,强行镇定下来,正要表达心意。 沈泽兰打断了他的话。 “姚公子,不必负责,我之前便说过。有件事忘了同你说,双修一段时日后,我发现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谢阳曜:??? 晴天一个霹雳,谢阳曜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呆住了。 “哪里配不上了?我觉得配得上!” 第28章 青年的声音提高了,强调配得上这件事。 帷帽遮掩了青年的脸,沈泽兰隔着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泽兰有些诧异。 这人怎么回事?分个手,还激动起来了? 他撩起黑纱,露出脸,无奈一笑。 “姚公子,你与我不同。 “你是当世才具,玉叶金柯,而我天资平平,只是这九州之内的一个无名小卒。 “无论是身份,还是天赋,我都配不上,悬殊太大了。 “况且,作为世家嫡子,我观你言行举止、吃穿用度,猜到你应是世家嫡子。 “即在其位,必承其重,应肩负血脉延续的重担,怎能同一个男人,结为道侣?你家中长辈,应当也不允许。 “除非你放弃此生只要一人的原则,再添小妾,可我这人小气,不愿同人分享夫君,即便你委屈至此,我也不会领情。 “之前瞧上你,并不知你是世家嫡子,只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亦或者大宗派弟子。 “如今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且是好事,你不必难做,我也不必受委屈。” 谢阳曜脑袋嗡嗡响得更厉害,两腮肌肉紧绷,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道: “我又不嫌弃你,你说什么配不配得上?至于家中长辈,我与谁结为道侣,关他们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总算明白,双修时,对方为什么不乱碰他,为什么不要他亲。 也总算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格外有分寸,并不多问他的什么事情,也不叫他了解自己的事情。 原来并不想同他在一起,想分了! 谢阳曜道:“我既然说了负责,那必然会负责,若是不成……我同你走。” 沈泽兰:? 你为什么非要负责?你疯了吧? 好端端的世家大少爷不做,跑出来当散修受苦。 沈泽兰觉得姚五脑子有坑。 大意了,这人脑子本来就出了问题。 “散修很苦,风餐露宿。更况且,你走了,你家里怎么办?” “虽然嫡系只我一个,但旁系亲属有许多,家中并不缺继承人。“ “不是,你这……” 沈泽兰抬手,想挑开对面戴着的帷帽的黑纱,看看对面现在的模样。 对方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他只得收回手,接着道:“崖底双修,只是迫于百眼鬼,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真的无需负责。 “练气期修士,一般活一百二十岁。虽不知你现在的修为,但想来,你的寿命不下七百岁。” 进入修炼大门,成为修士后,寿命将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长。 修为增长到最高境界,便要迎来天衰劫。 渡得过的修士,超脱生死轮回,不死不灭;渡不过的修士,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像沈泽兰这种练气期修士,寿命上,与凡人拉开的差距并不大。 当今九州不算太平,时不时有天灾人祸,凡人寻求到修士庇护,活个六七十岁不成问题。 沈泽兰认真道:“我并非天才,若是天才,现在也不至于才练气期。因此,即便你想方设法给我提升修为,延长寿命,我也活不过五百岁。 “姚五,我不想孤零零在一边。你明白吗?” 谢阳曜看着沈泽兰,他想说,自己只有九年可活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52章 对方不想孤零零在一边,若他坦白只有九年可活,更没有戏唱了。 他并不是个愿意把心悦之人拱手让人的人,看了沈泽兰好一会,试图诱惑,道:“你同我结为道侣,有很多好处,我是……” “我不想要这些好处。你之前说,我同你分手,可以拿补偿,我现在连补偿都没提,你怎么觉得我会想要这些好处?” 沈泽兰说完这话,提醒对方,当初约定好,他若不满意,离开百眼鬼崖后,可以分手。 冬日的光穿过黑纱,打在谢阳曜脸上,泛出冷意。 他低垂下头,眼眶却红了。 怒火无穷无尽地烧来。 按道理,对方说得这样明白了,他作为一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少主,应当就此放手,以免闹得很不体面,可他就是不想放手。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了? 当初分明是你要我做你男朋友,现在想甩了我,哪有这样容易? 走到一边,狠狠踹了一脚落去叶子的树木,又走回来。 “什么约定?不记得你我之间有约定。我既已说出负责,便不容收回。” 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你姚五…… 沈泽兰福至心灵,看向青年,意识到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虽然两世为人,但他不曾有过感情经历,因此对感情朦朦胧胧,一知半解,并未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对他的心思。 若是意识到,便不直接提分手了。 对方上头时,提分手,想来也分不了,不如偷偷摸摸走了。 沈泽兰真是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不过双修了些时日,至于喜欢他? 莫非……上瘾了?日久生情? 在这个情形下,被人戳破心思,谢阳曜觉得丢脸至极。 未被戳破心思时,他还能打着不记得约定,必须负责的幌子,要对方留下。 现下戳破心思,扯了幌子,他便像极那些求而不得,没皮没脸,死缠难打的无赖。 他恼火道:“我才不喜欢你!” 沈泽兰道:“姚公子,比我柔软漂亮的人多得是,你何必喜欢我?” “说了不喜欢你,负责而已!”谢阳曜拽住沈泽兰,朝小镇走去。 沈泽兰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疾走几步,方才跟上。 对方人高,步子自然也大,方才跟上,又落后了。 沈泽兰再次疾走两步,跟了上去。 “姚公子,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 “你同我双修了,便要同我成婚,结为道侣!”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什么同你双修了,便要同你成婚结为道侣? 按这个话说,岂不是满天下的恩客与莺花都要成婚,结为道侣? 沈泽兰道:“姚公子,你听我说。” “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谢阳曜放慢了脚步,握紧了沈泽兰的手腕。 他力气太大,沈泽兰挣脱不开,况且,实力悬殊太多,即便挣脱开,想来也会被抓住。 对方那句威胁的话,叫他确实有些怕。 他不是没见识到“大熊猫”发怒。 看来得趁对方放下戒备,不注意时,悄悄离开。 沈泽兰思索几息,放下撩上去的帷帽黑纱,安安静静,随着谢阳曜走进小镇。 寒冷冬日,小镇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偶尔几人,见他们拉着手,频频投来目光。 “姚公子,你放开我。”沈泽兰道。 谢阳曜没好气地看向频频投来目光的人,“有何好看?” 几人当即收回了视线。 沈泽兰:“……” 小镇只镇北一间小小的当铺。 谢阳曜拉着人,来到当铺,走到当铺档口,将青鱼刀往当铺档口的柜台上一撂。 坐于柜台后面打瞌睡的当铺伙计吓得登时站了起来。 他那双虎目看向前方两人。 这两人皆戴着帷帽,其中一人身着黑袍,又高又壮,跟尊杀神一般,将光都挡住了。 目光扫过柜台上的青鱼刀,他目露惊恐,连退两步。 “你……你……” 他一溜烟朝后方跑去,边跑边道: “掌柜的,有人来抢劫了!” 青黑衣袍的胖黑掌柜气势汹汹从后方出来,发现打不过,当即跪了,绕出柜台,满脸堆笑,道:“两位侠士,有话好说。” 第29章 沈泽兰温和道:“我们是来抵押东西的。” “抵押东西……啊?” 胖黑掌柜闻言,长松口气,收起堆出的笑容,端详面前两人。 面前两人虽戴了帷帽,遮住了面容,但一身气质非凡,想来身份不俗。 他们皆穿着做工精细的法衣。 小镇可没有这般质量的法衣。 掌柜注意到矮了黑袍人差不多一个头的人穿着的青灰法衣,不怎么合身,视线撇过两人拉着的手,他大约明白这身法衣为何不合身,同时也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抵押那刀么?” 掌柜扫了一眼柜台上的刀,看向黑袍人。 这黑袍人掌心和手指部分都有茧,不出意外,是刀的主人。 谢阳曜点了点柜台。 胖黑掌柜伸手去拿青鱼刀,余光触及刀主一身暴戾之气,又顿住了。 第53章 搓了搓手指,复伸手去拿。 入手沉甸甸,差点将他带到地上,要知道他可是筑基中期修士! 勉强稳住身体,他检查刀。刀鞘是从未见过的名贵的黑曜铁,产自与天星州相邻的云州,上面镶嵌各类宝石。 拔/出刀,刀身厚重且雪亮,方要上手,刀刃浮出青黑光芒,惊人的力量从刀身荡出,差点割伤他的手。 真真是把好刀!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刀。 掌柜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他扫向面前两人,只一瞬,贪婪之色收了起来。 妻儿老小都在此处,若是贪了这刀去,依照对方的实力,恐怕脑袋要搬家。 还刀入鞘,他啧啧两声,道:“这刀名贵啊,活当死当?当铺的规矩,两位应当懂吧?” 抵押分为两种,一种叫做活当。 将东西压在当铺,给些钱,过段时间,把当铺给的钱连同抵押品的利息,一并给当铺,赎回东西。 如果过了规定时间不赎回,东西就归当铺所有。 另一种叫做死当。 短时间内拿不出足够的钱赎回东西,当铺开个价,你直接把东西给当铺。 谢阳曜便冷笑道:“死当你给得起价?” 掌柜面对显赫的人,有能耐的人,没敢耍什么心眼子,道:“活当吧,过段时间,自个来拿。” 说罢,将青鱼刀仔细收好,来到比人高的柜台,写上张当票,连带着三百枚中品灵石一并给谢阳曜。 青鱼刀价值高,掌柜翻遍口袋,也只给得出三百枚中品灵石的抵押价。 九州通用货币是可以用以修炼的灵石。 灵石分上中下三种,上品灵石杂质少,纯度高,最是值钱,下品灵石与之相反,中品灵石介于其中。 灵石之下,还有金银铜钱,金银铜钱只在凡人市场流通。 灵石与金银铜钱可互相兑换,不过兑换率十分夸张,大部分修士都不会向下兑换金银铜钱。 掌柜给出的三百枚中品灵石,对于普通修士而言,绝对是个大数目了。 如果不是掌柜见谢阳曜绝非俗人,想多拿些抵押品利息,是绝不可能给出这么高的抵押价。 ——抵押品利息与抵押价息息相关。 谢阳曜收起当票与灵石,拉着沈泽兰往外走。 沈泽兰百般无奈,任由他拉着。 谢阳曜一路将他拉到售卖符箓的店铺前,才放开他。 “站在这里不许动。” 沈泽兰活动手腕,道:“知道了。” 谢阳曜朝店铺走去,走上两步,转了回来,单手结印,竟用定身术,将他定住了。 沈泽兰:“……” 有什么毛病? 合该去看看你出问题的脑子。 沈泽兰望向青年,青年却已走入店铺。他沉下心神,尝试破解,这是道高级定身术,费尽心思,都破解不了。 沈泽兰:“……” 真该去看看你出问题的脑子。 店铺内没什么东西,谢阳曜叫掌柜拿了一张麒麟城舆图、五张传音符后,走出店铺。 他并没有走向被定住,幽幽盯着他的人。 他出了店铺,朝左一拐,走出一百多米,设下隔音阵,联系麒麟城城主。 身份成了结为道侣的拖累,在带人回家前,便不叫对方知晓自己身份了,免得对方更更更觉得配不上。 九州少主不是世家嫡子能比拟的存在。 世家嫡子见到他都得问声好。 沈泽兰没等一会,对方掐了传音符,撤掉隔音阵,转身来到他面前。 “我们去麒麟城城主府,此地名为东丰镇,离城主府不远,几个时辰便到。”对方说着,撤掉了定身术。 沈泽兰终于能活动了,他很不高兴,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阳曜不答,从乾坤戒中翻出一柄称手且还算温顺的灵刀,拉着沈泽兰一跃到刀身,御刀前往麒麟城城主府。 麒麟城位于天星州南部,城主名叫戚禹,化神后期修为,稳坐城主之位多年,既无过错,也无大功,是个平庸且安分守己的人。 谢阳曜御刀,亥时抵达麒麟城。 麒麟城并不算大,入夜后,城池上空覆盖着的淡淡的血红色护城金刚罩,肉眼可见。 谢阳曜得了城主特许,可以御刀直入麒麟城。 方才御刀入麒麟城,鼎沸的人声便随着橙黄灯光,扑面而来。 沈家未败落时,在这麒麟城内尚有一席之地。 沈泽兰微垂眼睑,看向下方。 街道上人流如织,两道挤着无数店铺。 “到了城主府,我陪你出去走走。”前方传来青年的声音。 沈泽兰收起视线,道:“不用了。” 谢阳曜越发气闷,不用便不用,本少主还不乐意陪人。他加快了御剑速度,很快来到城主府。 城主府比城中其他房屋要雄伟得多,府前站着一队身着玄铁盔甲的护卫。 谢阳曜收剑,拉着沈泽兰落于城主府前。 “可是姚公子?” 府门大开,发须皆白的城主府管家步伐矫健,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 谢阳曜联系麒麟城城主时,为免对方大张旗鼓迎接自己,露了自己身份,并没有说出自己身份,而是捏造了一个浮云仙宗内门弟子姚五的身份。 第54章 浮云仙宗,谢家建立在浮云仙山上的宗派,虽建宗初心是培养族中以及附属家族的子弟,但为拉拢势力,挑选可用人才,对外也招收弟子。 九州之内,堪称天骄的人物差不多三分之一都是浮云仙宗的弟子。 谢阳曜道:“正是。” 管家便露出笑容,他看向沈泽兰,道:“看来这位公子便是姚公子的未婚夫兰公子。” 沈泽兰微微蹙起眉头,他看向谢阳曜。 这人这样对外介绍他身份的? 谢阳曜只当没察觉沈泽兰的不满。 管家接着道:“听闻二位来此,城主不甚欢喜,早命人备下飨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沈泽兰两人同他入府。 沈泽兰两人同他入府后,他引着两人来到引月楼。 “两位风尘仆仆而来,想来很是疲倦,可在引月楼稍作休息。待会,我带两位前往飨宴。”说罢,管家恭敬退下了。 引月楼内的几位侍女十分有眼色地涌上,笑盈盈道:“楼内已备好衣物等,两位公子,现下可要去泡药浴?” 为缓解来客疲倦,主人家一般会准备具有舒缓筋骨、提神醒脑的药浴。 谢阳曜道:“把药浴备好便退下吧。” “是。” 侍女们备好药浴,行了一礼,退下。 “我等就候在楼外,两位公子如需我们,只管吩咐。” 沈泽兰见侍女们退下,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摘下帷帽,看向谢阳曜。 “姚公子,现下该放开我了吧?” 引月楼内点着凝神香,清清淡淡的味道,扰得谢阳曜异常烦躁,他抿直唇线,松开沈泽兰的手,朝更衣室走去。 走入更衣室,取下帷帽,他来到室内镜架前。 澄明玉镜清清楚楚映射出他的眼睛。 眼珠漆黑,眼白之上却有些红血丝。 心下愈发烦躁,掐诀遮住眼白上的红血丝,他打开衣柜。衣柜内备了不同尺码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法衣。 双修这么些时日,倒也知晓兰黛身体尺码。 谢阳曜挑了身适合沈泽兰的衣服,快步流星走了出去。 “兰黛,泡药浴去。” 沈泽兰正在打量楼内布局,闻言,看向谢阳曜。 “我不去飨宴。” 谢阳曜已经猜到他不会去飨宴,不加多想,道:“可以。” 沈泽兰上下打量他,打量一会,接过衣服,道了声谢,去泡药浴了。 以往倒也泡过不少药浴,但那都是些妄图除掉寒气的药浴,没有这方药浴舒服。 沈泽兰泡在药浴里,解开发带,乌发顺着挺拔背部散于药液,他手臂被温水蒸得泛红,像白瓷喷上一层薄釉,撩了撩药液,他转身趴在浴桶边缘,看向隔壁浴室。 两个浴室之间,木板较薄,设有隔音阵,只要开启隔音阵,室内的声音便不会传出去。 他看了一会,隔壁浴室传来靴底踏过地板的声音。 片刻,又传来入水声。 对方没有开启隔音阵,可能是觉得,以他们的关系,不必开启隔音阵。 沈泽兰转回身,背靠在浴桶上,再次思索怎么离开。他之前本想趁姚五放下戒备,悄悄离开,没有想到姚五把他看得这么紧,走开一会,都要将他定住。 现下入了城主府,城主恐怕不介意将人手借于他,如此,处处都是眼睛,更难离开了。 若是之前不直白说分手,现在他早离开了,说不定现在要到家门口了。 东丰镇距离东吴镇并不远。 沈泽兰思索片刻,有了法子,不再烦恼,闭目养神。 他对姚五确实没感情,种种原因之下,他也不会选择姚五。 早离开,对两人都是好事。 . 谢阳曜泡完药浴,裹上浴巾,径自走出浴室。 隔壁浴室门紧闭,对方还在泡药浴。 他穿衣束发,推门而出。 管家已经来到引月楼外,瞧见他,询问道:“……兰公子?” “他身体不适,便不去飨宴。”谢阳曜回头看了一眼引月楼,对楼外侍女们道,“看着兰公子,别叫他离府。” 管家道:? “带路。”谢阳曜没有再说什么了,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股冷风。 . 飨宴设在待客厅,城主戚禹坐在客厅等待,见管家带着贵客来了,起身相迎。 “姚道友……”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圆了眼睛,嘴唇哆嗦两下,“谢少……” 谢阳曜瞥他一眼。 戚城主闭嘴了,他挥退人,关上大门,连连行礼道:“谢少主!” 谢阳曜走至正位,撩袍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无需多礼。戚城主,多日不见,你如往日一般,神采奕奕。” 戚城主尴尬笑了两声。 笑罢,他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道:“谢少主,您失踪这段时日去了哪里?尊主分外焦急,各方势力都找疯了。” 谢阳曜在崖底时,便猜到自己忽然失去踪迹,会引起多大风波,他搁下茶杯,道:“碰到些许麻烦事,戚城主,你用来联络浮云仙门的联络玉佩,借我用用。” 戚城主边心里琢磨着碰到什么麻烦事,边命人去取联络玉佩。 谢阳曜拿到联络玉佩,走入侧间,联系浮云仙山。 第55章 片刻,他出来了,将联络玉佩抛给戚城主。 “多谢戚城主。” 戚城主笑道:“谢少主客气,只望谢少主需要办事,记得我这个人便好。”说罢,叫下面的人进来伺候。 两人吃到子时,散了。 戚城主醉醺醺道:“来人!送姚公子回引月楼。” 九州大部分酒喝入肚后,即便用灵力逼出,也难以维持清醒。恰好今日宴上,全是这些用灵力逼出,也难以维持清醒的酒。 谢阳曜没有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婉拒了,独自走向引月楼。 深夜的冬风,吹得他醉意散了许多。 远远瞧见引月楼一片漆黑,谢阳曜心道:兰黛应是睡了。 打发楼前守着的侍女们去休息,他走进楼内,掐出一道火诀,顺着楼道,来到二楼。 二楼左侧门紧关,兰黛应在这个房间。他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 瞬间,他当即想到冥阴节前一天。 兰黛莫非又…… 谢阳曜一脚踹开房门。 楼内并无寒意,地面也没有结冰。 他心神松了几分,拧起眉头,点燃房中灯。 房间分内外,走入内间,内间窗户未关。他关上窗户,撩开床帘,瞧见兰黛蜷在床上,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回来了?”对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爬起,扑入他怀里。 怎么回事?去飨宴前,对方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谢阳曜怔住,尚且未反应过来,对方便勾住他脖颈,亲了过来。亲来时,他闻到淡淡的桃花酒味。 这人喝了千年桃花酒。 飨宴上也有千年桃花酒。 “你不喜欢我了,还亲我?”谢阳曜搂住人,冷冷道。 沈泽兰的视线从青年凌厉眉眼,看到挺拔鼻梁,再落到薄唇。他垂下眼帘,低低对青年道: “有些喜欢。” 谢阳曜以为自己醉得太厉害,听错了,凑近了些,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有些喜欢。”沈泽兰的手指摸到青年耳朵,“你长得很是好看。” 谢阳曜道:“你胡说,你若是喜欢,怎么之前要同我分手?” 沈泽兰蹙起眉头。 谢阳曜道:“你说!” 沈泽兰眼神迷离,醉醺醺地看着他,道:“之前不是同你说了?配不上,便是双修,因身体不好,也要叫你委屈。我实在过意不去,便强忍着心意,想同你分手,以免耽误了你。” 谢阳曜审视后者。 后者醉得应是失去了理智。 他心念一动,喉结滚动,道:“……是吗?那你再亲我一下?” 沈泽兰认真看他,看了许久,松开抓住他耳朵的手,扭头便要走,道:“不要,你方才不要我亲。” 谢阳曜心下一紧,忙将人抱了回来。 “误会,我要。” 沈泽兰眨了眨眼,片刻,探身亲了过来。 谢阳曜心中冻死的傻狍子起死回生,来回蹦跶。 他揉了揉后者后腰,手掌顺着青年背脊上攀,来到后颈,又向上一些,张开五指,穿入柔顺的头发内,扣住后脑勺,抵着亲了回去。 不同于青年的贴一下,他是深深地,凶猛地亲了回去,亲到动情,将人压倒在床上。 在明亮的烛火下,细细亲吻,做那些亲密无间的事情。 这是一场没有谁想着双修心法,进入双修状态的结合。 沈泽兰低低喘息,湿漉漉的眼尾红了一片。 他偏过头,纤细手指抓紧身下被褥,看向左前方明亮的火光,灰蓝眼睛没有丝毫迷离,无比清明。 . 夜色沉沉。 戚城主由人扶着,醉醺醺回了房,宽衣解带,正要趁着醉意,好好休息时,猛地惊坐起。 谢少主联系自己时说,自己是浮云仙宗的弟子,有一姓兰的未婚夫。 不对,谢少主哪里来的未婚夫? 戚城主疑惑,戚城主琢磨不明白,戚城主脑子乱糟糟,最后倒在床上,睡着了。 . 第二日,沈泽兰醒转时,谢阳曜已然起身。他撑坐起,看向自己身体,狗东西,弄得到处都是斑驳痕迹。 他探身拿过里衣,穿上了,盘腿吸收留在体内的东西。虽然昨晚只是单纯取乐,没有双修,但留在体内的东西,还是有增加灵力的作用。 吸收完毕,沈泽兰睁开眼,他拿过外衣。 房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谢阳曜练完刀,回来了,察觉人醒了,他收起刀,掐诀抹去身上的汗水,几步走入内间,弯身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抬眼看向他,看了一眼,将外衣丟他头顶,佯装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怒道:“你怎么同我……趁人之危。” 谢阳曜并不恼火,他抓下衣服,红着耳朵道:“你先亲我,你说,你有些喜欢我。” 沈泽兰道:“胡说。” “昨晚你亲口说的,我听到了。” 沈泽兰道:“胡说。” 谢阳曜道:“你说是胡说便是胡说吧。总之我听到了。” “你……”后者抬头看了看他,似乎想起些什么,不回他了,扯过衣服开始穿衣。 谢阳曜坐在一旁看他。 沈泽兰道:“不许看我。” 谢阳曜拉住他衣袖,轻声道:“你所担心的事,皆不是问题,真的不是,配得上,床上我也不委屈。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第56章 沈泽兰不说话。 “兰道友?” “兰黛?” 谢阳曜锲而不舍地追要回答。 沈泽兰蹙起眉头,他拨开对方的手,穿好衣服,站起身,小声道:“容我想想。” 谢阳曜闻言,眼前一亮,笑着抱了过来,“好。” “放开,抱什么!” 谢阳曜红着耳朵,不放,他就要抱,他就喜欢抱。 闹了一通,被人赶出房间,谢阳曜方才平复心跳,他靠在墙壁上,左手食指抵着下巴,低低的笑。 忽然,笑容消失了。 他想起自己只有九年可活,而对方不愿孤零零在一边。 . 自说了容我想想,姚五便不时时刻刻盯着他了。 沈泽兰默不作声的一边收罗离开所需的物品,一边等待着离开的最佳时机。 五日后,天上飞起了小雪。 谢阳曜正在城主府聚灵阵修炼,忽听一道脚步声,睁开眼,是兰黛。 “姚公子,我去菱香斋买零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对方如此问。 谢阳曜瞧见沈泽兰便高兴,他站起身,走到沈泽兰面前,想抱一下对方,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忍住了,道:“没有。” “真的没有?”沈泽兰仰头看他。 谢阳曜对上沈泽兰眼睛,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猛地抱住对方。去你娘的不好意思!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 “没有。出门注意安全。” 沈泽兰像是贴着一个暖炉,他弯起眼睛,笑道:“我带了你给的剑,还带了城主府的人,没事。” 谢阳曜恋恋不舍地放开沈泽兰,道:“早些回来,来接我们回家的人,两个时辰后便到了。” 沈泽兰点点头。 . 城主府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并非普通马车,车厢由黄铁打造,能承受化神期后期修士全力一击,而拉车的马是火麒麟与踏云马杂交出来的火云马,通体泛红,接近蹄的位置,有一圈漆黑的鳞片。 沈泽兰身穿月白衣袍,披着厚厚的黑狐斗篷,带着人,从城主府出来,收上了这辆城主借于他去往凌香斋的马车。 马车内部宽阔,挂了珠帘,摆放了茶几点心等。 他走进车厢,坐于左侧,姿态从容,撩起车帘,看向城主府。 仅仅看了一眼,便放下车帘,道:“走吧。” 带出来的人已经登上驾驶台。 坐于驾驶台左侧的车夫听到吩咐,一抖缰绳。蹄声响起,火云马当即拉着车向前疾驰。 车轮碾过地面薄薄一层雪,留下清晰可见的车痕。 第30章 . 州与州之间是浩渺海洋。 五日前,一队人自浮云仙山悄然而下,离开天龙州,用涉水灵船,穿过海洋,换体积小,行速度快的流云船,来到天星州南部。 南部天空灰暗,飞着小雪。 流云船船头艏楼,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修士拿着万里窥筩,眯起一只眼睛,朝远方看。 他看到什么,面露兴奋之色,一拍万里窥筩,将其缩成短短一截,塞进衣袖,从艏楼刷一下,跳到甲板上。 “祖父!祖父!” 一个仙风道骨的青衣老者从船舱走出,他脚步很轻,蕴藏着无尽玄奥,呼吸间,便来到年轻修士面前,赏了这毛头小子一个脑瓜崩。 “嚷什么嚷,叫大护法。” 王追云哎呦了声,后撤几步,道:“大护法!大护法!” “何事?”王勤背起手,高深莫测道。 王勤,九州最高统治者谢东池谢尊主身边的大护法之一。 ——大护法,负责保护尊主的安全,掌管近卫部队。 此次奉尊主之命,悄然前往天星州麒麟城接回少主谢阳曜。 王追云揉了揉被弹红的脑门,道:“前方那座城池就是麒麟城!” 几个身穿藏蓝衣袍的修士从一旁走了过来,闻言,走至栏杆前,看向前方。前方云雾缭绕,不用特殊法子,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到什么。 王勤道:“加快速度。” 几个蓝衣修士连忙应是,去流云船控制室,调整数值,提高速度了。 王追云瞧着快速跃过的灰暗流云,道:“护法,你说,少主失踪这些日子去了那里?他竟要我们来接前,预约洛神医。他不会重伤吧?” “到了便知。”王勤看向前方。 流云船穿过云层,落到麒麟城外。 王勤等人易了容,换了身普通衣服,快步前往麒麟城北面城门。 天色黯淡,小雪纷纷扬扬从天上飘来。 麒麟城北面城门,形形色色的人排着长队,准备进入麒麟城。 按照规矩,进入麒麟城,需缴纳十枚下品灵石的入城费。 有身份有地位的可以走贵客道,无需排队,相对应,入城费也更高。 既然是悄然来接人的,那自然能有多低调,那就有多低调。 王勤等人排到普通入城通道队伍后面。 王追云在乾坤袖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普普通通的乾坤袋。 乾坤袋内装满下品灵石,他把乾坤袋递给其他人,道:“一人取十枚,以后记得还我。” 其他人道:“你也太小气了。” 王追云哼了声,道:“这叫勤俭持家。我又不是少……少爷!花钱如流水。”他说着,探身看了看前方排着的人,“这么多人,都排成长蛇了,得等到什么?” 第57章 正抱怨着,余光瞥见左侧,供城里人出来的宽阔道路上,走出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纱帷帽的青年。 青年高挑,身姿挺拔,腰被腰带勾勒得极细,臀部弧线流畅。对方用与衣服一个色的带子把窄袖束了起来,步划又快又轻,行走时,衣摆晃动,偶有飞雪落于其上,又很快消融。 王追云眼睛发光,吹了个口哨。 “哟,美人!” 青年朝他这里看来,看了一眼,径自朝外走。 “别走!留个联络符纹,日后好联系!嗷——”王追云正想追出去,被王勤揪住了耳朵。 王勤皮笑肉不笑,道:“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给老子滚。” 王追云:“……” 王追云像条狗,被拖走了 。 一行人入了城,径直前往城主府。 管家先是接待了他们,得知他们是姚公子的人,当即派人去请谢阳曜。 谢阳曜结束修炼,走出聚灵阵,他问了守在聚灵阵前的人,方知王勤等人提前一个时辰,抵达了城主府。 此时,雪下大了些。 他拢了拢广袖,踏上长廊,随着人,来到前厅。 前厅,茶香浓郁,王勤等人边喝茶边等人。 谢阳曜屏退伺候的人,踏入前厅,面上带笑,双手抱拳,首先朝王勤欠身,道:“王护法。” 王勤身为老头的护法,自然要给面子。 王勤赶紧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少主。” 谢阳曜站直身体,伸手扶起王勤道:“王护法,说了很多次了,不必向我行礼。” 王勤笑道:“这可使不得。早些时候,同少主说,莫要向王某行礼,王某担待不起,少主还要行礼,王某真是惶恐至极。” 谢阳曜便露出无奈的笑容,道:“随你吧,随你吧,向来是说不过你们。”他看向其他人,客客气气道,“辛苦诸位来一趟。” 王追云等人起身,行礼道:“少主客气。” 谢阳曜到主位坐了下来,左腿叠在右腿上,衣摆拽在地面,道:“诸位请坐。” 一行人坐了下来。 王勤来时,已经听说谢阳曜除魔时,碰上了暗算,他惦记着少主的身体,并没有坐下,他打量谢阳曜,见谢阳曜气息稳定,身形稳重,不像有重伤的模样,心下古怪。 沉呤片刻,撩起衣袖,道:“少主,可否让我探探你身体状况?” 谢阳曜道:“王护法不必担忧,我未曾受重伤,回去调养一段时间便好了,之前请你们预约洛神医是想请他帮忙看看兰黛。” “兰黛?” 王勤蹙眉,方才在客厅时,便听管家说起,少主带了一个人来城主府,还未问及此人是谁,少主便来了,于是请管家离开了客厅。 此时再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免不得产生疑惑与强烈好奇。 “敢问少主,这兰道友是……你失踪这段时日结交的好友?” 王追云在一旁插嘴道:“肯定是好友,要不然是什么?少主,我说得对吧。” 王追云和谢阳曜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果不出意外,未来谢阳曜继位,成为新尊主,他就是谢阳曜的大护法。 谢阳曜弓起食指,轻敲桌面,面上却有了难得有了几分羞涩。 王勤洞察秋毫,见此,心下一惊,却有人抢在他前面,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此人正是他的孙子王追云。 “少主,那兰黛莫非是你心悦之人?” 谢阳曜停止敲桌面,他睨了一眼王追云,道:“就你话多。” 王追云摸了摸鼻尖,方要说我本来话就多,反应过来,豁然站了起来,一脸惊讶。 “我靠,你有心悦之人了?!” 王勤瞪孙儿一眼,什么你,什么我,有没有规矩!若非少主在场,他又要整治王追云了。 王追云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挂墙上,也是一个放浪不羁,没什么规矩的人。 他站起身,拖着扶椅,三步做五步,把扶椅提到了谢阳曜面前,坐了下来,一副八卦的模样。 “这兰道友是天星州人士么?家住何方?漂亮不?” 其他人虽然面上守着规矩,却已竖起耳朵,等着谢阳曜的回答。 谢阳曜抓起一个蕴含灵力的火灵果,砸向王追云,笑道:“王追云,就你话多。” 王追云接住火灵果,咬了一口,嘿嘿笑了两声,在他祖父杀人的目光中,道:”说说。我还以为我们中间就你最晚成婚,现下倒好,你好像成了第一个成婚的人。” 他默认谢阳曜心悦之人,也心悦谢阳曜。 谢阳曜笑着往后仰,道:“他等会就回来了,不同你多说了,你见到便知道了。” 王追云道:“小气!” 谢阳曜道:“怎么同少主说话的?”他看向王勤,道,“王护法,有些事情想问问。” 王勤神色严肃道:“少主有什么事情想问尽管问。” 王追云闻言,将扶椅往后一拉,朝其他人一挥手,道:“走,找戚城主问问,此城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其他人识趣地当即随他出了前厅。 前厅安静下来。 谢阳曜道:“我失踪这段时间,可有人有异常举动?” 王勤在左侧最前方的位置坐下,意识到什么,仔细想了想,道: “未曾见谁有谁有异常,不过,近来,清平少主据下面的人说,有些闷闷不乐 。” 第58章 王勤口中的清平少主,是谢阳曜的堂哥,谢家家主“谢澈”的嫡长子。 谢阳曜的父亲谢东池是当今谢家主谢澈的弟弟,上一任谢家嫡长子。 他本该继承谢家,因本身是九州最高统治者,同时还兼任天龙州州主之位,分身乏术,所以放弃了谢家家主之位,叫谢澈这个庶出的哥哥,继位了家主之位。 谢澈继承家主之位后,他的正妻所出的后代,便同谢阳曜一般,是谢家嫡系。 大家族中,为了区分人,以名冠以尊称。 如谢阳曜,谢清平这种继承家业,承担大任的嫡长子,同称少主,如一方提起另一方时,必定冠以名,而其他同辈则按照性别,冠以名,称某某少爷、某某小姐。 好巧不巧,谢清平与谢阳曜不合,还是极其了解对方的人。 谢阳曜本就有些怀疑谢清平是暗算他的幕后黑手,闻言,道:“为何闷闷不乐?” 王勤道:“我已经派人查清平少主了。” 谢阳曜道:“麻烦王护法了。” 王勤道:“不麻烦。” 谢阳曜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王追云,道:“另外,这些人,我也有所怀疑。我出手查探,免不得打草惊蛇,烦请王护法替我暗中查查。” 王勤接过来纸条,展开一看,心中有数,烧毁了纸条,道:“少主放心。尊主派遣我来接你,本就有意要我协助你调查暗算之事。” …… 两人又谈了些其他事情,谈完,王勤询问什么时候动身,返回浮云仙山。 谢阳曜看了看天色,道:“兰黛回来了,便动身。” “是。”王勤应了一声。 很快来到说好的时间,谢阳曜却还不见兰黛回来,心下浮出不安,他站起身,走了前厅。 前厅外,戚城主知晓浮云仙山来人了,急匆匆跑来候着,想要结交一二王勤等人,见谢阳曜脸色难堪,从前厅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谢少主……” 谢阳曜没心情应付他,叫来管家,让他联系随同兰黛前往香菱斋的人。 管家连连道是,他掐出一道传音符,联系 熟识之人,却都联系不上。 额头冒出细细的汗,他擦了擦,道:“车夫一定联系得上。” 他说罢,用传音符联络车夫,却也联系不上。 “这……这……”管家不光额头冒汗,背后都冒汗,他迎着谢阳曜锐利的目光,“可能是……可能是……” 追来的戚城主闻言,瞪他一眼,道:“可能是!可能是什么?还不派人去找!” 管家道:“是是是!”他赶紧去拉人找沈泽兰了。 王勤走了出来,见状,默不作声地跟上管家,也去找沈泽兰了。 “凌香斋在哪里?”谢阳曜看向戚城主。凌香斋是麒麟城出名的糕点出售地,戚城主自然知晓,连忙指明了方向。 谢阳曜快步走出城主府,召出灵刀,破空直去凌香斋。他比管家等人,先一步到凌香斋。 凌香斋此时生意正好,谢阳曜这么大一个煞神,忽然没入凌香斋,叫凌香斋的客人都顿在原地。 他穿过人群,将凌香斋扫了一通,并未瞧见想见之人后,走到店小二面前,冷冷道:“你可曾见一披着黑狐斗篷的青年?长得很是好看,带着好些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连忙道:“见过,我也不记得什么时辰见过他了,反正我记得他来店内挑了些点心,打包走了。” 谢阳曜道:“朝哪个方向走了?” 他来得路上,使用了寻人术,但对方应是抹去了自身气息,导致寻人术中断,寻不到对方现下所在位置。 店小二对沈泽兰这个漂亮的人很是有印象,道:“出了门,径直朝西边那条街道走了。” “多谢。” 谢阳曜快步走出凌香斋,吩咐刚赶到此处的管家等人,联系城主,封锁全城,自己则沿着西边那条街寻了去。 “联系城主,封锁全城?这?” 管家犹豫不决,他尚且不知道谢阳曜的身份。 犹豫片刻,正想询问谢阳曜身边的王勤,你家公子到底什么身份,却见王勤人不见了。 他只得将此事告知城主。 戚城主想也不想,道:“封啊!姚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犹豫个什么劲儿。”他说着,通知将领,直接将城封了。 . 谢阳曜沿街寻人,很快在一家酒楼寻到马车。 走上酒楼二楼,在二楼竹字雅间,见到了随同兰黛出来的侍卫、车夫。 他们醉得不醒人事,东歪西倒,趴在雅间内。 谢阳曜站在酒味浓重的雅间,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现下这种情况,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兰黛跑了!全是谎言!骗他!为了离开,骗他! “少主,你且冷静些。”王勤担心谢阳曜出事,于是第一时间跟了上来。 谢阳曜没有理会他,一脚踹翻了脚边酒坛。酒坛中的酒水撒了一地,他沉着眉眼,摔门而出,径直回了城主府。 雪此刻停了,地面铺了一层雪。 他回到城主府,调用城主府的人,在城中寻兰黛。 麒麟城已封,对方如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没离城,必然能寻到。 ——谢阳曜之所以不用神识寻人,是怕触碰城中人隐私,引起众怒。 第59章 寻了两天两夜,将麒麟城翻了个遍,也未寻到人,他便知晓对方早早离开了麒麟城。 维持着冷静,他等待王勤等人的消息。 调用城主府的人的当天,他吩咐王勤等人去麒麟城周边地区找人。 两日后,王勤等人回来了,道:“少主,并未寻到兰道友的踪迹,对方或许利用传送阵,传送符,去了其他地方。九州如此大,依我们这几人,一时半会,定是寻不到人了。” 谢阳曜站在引月楼底楼左侧窗户前,闻言,转过身,看向了他们,看了许久,接过兰黛的画像,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王勤等人退下了。 王追云看了看他,搭上他的肩膀,道:“九州处处是美人,何必盯着一个兰黛。” 他说完这句话,忽而想起入城时遇到的青年,笑道: “我入城时,便瞧见一个美人,你若是喜欢男人,咱们去找那人,那人定然愿意做你侍妾。” “退下。”谢阳曜道。 “行吧。” 王追云退下了。 退下后,王追云万般不解,道: “护法,你说,兰公子为什么要走?若是与少主结为道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勤理了理衣袖,斜他一眼,道:“毛头小子。” 戚城主在一旁,双手揣着袖子,笑眯眯道:“王公子,这你便不懂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爱荣华富贵。我有位来自经商世家的夫人,不爱荣华富贵,偏生爱那些花花草草,我啊,收罗了许多难得一见的花花草草,方才叫她动心嫁我。” 王追云惊奇道:“你一个城主,有权有势,怎的还要讨好对方,叫她嫁你?她不愿意,抢来就是,她与家人又能如何?” 戚城主瞪大眼睛,提高声音,道:“我非恶霸,这凡事也得讲个你情我愿。” 王勤笑道:“是这个理。”他说着,踹了王追云一脚,“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去面壁思过。” 王追云满脸不情愿,他背起双手,低声道:“是。” . 谢阳曜从天亮站到天黑,方才缓过神,他垂下眼睑,将画像卷成一卷,收入了乾坤戒,叫来王勤等人,缓声道:“回浮云仙山。” 王勤等人当即道:“是。” 告别戚城主,一行人当天夜里便启程返回浮云仙山。 第31章 告别戚城主,一行人当天夜里便启程返回浮云仙山。 流云船速度很快,灯火辉煌的麒麟城很快消失在眼前,没入一片厚重的云层。 谢阳曜站在艏楼,拿着手帕,细细擦拭手中灵剑。 兰黛把灵剑留在了酒楼。 自己给的灵石,也留在了酒楼。 他只为了方便离开,带了一套黑衣和一顶自己之前给的帷帽。 谢阳曜不知道他是怎么飞快离开麒麟城,甚至飞快离开麒麟城周边地区。 他便那么不得他喜欢?那么叫他讨厌? 他日后找得男友,会比他好? 旁人哪里有他好? 这分手,他都没有同意,算什么分手! 雪亮的剑身晕开一道水痕,谢阳曜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抬头一摸,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未因为什么而哭过。 幼时听人私底下说他有娘生没娘管,他没哭;少时叛逆,不服管教,被他爹打得躺床上三个月下不来,没有哭;得知修炼功法的缘故,活不长,也没有哭。 现下他却为了个骗子哭。 其实细算起来,对方也不算骗子,毕竟从头至尾,对方都未答应不分手了,同他回去,做他道侣。 但在他看来,对方确确实实玩弄了他感情。 口口声声说有些喜欢,容我想想,转头就将他甩了,跑得无影无踪。 他像个什么?像个蠢驴,在城主府老老实实等着对方回来。 谢阳曜擦去剑上的水痕,收起灵剑,闭上眼睛,强行压制怒火,以免怒火焚去理智,冲动之下,做出错事。 . 流云船出了天星州,换为涉水灵船,在海上行走了三日,来到天龙州边境。 一日后,谢阳曜等人抵达浮云仙山。 浮云仙山悬在海上,浮云环绕,远观雄伟壮观,威压逼人。 靠近浮云仙山,只见精美古老的建筑像一枚枚宝石,镶嵌在山间,偶然有仙鹤自建筑中而出,朝海外飞去。 作为九州权力中心,此处奇珍异兽,数不胜数,珍贵草木,随处可见,山中灵气浓郁如水。 谢阳曜踏入浮云仙山,灵气自发朝他涌来。 他如今的修为已在化神后期,行走间,也能运转周天,吸纳灵气。 待他突破了炼虚期,周天自发运转,无论说话还是喝酒,灵气都会朝他涌来,这就相当于,全天修炼,只是修炼速度比不上正经修炼。 收到谢阳曜回来的消息的总管,早已等在山脚,见到他,一脸笑容地从凉亭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 “少主可算回来了,这一日不见少主回来,一日不得安心。” 谢阳曜道:“李总管,父尊现在何处?” 李总管跟在一旁,笑道:“尊主在青云殿正殿处理政事。” 谢阳曜道:“父尊处理好政事后,烦请李总管通知我一声。” “自然,自然!”李管家笑道。 第60章 谢阳曜沿着玉石铺就的宽阔山道朝少主府走去,李管家身旁带着的侍从跟上了他。王追云见此,也想跟上去,被王勤擒住了。 “之前同你说了什么?” 王追云连连告饶,道:“不就说了些不得体的话吗?至于叫我面壁思过?” 王勤看向李总管。 李总管笑了笑,对同去接谢阳曜的几个蓝衣修士道:“我准备了些茶点犒劳诸位护法,还请随我来。”说罢,带着人走了。 王勤设下隔音阵,这才向王追云道:“什么叫不得体的话?你这蠢才,朽木不可雕也!把你性子好好收收,你以为我是光因此罚你面壁思过?” 王追云道:“难道不是?” 王勤道:“我打死你信不信!” 王追云便懂了,道:“你罚我,还因我贪恋美色,和我在少主面前没有什么规矩?人皆爱美,贪恋美色,有什么错? “至于在少主面前没有规矩,我同少主如兄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兄弟之间,要什么规矩? “再说了,少主都没有说我什么,就你管着我。” 王勤脸皮直抽抽,怒道:“贪恋美色,迟早吃大亏!你觉得你和少主是兄弟,那便是兄弟吗?少主不说你什么,同你笑,你以为是跟你哥俩好?还不是照顾你。” “他又不欠我什么,有什么好照顾我?” 王勤目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这道悲伤就被掩盖了,他踹王追云一脚,道:“回家面壁思过去!” 王追云道:“你就我这么一个孙儿,踹死了,哭都晚了。” “我现在就踹死你。” 王追云连忙绕着树跑,王勤在后面追,追了两圈,眼看要追上,王追云余光瞥见三个人朝山上走去,飞一般上前,躲在了三人后面。 “平兄!添福兄!斯妹妹!救我!” 王勤站住了脚步,他收起了怒意,看着三人,温和道:“你们不是在做任务么?怎么回来了?” 面前三人,一人叫谢平,一人叫谢添福,还有一人叫谢斯。 他们均是尊主收留,赐姓,并养在浮云仙山的人。 与王追云一般,同少主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既是好友又是君臣。 有人猜测,少主继位后,另外两个大护法要从他们之间挑选。 “见过王大护法。”三人行礼。 行罢,长相冷峻,一身黑衣的谢平开口道:“李总管传音说,少主回来了,我们不甚欢喜,且担忧少主受了重伤,便将手头正在做的任务拜托给了师兄师姐,赶着回来见少主。” 三人现下皆是浮云仙宗的内门弟子,前几日,因着弟子职责,接了宗内任务,和诸位师兄师姐,下山做任务去了。 “放心,少主并无大碍,调养一段时日便好。”王勤道。 “如此我们便安心了。”谢添福是个长相普通,但异常稳重的青年,他拉着谢平与谢斯,朝左侧走了几步,“不打搅大护法教训孙子了,我们先走一步。” “去吧。”王勤道。 王追云傻眼了,道:“欸!你们别走啊!” 谢斯回头,那双清澈的杏仁眼看向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王、大、哥,大、护、法、也、是、为、你、好。” “欸!你们……”王追云被王勤拖走了。 . 谢平睨了眼空荡荡的后方,冷冷道:“王追云就该多罚罚,没长脑子一样,也不知道少主一直留他在身边做什么。” “慎言。”谢添福蹙起眉头,“少主自有他的道理,岂是你我能够妄加推测的?” 谢斯慢吞吞道:“是、了。” 谢平收回视线,道:“知晓了,见少主去 。” 三人来到城主府,见到了谢阳曜。 谢阳曜沐浴完毕,换上身广袖白衣,披散着头发,端坐在卧室喝药。 “少主。”三人行礼。 谢阳曜喝完碗中药,将药碗放下,淡淡道:“无需多礼。” “少、主,你、为、何、事、烦、心?”谢斯瞧了一眼药碗,她主修刀道,辅修医道,闻出少主所喝之药为逍遥汤。 逍遥汤,疏肝解郁,安神定志。 少主一旦发怒,便难以消火,需喝这药,平心静气。除了亲近之人,没人知晓少主这一弱点。 谢阳曜没有回她这话,他站起身,坐于镜前。负责束发的侍女打开匣子,取出莲花金冠,干净利落地给他束好发。 他站起身,朝正厅走去。 “我需要你们去寻个人。”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谢阳曜走到正厅,从乾坤戒中拿出画像,递给为首的谢添福。 “此人姓兰,名黛,不知姓名是真是假,寻到了,抓回来了,不要伤到了。”谢阳曜说完这话,顿了顿,不放心,改口道,“寻到此人,通知我,我亲自带人去抓。” 谢添福展开画像。 这副画像是城主府的画师所画,他的笔功很深,画出的青年栩栩如生。 谢添福不解,看向谢阳曜,道:“少主,这是……” 谢平和谢斯站在一旁,看过画像,同样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淡淡道:“去吧。” “是。”三人退下了。 “少主,尊主传唤你。”李总管发来消息。 谢阳曜带着人,穿过深沉殿海,来到山顶青云殿。 第61章 青云殿是谢东池私人宫殿,用以读书学习,面见重要之人以及亲信,商讨大事,处理政务事务,举办家宴的地方。 谢东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青云殿。 “尊主在书房等少主。” 书房位于青云殿东暖阁,李总管引着谢阳曜来到书房,推开房门。 谢阳曜踏进书房。 书房内,书籍琳琅,文物繁多,书房顶上缀着夜明珠,正是白日,这夜明珠散发的光被日光掩盖,显得十分不起眼。 谢东池端坐在书案前,着一身藏蓝衣袍,一道赤龙图腾从衣袍左肩延伸到衣袍腰部。他是个长相俊朗的中年人,一身威压,不怒而威。 父子俩,眉眼极其相似。 此刻,他垂着眼,正在翻看一本名为《万物志》的古籍。 谢阳曜上前一步,行跪拜礼,“给父尊问安。” 谢东池头也不抬,道:“听王勤说,你被人甩了。” 谢阳曜:“……” 谢阳曜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此事我自会处理。” 谢东池抬起头,那双堪称刀剑的锐利眼睛,审视他片刻,嘴角噙着笑,道:“元阳也丢那人身上了?卷卷,你好丢谢家人的脸。” 谢阳曜:“……” “此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谢东池双手交叉,放在书案上,道:“愿闻其详。” . “小兄弟,你哪里的人?” 茫茫荒野上,一队人带着货物,前往天星州北部新岳城。 队伍尾端,一辆由温顺妖兽拉着的货物车车尾端,坐着两个负责押送货物的镖师。 其中一个镖师年岁越大,身上带着刀尖滚过的戾气。 他手中抓着一坛烧酒,大口喝了一口,看向身旁那戴着黑纱帷帽的年轻镖师。 沈泽兰拿着根野草在编蚱蜢,闻言,道:“自是这天星州的人。 ” 老镖师哈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道:“谁不是天星州的人?我是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你这圆滑的年轻人!” 沈泽兰笑道:“多谢前辈赞扬!” “走走走!一边去!”老镖师挥手道。 沈泽兰当真往一旁坐去。 老镖师道:“叫你一边去还真一边去,回来。”他说着,将酒坛递给沈泽兰,“第一次做镖师吧?不必紧张,来,喝口酒。” 沈泽兰最近两日不知为何,闻到烧酒味便不舒服,所以方才借势坐远了。 他将酒坛推回,并未表现出排斥,笑道:“我不会喝酒,前辈好意心领了。” 老镖师砸了两下嘴,并未强求,他又喝了口酒,道:“你一天到晚戴着你那破帷帽做什么。” 路途漫漫,自是要找些话题打发时间。 沈泽兰道:“容貌丑陋,怕污了大家的眼。” “不信!我细细想来,恐怕是你这年轻人惹到不该惹得人,招来杀身之祸了。” 正说着话,队伍忽停,前方传来混乱的声音。 货物主人喊道:“大家小心,遇上劫道的了!” 第32章 老镖师将烧酒往陈旧且能收纳死物的乾坤袋内一收,单手撑着货物车栏杆,一跃而下,手腕一转,转出一柄战刀。 他目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气,冷笑道: “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毛贼,敢劫泰安镖局的道。” 泰安镖局,与麒麟城接壤的雷霆城内的一个小有名气的镖局。 沈泽兰数日前,灌醉城主府的人,离开麒麟城后,猜到姚五会派人找他,为了避免被薅回去。 他进了雷霆城内,一个正在招镖师的镖局,成为一名镖师,同老镖师等人,押送草药主的货物前往天星州北部一个边陲小镇。 ——他待在城主府那几日,认真修炼,又蹭了两次聚灵阵,丹田已攒足灵力。现下不受寒气拖累,以炼气九层的修为,自然做得了镖师。 想着送完货物时,姚五大概回了家。 沈泽兰打算随着队伍,再走一趟目地的为雷霆城,或者麒麟城周边几个地区的镖,返回镖局。 那时,找镖局管事,辞掉镖师活计,带着全部酬劳,快快乐乐就能回到麒麟城东吴镇。 他其实现在就想用传音符,联系拥有修为,能接下传音的唐铖,请他转告家人,他还活着。 可身无分文,买不起传音符,只得作罢。 此次走镖,负责带他的老镖师同他说过很多次,路上可能遇到贼匪。 倘若道上的贼匪,双方认识,交谈一番,便也顺顺当当过了。 若是双方不认识,镖师上前交流,谈好了,那便过了,谈崩了,便凭本事,看能不能过了。 以上两种,都不是什么大麻烦,贼匪也不想同镖师们,拼个你死我活。 最怕是遇到饿疯了,顾不得生死的贼匪,以及穷凶恶极,杀人取乐的贼匪。 后者严格来说,不算贼匪,贼匪也怕他们,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 沈泽兰拿起身侧的剑,从货物车车板上跃下。 他的剑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下品灵剑,用此次押镖的八成酬劳,从镖局管事哪里换来的,用着不是很趁手,马马虎虎罢了。 待辞掉活计,他便将剑卖了。 他走到车队左侧,朝前方看去。 浓密的树林子里钻出一队戴着鬼面具的人。 第62章 他们穿着打扮皆不相同,头发上带着泥沙与树叶,观其衣服,衣服质量极好,均不合身,藏着污血。 老镖师嗅到了亡命之徒的气息。 他心下一沉,喃喃自语道:“这下可遇到真麻烦了。” 他话这样说,布满老茧已经裂纹的手却握紧了战刀,眼睛里那股杀气更浓。 沈泽兰第一次遇到亡命之徒,他转动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蓄足劲儿。 前方已经打了起来,那群亡命之徒,上来二话不说,便向人攻击。 货主是个修为不高,嘴上功夫厉害的中年人,见状,忙往后方躲了来,边躲边道:“来人!来人!” 家丁和随从此刻自己都脱不开身,如何护着他?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光头模样的亡命之徒瞄上了他,快如闪电,朝他冲了过来,手中巨大沉重的圆月铁锤挥舞出柔和如月光的光芒,忽地锤向他脑袋,想给面子开个瓢。 “哐啷!”一声,光头锤下的圆月铁锤被老镖师一刀劈开。 老镖师以刀撑地,身体腾起,一脚踢在光头脑门,将人踢飞,落至地面的同时,就势将货主往沈泽兰的方向推去。 “年轻人,护住货主。”他如此道。 镖师的职务也包括保护货主。 沈泽兰应了声,那货主泥鳅一样,钻到了他身后,躲了起来,滑溜得很。 他瞧了一眼货主,抬头打量四下,见有一处高坡,拉着货主就走。 现下这里是待不得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将人护住。 “哪里走!”一个将头发束成数条小辫子的亡命之徒,一个空翻,跳到沈泽兰面前。 他双手各握一柄长剑,那长剑如蛇一般,弯弯曲曲,比普通剑要细长得多。 甫一跳来,便将双剑朝沈泽兰刺来。 当真是一双毒剑。 方才刺来,剑尖便泛起毒蛇毒液一般的幽光。 沈泽兰松开货主,起剑,一剑拨开小辫子的双剑。那双剑被拨开,在空中打了个折,复又杀来。 他再度拨开。 无形的阴冷之气,却从对方剑身滑出,泼洒在空气中,袭向他左手手腕。 沈泽兰退让不及,叫一些阴冷之气落在左手手腕。 仿佛落在沸水里一般,手腕泛红,立刻起了大片水泡。 他压着即将越出喉咙的痛呼,眉头微蹙,沉着心神,一招英山剑法,劈了过去,趁着对方应对时,拽过一侧的货主,快速朝高坡跑去。 他跑时,运用了少时多学的步法,跑起来又轻又快,很快拉着货主来到高坡之上。 货主道:“往哪里去?” 沈泽兰瞧了瞧地势,往树木愈发浓密的树林子钻去。 小辫子随后带着个人,追了上来,边追边气势汹汹道:“今天你们都跑不了,把命留下!” “去你娘的!你们连百眼鬼十分之一都不敌,也想要我命。” 沈泽兰心道,他灰蓝眼眸透出坚韧的光,整个人愈发冷静。 借助地势,他暂且甩开小辫子两人。 抬手将帷帽取了下来,埋在一灌木丛间,仅仅露出一点黑纱后,他围绕着帷帽,布下一个剑阵,而后拉着货主躲入不远处狭窄陡峭的山沟里。 现下是冬季,山沟外侧的野草尽数枯死,山沟底下,有着无数碎石。 因着山沟两侧都长着高大树木,沟底碎石间,积着厚厚的枯枝败叶。 枯枝败叶已经腐烂,一条细细的水流,从污泥间淌过,朝下方流去。 沈泽兰靠着山沟曲腿坐着,握紧手中下品灵剑,对一侧的货主道:“屏气凝神。” 货主当即照做。 腐烂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蔓延开,没一会,小辫子两人追了过来。 他们就像两头流着口水的恶犬,来到此地,当即察觉到沈泽兰两人就在附近。 他们放弃了脚步,弯下了腰,目光随着步伐,一寸寸扫着周遭。 他们还不到能够使用神识的修炼级别,自然只能使用肉眼判断人藏在哪里了。 货主心跳急促,他听到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这意味着对方正快速朝此处逼近。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还未遇到这等危险。 大颗大颗汗水从额头冒出,货主口干舌燥,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此刻,朝这处逼近的人,顿住了脚步,朝这里劈来一剑。 货主即刻意识到朝此逼近的人是小辫子,与此同时,对方劈来的剑风,将他右肩膀刮到! 心脏骤停,瞳孔缩小,一声痛呼就要呼出口。 年轻镖师眼疾手快,反手抓了一把腐烂的枯叶,塞进他嘴里,硬生生堵住了他的痛呼。 货主:“……” 你非得塞我一嘴烂叶?捂住我嘴很难吗?不干人事的臭镖师!等我回去一定要向镖局告你的不敬!扣你报酬! 沈泽兰没有理会货主,他注意着上方的动静。 小辫子劈上这么一刀,朝这边走了两步,被另外一人低声叫住了。 “这里。”那人冲小辫子使眼神。 小辫子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注意到灌木丛间,有一点黑纱。 他冲另一人点了点头,两人步子越发轻巧,悄无声息,靠近灌木丛。 沈泽兰投过密密匝匝的枯黄野草,瞧见他们靠近了灌木丛,并拢双指,陡然启动剑阵。 第63章 两人尚且未反应过来,便被困入剑阵,遭无数道剑气扎入身体。 噗地喷出口血,小辫子两人痛得骂出声,跪倒在地。 趁他病,要他命! 沈泽兰见状,从山沟一跃而起,几个蹿步,来到两人身后,剑起剑落,将两人脑袋硬生生砍了下来。 温热的鲜血撒在了他脖颈,他全身灵力耗去许多,有些疲倦,以剑撑地,半跪下来,低头喘气。 货主捂着受伤的肩膀,颤颤巍巍从山沟里爬起,道:“……怎么样?” 话出口,对上两双凶狠的眼睛。 货主差点栽回山沟了,他稳住了身体,定睛仔细看,那两双眼睛的主人已经被砍掉了脑袋,两颗血淋淋的头躺在地面,画面有些血腥。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这血腥画面。 货主平静至极,他庆幸死里逃生,长舒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半蹲下身,看向低头喘气的年轻镖师,轻咳一声,道:“这位道友,你没什么事吧?” 沈泽兰缓过劲了,他抬起头,低低道:“无事。” 货主这才发现年轻镖师生得极其漂亮,受其容貌冲击,他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然从灌木丛间,取出帷帽,好端端戴上。 “你……”货主起身,刚要说什么。 沈泽兰蹲下身,翻找这两个死了的亡命之徒,身上有没有乾坤袋,若是有,他便赚了,没有…… 穷鬼。 没有。 沈泽兰嗅着血腥味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血腥味太过浓郁。 他抓过小辫子尸体的衣袖,细细擦拭去剑上的血,站起身,看向货主,淡淡道:“我不希望其他人知晓我的长相。” 货主听出威胁之意,他扫了一眼地面两颗人头,立刻展开笑容,识趣道:“我不知道友长什么样。” 沈泽兰笑道:“那便好。”他说着,收起了剑,朝远方走去,“这附近也不知有没有人家,若能叫来几个帮手便好了。” 货主跟了上去,苦笑连连,道:“这荒郊野岭,哪儿有人家?也是倒霉,碰上了这群亡命之徒,不知其他人现下如何了。” 沈泽兰道:“这便不清楚了。现下我们不是对手,最好不要回去。” 货主叹了口气。 两人在附近寻了许久也未见到什么人家,眼见天黑,沈泽兰正想找个尽量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忽而见手背上的银纹闪烁。 这银纹是走镖前,泰安镖局为了确定他们安全,请泰安镖局小公子画下的符纹。那泰安镖局小公子,是个符修。 沈泽兰点了一下闪烁的银纹,叫对方知晓自己无恙后,对货主道:“我们回去。镖局那头应是得知了劫道的事,就近派来了帮手,现下已然解决那群亡命之徒。” 两人回去,果然见镖局就近派来了帮手,在场亡命之徒,尽数剿灭。 不过,押镖的镖师死伤惨重,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带沈泽兰的老镖师遭亡命之徒围攻,坏了左手,他喝了口烧酒,叫来沈泽兰给包扎伤口。 亡命之徒的尸体皆被丢进了火里,沈泽兰细细给他包扎好伤口,坐在老镖师身旁。 明亮的火光扑簌着落到他戴着的黑纱帷帽上,他看向老镖师,见对方依然乐呵呵地喝酒,有些不解,压低了声音,道:“你不难过吗?” 老镖师喝了口烧酒,眯起眼睛,道:“难过?为谁难过?为我自己难过还是为死去的兄弟难过?难过,然后呢?” 沈泽兰蹙起眉头。 老镖师道:“我们这些押镖的镖师,都是把脑袋挂脖子上而已,全凭运气好坏。好嘛,那脑袋就安安稳稳挂脖子上,坏嘛,那就得掉地上了。难过有什么用? “既挽不回逝去的,又图添烦恼,落下几滴泪,还不够野草种子发芽。 “大家伙死了,若是神魂未散,入了轮回,兴许还能投个好胎!何乐不为!” “倘若亲人逝世,你也这般吗? 老镖师道:“亲人?”老镖师指着远处的树,“一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东西便是亲人。这一生,总有数不尽的亲人,因此某个亲人的逝去,不必难过。” “古怪。”沈泽兰低低道了一声。 寒冷的冬风吹过,黑纱轻轻晃动。 沈泽兰有些疲倦,闭目修炼。 此次一战,他感觉瓶颈松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便能突破筑基期,成为筑基期修士。 . 第二日,阴云扫去不少,大家整装待发,继续前往天星州北部的那个边陲小镇。 至于死去的镖师、随从、家丁,都烧成灰,装入罐子里,好带回给他们的亲人。 沈泽兰和老镖师照样坐在最末那辆货物车。 接下来的行程,便十分顺利了。 路途漫漫,镖师们唱起了自己编得歌谣,歌谣浑厚有力,有着穿透云霄的力量。 沈泽兰觉得有意思,偶尔休息时,编着蚂蚱,细细听了起来。 这歌谣穿过荒野,穿过飞雪,于十三日后,到了天星州北部边锤小城。 大家卸下货物后,暂且寻了个地方住下。 一路行来,自是有些感情,货主大手一挥,找了家小店,请大家吃饭喝酒。 沈泽兰不知为何,嗅着酒味是越发难受,明明这些酒,酒味温和。 他蹙起眉头,抱着剑,躲到一旁,咬着货主赠送的两枚雪鹰果。 第64章 雪鹰果是此次押送的货物之一,其作用是排除身体毒素,据说价格有些贵,味道微酸,他倒是非常喜欢。 货主吃酒吃得昏昏沉沉,见他躲在一旁吃雪鹰果,笑道:“酸死了!你这人怎么喜欢吃这玩意!” 沈泽兰头也不抬,道:“就是喜欢吃这个。” 货主道:“我多得是这个,你自己去货物车上拿。” 沈泽兰可不与他客气,当即就去拿了,拿了三枚,货主似乎是酒醒了,连忙追了上来,揪着心,嘀嘀咕咕道:“好贵的,三枚够多了!” 沈泽兰一身反骨,闻言,又摸走了一枚。 货主:“……”我要告你!扣你酬劳! 一群镖师在小店里听着动静大笑。 老镖师将自己那两枚雪鹰果抛给了沈泽兰。 “小孩子,爱吃多正常,多吃点。” . 在小城住了三日,镖师头儿接了一单走镖,这趟走镖目地的是麒麟城周边地区“望雨城”。 大家收拾了东西,押送着货物,前往望雨城。 路上碰到了贼匪,但道上认识,倒也没为难,带着货物,顺顺当当来到了望雨城,比去小城,天数要少上好几日。 沈泽兰同一众镖师,来到镖局,辞掉镖师活计,结算了应得酬劳,便打算走了。 一群镖师分外不舍,道:“道友此去何处?” 沈泽兰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面。” 沈泽兰笑道:“有缘自会相见。” 老镖师依旧喝着他的烧酒,他的酒坛好像不会空一般,道:“走吧,走吧。等会强留你在此了。” 沈泽兰抱拳一礼,告别众人,走了。 . 现下是十二月份,再有一日便是冬至。 沈泽兰算了算自己的速度,至多两日便赶回家了。 因而,他不买传音符了。 还有两日就回家了,买什么传音符捎话,偷偷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沈泽兰戴着帷帽,快步往家赶。 应是刚结束押镖的缘故,还未缓过劲,他有些乏力,走了半日,便不想动了。 细细想了想,他去附近租了代步工具,一只温顺漂亮,通体雪白的风行妖兽,翻身坐上兽背,驱使风行妖兽前往东吴镇。 路途,瞧见买糖葫芦,买了几支糖葫芦。 他一向爱吃这东西。 风行妖兽速度很快,当天夜里便抵达了进入东吴镇的天女河。 天女河位于东吴镇东北面,穿过这条河,沿着道路直走,便能进镇。 本来还要另外两条路可进镇,但那要绕一大段路,实在不方便。 “走,过去。”沈泽兰对风行妖兽道。 现下冬季,天女河河面结了冰。 风行妖兽不愿用自己的肉垫去踩冰,在河岸徘徊两下,趴了下来,死活不肯向前一步。 沈泽兰:“……” 沈泽兰揪住它圆圆的毛耳朵,道:“走。” 风行妖兽闭上眼睛装死,长长的尾巴也不摇晃了。 “送我到家,请你吃柿饼。” 风行妖兽抬起眼皮,犹豫几息,又闭上眼睛。 沈泽兰:“……” 我要告你,扣你口粮! 软硬不吃,没办法,沈泽兰拍它脑袋一下,下去了,“回去吧,笨蛋妖兽。” 风行妖兽翻身爬起,一甩尾,蹦蹦跳跳地回兽行了。 沈泽兰拿着最后一串糖葫芦,退回几步,蓄足力气,轻点地面,几个跃步,跃过了天女河。 冬季,几乎没人走这条路,且就算走这条路,河面结冰,自己也能过去。 所以,管渡船的老头,并没有待在此处,现下已回了自己家,窝在火炉旁抽旱烟,只那处草亭,悬着一盏灯,给可能走此路的人,照个明。 沈泽兰借着幽幽灯光,往家走。数月不走此路,居然有些陌生。 东吴镇是个小镇,除了小镇中心那块玩乐之地,其它地方,路上早早没了人。 两侧房屋都亮着灯,暖暖的灯光照来,叫他露在外面的手指,有了暖意。 踩过青石铺就的小道,沈泽兰终于回到了家。 府门上方,门楣悬着的沈府牌匾凝着浓重的寒意,有些清冷。 沈府不比从前,没了护府阵。 沈泽兰绕道围墙前,一个跃步,跳到墙上,翻进沈府。 他摸黑穿过庭院,来到正房,爹娘所住房间,来到窗前,趴在窗前往里看,一片漆黑,看不清。 他转身,站在房前,呼噜了一下衣服,正要敲门。 “大胆贼人!” 一柄明晃晃的剑落在他脖颈上,好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掷地有声,“谁给你的胆子撬门!今日便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沈泽兰:? 第33章 沈泽兰沉默了一会,转过头,道:“唐铖,是我,沈泽兰。” “谁?你说你是谁?” 唐铖心下狠狠一跳,他拧起眉头,架在沈泽兰脖颈上的剑并未收回,念着术法,掐出一个火诀,借着火光去看人。 明亮的火光照亮这“撬门毛贼”。 对方有张出众的脸,墨描长眉之下,有一双灰蓝的眼眸。 那双眼眸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你……你……!” 第65章 唐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手抖了两下,差点割破他脖颈皮肤。 沈泽兰双指夹住利剑,朝一侧推去。稍稍推开一点,对方提高声音,气势十足,道:“你小名叫什么?” 沈泽兰扯了扯嘴角,道:“我能拒绝回答吗?” 唐铖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道:“你问问我手中的剑。” “沈花花,行了吧!”沈泽兰有几分羞恼。 后者观察着他的神情,见到他面上浮现羞恼,终于确定面前之人就是好友,而非什么精怪化作的毛贼。 他当即收起了剑,抬手捏住沈泽兰的脸,咬牙切齿道:“沈花花,好呀你,留下遗书,不告而别,我们还以为你自尽了,葬礼都给你办了。” 沈泽兰拨开他的手,微笑道:“唐铖,你再叫再叫我小名,我便将你小名告诉你心上人。” 唐铖横他一眼,道:“你试试。” 沈泽兰将糖葫芦塞他嘴里,道:“试试就试试。” 唐铖冷哼了一声,几口吃掉糖葫芦,拿着竹签,背起手,道:“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说。” 沈泽兰道:“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 唐铖自是不信他的鬼话,围着他看了一圈,道:“你现下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许多。” “寒气除掉了。” 唐铖惊喜道:“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沈泽兰说着,回头敲门,“你去客厅坐会,我和我爹娘说说话。” 唐铖道:“伯父他们不在家。那日,伯母见到遗书,一下子气倒了。 “口口声声说灵根在你身上是浪费,应当给旁人的王少爷,见你未去赴约,听说此事,带着人四处寻你。 “他在百眼鬼崖上,寻到你的伞,以为你跳崖自尽了。因着到手灵根飞了,恼火得很,回来对着你娘,一通说。 “我那时来看望伯母,走到卧室前,正好听到了。 “他说,你脆弱得连三岁孩子都不如,又说,你不识趣,明明将灵根给他,就能安安稳稳活上几年,还说什么不该养你,你是赔本货……” 沈泽兰脸色沉了下去。 唐铖注意到他情绪不好,匆匆掠过了这一段,道:“王盛说罢,便归宗了。他此次回镇,想来,只是为了夺取你的灵根。 “伯母本就难受,被王盛这样一刺激,病了。 “伯父带着伯母去璃城治病了。 “前些日子,我去瞧了伯母,大夫告诉我,伯母这是心病,现下你回来了,自然能好起来,不必担忧。” 沈泽兰低低嗯了声。 唐铖把他戴着的帷帽摘了下来,道: “我爹娘出门办事了,家中只有妹妹,怕危险,所以我从门派回来了,这些日子都住在家里。 “方才路过沈府,瞧见你鬼鬼祟祟,以为是毛贼,连忙跟了上来。 “幸好不是,否则,今晚我便要同毛贼轰轰烈烈地打上一架,再成师弟师妹心中的英雄豪杰。我真是当够了英雄豪杰。” 他说到这里,自己笑了。 沈泽兰知道他这些在哄自己开心,舒展眉眼,道:“劳烦唐大侠士挂心沈府,请问唐大侠士想小人怎么感谢您?” 唐铖笑道:“一坛好酒!” “成。” 唐铖收起了笑,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夜路危险。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璃城找伯父伯母,今夜,你先去我家住一夜,给我说说你寒气是怎么除掉的。” 唐铖的家与沈府隔得很近,穿过一条街便到了。 推开院门,只见堂屋亮着灯。 走进堂屋,沈泽兰见到了唐铖的妹妹,唐玥。 唐玥今年五岁,比唐铖有天赋,她同唐铖一般,心性坚定,小小年纪便十分上进。 此刻她正趴在桌子前,握着枝普通的符笔,往纸上画符。 即便是低级符纸,价格也并非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所以,入门阶段,有符道天赋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在纸上练习如何画符。 待练习好了,过了目标宗派的基本考核,拜入宗派,宗派便会给予一定扶持,越优秀,扶持越多。 唐玥瞧见沈泽兰,眼睛一亮。 “兰哥哥。” 她丢下符笔,跳下凳子,三步做两步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去另一个世界了。” 沈泽兰抱起唐玥,垫了垫,笑道:“小玥这个冬天是不是天天吃肉?重了好多。” 唐玥伸了伸手,婴儿肥的脸上写满认真,道:“没有,臭哥哥不许我吃太多,他说女孩子长太胖了不好看。” 唐铖一把将自家妹妹薅了过来,故作凶恶,道:“叫谁臭哥哥?打你,信不信。” 唐玥呼哧一下滑下去了,躲到沈泽兰后面,拽着他的衣摆,探出一个脑袋,脆生生道:“我现在不怕你。” “当真是皮厚了,快去睡觉,都多晚了。” 唐玥揉了揉眼睛,道:“但是我还没画好扩音符,明年六月,逍遥门就要招收弟子了……” 扩音符,逍遥门的基本考核之一。 唐铖拉下一张脸,道:“画不完你便不睡了?日后饭也不要吃了。” 唐玥气鼓鼓看着他。 “睡觉去!” 唐玥拗不过他,几步跑到桌前,爬上凳子,收起画符的东西,而后来到沈泽兰面前,道:“兰哥哥陪我睡觉。” 第66章 唐铖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 唐玥认真想了想,道:“小虎说,道侣可以睡在一起,从现在起,我就是兰哥哥的道侣。” 唐铖:“……” “听小虎说,猪都能上树。” 沈泽兰哭笑不得,他半蹲下身,道:“好了,唐玥,快去睡觉。” 唐玥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兰哥哥生个弟弟妹妹就好了,这样就有人陪我睡觉了。小孩子的烦恼,大人真的不懂。” 沈泽兰:“……” “男人不会生孩子。” 唐玥道:“为什么男人不会生孩子?大家不都是人吗?不都只有两条腿,两只手,一个脑袋吗?秋姐姐说,她跟哥哥结为道侣后,不生小孩子,要生,哥哥生,给我生一堆侄儿侄女。哥哥说,他不会生,要是会生,便他生,免得秋姐姐不喜欢……” 唐铖:“闭嘴!” 唐铖一把抓过唐玥,塞进房间,“睡你的觉,一天到晚,哪来的这么多话?!” 沈泽兰轻咳了一声。 唐铖把剑放在桌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翻过茶杯,倒了一杯热茶,道:“别听她胡言乱语,喝茶。” 沈泽兰来到了桌前,坐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啜一口茶,道:“你近来怎么样?伯父伯母呢?” “都同以前一般。”唐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一口气喝完,设下隔音阵,道,“说说,你寒气怎么除掉的?我实在太好奇了。治了那么多年都没好,出去一趟就好了。” 沈泽兰双手碰着茶杯,笑道:“运气好,碰到……” “纯阳之体?” “是。” 唐铖道:“纯阳之体太稀有了,我只当不存在,没成想,真有。你怎的没将人带回来?不是同人在一起了么?” 沈泽兰道:“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看来那纯阳之体是个显赫之人。 唐铖看向沈泽兰身上的法衣,又看向放在一旁的帷帽。 法衣、帷帽皆施加了遮掩术,金丹期以下,不破除遮掩术,无法识别质量高低。 但唐铖修了门金瞳,待在一起一会,便识破遮掩术,注意到法衣、帷帽皆是好东西。 他猜到这些东西是纯阳之体给的,并未多问什么,道: “不论如何,以茶代酒,祝你重获新生。”说罢,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饮完,他放下茶杯,道: “寒气除掉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泽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现在最想做一件事,改变眼睛的颜色。” 唐铖道:“你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眼睛颜色,不好改变,毕竟是天生的。不过我知道有一味灵药,能够给眼睛上色,颜色七天才会褪去。” …… 两人谈到天亮,休息了一会,前往璃城。 第34章 至于唐玥,唐铖托邻居帮忙照看。 沈泽兰考虑到王盛惦记着他的灵根,又考虑到与姚五双修一事不宜张扬,并未在外人面前露面,表示自己回来了。 唐铖兄妹见他不愿表示自己回来了,绝口不提他回来的事。 他戴着帷帽,同唐铖来到璃城。 璃城比其它地方暖和,有许多医术精湛的医修定居在此。 绕过一间间白墙青瓦的房舍,来到一简陋的院子前。 院子用篱笆围着,里面放着很多架子,架子上放了簸箕。正是晌午,一眼扫去,簸箕上放慢了湿润的新鲜的药材。 两人提了灵水栽培出的上等橘子,走进院子。院中,躺在扶椅上晒太阳的学徒瞅他们一眼,道:“找谁?” 唐铖拿出几个橘子,道:“前几日才来过,你便不记得了。” 学徒收了橘子,笑嘻嘻道:“哪能?你不就是来看完沈夫人的嘛。” 他站了起来,“前几日来了个重伤的人,房间不够用,为了方便师父观察伤者病情,我便给沈夫人另寻了个地方养伤,就在这附近,随我来。” 沈泽兰和唐铖跟了上去。出了院门,来到一排低矮,靠着药坊的房子。 学徒指向第三间房,道:“就哪里,你们去吧,我得回去了,师父找不着人干活,要生气。”说罢,跑了。 沈泽兰来到门前,犹豫一瞬,敲了敲房门。 “谁?”房内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昨日的喜悦被冲散,大约是觉得愧疚,今日,他竟有几分不敢面对爹娘。 沈泽兰没回话,曲了曲手指。 “伯父,是我们。”唐铖见此,答了声。 我们? 除了唐铖这孩子,还有谁?小玥? 沈霄身着一身青黑棉衣,蹲在灶台前熬药,闻言,放下木柴,站起身,拿过抹布,擦手上的黑灰。手掌粗糙开裂,黑灰难以擦干净。 他丢开抹布,随意在身上拍了拍,三步做两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寒冷的风直往脸上扑。 沈霄笑道:“小铖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话音陡然一转,他注意到一旁戴着帷帽的黑衣人,觉得有些熟悉之际,升起明显的警惕,“阁下是?” 对方穿着打扮,不太像小镇的人,倒像个四处游荡的散修,带了些风沙感。 “伯父,外面不方便说话。”唐铖说。 沈霄将房门拉开到极点,退到一边,道:“进来说话吧。” 第67章 唐铖笑着一步跨进房子。 沈泽兰抻直手指,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狭窄简陋的房屋,分内外间,中间用一黑色粗布隔开了。里头做卧室,外头是做饭的地方,有门的一面开了扇小窗户,由于房内光线晦暗,特地点了蜡烛,这外间小小一间,挤了灶头、水缸、米缸、桌椅…… 唐铖轻车熟路将橘子放在对着灶台的方形小木桌上,看向內间,“伯母可是睡着了?” “醒着,同之前一般,睡不着。”沈霄说着,把椅子从桌肚下拉了出来,“请坐。” “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我是……”唐铖看向沈泽兰。 沈家以前做武器生意,沈霄作为一个经商多年的生意人,自然十分有观察力,他抬手去倒茶,边倒茶边笑道:“想来是身旁那位阁下想来探望内人,我们可曾见过?总觉得有些熟悉。” 沈泽兰摘下了帷帽。 “爹。”他喊道。 茶壶晃动,茶水大股大股从茶嘴流出,偏离茶杯,撒在桌面。 桌面累攒了岁月的流逝,茶水撒在上面,几乎看不出来,只是顺着桌沿滴落,提醒着在场之人发生了什么。 沈霄收住笑意,看着沈泽兰。 时间几乎凝固,唐铖摸了摸鼻尖,道:“你们聊,我出去吹吹风,有点热。” 额头青筋暴起,将茶壶往桌面重重一砸,道:“逆子!” 唐铖下意识加快脚步。哐,门打开,又关了。 沈泽兰轻声道:“爹。” 沈霄黑色眼眸似乎要喷出火,“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沈泽兰是有些怕他爹。 他爹八尺有余,彪悍魁梧,压着眉头时,颇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姚五比他爹要高大许多,对方大多时候温和大度,并未叫他感到压迫感。 除了双修时,发怒时,他几乎意识不到对方能将他彻彻底底拢在阴影里。 沈霄接着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你爹!想走便走,想回便回!” 沈泽兰面对他爹的暴怒,能言善辩的能力失去一半,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他低下了头,道:“您别生气,我也不想,只是……”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内间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伴随着虚浮脚步声,黑布隔帘从左侧撩开。 一个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眼下浮着青黑,眉宇残留着忧伤的妇人走了出来。 “沈霄。”她咳了两声,怒道,“你叫谁滚出去?你跟谁比声音大?” “方依竹!”沈霄把脸拉得老长,道,“你出来做什么?” 方依竹并不理会他,她看着前方的年轻人,嘴唇颤抖,眼中闪着泪光,道:“泽兰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沈泽兰将帷帽和手中提着的橘子放桌上,快步走了过去,扶住方依竹,扶她去內间床塌坐下。 內间挨着床那面开了窗,虽是如此,光线也不好,比外屋还暗淡,因为大部分光都被房屋对面高耸的花楼挡住了。 沈泽兰蹙眉,瞧了一眼窗户,从床柜下翻出蜡烛,点燃。 橙黄火光晕开,叫方依竹脸上有了些血色。 她披上外衣,拢紧棉被,擦了擦泪水,平复心情,道:“你叫我好生担心!王盛王少爷在百眼鬼崖,捡到你离开时带走的伞,我还以为你跳下去了。 “崖那般高,听说下面有吃人不吐骨头,金丹修士都招架不住的百眼鬼,你跳下去,怎么能活着? “爹娘知晓你活着很痛苦,但是……但是,大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方依竹费了很大劲,才将最后那些话说出,话至此处,她已哽咽,扭过头,默默擦泪。 “即便你要走,也应同我们说上一声。” 沈泽兰坐床边,掐诀抹去方依竹的眼泪,心下酸涩,眼睛也难受。 他垂下了长睫,道:“自是想同你们告别,但是,怕告别了,贪恋这份情感,便舍不得走了。我被寒气折磨多年,你们被我拖累多年,又何苦呢?” “胡说!爹娘从不觉得你是拖累!” 方依竹正过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沈家败落后,方依竹从高高在上的沈夫人变成了普通绣娘,整日为生活奔波,手上自然也有茧。 沈泽兰清晰感知到茧的厚度,他抬起了眼睑,对上他娘那双茶褐色的眼睛,笑了下,道:“我知道,若非如此,你们便不会辛辛苦苦带我看病。” 方依竹展颜,笑道:“正是了。待回去了,就将你的坟拔了,晦气得很。” 沈泽兰笑道:“听娘的。” 沈霄杵在隔帘后面,听到这里,皱着眉头,哼了声,道:“这小子,都是你这些年惯出来的!自古慈母多败儿,什么晦气不晦气,就该叫坟摆在地里。” 他端起茶壶,灌了口水,大步走出屋子,蹲在墙角剥橘子。 “伯父,你怎么出来了?” 唐铖有些冷,见沈霄出来了,搓了搓手掌,同样蹲在墙边。 沈霄把橘子皮都扒了,递一半橘肉给唐铖。 “母子俩话多得很,听得烦,便出来了。” 唐铖道:“原来如此。” 他抬手去接橘肉,瞥见沈霄眼眶有些红,手上动作一顿,又自然而然接过橘肉。 第68章 两人在冷风里吃橘子。 “对了,伯父,泽兰好了。” “什么好了?” “你没问他?病好了。” 沈霄豁得站起身,朝屋内走去。 为了避免他人听到谈话,内间设下了隔音阵。 沈霄撩开布帘,向自己夫人看去。 方依竹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站在门口,轻而易举就能从她眼里窥见前所未有的惊喜。 他走进内间,站到一侧。 沈泽兰正同方依竹说话,前者的声音很温和,像山涧缓缓淌过的春溪。 “寒气确实除掉了,碰到个拥有纯阳之体的公子,他愿助我除掉寒气,除掉寒气后,我们和平分开了,路途遥远,我一边做镖师赚些钱,一边回来。” “做镖师很危险,以后不许了。” “好,我知道了。说来,做镖师很有意思,我认识了好些人……” 沈霄听到这里,不听了,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走到內间门口,攥紧布帘,一口浊气从胸腔涌上,长呼一声,彻底吐了出来。 他松开布帘,走出屋子,蹲回墙边,继续吃橘子。 唐铖朝他看去,道:“伯父,高兴不?” 沈霄似乎在对他说话,又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没白离家一趟。” . 房屋内间,方依竹静静听沈泽兰说走镖的趣事。 好事来得太快,她听着走镖趣事,像浮在云端,找不到着陆点,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她捋清了思路,等沈泽兰说完走镖的趣事,拍了拍沈泽兰的手背,道: “帮你那公子是个好人,过些日子,娘好些了,咱们全家去顶玉寺,给他祈福。” 顶玉寺在麒麟城,沈泽兰自是不想去,不过他也没反驳祈福的事,折中道:“娘,我听说澄水三千老儿庙祈福最灵,既然对方于我有恩,那祈福自然得去个好地。” “这也是,那便去澄水。” 澄水,天星州权力中心,天星州州主所居之城。 沈泽兰同方依竹又聊了会,很快下午了。 大家挤在狭窄简陋的外间吃过饭,沈霄便赶他们回去。 沈泽兰看向方依竹,道:“我想……” “你看看这里睡得下吗?有我一人便够了。”沈霄道。 沈泽兰道:“我可以坐在外面修炼。” 方依竹此刻将头发简单挽了起来,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正在剥橘子,闻言,将剥出的橘子塞给沈泽兰,道:“回去吧,这里有你爹就行了。我很快就会好,好了就回家。” 沈泽兰只得应下,他戴上帷帽。 沈霄把他们送出门,轻咳一声,对他道:“明年秋季,各大宗派招生。我听说年纪大些,也能进去做弟子。” 沈泽兰听出他爹言下之意,道:“我会去试试。”说罢,将做镖师的钱拿了大部分给他爹。 沈霄嫌弃地丢了回来,“这点小钱,你自己留着吧。” 沈泽兰收了起来,同唐铖返家。 路上,冷风,他吃着他娘塞给他的剥了皮的橘子。 橘肉清甜,但他不太喜欢。 他想……沈泽兰站定了脚步,看向左侧。 唐铖顿住脚步,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一家小药坊敞着门,一个妇人正在收簸箕里的野山楂。 野山楂同平时吃得山楂不同,它们生在荒郊野岭,吸足天地灵气,味极酸。人工采摘回家后,清洗晾晒好,拿来入药。 “怎么?你想吃糖葫芦?”唐铖问。 沈泽兰犹豫了一下,道:“铖兄,我觉得她那个野山楂好好吃。你帮我问问,她卖不卖?” “……好……吃?” “嗯。” “野山楂哪里好吃。” 唐铖表情古怪,他几步走进小院,片刻,提着一布袋新鲜山楂出来了,把布袋递给沈泽兰,道:“我尝了一颗,酸死了,看你怎么吃。” 沈泽兰拿钱给他,他没要,道:“这里没要什么钱。” 既然如此,沈泽兰也不勉强,道了声谢,接过布袋。 他掐诀洗净手,打开布袋,从里面摸了一颗圆润干净的野山楂,咬了一口,而后,动作顿住。 唐铖哈哈大笑,道:“我就说酸死了!” 沈泽兰道:“……不够酸,我觉得有点甜。”沈泽兰开始想念雪鹰果,不过手头紧,也就想想。 唐铖:? 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吃错药了? 唐铖伸手摸了一颗野山楂,送入嘴里,下一秒,表情扭曲,吐了出来。 沈泽兰:“……”至于吗?又不酸。 沈泽兰提着袋子,吃了一路的野山楂。 天彻底黑下来前,两人回到唐家。 唐家亮着灯,两人刚到院外,一颗小炮弹从里面射了出来。 唐铖张开双臂,小炮弹贴他一下,冲到沈泽兰面前了。 “兰哥哥……” 沈泽兰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唐玥捂住了嘴,她让沈泽兰抱起她后,从兜里摸出两颗蜡纸包裹的酥糖,递给沈泽兰一颗,又递给她怨种哥哥一颗。 “吃糖!” “哪来的糖?哪个邻居伯伯给你买的?”唐铖放下手,面无表情问。 唐玥响亮道:“你猜。” 唐铖正要问是不是问秋来了,唐玥猜到他要说什么,抢先道: 第69章 “秋姐姐来了,她给我买了好多糖,我好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哥哥和哥哥,我也喜欢爹娘,还有伯父伯母爷爷奶奶们,还有小虎、二狗、小白!” “唐小姐,你心尖上住着好多人。”沈泽兰笑道。 唐玥将脑袋往他肩膀上一埋,咯咯地笑。唐铖把她脑袋抬起来,道:“你秋姐姐现下人在哪里?” 一个背后背着把黑琴的红衣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斜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漫不经心朝唐铖看来。 “唐道友,你说我在哪里?” 唐铖摸了摸鼻子,同手同脚,快步走了过去。 沈泽兰只当没瞧见好友没出息的样子,抱着唐玥来到沈家围墙前,一跃而起,翻进家里。 他把人抱到自己房间,点燃火,拿出纸笔,道: “小玥,我看看你符画得怎么样了。” 唐玥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打扰哥哥和秋姐姐。” 沈泽兰微微一怔,放下人,将对方之前递来的酥糖,塞回去,笑道:“你懂得倒是多。来,画个符给我看看。” 唐玥摸了摸酥糖,呼哧一下窜到书桌前,兴高采烈展现自己这段日子,勤加苦练的结果。 沈泽兰取下帷帽,搬了张圈椅,坐在一旁,边吃野山楂边看。基础符箓,他懂,高深一点,如初级符箓,他便不懂了,不是这个专业。 对方画得极其认真,学过的每一种基础符箓,她都要画出来给沈泽兰看。 沈泽兰看着看着便有些困倦,他将野山楂放在一边,心里想着去极寒之地,寻找唐铖所说的那味能给眼睛染色的药材。 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同,若是姚五不死心,派人仔细找,恐怕…… 他会很容易被找到。 . 寒冷的天星州北部边陲小城,一个中年人带着仆人,快速向前。 一个黑衣人在后追赶。 黑衣人的速度很快,几个跃步,便赶到中年人前方。 中年人见状,往后撤了一步,调头往后跑。 黑衣人抬手,手中长剑长了眼睛一般,呼哧一下,飞到中年人胸口前方。 “再跑一步,便叫你横尸街头!” 街上的行人听此,生怕殃及自身,加快脚步。 中年人双腿发软,他欲哭无泪地转身,看向黑衣人,深深行了一礼,道:“侠士,不知哪里得罪你了?” 谢平将剑一收,目光寒冷如刀剑,道:“我方才向一店主询问,可曾见过画像中人,你路过我身边,瞧见画像,为何跑得那么快?” 中年人连连擦额头冷汗,道:“这……误会啊,我是想起一单买卖,出了问题,着急去铺子里处理。” 谢平嘴唇一动,冷笑道:“是吗?” “是!是!是!” 谢平手中剑陡出,杀气腾腾,道:“说实话和去死,挑一个。”他说罢,那剑便往中年人胸口刺去。 中年人吓破了胆,跌坐在地,连声道:“我见过画像中的人,他是泰安镖局的镖师,我前段日子,雇佣他,押送过货物。” 谢平眼睛眯起,收起了剑,转身就走。 几个跃步,便消失了。 . 第35章 “老爷。” 仆人连忙扶住中年人。 中年人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冷汗,喃喃自语道:“那镖师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真是……骇人!” . 镇中心,富顺楼,竹字号雅间。 谢平将画像往桌面一压,撩袍坐了下来。 他手中的画像是临摹画像,谢添福与谢斯手中的画像也是临摹画像,原画像怕损坏,找画师临摹后,交还给了少主。 谢添福见谢平回来了,展开天星州舆图,道: “北部地区都找遍了,未曾寻到兰公子的踪迹,叫上你手下的人,去天星州东部找找。 “我和谢斯去南部寻人,南部城池多,恐怕要费些时间。 “若是天星州找遍,寻不到人,便要去其他几个州了。 “但其他几个州也像这样,慢慢找,速度太慢,若是运气不好,很可能穷极一生都找不到。 “所以我想征求少主同意,联系上各个州负责逮捕人犯的廷尉监,在九州内,发通缉令。 “九州尚未彻底安定,更有无数蝇营狗苟,为免有心人猜到通缉令其实是为保护通缉者安全,找到兰公子后,借势拿捏少主,或者折磨兰公子,破少主道心。 “通缉令上,兰公子画像不可同兰公子本人一样,几分相似便够了。” “如此,混淆视听,便能安全找到真正的兰公子。 “关于奖赏,这个还需要同少主细细讨论,现在不做多言,毕竟我们连天星州都未找完。” 谢添福说罢,点了点舆图。 “关于我的安排,你们可有异议?” 谢斯轻轻摇头。 “我、没、有,但、凭、调、派。” “你呢?”谢添福看向谢平。 谢平道:“我也没异议,不过有个事,我想说。” “说。” 谢平道:“我寻到兰公子的踪迹了,雷霆城泰安镖局。” 谢添福一怔,反应过来,实在忍不住,责备道:“你不早说。” 谢平道:“你又不早点问我。” 谢添福道:“还是我的错?” 第70章 谢斯拉了拉两人,满脸焦急,吐字速度都变快了,如正常人一般,道:“不要、吵架!” 谢平看了一眼谢斯,站起身,道:“添福哥,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早点说。” 谢添福收起了舆图,道:“罢了,我也不该同你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三人走出雅间。 雅间外站着两个侍卫,见状,立刻行礼,“少爷,小姐。” 谢添福道:“通知手下人,即刻出发,目地的,雷霆城泰安镖局。” “可要告知少主?”谢平想起什么,道。 谢添福有条不紊,道:“找到兰公子再告知,以免空欢喜一场。” . 上半夜还没完,问秋就走了。 唐铖来接唐玥回家,顺便问他,什么时候去极寒之地。 极寒之地位于云州最北端,极光城。 他们现在处在天星州南部麒麟城东吴镇,若想去极寒之地,需得前往赫海码头,买上一张跨越海洋、前往云州的灵船船票。 灵船船票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下等灵船船票不贵,尚在沈泽兰承受范围内。 他打算天一亮,便前往赫海码头。 唐铖闻言,道:“我陪你去……” 沈泽兰道:“小玥怎么办?” 唐铖道:“我送她去问秋哪里。” “何必因我的事情,去麻烦问道友?”沈泽兰笑道,“我一人可以的。只是劳烦你一件事,若是我爹娘回来,问起我去哪里,你便同他们说,我出去玩了,大病初愈,对外界实在好奇。” “你爹娘那头,可以留个信给他们。总之,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又碰到……”他神色沉了沉,越过那件痛苦的事情,“怎么办?” “体内寒气除掉了,我不会再碰到了。” “制造事情的狗东西没死!不成,我不放心。”唐铖道,“就这样说定了,我陪你去。你又不会御剑,我带着你,你还能省一笔路费。” 沈泽兰想了想,道:“好吧,酉时,天女河见。” 约定好,唐铖回去了。 沈泽兰打算修炼一会,尚未进入修炼状态,他便觉得恶心,甚至想呕吐。 想来是野山楂吃多了。 ——山楂吃多了,刺激到胃,确实有这样的反应。 沈泽兰喝水,硬生生压下恶心,接着修炼。 结束修炼时,快要到酉时了。 沈泽兰穿戴整齐,留下一封信,来到天女河。天色未明,冷雾蒙蒙,自天女河一侧吹来的冷风,吹散不适,他走入草亭,坐在石桌前,闭目养神。 酉时刚至,唐铖便来了。 唐铖身后还跟着一个俊秀青年。 沈泽兰认出了这个青年,正是他另外一个好友,郭荇。 他走出草亭,迎了上去。 “荇兄怎么来了?” 唐铖道:“听说我要去极寒之地,郭荇一下子猜出,你回来了,我是同你去极寒之地,因而,非要跟着去,说是担心你。我扭不过他,便带他来了。” 郭荇抱拳,道:“泽兰,你可不许嫌我。” 沈泽兰有些无奈,道:“我又不是花瓶,怎么一个二个都担心得不得了?” 郭荇笑道:“我瞧着你比花瓶还脆。” 沈泽兰笑骂道:“一边去,滚。” . 人都来了,沈泽兰也不好赶他走,更况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三人即刻启程前往赫海码头。 赫海码头距东吴镇有些距离,好在郭荇和唐铖都能御剑,两人轮流带他,赶路也不是很累,第二日早上,他们就到赫海码头。 赫海码头分为内外围,外围买票,内围候船。 此刻,外围一片喧哗,放眼望去,全是人。 烟味、酒味、胭脂味,齐刷刷扑来,沈泽兰恶心得更厉害,他这两日,总是觉得恶心,想吐,昨天傍晚,下腹部也闹了起来,隐隐有些痛。 若是吃山楂刺激了胃,下腹部不应该痛。胃不在下腹部。 沈泽兰察觉到自己身体有问题,但昨晚他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哪里不妥。 强忍着恶心,请唐铖两人帮他买票后,他快步离开人群,去寻医馆。 若是真有什么致死大病,前往极寒之地寻找改变眸色药材一事,便对他毫无意义了。 按照沈泽兰之前的计划,他首先要改变眸色,而后便是学门术法,改变容貌与声音。后者很容易在拜入宗门时,被宗门识破,给宗门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沈泽兰打算拜入宗门前,打探一下姚五还寻不寻他,若是不寻他,就撤了术法,寻他,就毁容进宗门。 容貌对于正统修士而言,并不是重要的东西,而且有办法恢复。 . 码头外围很早就形成繁华小镇。 沈泽兰找到一家看着很靠谱的医馆,他走进医馆,进入里间。 里间左侧放着一张揺椅,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医修,他一手拿着话本,一手端着果茶,瞧起来不是很靠谱。 沈泽兰顿住脚步,转身就走。 “站住!怎的瞧见我就跑?非得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的医修才是好医修吗?偏见!肤浅!” 年轻医修放下手头的东西,坐到医桌前,道,“回来,哪里不舒服!医不好不要钱!” 医不好不要钱? 第71章 沈泽兰耳朵一动,回来了,他取下帷帽,将自己的不适尽数告知对方。说罢,他伸出手,让对方把脉。 医修把完脉,抬起手,问了几个问题。沈泽兰如实说后,他呃了声。 “大夫,怎么了?” 医修没有说话,拧起眉头,观察沈泽兰气色等,观察一会,重新按在他脉搏之上。 片刻,他抬起手,深吸一口气,道:“公子,你前些日子同人有过云雨之欢?” 为何问这个? 沈泽兰隐隐约约升起不安,他低声道:“是。” “随我来。” 沈泽兰随医修来到左手边的房间,躺在病榻上,让对方的灵力探入身体,查看身体状况。 其他人将灵力探入自身或者他人身体,只能查看到一些显著的疾病,而有丰厚医道知识以及医治经验的医修,不仅能察觉到细微疾病,还能够通过特殊手段,窥见潜在疾病。 不过,医修的检查要比其他人细致很多,叫人极其不适,有种把生死大权交给对方的感觉。 很多时候,也确实将生死大权交给了对方。 医修温和的灵力在体内流淌,沈泽兰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对方灵力的走向。 他有些不安,极力克制着情绪。 医修很快查看完毕,退回几步,神情严肃,抱拳道:“这位公子,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惊喜?” 医修笑道:“你有喜了。” “什么?” 沈泽兰方从病榻上坐起,听对方这么一句话,定在原处,只觉得自己是方才太不安,出现了幻听。 他看着医修,看了好一会,才笑道:“大夫,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医修道:“你有孕了。”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多月了。” 沈泽兰脸上笑容消失,道:“大夫可是在逗我玩?我是男人。” “你可以质疑我医德,但不能质疑我医术。”医袖将手放入衣袖,做农民揣,“怕误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你确实有孕了。 “男人怀孕,以前只在《奇谈怪论》中瞧见,本以为是著者胡编,现下看来,是我所知太浅。 “孕囊,我且把那包裹着你与另一人所得结晶的小气泡称为孕囊。 “那孕囊就在你下腹部,盆腔正中间,如女修的胞室一般。当然,你是察觉不到的,孕囊无色,而囊中结晶尚未成型。 “等结晶成型了,你运转灵力,就能察觉到孕囊,利用内视,或许能同有孕女修一般,看到结晶。不过,结晶那时该称为胎儿了。” 沈泽兰:“……” 第36章 “九州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医修道。 苦涩药味直往鼻腔内钻,错愕、惊诧、烦躁,种种情绪一并涌上,沈泽兰垂下眼睑,尽力维持冷静,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怀孕。 难道他的体质异于常人? 沈泽兰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孩子,他是爹娘送货时,在一片温暖湿润的浅水区域捡到的。 因为浅水区域长了一大丛色彩为淡绿色的泽兰,所以给他取名沈泽兰。 娘亲说,或许是他天生自带寒气,所以亲生父母将他遗弃了,现下看来,恐怕还有体质异于常人的原因。 他也不在乎这事,此时不过联想至此。 他更疑惑,自己是哪次怀上的? 是百鬼崖沉溺欢爱那次,还是城主府装醉勾引对方那次? 这狗玩意的种怎么跑得那么快。 沈泽兰简直要气笑了,看向医修,客客气气道:“麻烦大夫给我开副打胎药。” 医修蹙起眉头,道:“你若是没钱,可以在我这里养胎,衣食住行全免,作为交换,我想观察你腹中胎儿发育情况……” “我不想要它。” 沈泽兰这里称呼的是它。 腹中东西未成型,没有神魂、感知、思想等,自然算不得人。 即便成型了,在他看来,也不是人,一只小怪物。 一只拖累他的小怪物。 修士不同于普通人,孕育困难。天道为维持平衡,不会叫修士,样样好处都占。 沈泽兰这种两次就怀上的修士,少之又少。 然而怀上并非孕育最难的事,难得是孕期、生育。 孕期,母体需要摄入胎儿需要的营养与灵力,否则自身的营养与灵力会被胎儿吸取一大部分,出现许多恶劣反应,其中包括境界下跌。 除此之外,这个阶段是修士最脆弱的时候。 情绪敏感,极度需要家人伴侣陪伴,渴望云雨巫山,方方面面需要注意,身体因人而异,出现不适。 生育,顺痛,刨痛,生个孩子跟被人砍几刀一样,元气大伤,需要精心静养好几个月,否则会落下暗疾,影响修炼。 但凡知晓孕育难题的正常修士,没点实力,没点自信,都不会生孩子。 医修想劝他,修士孕育困难,打了这胎,伤了身体,今后可能再怀不上了,瞥见他眸中一片冷意,又作罢了。 即便此刻自己强留,对方不想要,也会另买打胎药打掉,既然如此,不如由他来开打胎药,一则可以多赚些,二则免去对方麻烦。 至于打胎有没有负罪感? 这怎么会有? 且不说这算不得人,便是成型了,算得人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第72章 他作为大夫,首先考虑他的病人,其次才会考虑胎儿。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为了病人的一部分,放弃病人,那是极其荒唐的事,说出去,叫同行笑掉大牙。 修仙界,不看性别,注重天资、心性、气运,孩子固然贵重,但一个未出生,未来不明的胎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一个拥有灵力,已经成长起来的修士。 医修朝外走去,边走边道:“适当食用野山楂有益身体,食用太多,便不行了。 “你已有滑胎征兆,此刻打胎,自是不难,不过为了避免打胎药对你身体造成严重损伤,我会将剂量放小。 “打完了,确定干净了,你便可以回家。切记,勿要舞刀弄剑,最少也得精心养半个月。我瞧着你身体太弱,似乎大病初愈。 “唔,关于打完,饮食方面,哪些补身子哪些害身子,待会我给你列个单子,对照着来就行。” 他站住脚步,按了按额角,冲另一侧房间喊道:“张二狗,还在偷懒,出来整理后院东厢房床铺,有病人!” 一个白嫩小胖子从另一侧房间里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就铺,别催。” 沈泽兰站起身,道:“大夫。” 医修道:“姓张。” “张大夫。”沈泽兰从善如流改口,“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否先给我固胎,解决食用野山楂过量的问题。待我把手头事忙完,再行打胎?” 灵船船票想来已经买好了,加上所需灵药,正是这段时间成熟,沈泽兰自然不愿打胎静养十多天,急不可耐想去云州极光城。 ——肚子里多了只小怪物又不是什么大病。 张医修捏着下巴,道:“这自然可以,只是你别拖过两个月。两个月过后,结晶成型,有了人类基本形态,有了心跳,强行打去,极伤身体,不亚于生育了。” “不知什么时候怀上的,怎么计算满没满两个月?” “瞧你腹中结晶已超过四十五天,算个五十天吧,十日后,一定来,过了十日,我可说不准那日会成型。” 沈泽兰谢过张医修。 张医修用灵力先给他稍稍稳住了胎,拉开架子上的抽屉,熟稔地配药,考虑到病人说自己办事时,不好煎药,又将药制成药丸。 沈泽兰收下固胎药丸,拿出灵石要付钱,听到价格时,顿住了,真诚道:“可以记账吗?” 张医修微笑道:“不可以,不过你如果愿意留下这胎,让我观察发育过程,自然可以。” 留下是不可能留的。 沈泽兰把固胎药丸放下,戴上帷帽,快步出了医馆。 “即刻回来。” . 唐铖和郭荇已经买好明天一早的灵船船票,久久没见沈泽兰回来,有些担心,正要用传音符给好友发消息,瞧见人群那头,朝这边走来的好友。 当即冲沈泽兰招手。 沈泽兰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 “你去做什么了?现下才回来。”唐铖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我们购上票了,就等你回来,商量去哪里歇脚。” 沈泽兰虚虚掩住下腹部,方才走得太急,此刻这里隐隐作痛。 早知便不吃野山楂了,现下出现滑胎征兆,为了去极光城寻灵药,还要花钱固胎。 嘈杂环境下,各种味道如海潮一般涌来。 低低吸一口气,他忍着强烈恶心,笑道:“忽觉不适,去医馆看了看……” 郭荇双手捏住他的肩膀,眼底明显浮出焦急之色,道:“哪里不适?病发作了?” 他口中的病是指寒气。 他尚且不知沈泽兰体内寒气除掉了。 此地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沈泽兰没有同他解释寒气已经被除掉了,淡定笑道: “小事,不用担心。只是我身上钱有些不够,想问问你们……可有多余的钱?能否借上我一些?日后,同船票一并还与你们。” 唐铖道:“同我们客气什么?要多少钱?” 郭荇松开他的肩膀,道:“铖兄说得对,同我们不必客气。你且说是哪家医馆,我这同你去付钱。” 沈泽兰道:“你们去找歇脚地方吧,我一人便可以了。”说罢,报出了需要多少钱。 郭荇见他态度坚定,不好强求,借了钱与他。沈泽兰快步返回医馆。 “泽兰有事情瞒着我们。”唐铖盯着沈泽兰背影,低声道。 郭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 谢添福等人用了传送阵,日夜兼程,来到雷霆城泰安镖局前。 一个侍卫上前敲门。 厚重的暗红镖局木门打开,管事走了出来,他不着痕迹打量谢添福等人,打量罢,笑呵呵道:“诸位是来委托我们押送货物的?请进。” 谢添福走到管事面前,道:“这位道友,多有打扰,我们是来找个人的。” 管事瞬间失去大半热情,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道:“谁?” “可否进去说话?”谢添福朝镖局内看了一眼。 管事已然看出面前这群人,非富即贵,他自然不愿意得罪,侧开身,道:“请。” 第37章 两伙人在镖局厅堂分坐下,下面几个三粗五大的汉子斟了茶。茶香腾腾,在这冬日里,模糊了各自面孔。 谢添福令人送上事先准备的礼品,询问道:“听说镖局前些日子招了新人。” 第73章 管事记性好,听前者这样一说,便想起个人。他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盈盈道:“镖局招得新人多了去了,不知这位道友说得是哪位新人?” 谢添福道:“数日前,押送货物前往边陲小城的新人,身形高挑,戴着一顶黑纱帷帽。” 管事笑道:“那不巧,对方已经离开镖局了。他离开有些日子了,现下不知在何处,毕竟我们只是个镖局,没资格打探对方隐私。” 谢添福皱起眉,道:“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 谢添福道:“我们寻他并不是为了报复,只是有些事情要问他。倘若你不愿意说,那我们只能请雷霆城副城主来此协商此事了。” 管事闻言,咯噔一下,暗道:这些人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心下起了讨好之意,他回答了对方问题,再一抬头,那些人起身告辞了。 “真当是风行雷厉。”管事啧啧称奇。 . 谢添福三人出了镖局,便吩咐手下人即刻以雷霆城为中心,向四周搜查去。 万一对方走时,有人瞧见,且有人记得呢? 搜查至天明,在一处兽行查到了对方的踪迹。 ——对方曾在此租借过风行妖兽。 侍卫找到兽行活计,行以贿赂。 那兽行伙计左右瞧了瞧,暗暗表示,那人去了东吴镇。 那日,风行妖兽怕冷,未将人送到地方便返回了,自己因此训了它好久。 东吴镇? 谢添福拿出雷霆城舆图,并未找到东吴镇三个字,他换了雷霆城周边地区舆图,在麒麟城找到一个名为东吴的小镇。 三人即刻前往东吴镇。 天黑前,谢添福等人抵达了东吴镇。 东吴镇大部分人都是凡人,所以,入夜后,街道一片寂寥,各家各户都回了自己住所。 谢添福去找东吴镇镇长了。 谢平则抱着剑,敲响了靠近天女河的东吴镇镇民的大门,询问他们是否见到一个戴着黑纱帷帽的青年。 镇民面上一片迷茫,道:“未曾见过,天黑了,都卧在火堆取暖,谁闲的没事,去看街道上路过什么人?” 谢平瞧着他们不像说谎,思虑几息,拿出兰黛的画像,道:“你们镇中可有此人?” 镇民面色微变。 谢平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点了点画像,道:“镇中人?非镇中人,但以前见过?他是坏人?” 镇民低声道:“对方死了!早就死了,现下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谢平微怔,反应过来,道:“我们前些日子才见过他。” “对方真的死了,自尽了,尸体都没找回来,他的爹娘皆因此病倒了。你们见到的他或许不是人,又或许只是一个长相相似之人。”镇民说到此处,觉得阴森森,赶紧关门。 谢平抵住了房门,拿出几枚下品灵石,塞入对方手里,接着道: “请问他为何自尽?” 镇民瞧了瞧灵石,道:“天生带着怪病,治不好,人生无望,便自尽了。” “在哪里自尽?” “不清楚,家属又没说。人死为大,便不要打听这么多了。” “只问最后一句话,他葬于何处?” 镇民指明方向。 谢平带着人,找到坟墓。 寒冷干燥的冬季,坟墓孤零零立在山坡上,拿出夜明珠一照,只见坟墓上长着些许冬季才有的野草,而石碑上刻着死者身份等信息。 “沈泽兰。” 谢平念出死者身份,他记下石碑上的名字,收起夜明珠,来到镇长家。 此刻,谢添福也从镇长口中套出相同信息。两人一合计,陷入了沉思。 画像像沈泽兰,可沈泽兰死了多时,怎么会同少主见面?莫非沈泽兰没死? 假设他没死,他就是兰黛,那他回东吴镇,定然是要见他父母。 当务之急,是找到沈泽兰父母。 沈泽兰父母倒是好找,谢添福等人很快找到。 此刻夜已深了,不好打搅,谢添福带着人,等到天亮,对方开了门,方才上前,笑道:“听说沈伯母生病了,特来探望。” 一个侍卫从后走出,弯腰递上一只红紫檀牡丹纹盖盒。 沈霄疑惑道:“你们是?泽兰的朋友。” “是了。” 沈霄接过礼盒,道:“房屋狭窄简陋,便不请你们进了。” “理解,无碍。”谢添福道。 沈霄把礼盒放好,搬了几张凳子出来,道:“往日却是没听他提起有你们这些朋友。” 谢添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寻了个位置坐下,道:“不知伯母近来身体如何?” 沈霄道:“差,刚刚才睡着。沈泽兰那不孝子,说走就走了,半点不考虑我们。”他说到此处,长叹了口气,“让各位见笑了。” 谢添福三人对视了一眼,道:“听说泽兰尸身未寻到,或许他没有死。沈伯父同我们说说,他在哪里出事的,我们派人去找找。” 沈霄苦笑,他压低声音,道:“其实找到了,只是死得太难看,怕夫人见了伤心,骗她说没寻到,为防外人说漏嘴,也同外人说没寻到。 “泽兰现下的尸身已烧成灰,随着衣物,葬入地下。你们若是想念他,随时可以去祭拜,坟墓就在东林最高那个山坡。” 第74章 谢添福等人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道:“竟是如此。” 谢添福随后道:“我们方才怀疑泽兰没死,是因为前不久,府中管家碰到过一个同泽兰长得一模一样的修士。” “一模一样?”沈霄有些惊讶,“这怎么会?” “我们也在想这怎么会。” 沈霄思索片刻,道:“九州之大,有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另外,我想,对方或许是泽兰的胞兄。 “实不相瞒,泽兰并非亲生,他是我与夫人在水边捡的,因水边生有泽兰,取名沈泽兰。 “泽兰亲生父母或许是喂养不起两人,将泽兰遗弃了。 “泽兰从小就携带怪病,这些年越发严重,走几步便累,我们带着他,到处求医问药,也未能将他治好……早知如此,当初便不捡了,人财两空不说,我和夫人均是心力交瘁。” 谢斯心生不忍,看向谢添福,拉了拉他衣袖。 谢添福拍了拍她手背,道:“沈伯父节哀,不知沈伯母治得如何。我认识些好大夫,若是有需要,我请他们来瞧瞧沈伯母。” 沈霄受宠若惊,连声道:“不麻烦你了,你沈伯母那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请再高明的大夫也没用。” 谢添福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即是如此,那便算了。不打扰沈伯父了,我们先走了,身有要事,顺道过来探望沈伯母。” 沈霄道:“我送送你们。” 将人送出了巷子,沈霄拧起眉头,他看向东吴镇沈家的方向。 . “又是白跑一趟,这兰公子可真是难找。” 跟在谢添福三人身后的几个侍卫道。 谢添福瞧了几个侍卫一眼,他们立刻闭上嘴。 谢平道:“听沈父这样说,或许兰公子真是沈公子胞兄,如此,便能说明兰公子为何往东吴镇跑,兴许是去祭拜沈公子。” 谢添福沉吟片刻,道: “现下有关兰公子的线索又断了,要想找人,且得一寸寸搜查了。要不然,就得蹲在沈公子坟墓旁,看看兰公子会不会再来祭拜。 “但依兰公子这般警惕之人,恐怕以上两种都得打个空,寻不到人。我还是找少主申请通缉,此办法,无论兰公子去了哪里,总能寻到他。” 谢斯微微点头。 几人找了个荒僻之地,设下隔音阵,联系少主。 . 谢阳曜端坐于少主府议事房,正在代替谢东池,处理天龙州政务。谢东池即是九州之首,又是天龙州州主,九州一切重大事务,都要经他审阅批准。 平日忙不过来时,天龙州政务就丢到谢阳曜这个少主头上了。 见联络玉佩震动,谢阳曜放下湖笔,拿起联络玉佩,用神识瞧见是谁联系他,灌入一道灵力。 “可找到人了?” 谢添福的声音从联络玉佩那头传出。 “问少主好,我们没有找到人,现下在麒麟城东吴镇……” 他简要说明为何会来到麒麟城东吴镇,又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提出通缉。 “少主,现在看来,通缉是最好的办法。关于通缉,我已经想好了具体细节,只待确定奖赏。” 一侧云纹花格窗透出雪景,谢阳曜眸色沉沉,左侧衣袍浸染了晨光,泛着淡淡的光泽。顿了一会,他道:“你且说说通缉的具体细节。” “是。” . “他们走了吗?”方依竹问道。 沈霄将凳子搬回了屋,道:“走了。” 方依竹松了口气。 沈霄打开礼盒,精美礼盒中是一枝万年火灵芝。他将礼盒递给方依竹,道:“你瞧瞧,随手送了一枝这么贵的灵芝。沈泽兰那臭小子,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事?弄得人找上门来了!” 东吴镇镇长是沈霄老友,谢添福等人来寻他们时,镇长担心他们心怀不轨,用了灵鸽,将有人打探沈泽兰的消息传给了他们。 方依竹接过礼盒,看了看灵芝,合上礼盒,忧虑道:“你瞧着他们会对兰泽有害么?” “这倒不像,依我看,均是纯良之人。” 方依竹道:“我怀疑这些人是那位好心公子派来寻泽兰的。”她口中那位好心公子指的是帮沈泽兰解决寒气的纯阳之体。 “泽兰同我说,两人和平分开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有些担心,泽兰是把自己卖给对方,做侍妾了,对方派人来寻,是想……” 她蹙起淡淡的柳眉,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对方派来的人既然纯良,那他也应该是个纯良之人,断断不会贪色。” 沈霄沉着脸,冷笑道:“沈泽兰这臭小子,等见到他,有他好看。” . 安狂客栈,狭窄简陋的黄级房间。 沈泽兰方才起身,他穿好衣服,不知为何,背后一凉,看了看背后,未察觉什么异样。 真是奇怪。 他拿出药瓶,倒出一枚枣核大小的乌黑的固胎药丸,合水服用了,走出房间。 医修给他稍稍固胎后,再加上固胎药,他此刻不适少了许多。 唐铖两人已经起身,正在退房。 退好房,三人同往码头去。 冬日的早晨,雾气浓重,码头上人不多,一望无际的海面驶来一艘巨大的灵船。 第75章 . 第38章 灵船属于百万吨级别的舰船,这艘前往云州的灵船全称神龟灵船。 舰船速度在跨洋灵船中排行前五,排行第一的是涉水灵船,其船轻巧狭窄,速度极快。 而神龟灵船,船如其名,稳重踏实。 神龟灵船有五层,十八帆船帆由深海中的大型海怪的皮制成,还未及岸,坚韧银白的船帆便划破湿润海雾,直直撞入每个人眼里。 “准备登船!” 码头负责人员点燃一道扩音符,洪亮的声音传遍赫海码头。 码头上的人自发排队,偶有几个不听话的人,都被码头主招来的打手提了出来。 沈泽兰三人来得早,排到队伍前头。 神龟灵船靠至岸边,庞然大物倾来大片阴影,“哗啦——”重达千斤的船锚抛下,神龟灵船打开几道船门。 任何地方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有权有势有实力的是上等,他们无需排队,在一旁歇息,待他们入了神龟灵船,才轮得到排队的人。 长队向前蠕动,很快到了沈泽兰三人。 船员检了票,挥手叫他们去神龟灵船二层。 灵船与普通船舰不同,画了压舱符纹,无需装土石压舱。 船内一层装货物,二层载普通人,三层为驾驶区域,四层与五层一部分用于防御、攻击,另外一部分是上等人的天地。 三人走入二层,只见二层隔出好些房间。 房间有些挨着舷窗,有些没有挨着,房内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张上下铺铁架床。 床身狭窄,只能容下一人休息,好在高度合理,能容修士盘腿修炼。 登船时,船员检了票,随手发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明了哪房哪铺。 沈泽兰与唐铖两人前后脚登得船,恰好在一个房。 他同唐铖分到了最里面那张上下铺铁床,他是上铺,唐铖是下铺。 至于郭荇,他在沈泽兰对面那张床的下铺。 房间像宿舍,挨着墙的那边都摆了床,只中间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们分到的这件房,恰好没有挨着舷窗,闭了门后,唯一的光线来源于头顶的白色风信石。 风信石无论是从珍稀程度还是明亮程度,都远远比不上夜明珠。 它们又被称为夜空星星,散发的光芒之晦暗,仅仅能叫人看清周遭大致环境。 “上铺不方便,你要不要同我换换?”唐铖压低声音,询问沈泽兰。 “上船后,又不去哪里,方不方便有什么关系?” 沈泽兰弯身脱长靴,这双长靴是与黑衣配搭的鞋子。离开城主府时,他一并穿走了,毕竟原来的衣服和鞋子都被侍女扔了。 他脱掉长靴,爬到上铺,盘坐下来,审视随后进入房间的陌生人。 这个房间有二十六个床位,除去他们,还有二十三个床位。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要同二十三个陌生人在一个房间待至少三天。 ——修仙界异常辽阔,不算水域,光陆路总面积就有7.89亿平方公里。 修真界九州,天星州面积最小,它曾经是天龙州的一部分。 数万年前,各方霸主争夺地盘,灵器符箓阵法巫术齐上,硬生生将天龙州打裂了,分成两块。 大的那块还是天龙州,小的一块,脱离天龙州,经过数万年的演变,成了天星州。 距离天星州最近的州是云州。 云州陆地面积在修仙界排行第二,位于天星州西南方,修仙界最南端,那里是一片冰天雪地。 从天星州南部赫海码头出发,若是路上不遇海妖、海怪、风暴等,三日便能抵达云州。 三日,沈泽兰寝食难安。 九州内,多的是烧杀抢掠,心术不正的修士,谁知道剩下的二十三个陌生人有没有坏心思? 防范于未然,还是观察一下。 沈泽兰隔着黑纱,审视每一个陌生人。 这些人里,有几个同他一般,穿着黑衣,戴着帷帽,不愿露面。 有几个似乎是一伙的,握着环刀,皮肤粗糙,面相凶狠。 另外一些人看起来皆是老实善良的普通修士。 沈泽兰记下对他与好友有威胁的人,闭上眼,开始修炼。 其他人进来时,也在审视房中的人,审视完毕,默不作声地盘坐在床上修炼。 …… 神龟灵船在临近赫海码头的一个大型码头上,装上了货物,才来接人的,待到人上全了,立刻启航。 猛烈的海风从前方吹来,船帆鼓起,船身如锋利刀刃,破开海面,直奔云州。 . 天龙州浮云仙山,少主府,议事房。 谢阳曜同谢添福敲定了具体奖赏,结束谈话,靠在椅背,按揉太阳穴。 头疼。 想着兰黛便头疼。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谢阳曜放下手,看向房门。 王勤踏入议事房,他挨着内间挂起的鲛丝帘子,来到书桌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书桌前方,左右两侧靠墙处皆置了桌椅。 谢阳曜站起身,一边示意王勤坐于左侧扶椅,一边斟茶。 “可是暗算之事有进展了?”他说罢,将茶递给王勤。 王勤诚惶诚恐接过,放在一侧桌上,恭敬道:“少主,你吩咐我查的那些人,皆有证据证明他们不曾同外人勾结,透露过少主的信息,暗害过少主。倒是清平少主,他实在可疑。” 第76章 清平少主,谢清平,谢家主谢澈的嫡长子,谢阳曜的堂哥。 “你失踪时,他闷闷不乐,听说你回来了,这段日子,据我观察,又阴郁不安。 “我查了清平少主前些日子的行踪,并未有何不妥,所以,接下来打算找人暗中盯着他。” 谢阳曜道:“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是。” 谢阳曜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询问道:“那些确定的暗害者呢?” 谢阳曜口中的确定的暗害者指的是当初将他推下魔窟,发现他没死,又派妖兽追杀的人。 ——王勤方才用外人两字称呼这群暗害者。 王勤闻言,蹙起眉头,回复道:“这些确定的暗害者,我出发去天星州接少主时,便已派人去抓捕。不料,他们早已跑了,人去楼空。 “侍卫们追查至今,仅仅抓到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喽啰。 “我上报尊主,调动了现下能调动的州军,全力追捕他们,还请少主放心。” 谢阳曜放下茶杯,他抬眼看向王勤,道:“暗害我的人未抓到,我如何放心?你说,他们早已跑了,我却是想不通其中缘由。 “那时,全天下都知我未回浮云仙山,生死未仆,这些暗害者若不想日后被我派人抓捕,面临亡命天涯的局面,应当浑水摸鱼,抓紧时间寻我,杀我。 “怎的先一步跑了? “莫非他们知晓,我在城主府,要回去,而他们无法进入城主府杀我,更无法阻止我回去。所以害怕了,先跑了。 “可那时,除了父尊、麒麟城城主,以及你们这些来接我的人,还没有人知晓我的行踪。” “父尊、麒麟城城主自是不会透露我的行踪。他们如是透露,恐怕暗算者比你们还先找到我。” “所以王护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勤脸色当场就变了。 “少主,我不可能同暗害者,或者暗害者背后的人勾结,透露你的行踪……” 谢阳曜道:“我不是说你。” 王勤定下心,道:“少主是怀疑,同我前来接你的护法中,有暗害者的内应,或者有暗害者背后之人的内应?” 谢阳曜笑道:“是了。” 王勤神情一凌,道:“少主放心,回去了,我定好好彻查他们。” “如此,辛苦王护法了。”谢阳曜话锋一转,道:“听说王护法罚了追云?” 王勤道:“这孩子从小没有爹娘,我怜爱他,处处由着他,养得他如此顽劣。现下意识到,似乎有些晚了,只得罚罚,但愿能扳回来。” 谢阳曜笑道:“追云年纪小,许多事情不得其法,王护法不要太担忧了,日后懂事便好了,罚重了,适得其反。” 王勤摇头道:“年纪小?他比少主仅仅小一岁而已。我求着他有少主一半就好了,现下是一半也没有。空有一身武力,不长脑子。” 谢阳曜思忖几息,道:“过些日子,谢家子弟前往上古华胥境磨砺心性,我找伯父讨个名额,让追云也去磨砺磨砺心性吧。” “如此真是多谢少主了。” 王勤连忙拜谢。 谢阳曜扶起了他,道:“这本就是应该的。且不说王家对我有大恩,我与追云多年好友情谊,也见不得他日后不好。” 王勤感激道:“追云未来定当忠心耿耿为少主办事。” 谢阳曜笑了笑。 王勤说罢这话,退下了。 第39章 谢阳曜坐回书桌前,接着处理政务。 回浮云仙山数日,他于百鬼崖下受到的创伤,经过精心调养,已然痊愈。 只是这段时间,做什么事都想着兰黛,心神不宁,很是浮躁。 处理完毕,已然天黑。 李总管带人取走了处理好的政务,谢阳曜舒展开僵硬的筋骨,喝了降火的逍遥汤,换了身素衣,来到北巅山亭内。 现下天黑了,自山亭望去,坠海翻起的浪花,瞧不真切。 兰黛跑了,不同他回浮云仙便罢了,破海,竟也敢叫他瞧不真切! 寒风呼啸,卷动随意束起的头发,谢阳曜烦躁无比,眉眼浮出戾气。 他甩袖就走,边走边吩咐跟上来的侍从。“想办法叫坠海亮起。” 侍从:? 侍从愣了愣,见少主脸色不好看,连忙应是。 一行人沿着长阶而下。 玉石道平坦,四通八达,园囿围墙,缕空雕花,灵兽嬉闹,自有乐趣。 走到半路,正好撞上花房的人捧着一盆盆打理整齐,花姿端庄,属于艺兰珍品的金丝马尾素,往少主府和尊主私人宫殿青云殿送去。 谢阳曜瞧不得一个跟兰黛有关的东西,顿住了脚步,凉飕飕道: “内务掌事是没拨给你们钱吗?尽培养些兰花。冬日,五日里有三日是兰花。” 花房的人全定在原地,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多数时候都宽厚仁慈的少主。他们纷纷放下了金丝马尾素,躬身行礼。 领头道:“少主若是不喜,我们这就撤了,换成梅花如何?” “你们在花房做事,送什么花,还问我?” “少主教训得是,我们知晓了。”说罢,一伙人带着兰花连忙走了,像有条狗在后面撵。 谢阳曜收回视线,抬步欲走,一道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77章 “卷卷,好大的脾气,今日吃药了吗?” 这是使用传音术传来的话,格外清晰,仿佛就在面前。 谢阳曜精准无误捕捉到声源,他侧头,朝声源看去。 谢东池身着玄色法衣,外披玄狐大氅。 大氅厚实,上绣高山流水,对襟以及衣领都有墨色狐毛。 他背着手,站在左侧不远处的水榭栏杆前,遥遥注视着他。 谢阳曜屏退随从,快步走了过去。 “父尊。” 水榭内的随从侍女退了去。 谢东池继而道:“没吃药?没吃药就不要出来瞎逛,再闹出砍人头颅挂墙的事,我都要被你累着,一起挨骂。” “我砍人您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长了嘴便瞎说。” “只当没听到又如何?这样闹起来,与你名声有损。” “顺心而为,顺意而做。我有时候称呼您老头,不是没有缘由。”谢阳曜面无表情道。 龙池内的荷花不惧严寒,开得正盛。谢东池探灵折了枝荷叶,将修为压至前者一样的境界,道:“兔崽子,本尊最近新习了一门枪法,可要试试。” 谢阳曜召出自己本命刀赤日刀。 赤日刀,长柄,刀身狭直,呈暗红色,刀刃乌黑。 骤一现身,霸道的气息便止不住往外流淌,几息后,空气因赤日刀变得干燥、灼热。 谢阳曜握紧刀柄,抱刀行礼,道:“请父尊赐教。” 两人换了个宽阔的地方比试。 需知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所以一进入战斗状态,谢阳曜即刻攻击对方。 谢东池经历过大乱、争霸时期,即便将修为压至前者一样的境界,凭借丰富的实战经验,也不是平常修士可比拟的存在。 两人对战,犹如狂风骤雨来临,池水沸腾,绿茵茵的草坪秃了皮,周遭房屋瞬间坍塌。灼热的刀气叫空气变得干燥,呼进人肺腑的气息都宛如沙子,叫人喉咙痛。 谢阳曜一刀劈向谢东池,荷花枝干附上灵力后,坚硬程度不亚于刀剑,谢东池迎上,以荷花枝干做格挡武器。 两者相撞,火花四溅。 谢阳曜恍如一轮烈日,带着灼烧万物的力量,他持着刀柄,往谢东池的方向压。 荷花杆裂开,燃起熊熊大火,谢东池一脚扫向前者,后撤几步,抖灭荷花杆上的火焰。 他捋去荷花花瓣,将荷花杆尖端凝成尖枪一般的利刃,旋即一个飞扑,携着足以翻山的力量,直刺谢阳曜。 谢阳曜一点地面,避开攻击,而后踢向对方腹部。谢东池足部用力,一个空中旋转,躲掉了。 金属性的灵粒子从灵力中脱离,附逐到荷花杆上,谢东池凭空蓄力,一个回转,借着由上自下的重力势能,横劈谢阳曜。 荷花杆尖端凝出他所使用的枪法象征,一个猛虎下山似的的图腾,图腾裹挟着肉眼难以窥见的力量,随着恐怖的刀气一并落下。 脚下浮出道道繁杂的阵法,刀身凝聚起坚韧的力量,谢阳曜持刀格挡。 双方实力皆不俗,犹如龙虎斗。磅礴浓重的杀气从交合处溢开,天上浓云骤然散开了一瞬,投射下丝丝缕缕的光芒。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金色灵力与红色灵力朝四周荡漾开。 灵兽惊逃,周遭与宫室结合起来,用来畜养灵兽,畜衍草木,供拥有者狩猎游玩的园囿犹如海面船只,疯狂摇晃。 谢东池率先退后,他掐出一道符咒,护住灵兽与园囿。 “不错,有进步。”说罢,一抖荷花杆,荷花杆化作云雾,散去了。 “谢父尊夸赞。” 谢阳曜平复了气息,收起赤日刀,躬身行礼。 谢东池打量他,片刻,嘴角带着笑,道:“人还没找到?” 谢阳曜踹了一脚地面碎草。“回父尊话,没有。” “这位兰公子实在有些本事。”谢东池负手往回走,边走边道,“卫州主小儿子满周岁,你既没有事情做,便替我去参加周岁宴,礼品我已叫李开南准备好。” 李开南,李总管。 浮云仙山内务司大总管,行政职务,负责除去屹立于浮云仙山的浮云仙宗,浮云仙山的一切事务,如衣食住行等。 ——浮云仙山乃至各个州,为维持统治,自抢夺地盘起,各项职务便借鉴了民间王朝制度,建立了相关机构。 谢东池成为九州之首,取山立于海上,创建浮云仙山后,保存了相关制度,并加以了改善。 “ 父尊,我不太想去。”谢阳曜皱起眉头,“您之前还叫我不要瞎跑。” 谢东池头也不回,道:“我之前说的是,没吃药不要瞎跑。你若不吃药,跑出去疯,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同你一起挨骂了。父爱如山,舍命陪卷。” 谢阳曜:“……” 您可闭嘴吧。 谢阳曜几步追了上去,“我去也行,不过,父尊,我有个问题,望您解答。” “说。” 谢阳曜道:“现下有没有办法延长我的寿命?” 谢东池挑眉,道:“因为兰公子,急了?不甘心只活九年了?” 谢阳曜许久才低低嗯了声。 他确实不甘心只活九年了。 若是只活九年,人找回来,没多久,又得眼睁睁看着对方跑了。 “很遗憾,我没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谢东池缓声道。 第78章 “依你现在的情况,这九州内,任何延长寿命的宝物都会被你体内的烈火焚烧得一干二净,起不了作用。 “我前些年,寄希望于水之灵珠。水域集天地精华,孕育出的灵珠,传闻能克制世间一切火焰。不过我派人搜遍九州,未见水之灵珠,或许是早被人吸纳了。” 谢阳曜低声道:“死了,修鬼道如何?” 谢东池笑道:“鬼道可不好走,一不小心,便要魂飞魄散。” “我想赌一赌。” “你自己想清楚便好,我不阻拦。” . 茫茫海面,神龟灵船平稳行驶。 沈泽兰待在房间内,有些闷。 第40章 虽然之前信心满满地说,登船了,便不去哪里,但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停止修炼,走出房间,穿过走道,来到船梯。 二层在灵船主甲板下,被称为二层舱,所以才能有这么大的空间隔出数个房间。 ——官方点来说,这些房间叫下等舱室。 若想去主甲板透气,得找看管船梯的船员报备,以免人数过多,挤着船员办事了。 沈泽兰很快报备完。 看管船梯的船员道:“有那么难待吗?今日,你那个房间,算上你,都出去七个人了。” 另外六个是与沈泽兰一个房间,戴着帷帽的黑衣人。 沈泽兰早些时候,已然察觉到他们出了房间。 此次出去,除了透气,便是想瞧瞧他们纷纷去主甲板做什么。 透气有必要全去?跟鸭子脚板似的,连在一起。 沈泽兰这样想着,没有回复船员的疑问,他顺着船梯而上,来到主甲板。 甲板两侧,船头与船尾皆有楼,船头的楼只一层,船尾的楼有三层。以最高楼的层次,算上一层、二层,正好五层。 主甲板或站或坐着好些人。 船的边缘两侧,也就是船舷,靠满了乘风的人。 沈泽兰打量周围,见到好些戴着帷帽的黑衣修士,观其体型,不是同他一个房间的那几个黑衣人。 奇怪,这几人去哪里了? 他压着疑惑,择了一块松快的地方,撩袍坐下。 冰冷潮湿,裹挟着腥味的海风从海面吹来,刺激得他有些恶心,下意识抬手,隔着黑纱捂住了鼻子。 唐铖随后跟了出来,瞧见这一幕,耗费灵力,用传音术传音道:“以前我们同去海边,不曾见你不喜海风。” 沈泽兰没法回话,他觉得自己张口便要干呕。 唐铖斟酌词句,继而传音道:“你除掉寒气后,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沈泽兰轻轻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唐铖叹了口气,坐于沈泽兰一侧,看向漆黑而平静海面,传音道: “有事一定要说,虽然我们这些好友没什么大出息,但好歹能给你出出主意。” 沈泽兰轻轻点头,捂住鼻子的手隔去大部分海风的味道,他没有之前那般恶心了,缓声道:“你有没有发觉有几个人不见了?” “谁? “与我们一个房间的那几人。” 唐铖出来时,被船员叨叨第八个人了,此时,沈泽兰一提这茬,他立刻想起这几人。 环顾四周,未见那几人,他心下起疑,道: “或许是船员不够用,他们去四层五层,做活了。我去问问但船员,愿这一路不要出什么意外。” 沈泽兰道:“我同你一起。” 忽然,神龟灵船一个大转弯,沈泽兰措手不及,差点摔地上,待稳住了身形,只见神龟灵船偏离原来航线,径直朝东偏南的方向行驶去! 这行驶速度远超之前前往云州的行驶速度。 船头破浪,海水推出无数圈浪花,船身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此刻,主甲板上,其他稳住身形的人也察觉到这一异常,都懵了。 “不是?这是要去哪里?” “船员!船员!” 一片嘈杂声中,身着青衣的船员一边喊着稍安勿躁,一边找领头,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叫我说中了。”唐铖一把拉起沈泽兰,神情严肃,“真出了意外。” 沈泽兰捂着鼻子,目光沉静,看向前方。 他的目光从狭长的走道,看过人群,望向上方。 有了身孕后,他的嗅觉敏锐了许多,即便捂住鼻子,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撤下手,血腥味更重了。 它是从…… 沈泽兰退后几步,避开船帆,看向船尾的楼。尾楼最顶端一层的栏杆上钉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人头有着端正的面孔,一头苍白的头发,其脖颈横截面平整。 沈泽兰猜想对方是被一种薄而锋利的东西,割去了性命。 有人认出了这颗人头的身份,惊叫道:“船长怎么被杀了?!” 船长?沈泽兰再度看向人头。 “哈哈哈哈!”一道张狂的笑声传遍灵船。 尾楼最顶端一层走出一群人,为首之人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他身穿华服,左手食指戴着一只硕大的凤尾戒指。他走到栏杆前,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主甲板上混乱的人群。 “诸位,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请你们陪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去哪里去!”有人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79章 中年人眯起眼睛,他看向说话之人。 此时,忙着找领头的船员一部分来到四层、五层,这两层的上等人竟全昏倒了。 剩下一部分船员来到三层。 三层用作驾驶,挨着主甲板而建,是船两端楼的一楼。 他们推开门,只见领头连同驾驶舱里的驾驶员都被砍了左手,绑了起来,几个未曾见过的黑衣人坐到了驾驶位置。 驾驶员与领头冲他们摇头。 船员踩着满地血液,连退数步,转身便要跑。 其中一个黑衣人回头,抬起手,一条淬着毒,浑身透明的尖头乌蛇从他的手背窜出,猛地扎穿落在最后的一个船员的心脏。 那船员噗出口血,软趴趴倒在地上。 其余船员跑得更快了,他们不过炼气三五层实力,哪里跑得过尖头乌蛇? 眼看着尖头乌蛇穿透他们心脏,然后朝前游动,越过惊恐的人群,快如闪电地击穿方才那对着中年人怒说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年轻人。 中年人见状,眼睛恢复正常,他笑着对其他人道:“实力不足,不要乱说话。” 乌红血液汩涌着流出胸口血洞,那年轻人面皮颤抖,倒在地上。 咽气前,他瞧着那尖头乌蛇游回了主子手背。 现场之人雏鸟畏寒一般,缩到一堆。 “滚回你们应该待的地方,否则……”中年人身旁的大汉亮出了两对锋利的玄铁钩子。 那玄铁钩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大家敢怒不敢言,皆朝二层舱去。 沈泽兰被唐铖紧紧拉着,他的手劲太大,捏得沈泽兰手疼,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边跟着唐铖去二层舱,边思索中年人的话。 中年人说,要船上的人陪他们走一趟,什么人会需要无辜者陪同走一趟? 必然是潜逃罪犯。 中年人作为发言者,应是这群潜逃罪犯的头目。 他口中的陪他走一趟,其实就是叫船上的人老老实实当人质。 沈泽兰蹙起眉头,直觉不妙。 若当人质,陪走一趟,路途所花费的时间过长,腹中结晶成型,有了心跳,打掉极其伤身不提。 到了地儿,或者途中,抓捕者追来,罪犯与抓捕人对抗,少不得拿他们威胁抓捕者。 那时,他们怕是连奴隶都不如,断手断脚,成为废物还是轻了,重的话,剥皮抽骨,性命不保。 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海洋浩渺,妖邪无数,即便利用飞行灵器,或者灵船上的救生小舟,离开灵船,也很难平安地寻到栖身之所。 那么,接下来,要么乞求那些有实力的上等人无事,能顺利醒转,做掉这些潜逃罪犯,要么寻求外界帮忙。 前者可能性不大,见过四层五层具体情况,也被赶到二层舱的船员说,唤不醒那些人,怎么都唤不醒。 那么只能考虑寻求外界帮助。 可现下去哪里寻求外界帮助? 众人七嘴八舌地商讨如何脱困,沈泽兰在这之间,思考去哪里寻求外界帮助。 思考良久,思考到那群通缉犯把房门全踹坏了,把他们身上的灵器全收了,也没有主意。 ——通缉犯只收了灵器,并没有封住他们灵力,因为挨个封灵力,太麻烦,太费劲了。左右他们也打不过自己,没必要弄这么一出。 沈泽兰想不出主意,正烦躁时,忽听最前方传来一阵啼哭声,出了房间一看,竟是几个潜逃罪犯来到二层舱,拖好看的修士发泄去了。 唐铖低低骂道:“一群畜生。” 郭荇把沈泽兰往里面推,传音道:“进去,别叫人瞧见了。” 沈泽兰蹙起眉头,却也知当下无可奈何,只能回房,躲在阴暗角落里。 接下来,每一日都有潜逃罪犯来各个房间拖好看的修士,沈泽兰靠着唐铖两人遮挡,混过了一日又一日。 这样过了大概四日。 这群通缉犯里,有几个嗜血的人忍不住了,竟随机抓人虐待取乐。 整个二层舱都被一层阴影笼罩,大家连商讨怎么脱困的心思都没有了。 沈泽兰闷得慌,因为情绪太紧绷了,肚子也有些难受,他服用一枚固胎药丸,靠在舱壁上。 修士五官敏锐度超过凡人,为了摧残他们心智,叫他们生不出逃跑之心,主甲板与二层舱各个房间的隔音阵都被这群通缉犯毁掉了。 他靠至舱壁的瞬间,便听到甲板之上,受虐之人发出的惨叫声。 唐铖铁青着脸,不断绞动衣摆,他忽地撑床而起,怒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吗?出去跟他们拼了。” 郭荇按住唐铖。 沈泽兰低声道:“不要冲动。” 同他们一个房间,几个一面凶相的大汉豁然站起身,呸了口唾沫,道:“什么不要冲动?都要叫人当畜生宰了!方才那位道友说得对,出去同他们拼了。日他娘,老子出生到现在都没受过这种气!” 沈泽兰理智道:“上面的人,除开一些小喽啰,随便提出两个,就能吊打我们,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拼?人头还是尸体?” “我们……我们!”几个一面凶相的大汉互相看了一眼,传音道,“我们嘴里藏了致命毒药,总能与之一拼。” 甲板之间都没有隔音阵了,要想谈话不被通缉犯听到,只能耗费灵力,使用传音术,传音询问。 第80章 沈泽兰其实不太会使用传音术,也是这两日,被迫熟练。 他传音道:“一拼?拼得过人家几个?” 几个大汉无言以对,气闷无比,哐一下,坐了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吧?” 沈泽兰道:“我若有办法,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 “是了,他有什么办法?”其他人嘲讽道,“跟我们一样,炼气修士罢了。依我们看,除非天降神兵!” 天降神兵? 沈泽兰就像被人敲了一棍,瞬间精神了,他提起缩在另外一个角落里,被同伴的死,刺激地恍恍惚惚的年轻船员。 “清醒点。”沈泽兰抖了抖他。 年轻船员清醒了一些,看向他。 沈泽兰放下他,传音道:“你们灵船有没有备用的求救符?” 年轻船员靠着舱壁,道:“有啊,不过已经被这群土匪毁掉了。现在我们都等死吧。” 沈泽兰传音道:“仔细想想!” 年轻船员被他吼得抖了一下,传音道:“你说便说,吼我做什么?现在这个情况,有求救符,我还会藏着捏着不成?”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坐直身体,眼睛亮了。 “我想起了,底舱尾巴做了个暗格,暗格里,据我以前的领头说,里面放了各类符,为得是防止船上出现人祸,但灵船运行这么多年,也没有出现人祸,所以暗格里的符,早就没有定时换了,不知还能不能用。” 沈泽兰道:“试试便知!” 沈泽兰说罢,传音给其他人,道:“这位船员说,底舱暗格有求救符,但不知求救符能不能用,诸位可要放手一搏,获取生机?”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纷纷点头。 沈泽兰传音道:“不过在这之间,需要找到一个人。他是符修,暗格里的求救符若是不能用,他说不定有办法。” “他叫什么名字?我们把他捉来。”其中一个大汉站起身,传音道。 “陆子毅。”沈泽兰答道。 陆子毅,谢bking的小弟之一。 沈泽兰之前被房间内其他人一嘲讽,瞬间想起一些小说剧情。 按照小说剧情,摔进魔窟的谢阳曜告别红颜,踏上了寻找记忆的道路。 他乘坐红颜家的涉水灵船,前往云州,半途碰上一艘灵船求救,赶去救援,干掉了暗害者,还收获了小弟一枚。 根据沈泽兰忆起的剧情,这些通缉犯正是致使谢阳曜摔进魔窟的暗害者。 谢东池见儿子久久不归,查到了他们头上,派人抓捕他们。他们逃累了,抢了灵船,打算挟持人质,直奔烈州混乱之地。 混乱之地,没人能管,各类逃犯妖邪聚集地。 沈泽兰回家后,便忙着找父母,打胎,不清楚谢阳曜回浮云仙山没有。应当是没有回,若是回了,剧情应当乱了。 陆子毅,这位谢傲天收获的小弟,正是他在底舱找到了求救符,引来谢阳曜,救了自己也救了其他人。 至于他怎么去了底舱,怎么找到了求救符,沈泽兰记不得了。 作为文里,二哈一样的存在,沈泽兰只记得他会在谢bking找回记忆的道路上,快乐狂奔,发电发光。 不过他并不是符修,他是个体修,沈泽兰说他是符修,只是为了保证剧情不变,成功联系上谢bking。 . 大家小心行事,用了半天,找到了陆子毅。 陆子毅身高九尺,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此时,他平躺在床,正一脸安详的等死。 沈泽兰:“……” 跟他想象的一样。 不过,这进一步证明,很有可能得到谢bking的帮助,全船脱困。 沈泽兰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蹲到他身旁,戳了戳他手臂,传音道:“我有办法脱困。” 陆子毅睁开眼,警惕地看向他,传音道:“你谁?” 沈泽兰传音道:“军师。” 陆子毅:“……” 陆子毅坐起身,传音道:“给我五十枚灵石,我就信你是军师。” 沈泽兰微笑,传音道:“你是全船的希望。救了全船,别说五十枚灵石,五万枚灵石都有可能。” 你身上写满了忽悠。 陆子毅就还被忽悠到了,他传音道:“你们要反抗吗?怎么反抗?有没有计划?” 沈泽兰传音道:“我这计划可简单了,成功率也挺大,只需要干掉守着底舱的人,然后……” “然后怎么着?” “到了底舱你就知道了。” 陆子毅传音道:“可是如何干掉守着底舱的人?我观察过,守着底舱的人有四个,我们出手弄他们,动静稍稍大一点,便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了。到时候上面的人下来,断了我们手脚,那可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泽兰道:“我自有办法,悄无声息做掉他们。” . 当天夜里,沈泽兰站起身,示意陆子毅跟他走。 陆子毅传音道:“去哪里?” 沈泽兰传音道:“做掉他们。” 陆子毅瞪大眼睛,无比震惊地传音道:“就这样走过去,做掉他们?” “要不然呢?” 陆子毅传音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告辞,我回去了。” 两侧房间忽然投来无数阴森森的目光。整个二层舱都受不了鬼气,想要放手一搏。 第81章 陆子毅:“……” 不是,赶鸭子上架啊?! 陆子毅那么大一只,却那么委屈。 现下,他只恨自己是个傻逼,查明身世后,赶着回去揭穿恶毒舅母,狸猫换太子。 他是太子,狸猫是舅母的孙子。 舅母将她的孙子换给了他娘,把他丢在荒郊野岭。若不是义父好心将他捡了回去,他早进狼群肚子了。 陆子毅想,自己若是不赶着回去,何至于登上这艘霉神附体的神龟灵船。说来也巧,这艘灵船正是他家的灵船,编号四。 四,死,真是妙极了。 面对整个二层舱的逼迫,陆子毅不得不跟随沈泽兰,一步步朝守着底舱的人去。 守着底舱的人,两个修为高,将近金丹期实力,两个修为低,只有筑基一层的实力。 远远瞧见沈泽兰两人,几个守着底舱的人目露凶狠之光,道:“你们想找死吗?” 沈泽兰楚楚可怜道:“前辈,我们哥俩是来寻求你们庇护的,这几日,听着惨叫声,实在惶恐不安,害怕被选中,遭受折磨。” “哈哈哈哈!”几个守着底舱的人似乎觉得好笑,狂笑出声。 笑罢,冷嘲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妄图我们的庇护。” 沈泽兰站定在原地,犹豫几息,道:“不知我这张脸可否获得庇护?” “哦?”修为最高那人露出玩味的神情,他打量沈泽兰身段,而后,目光落到沈泽兰戴着的帷帽上,“把帷帽摘了,让我看看。” 沈泽兰示意陆子毅站在原地不要动,趁对方没有喊不许靠近,抓紧时机,快步来到几人面前,而后取下帷帽。 一阵香风袭来。 乌发散下,修长瓷白的脖颈在风信石下似乎散发着柔光,他一双水波粼粼的灰蓝眼眸,望着几人,温声细语道:“几位前辈,可以吗?” 几人眼睛都看直了。 前几日怎么没发现这下等地方还有这样的美人? 修为最高那人笑眯眯道:“可以,当然可以!”他说着,伸手便去摸沈泽兰的脸颊。 其余三人也想动手动脚,被修为最高之人一个眼神呵斥住了。 沈泽兰垂下了眼睑,乖乖巧巧。 那人燥火难耐,扛起人便想找个房间泄火,没走两步,胸口强烈刺痛,血液顺着喉咙倒灌入嘴。 尚未咳出,腰间的刀被抽出,肩上人运转灵力,控制着刀身,从其背后,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你……你……” 沈泽兰眼睛带笑,松开刀柄,拨开他的手,落至地面,传音道:“有毒啊,笨蛋。” 其余三人见状,抽出灵器便要迎上,忽觉胸口疼痛。 他们顿时明白中毒了,忍着剧痛,张口便要喊人。 唐铖等修为较高的人从房间冲出,夺过他们手中的灵器,割掉了他们脑袋,在脑袋同尸身一并倒地时,接住了这两样东西,小心翼翼放在了地面,保证不惊动上面的人。 沈泽兰那头,陆子毅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尸体,他抽出刀,把尸体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冷汗,对“军师”传音道:“真是吓死我了。” 他传完音,注意到“军师”那张脸,撇开了视线。 “把你帷帽戴上吧,我看着都要喜欢男的了。” 沈泽兰瞅他一眼,戴上帷帽。 唐铖几人杀了人,小心翼翼揭开了同往底舱的隔板。 沈泽兰和陆子毅顺着船梯来到底舱。 底舱内堆满了货物,这些货物都用特殊的符咒钉稳了,不会滑动,其外面都打了标签,中间留了过路的通道。 陆子毅注意到这些货物里,有装着各类武器的木箱,这些木箱已被暗害者翻过,留下一堆不好时的武器。 然而,即便是这样,对于手无寸铁的陆子毅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兴奋道:“我们是来拿武器的吗?不错!我的盾牌被搜后,我一直想寻个盾牌,增强实力。” 底舱与二层舱之间的隔音阵未被破坏,上面听不到,倒不必使用传音术。 沈泽兰径直朝船尾走去,“不是,跟我来。” 陆子毅一脸雾水地跟来上来。两人在底舱船尾处停了下来,船尾处有条宽阔过道,沈泽兰蹲在过道,敲了敲舱壁。 听不出有暗格。 沈泽兰摸索了一会舱壁,按照行动前一刻,船员所提到的暗格开关的大致位置,成功寻到了暗格开关。 舱壁向两头撤开,露出一个手臂长,巴掌宽的长箱子。 陆子毅又不蠢,见此,立刻明白了沈泽兰的意思。 他看向长箱子,这长箱子由坚硬防潮的千木打造,没上锁,轻而易举便能打开。 前者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装满了整整齐齐的符,闻其气味,有些年头了。 沈泽兰找到几张求救符,塞入陆子毅手中,道:“全船的希望,看你的了。” 陆子毅迷惑道:“为什么你不自己使用?” 沈泽兰道:“因为我觉得你长得比较有气运。” 陆子毅:“……” 我总感觉你在驴我。 陆子毅磨了磨牙,站起身,朝着几个方位,捏碎了求救符。 楼内,中年人立刻感觉到有人向外传递了信息,他睁开眼,冷冷道:“把人抓出来!” “是。”身旁的下属立刻道。 第82章 灵船底舱,陆子毅满脸是汗,他靠着货物,瘫坐下来,望着沈泽兰,道: “求救符至多将求救信息发送到十万公万里,若是这求救符因着年代久远,失效了,一公里都不及,我们会怎么样?” “这不是显然易见?” 沈泽兰服了今日应服的固胎药丸,道:“我们会被抓出来,扒光衣服,吊在船帆上,从肩胛骨处,完整剥掉皮,然后一刀刀刮肉,刮到半死不活时,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切成一片片的,叫满船人生吃了,警示众人。 “也有可能不是这种死法,我们或许会被轮/奸,摧废意志后,挂船舷上。然后,天上妖怪啄掉我们的眼睛,海里妖怪扯了四肢、舌头,蛆虫啃咬去我们剩下的血肉。最后骨头落在海里,神魂被海浪搅碎。” 陆子毅:“……” 陆子毅崩溃了。 “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就去死!” 沈泽兰拦住了他,玩笑道:“等他们找到我们,而救援者还没来时,我们再去死。” 陆子毅:“……” 唐铖等人早随之下来了,他们挑了合适的兵器,又拿来两件,抛给他们,道:“有种比没有好。” 沈泽兰接过递来的软剑,看向陆子毅,继而玩笑道:“我们也可以在他们找来时,全体自爆,炸开灵船。” 陆子毅道:“灵船至多被炸出一个洞,他们若是压着船员修复,不出一柱香便修复好了。” “没关系,我们那时已经死了,看不到后面的事,可以想象灵船破开,同归于尽了。” 陆子毅两眼泪汪汪,“道友,你真是个天才。” 沈泽兰但笑不语,他将箱子里的符分给大家,虽说年代久远,但万一能起些作用呢? 分发完,沈泽兰坐回原位,愧疚地看向唐铖、郭荇,道:“此次连累你们了。” 唐铖笑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是我们非要同你来,如今的局面,我们出发前,便已有设想。” “是了。”郭荇微微颔首。 . 四日前,谢阳曜便带上贺礼,前往云州了。 天龙州离云州有些远,用上无需船帆,使用灵石为驱动力的涉水灵船,在海面行驶了四日,还需两日才能抵达云州。 谢阳曜站在灵船主帅室,询问谢添福通缉进展。 谢添福恭敬回道:“几日前,各州廷尉监便下发通缉令,目前抓捕到九个人,但都不是兰公子,一个只是拥有灰蓝眼眸,另外八人只是面容有些相似。” “知晓了,继续找。” 谢阳曜收起联络玉佩。 忽而,房门被敲响。谢阳曜坐于主帅座位,抬起眼,道:“进。” 一个近身侍卫快步走了进行,他行礼道: “少主,我们收到一道求救信息。求救对象是云州茯苓城陆家二号神龟灵船。” 云州茯苓城陆家? 谢阳曜记得这个家族,势力不小,名下数艘灵船,掌控了云州以及天星州几乎一半的航海码头的,海洋相关产业兴盛。 他倒是极少听说陆家的灵船出事。 食指轻击桌面,谢阳曜沉呤片刻,道:“位置可确定了?” “已确定,按照目前行进速度,至多一刻就到了。” 一个时辰八刻,一刻,十五分钟。 “改航,不必顾惜灵石,速度调至最大,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贴身侍卫行了一礼,退出主帅舱室,命令灵船调转方向,全力向目标位置前行。 . 一群胡作非为的通缉犯牵着条三头狂蟒妖兽,掀开主甲板通往二层舱的入口,踹倒船梯,直接跳了下来。 尸体和血液已被二层舱内的其他人清理干净。 一群人牵着条三头狂蟒妖兽,沿着过道,朝前走,每走过一个房间,必侧头去打量房间里的人。 房间里的人被这些阴狠的目光刮得浑身发颤,纷纷低头,躲避视线。 为首通缉犯冷笑一声,牵着三头狂蟒妖兽继续朝前走,没走两步,他一声令下,调头来到底舱入口,腿部聚力,一脚踩碎了覆盖在入口上方的黑钢。 黑钢碎成几块,尽数往下坠,砸入舱底,发出一声巨响。 沈泽兰听到声响,坐在货物后,捋直了软剑。 陆子毅屏住呼吸,手臂肌肉鼓起,心下凄凉。天要亡我! 唐铖等人皆握紧了手中灵器。 来者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但事已至此,只能迎面而上。 尽管除了坚信谢bking会如约而至的沈泽兰,大家心里想得都是与其受折磨,不如自/尽,可总归不愿放弃抵抗。 坚持一下,万一有人前来支援呢?人濒临死亡,总是会爆发无限求生欲。 “便知道暗中搞事的老鼠藏在这里。” 为首之人活动了手指、手腕,扭了扭脖子,伴随着脖子咔哒的声音,他率先朝沈泽兰等人藏身之所走来。 “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们请你出来?若是我们请你们出来,便不是只是抽皮扒骨,掉脑袋那么简单。” 对面没有动静。 “很好,看来是要我们请你们了。”他笑道,随手举起一个木箱砸向沈泽兰等人靠着的货物。 木箱蕴含着狂躁的力量,若是不及时撤离,待到木箱砸中,恐会受到伤害。 大家起身撤离,撤离的瞬间,木箱砸碎货物,琳琅满目的瓷器从破碎的木箱中滚出,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第83章 沈泽兰耳朵被刺得些疼,他落在左侧,同唐铖等人看向前方的领头。 那领头面露兴奋,他正是随机挑选人折磨的变态之一,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总算肯出来了,很好,接下来,便是游戏时间。” 他解开了锁链,抚摸情人一样,抚摸三头狂蟒妖兽,温声道:“宝贝,去,随意玩。” 三头狂蟒妖兽同它主人一般兴奋,蛇尾快速击打地面,几乎看不清蛇尾模样。 它视线在前方一群猎物身上转了一圈,扑向块头最大的陆子毅。 陆子毅知道自己不是它的对手,当即想要抓起货物挡在身前,然后佯攻眼睛,接机躲开攻击。 不曾想,那三头狂蟒妖兽戏弄老鼠一样,在他眼前一晃,蛇身一扭,三个头分开,骤然袭向离他最近的沈泽兰、挨着沈泽兰的唐铖,以及在他身后的女修。 腥臭味扑面而来,沈泽兰运转灵力,持着软剑,绞住蛇信子,手臂用力,想要削掉蛇信子。 蛇信子坚硬如玄铁,难以撼动,对方由着他绞着信子,锋利的毒牙朝他肩膀咬来。 沈泽兰收回软剑,纵身一跃,朝左侧通道去。 站在一旁欣赏的领头忽然出手,一道掌风直奔他来。 沈泽兰为了躲避掌风,不得不凭空一个空翻,朝后躲,如此重心不稳,自然直直跌入货堆。 货物倾倒了一地,其中一口木箱直直落在他腹部,绕是他做出决策后,用灵力层层叠叠扶住了腹部,又有身上法衣的保护,依然受到了轻微伤害。 腹部开始疼痛,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腹部哪个位置疼,就是觉得疼。 深吸一口气,他正要推开木箱爬起,蛇尾忽而朝此处击来。 沈泽兰被压得爬不起来,眼看要落在身上,郭荇一把将他推开,受了这一击。 “荇兄!” 郭荇跪倒在地,咳了口血,道:“我没事。” “哟,真叫人感动。”领头捏着下巴,阴阳怪气道,其他通缉犯当即捧腹大笑。 “你们把其他人杀了,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领头道。 沈泽兰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软剑,没有说话。 “看来是不愿意了?更叫我感动了。”他捂住嘴,惊讶道,旋即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他俩拖出去,好好伺候……” 话音未落,船身猛烈一晃,强大的威压逼得他们差点跪下。 这是……这道威压太熟悉了,他们立刻明白了威压者的身份。 浮云仙山,谢阳曜。 这群人竟把谢阳曜给引来了! 领头召回三头狂蟒妖兽,恨恨地看他们一眼,留下句待会收拾你们,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有人来帮我们了?” 陆子毅欢呼一声,看向沈泽兰,“道友,你注意到没有?” 沈泽兰捂住腹部,轻轻点头,他想要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泽兰!” . 与此同时,神龟灵船防御与攻击系统尽破,谢阳曜带着人,从涉水灵船直入神龟灵船,三下五除二,抓住了船上的通缉犯。 中年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遇上这个冤家。 对方似乎有备而来,所带人数之多,实力之强悍,让他望而生畏。 他站在尾楼之上,顶着威压,冷声道:“姓谢的,你若敢动我,我便叫满船人陪葬!” 谢阳曜未曾想过会在此碰上通缉之人,冷冷扫他一眼,看向主甲板。 满地残肢血液,几个被剁了手脚的修士,痛苦扭动身躯。 谢阳曜蹙起眉头,收回视线,轻轻抬手。 跟在他身后的浮云仙山的护卫队队长,朝中年人微微一笑,身影如鬼魅,来到中年人身后,手呈鹰爪,袭向中年人。 中年人当即应战。 以中年人为首的一伙人置气可以暗害谢阳曜,不过是仗着熟悉他的一举一动,现下换了个实力相当的人,瞬间被打回原形。 ——护卫队队长并非护卫中,实力最高之人,他只是随行队伍中,职位最高之人。 两人交手不过几息,中年人便被护卫队队长掐住脖子。 中年人奋力挣扎,后者废掉他修为,一脚踹碎他的膝盖,将他提溜到主甲板上,按在地上。 “狗东西,好大的胆子,见了少主还不行礼?” 中年人面如死灰,含恨看着谢阳曜,“只怪上次运气不好,没弄死……” 队长一掌击碎他左臂,冷笑道:“再敢对少主不敬,便叫你求死不能,求死不得。你们这群玩意,惯会折磨人,我这些时日悉心研究了一番,正愁没地方练手。”话刚说完,一道黑影从旁掠来。 “少主小心。” 谢阳曜召出赤日刀,刀光闪过,黑影断成两半。正是三头狂蟒妖兽。 领头见偷袭未成,当即叫人推出人质。 人质一串串推了出来,他们个个面色惨白。 “这些人皆吃了我精心研究的毒药,你放我们这些人离开,我便给他们解药,否则便是你死我亡!” 谢阳曜笑了声,他身上的威压陡然增加,硬生生将对方和对方的人压跪下去了。 “浮云仙山拥有世上最好、最全的灵药,若是浮云仙山都没有办法解你的毒,那么我相信你此时已是响彻九州的毒王,而非一个废物手下的刀。” 第84章 他缓步走到领头面前。 “手上沾了不少血吧?你这般恶毒之人,又没有你老大有价值,能吐出点什么东西,所以,怎么死都无所谓。在场诸位,觉得被欺负了,都可上前报复。” 他看向其他通缉犯,笑道:“你们同他并无不同,照样如此。” 被强制喂了毒的船客,眼睛都亮了,恨恨看向在场通缉犯。 在场通缉犯连忙喊道:“少主,我们知道好多与你有关的东西!” 谢阳曜收起赤日刀,对护卫队道:“真的知道些东西的带走,好好审讯,至于其他人,在这里看着,别放走了。” 他说完,走至一边,吩咐随行大夫,前来灵船,给受伤船客治伤。 . “道友?” “道友?你醒醒。” “他不醒!” “别吵他了,我听到上面那个少主请了随行大夫给受伤船客治伤,我这便上去,看能不能请一位随行大夫下来,给泽兰看看,也给荇兄看看。”唐铖道。 郭荇咳出血,道:“我不打紧,请下来顾着泽兰便是。” “你闭嘴吧你!”唐铖说罢,拨开陆子毅等人,上了主甲板。 几个护卫正要下二层舱,检查神龟灵船有没有落网之鱼,迎面便撞上唐铖。他们率先退了一步,道: “这位道友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 唐铖连连赔礼,道:“为了发送求救消息,我有两位朋友重伤,担心他们熬不过,所以慌慌张张,还请几位勿怪。” 谢阳曜在一旁听到了这里的谈话,道:“李大夫,伤势不重的人,交给其它几位大夫,您去看看这位道友的朋友。” “好的。”李大夫站起身,收拢药箱,走到唐铖面前,“道友,带路。” “随我来。” 两人率先下了二层舱。 唐铖引着人,往房间去。房间内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两个伤号。 “大夫,先给他瞧瞧。”郭荇见到李大夫,便来了这么一句。 李大夫塞了一枚保命丸给他,而后坐于床前。 床上青年将帷帽盖在脸上,不叫人瞧他长相,这不利于医修诊断伤势、确定具体伤处,医修诊断伤势、确定具体伤处,都需要综合面色,他伸手就要取下青年盖在脸上的帷帽。 . 第41章 帷帽是唐铖给沈泽兰盖上的。 他这个人,典型的大哥哥,喜欢管天管地的同时,还异常维护自己人。 任何一个点,都会在你需要时,第一时间给你维护好,即便不知事情全貌。 医修取帷幕时,沈泽兰本能感觉到不安。 他忽而侧身,将手臂挡在略有些疼痛的肚子前,而后蜷曲起身体,把脸埋在上下铺铁架床配套的御寒的蚕丝被中。 “啪嗒——” 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盖在他脸上的帷帽顺势碾过床边,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医修动作微顿,但经历得大风大浪多了去,自是不会在意此事,他正欲弯身拾起帷帽,有人抢先他一步拾起。 此人正是站一边的唐铖。 唐铖把帷帽放在隔壁床,探身将沈泽兰板正。 “别闹,请了医修给你瞧伤。”他说完这话,歉意对医修道,“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 医修看向床上的青年。 皮肤雪白细腻,长眉黑睫,五官出挑,唇色因疼痛而有些寡淡。 对方毫无疑问,是个浓淡适当、鹤骨松姿的美人。 不过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年纪大了,每日要翻看医术,研究草原,分析各类病案,实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此人。 蹙起眉头,想了又想,仍然记不起,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以前医治过面容相似之人。 医修撩起衣袖,手指搭向青年手腕。 方才触碰到,尚且未探及状态,对方缩回了手。 抬头一看,却已醒了。 沈泽兰迷迷糊糊间,听到唐铖与医修的声音,忆起当下处境,硬生生撑起沉重的眼皮,收回了手。 他坐了起来,望向床边。 一个不认识的医修,此人应是谢bking所乘灵船上的随行医修。神龟灵船上的两位随行医修,登船时,他便见过了。 肚子隐隐作痛,喉咙干涩得很,他向唐铖要了一杯水,润湿嗓子后,低声道:“我没有事,只是太疲倦,晕了过去。” 沈泽兰不想叫更多人察觉怀孕了。 男人怀孕,本就惊天骇俗,若叫更多人知晓,特别是叫亲朋好友知晓,他都不知脸往哪里搁。 此事应该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在取得遮掩眸色的灵药后,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沈泽兰未感觉到流血,想来撞到肚子,没有滑胎,只是同之前一般,有滑胎的痕迹。 之前借了唐铖的钱,回去取药时,张大夫细细同他说了注意事项,包括滑胎的症状。 医修不知内情,有些生气,他平生被自认为没病,不按医嘱的人气多了,性子直爽,张口便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说没事就没事了?” 他痛心疾首道:“不要讳疾忌医!” 唐铖不同沈泽兰多说,抓过沈泽兰的手,按在床边。 “大夫,你看吧。” 第85章 沈泽兰:“……” 沈泽兰审时度势,发觉自己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态度强硬,坚决拒绝医修看伤。 陆子毅等人已经离开房间,房内现在只有四个人。他、医修、唐铖、郭荇。 郭荇因为他受了重伤,此刻正在炼化保命丸,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拖着伤体,和唐铖离开房间,把房间留给他。 其他房间都有人,他邀请医修去过道给自己看伤,无理又好笑。 但是坚决拒绝看伤,沈泽兰又担心因此与好友闹得不愉快,影响关系。 思来,只能选定后一个选择:当着好友面,接受医修看伤。 这虽然会将自己暂时置于难以接受的局面,但纵观全局,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仅能维持他与好友的关系,还能顺带看看小怪物会不会滑了。 沈泽兰对自己目前情况也只是猜测,不敢笃定腹中小怪物没事。若是继续前往云州的路上,或者抵达云州,寻找灵药的过程中,滑了胎,那便是灾难。 云州天寒地冻,物价也高,绝对不是个适合修养的地方。 原文里提及神龟灵船遭此劫难后,一部分人,选择搭乘龙傲天那艘灵船,继续前往云州,另一部分人则乘着这艘满是血污的神龟灵船,折返天星州。 若是医修没办法固住小怪物,他指定要随着神龟灵船折返回天星州。 至于其他事,且走一步看一步。 “劳烦大夫了。” 沈泽兰没有反抗,他对医修道。 医修开始检查沈泽兰身体状况,很快,他脸上浮现奇异的神采。 唐铖一脸担忧,小声询问道:“伤着根本了?” 沈泽兰拜托唐铖设下隔音阵。 唐铖虽然疑惑,却也照做了。方才设下隔音阵,便听好友询问医修。 “大夫,不会滑胎吧?” 唐铖:“滑……滑……胎?”有一种东西忽然破碎,他膛目结舌地看向好友腹部。 医修道:“确有滑胎迹象,不过不用担心,结晶强悍,轻易不会流掉。我给你稳固一下,再开些固胎丹药,便能稳住了。说来,你腹中结晶快要成型,有心跳了。” 算算时间,搭上今日,便是第六日了。距离张大夫所说的时限,只有四日,所以快要成型,有心跳了,也不足为奇。 若是不遭遇意外,他此刻已然在回云州的路上了。 沈泽兰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成型了,有心跳了又如何?他照打不误,只是……结晶强悍,让他有些担忧。 这么强悍的结晶成型后,会不会很难打掉?猛烈的打胎药对身体伤害有多大?结晶这么强悍,是不是服用固胎药的原因? 最后一个疑惑一出,又被否定了。 结晶强悍最大源于双方基因,固胎药对其基本没有多大作用。另一方面,结晶,或者胎儿不强悍,碰到意外时,再厉害的固胎药也不能保住它们。 沈泽兰收着杂想,看着医修稳固结晶。暂且稳固后,他拿出两个贴了标签的玉色小瓶,递给沈泽兰。“安神丹,每日一枚,养元丹,每日两枚。” “我有固胎药。”沈泽兰拿出固胎药,道。 医修接过固胎药看了看,道:“这个也不错,不过保险起见,最好用我的丹药。不与你吹,我的丹药药效极好,向来可求不可得。” 沈泽兰肚子疼痛减轻许多,为难道:“我没什么钱。” 医修道:“看诊,抓药,皆不用出钱,少主已经给你们包揽了。” 少主?哪里来的少主? 谢阳曜不是还没有回到浮云仙山么?可如果不是他,这个少主指的是谁?谢阳曜乘坐的灵船上还有旁的少主? 沈泽兰问了他口中的少主是谁。 医修答道:“自是浮云仙山的谢少主。” 谢阳曜不是没回浮云仙山吗?这个谢少主是谁?谢清平?若是谢清平,这里应该介绍谢家谢少主,而非浮云仙山谢少主。众所周知,能被介绍为浮云仙山的谢少主,只有尊主的独子谢阳曜。 可这与原文剧情不一样。 或许是哪里出了意外。 沈泽兰感到一阵后怕,庆幸剧情没有完全偏离原文。 如果完全偏离,一点剧情也不走,他和唐铖、陆子毅等人的尸体都凉半截了。 医修琢磨一会,道:“行医多年,第一次见男修怀孕。你可是服用了什么特殊药物?可否告知,必有重谢。” 沈泽兰摇头道:“未曾。” “这便奇了。” “此事过于惊骇,烦请大夫不要告知他人。” “这是自然。”医修瞧着他是知晓孕期注意事项,没有多言,喟叹一声,站起身,提起药箱,去看郭荇。 郭荇已经炼化了保命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医修很快瞧完郭荇,开了治疗内伤的丹药,嘱咐完怎么服用,提着药箱离开。 走了几步,他顿住,好意提醒道,“此次灵船出事,陆家与少主都会担责任,后续商讨好赔付,应是看船票给赔偿,下了船,可别把船票丢了。” 沈泽兰三人应下了。 他走后,房间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泽兰,谁的?那个好心公子的?”郭荇艰涩道。 沈泽兰吐了口气,看向唐铖、郭荇,见两人并无怪异表情,轻轻点头。 第86章 一只手摸向他腹部。 沈泽兰朝手的主人看去,手的主人藏不住的震惊与好奇。 “这里面……真有个小孩子?我怎么摸不出来?” 沈泽兰道:“它没有成型,也没有心跳,不能叫小孩子。至于为什么摸不出来,它小的很,比葡萄还小,你自然摸不出。” 唐铖恍然大悟,他收回手,拧着眉头,道:“我之前便奇怪你为什么反应异常,原来是怀孕了。你是打算生下来还是……” 沈泽兰道:“不留。” “这样也好。”郭荇道。 唐铖却是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道:“那你还固胎?” 沈泽兰解释了为什么要固胎。 唐铖听罢,坐了下来,感叹道:“真可怕,往日我只知生育艰难,不知滑胎也有这般大的伤害。” 沈泽兰浑身乏力,还没休息够,躺回床上,把帷帽盖在脸上,接着休息。 怀孕的原因,本能渴望亲近,他做了个有关姚五的不可说的梦,醒来,冰冰凉凉的身体有些发烫,呼吸沉重。 房间内其他人都在修炼,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沈泽兰平复呼吸,掐了道清凉决,拂去热意,垂下眼睑,神情冷淡,抬指碰了碰平坦腹部。 小怪物,过几日就把你干掉。 . . 晚上,神龟灵船安定下来后,与原文剧情差不多,选择折返天星州的人乘坐神龟灵船返回天星州,选择继续前往云州的人搭乘谢bking分出的涉水灵船,接着前往云州。 第42章 选择继续前往云州的人很多。 神龟灵船上的副船长等人,因家乡在云州,统统选择继续前往云州。 ——神龟灵船将由分出的涉水灵船的船长带人驾驶,折返天星州。 海浪汹涌,咸湿味随着海风直扑脸颊。 沈泽兰有些恶心,他戴上帷帽,掩住鼻子,随着人流,沿着横架在两艘灵船之间的船梯,快步朝涉水灵船走去。 唐铖两人走在一侧,时不时看他一眼,一副他是玻璃制品,走几步要摔得稀碎的感觉。 沈泽兰:“……” 我怀孕,你们怎么比我还紧张? 沈泽兰正要说话,唐铖率先传音道:“要不你别去云州了,我和郭荇替你去云州寻灵药便是。” 沈泽兰微蹙起眉,传音道:“我只是怀孕了,不是废了。孕早期没有什么大碍,不妨碍做事。” 唐铖两人知晓,再劝他折返,他会生气,便不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了涉水灵船。 浮云仙山的涉水灵船比陆军神龟灵船要豪华许多,甚至用阵法,滤去了海腥味,只放淡淡的海风撞入灵船。 沈泽兰待在这里,总算好受了。 涉水灵船分六层,三层在主甲板下,三层在主甲板上。因为他们救了全船,所以房间可以随意挑选,任何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沈泽兰挑了五层,不高不低,出了房门,站于栏杆前,从海面吹来的风恰恰好。 唐铖两人见此,也挑了四层,且就在他隔壁。 如神龟灵船一般,主甲板上的房间都不是群居房,里面有窗户,用屏风隔出了内外,外间置有桌椅蒲团香炉博古架等,内间置有方便休息的东西,整个房间布局文雅。 沈泽兰脱了鞋,走进房间。房间布了暖符,温度适宜,很是舒服。 他将自己的本命剑苍穹剑放在剑架上。 出发时,他从家里带走了苍穹剑,后来被通缉犯收了,临近前来涉水灵船时,缴纳了通缉犯的东西的谢bking护卫将他们的本命灵器还给了他们。 通缉犯没将大家的本命灵器如何,拿回来时,还是收时的模样。 沈泽兰放好苍穹剑,坐于桌面,揭开茶壶,里面煮着果茶。 沈泽兰看了看果茶成分,没有会滑胎的东西,于是撩开帷纱,放心地喝了一杯果茶。微酸,不够味。 桌下抽屉里有好几种茶,果茶正是其中一种。沈泽兰取了三包果茶,丢进茶壶,待煮沸了,放凉,再尝。 酸味十足,香气浓郁,好喝。 再来一杯。 这几日他一直想吃酸的东西,反而出发前,没有买,便只能忍着。 沈泽兰喝了三杯后,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是陆子毅。 陆子毅还没有认祖归宗,不过,他非常有作为陆家人的责任心,在神龟灵船和涉水灵船之间,来回跑帮忙,结交了许多人。 他将怀里的酸枝木方形木盒塞给沈泽兰,快乐道:“李大夫叫我送你的,他说是旁人送给他的,他也吃不了,便予你了。另外,他让我转告你,不必去谢,他看了些许人,累了,不想见人。” 李大夫?看来是给他看伤的医修。 沈泽兰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装着十八种果脯。这些果脯应是由新鲜的,灵水浇灌的果子制成,甫一打开,浓郁的灵力便同着酸甜清新的香气四溢。 这是好东西。 陆子毅瞅了瞅果脯,咽了口口水,从怀里又摸了摸,摸出一个乾坤袋递于沈泽兰,道:“因为你的主意,所以全船得救了,这是陆家和少主给的奖赏。这奖赏本该少主亲自给你,但他身有要事,便请我转交。” 看来即便剧情有变动,陆子毅也同原文一样,结交上了谢阳曜,成了谢阳曜小弟。 第87章 “你们没有奖赏?”沈泽兰问。 “我们也有。”陆子毅传音道,“不过我没要。实话同你说了,我其实是陆家家主流落在外的儿子,通过少主,我联系上我爹了,我爹叫我回去,认祖归宗,然后拿回自己的东西。” 沈泽兰挑眉,道:“恭喜。” 陆子毅纳闷道:“你这么一点不惊讶?我告诉唐兄他们,他们都超级惊讶,并且询问了我为什么流落在外。” 不愧是你,认祖归宗,群发消息,广收恭喜。 沈泽兰走进房间,放下乾坤袋和木盒,扯了张纸,笑道:“你喜欢吃那种果脯?我给你包些?要不每一种都包点?” 陆子毅眼睛一亮,道:“给我尝几颗就好了。” 沈泽兰给他每种包了一点,陆子毅开开心心接过果脯,道:“兰兄真好!”说罢,飞奔去找下一个人,转交奖赏了。 他是陆家家主之子,且又同沈泽兰并肩作战过,由他转交奖赏,再合适不过。 沈泽兰叩上房门,坐回房间,打开乾坤袋。乾坤袋没有神识禁制,任何人都能打开。 他将神识探出乾坤袋,里面有两瓶丹药,分别是筑基丹,破金丹。 筑基丹,帮助炼气修士突破筑基期的丹药。 破金丹,帮助筑基修士突破金丹期的丹药。 不算多名贵,但送得恰恰好,既能实质性帮助他们,又不会惹人过分眼红,引来灾祸。 除此之外,还有一株加强体质的千年仙菱花,一千中品灵石。 这下不仅能还欠唐铖他们的钱,打胎和修养也有靠山了。 沈泽兰掏出几枚中品灵石,带上果脯,去找唐铖他们。唐铖两人拿到奖赏时,便猜到沈泽兰会来找他们还钱,收了应当收的钱,两人把多的推回去了。 “我们又不是放贷的,你多给我们做甚?下次再多给,日后你碰到困难便不借你了。” 沈泽兰便把多余的钱收了回去,打开盒子,让他们吃果脯。“李大夫给的。”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李大夫送果脯的缘由,尝了两颗,便不动了。 沈泽兰坐在一旁,放下帷帽,安安静静咬果脯。一分钱一分货,这个果脯确实好吃。他之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果脯,肉质细腻,酸酸甜甜。 . 此地距离云州有些距离,登上涉水灵船,花了两日半,才到云州。 不过住得好,吃得好,随时随地出去吹风,沈泽兰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十分舒坦,想赖在涉水灵船不下了。当然,只是想想,他还有事有办。 顺着船梯,走下涉水灵船。 云州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的房屋不似云州,青瓦白墙,皆是长方形,又高耸又鲜艳,给人极强的视觉冲突。 踏上这片覆着光滑厚冰的大陆的瞬间,寒风卷着飞雪,直往衣领里钻,叫人通体发冷。 沈泽兰穿着叠了暖符咒的法衣都觉得冷。 此刻,茯苓城陆家的人穿着法衣,外罩一件厚实的鸦青色素面白貂皮袄,站在码头一侧。 他们身后放着一堆东西。 这些东西正是给乘坐神龟灵船的人的赔偿,拿着船票就能领到赔偿。 赔偿是一百中品灵石,五瓶缓解疲劳的灵液,以及一件云州特有的御寒白霜狐裘。 沈泽兰三人拿了赔偿,告别陆子毅等人,前往码头外围。 码头外围有着好些租卖取暖之物的店铺。 修为低的人,必须穿得暖和,否则在此地,极容易冻伤,冻死。 沈泽兰三人打算去那些店铺租御寒的雪靴、白貂皮帽、皮手套,现下有了御寒白霜狐裘,便不必租御寒的外衣了。 . 为首的涉水灵船。 谢阳曜从审讯舱室走出,满身血腥味,他简单擦了擦手上的血液,道:“把头领吴贤押回浮云仙山,至于其他通缉犯,寻个地方,处决了。” 审了两日多,想知道的东西都审出来了。 没有价值,伤天害理的通缉犯自然要先处决了,以免生出变故。 贴身护卫道:“是。” 谢阳曜朝主帅浴室走去,洗去满身血污,整理好仪态,等到神龟灵船的人走完,方才带着人,走出涉水灵船。 云州州主姓文,单名一个褚字,听闻他要来,早派心腹备好云车,在码头接他。 双方见面,客客气气,欢欢喜喜。 谢阳曜同文褚心腹寒暄两句,乘了九头鸾凤拉着的云车,前往州主宫殿。至于随行之人,则坐上了后方的云船。 . 沈泽兰三人租好雪靴、白貂皮帽、皮手套,在店铺穿戴好,出了店铺,明亮且干冷的天空被一片阴影遮盖。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色彩鲜艳的九头鸾凤拉着云车直往前去,其后跟着好只高大如楼的云船。云船船身皆有彩绘,绘的是云州的圣鸟。 “龙傲天,排场还挺大。”沈泽兰道。 “什么龙傲天?”郭荇问。 沈泽兰道:“我在夸奖少主。” 郭荇点了点头,他的伤在效果出众的灵药的治疗下已经痊愈。 “此次多亏了少主,不然……” 三人说着话,踩着泼出水痕的冰路,往生长着遮掩眸色的灵药的极夜城赶去。 由于云车车船的速度极快,笼罩在头顶的阴影很快移走。 第88章 . 云州东西距离长,南北距离短,在它之上建立的绝大多数城池都是昼短夜长,而极夜城位于云州最北端,是个没有白天的城池。 这里多得是遮掩眸色的灵药,它们都生长在雪妖的地盘上,极难采摘,所以售价高昂。 经历了这么多事,沈泽兰如今已然有把握突破筑基期。 为了安全着想,他在极夜城聚福客栈,利用筑基丹以及灵石,花了一天时间,突破筑基期,熟练掌握御剑飞行后,方才请了个对雪妖很有了解的老人,带他们去采摘灵药。 或许是在神龟灵船把霉运消耗干净了,采摘很顺利,采了好多株,就连带路的老人都采了好几株。 沈泽兰将酬劳给了老人,退了在店铺租来的东西,买上陆家旗下的神龟灵船的船票,准备返回天星州。 即将登船时,他们碰到了陆子毅。 陆子毅回家后,认祖归宗,终于实现了他的目标,拳打阴狠表哥,脚踹恶毒舅母。 早两日,他祭拜了生他而亡的母亲,在陆家家主的牵头,见了其他亲戚,现在正在管家的带领下,熟悉陆家产业,明日,他还要去参加州主小儿子的周岁宴。 “这么快就回去了?”陆子毅问。 沈泽兰笑道:“事情办完,自然就回去了。” 陆子毅闻言,邀请他们去陆家玩两人,说着,还叫管家找人把他们船票退了。 沈泽兰阻拦了他,道:“我回去有急事要办。铖兄和荇兄倒是可以……” “你回去,我们也回去了。”唐铖道。 沈泽兰笑了笑。 陆子毅见他们去意已决,叹了口气,让管家叫回退票的人,给他们所住舱室升了个级,安排到神龟灵船四层。 三人精细地过日子,有钱了也没有买上等票。 “四层没有住满,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叫你们去住了,回去也舒适些。”陆子毅道。 唐铖抱胸笑道:“陆少爷大气。” “那是。”陆子毅仰起下巴。 沈泽兰和郭荇谢过陆子毅,同唐铖上船了。 陆子毅站在码头,道:“日后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 “有缘再见,陆少爷。” . 沈泽兰几人登船不久,神龟灵船就启动了。 四层特意隔绝了海腥味,沈泽兰不觉得恶心,便坐到窗边,借着茫茫天光吃果脯。 除了突破筑基期那日,他每日都在吃果脯,盒中果脯现在已经少了一半。 估计抵达天星州时,就没有了。 不过那时,他都去打胎了,有没有也不重要。 方才想到此处,沈泽兰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沉下心神,运转灵力,内视腹部,看见了小怪物。 因为小怪物已经成型,有了心跳。 微弱的心跳像风,不仔细听,难以听到。 这感觉有点奇妙。 沈泽兰盯着这个被包裹在积了液体的透明孕囊中,初具人形,红扑扑的胎儿,看了会,觉得好丑。 太丑了。 果然是个小怪物。 正想用灵力戳一下,想起张大夫的嘱咐,又收回灵力,结束内视。 张大夫说:不能用灵力去戳小怪物,也不能频繁或者长时间盯着小怪物,否则会滑胎。 麻烦。 沈泽兰继续吃果脯。 小怪物这些日子倒是没有吸收他的灵力和营养成长,因为果脯与固胎丹药蕴含浓郁灵力、丰富营养,刚刚好满足它的成长需求。 日后,大些了,这些东西便满足不了它的成长需求了。 真是个吞金兽。 好在自己要打了它。 . 第二日,天一亮,陆子毅就和他爹去参加州主小儿子的周岁宴。 谢阳曜早早到了周岁宴,正与州主文褚端坐于正殿,谈论即将席卷半个云州,百年不遇的特大雪暴,云州各个世家城主坐了一圈,不时发表自己的看法。 怎么回事?不是周岁宴? 陆子毅第一次来这种大场合,有点慌,他老老实实坐到他爹身后,全神贯注听完了大家的谈论。 大家一开始谈论雪暴如何形成,后面就变成了如何应对雪暴。 探讨出具体应对措施,进入了今日的主题——众人转去青云殿,庆祝州主小儿子文雪满周岁。 谢阳曜拿出贺礼长命玄金锁,佩戴在文雪脖子上。 听闻文州主特别宠爱这个小儿子,出生后,吃穿用度用度皆为顶级,还给予了两座城池,一方凤凰所饮的甘甜洁净的泉水。据说云州最好几个奶娘全被云州主请到小儿子身边,照顾小儿子。 谢阳曜打量文雪。 他长得好肥。 文州主抱起小儿子,道:“谢少主可要抱会?” 谢阳曜因为赤日现象,挨着除了兰黛以外的人久了,便会觉得灼痛。他抬起眼,笑道:“我不会抱小孩子,怕摔着了。” 文州主道:“谢少主这个年纪,身旁也应当有个知心人。” 谢阳曜道:“尚且没寻到可心的人,不急。”说罢,借口屋里太闷,出去透气,往花园去了。 文州主笑了笑,转身对自己大女儿道:“青云殿花园复杂,谢少主初来乍到,若是深入花园,恐怕迷路,赶不到宴席,你去给谢少主带个路。” “父尊,我这就去。”文诗怡行礼,朝花园走去。 第89章 各个世家城主只当不知云州主的意思,接着献礼,花式赞扬云州主小儿子。 花园温暖,繁花似锦。 谢阳曜隔着花树,远远看见了文诗怡,他朝随从使了个眼神,一行人悄无声息躲入假山。 文诗怡带着人,掠过假山,朝花园深处走了去,谢阳曜才带着人走了出来。 他在附近走了会,带着人返回正殿。 尚未踏入正殿,迎面就撞上陆子毅。 陆子毅受不了虚假的赞扬,这还不如他去啃两根黑風虎腿,于是跑了出来,跑得太快,没注意人,撞上谢阳曜。 连退两步,陆子毅连忙道歉。 谢阳曜道:“无妨。” 陆子毅传音道:“少主,你可别进去,里面满是夸赞,把人头都搞疼了。” 谢阳曜朝殿里看了一眼,道:“你说得对,我们去湖边坐一会。” 两人坐至湖边石头旁,谢阳曜夹着石头打水漂,陆子毅翻出了沈泽兰之前给他的果脯。 果脯多吃两颗便酸的很,所以,他到现在还没吃完。 他也是苦日子过多了,不舍得丢,想着无聊时,可以吃些,便一直揣在身上,现下正好可以吃些。 他打开纸包,询问谢阳曜,道:“少主可要吃?” “哪来的?” 谢阳曜一眼认出这是今年产自天龙州浮云城的果脯,这些果脯精贵,城主上供完,留一部分在城主府,另外一部分做礼,送于其他人。 由于今年制作果脯的果子得了虫害,所以没有多少果脯,城主上供完,堪堪装了九盒。 自己留了两盒,一盒送给了他,另外六盒送给了各州州主。 他不爱吃这东西,便给了李大夫,也不知对方吃没吃。 陆子毅道:“李大夫给的。”他说完这句话,觉得不对,接着道,“不对,是李大夫送给兰兄,兰兄见我想吃,给了我一些。” 谢阳曜掐了个清洁术,净了手,拿起一颗褐色果脯。 “兰兄?” “同我一起来……” “我问的全名。” “沈泽兰。求助之事,便是他的主意,你之前还要我把奖赏交于他。” 谢阳曜咬着果脯,动作一顿,偏头看向陆子毅。 “沈泽兰?沈姓?左荫绿桂枝,右纫芳泽兰的泽兰?”他问这话时,不自觉收紧了手指力度。 陆子毅察觉到这一细节,有些忐忑,他老老实实回答。 “应该是,不清楚,我没问过他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 第43章 谢阳曜将神识探入乾坤戒,翻出之前购买的麒麟城舆图,找到百鬼眼崖的位置。 民间传闻,崖下有百眼鬼,所以将此崖称为百眼鬼崖,但它的真正名字,其实叫万丈崖。 从舆图看,万丈崖距东吴镇很近。 他之前信了兰黛是散修,只是意外跌进万丈崖,因而,没把万丈崖放在心里。 现在注意到万丈崖距东吴镇很近,又想起天星州赫海码头距麒麟城也很近,再结合谢添福传递回的种种消息…… 陆子毅口中的沈泽兰八九不离十是东吴镇自尽的沈泽兰,而东吴镇自尽的沈泽兰不出意外,意外跌进万丈崖的兰黛。 对方不知用什么办法保住了性命,跌入崖底后,又想活了,想离开了,于是假装看上他,同他做恋人。 谢阳曜眼睛蒙上层阴影,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压住怒意,收起舆图,退出神识。 他从乾坤戒中拿出兰黛的画像,语气尽可能的平和,道:“你可认识画上的人?” 再确定一下。 陆子毅口中的沈泽兰很可能不是东吴镇的沈泽兰,也很有可能不是兰黛。 一切皆是他逮着点消息,便拽着相似处,硬生生编出了一个结果。 陆子毅展开画像,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的兰兄。 “如何,可认识?” 陆子毅呃了声,他正要回认识,此人就是兰兄,猛然想起,送走沈泽兰三人后,碰上同一艘灵船上,见过沈泽兰面容的人。 对方同他闲聊,说起路过通缉栏,瞧见通缉栏上,有一与沈泽兰相似的通缉画像。 莫非沈泽兰是通缉犯? 嘴里果脯不香了。 他收起画像,递还给谢阳曜,抓了抓手背,轻咳一声,道:“不认识。” 谢阳曜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游走,像一把锋利的刀。陆子毅莫名有些发凉,他搓了搓手臂,转移话题,“少主,这果脯好吃吧?” “好吃。” 谢阳曜卷了卷画像,收回视线,咬着果脯,缓声道: “我与沈泽兰早为好友,只是后来,他表弟兰黛犯了大错,我要抓捕对方,他不肯,于是我们闹了别扭,分道扬镳了。你来文州主这里,应该在通缉栏瞧见他表弟兰黛的画像了。你说认识沈泽兰,却连沈泽兰的画像都认不出……我怀疑你根本不认识沈泽兰。” 陆子毅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声音带上几分压抑的火气,“少主,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是骗子?” “你这样觉得,那便是了。” “我才不是骗子!我怎么不认识沈泽兰!” “你连他的画像都没认出,还敢说认识。” “我认出了!我那是以为兰兄是通缉犯,在友情和正义纠结了几下,觉得兰兄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其中定然有误会,所以说不认识。” 第90章 谢阳曜咬紧后槽牙,不着痕迹攥紧画像,他垂下眼,掩盖住阴霾,“那你说他现在在哪里?” “他回天星州了,昨天便回去了。管家带我熟悉陆家产业时,我还碰见了他和唐铖、郭荇,给他们三人免费升了舱室。此事不信,你问我家管家。” 谢阳曜道:“不用问了,我信你认识沈泽兰。” “早就该信了!” 谢阳曜嗯了声。 两人于湖边坐了回,回到青云殿正殿,文州主的大女儿文诗怡寻不到谢阳曜,现下已然回了正殿,朝他看来的目光,虽然几加掩饰,却依然透出埋怨与不满。 谢阳曜向来不在乎,此刻也没心情在乎。正好宴席开始,走流程吃过宴席,谢阳曜起身,到:“文州主,身有要事,需得返回浮云仙山,便不逗留云州了,望文州主勿怪。” 他都说了身有要事,文州主也不好挽留,笑道:“少主请便,待回了浮云仙山,替我向尊主问安。” 谢阳曜笑着颔首,带着人率先离开青云殿。 文州主见他走了,收起笑容,朝大女儿文诗怡看去,责备她没留住人。 周岁宴很快结束,陆子毅记着他爹来周岁宴前的嘱咐,谨言慎行地吃完宴席后,告别文州主以及各方权贵,同他爹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自觉无聊,没事找事,同他爹说起沈泽兰的事情。 说罢,他一脸庆幸道:“少主同兰兄认识可太好了,我当兰兄是通缉犯,还为此担忧过好一会。” 陆子毅他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你还需好好磨练一番。” 陆子毅不明所以。 他爹道:“仔细想想!” 仔细想什么? 陆子毅不明白,但还是听他爹的话,仔细想想,想了好一会同谢阳曜的对话,他惊愕发现少主种种话均是为了套他话,甚至话赶话,问出了沈泽兰当下踪迹。 陆子毅:“……” 江湖险恶,我要回家。 陆子毅陷入了自闭。 . 辞别文州主,离开青云殿后,谢阳曜一边命随行之人收拾东西,准备返回浮云仙山,一边传音给李医修,表示自己身体不适,想请他看看。 听到少主身体不适,李大夫带着人,即刻侯在谢阳曜来云州后,文州主安排的暂居宫殿。 谢阳曜风风火火,很快回来,屏退其他人,他坐于主位,问道:“沈泽兰伤势如何?可伤得重?” “沈泽兰?这是……谁?” 李大夫并不知自己之前医治过的沈泽兰的名字,不过他听少主这话,似乎身体并未不适。 谢阳曜道:“你送果脯那位修士。” 李大夫心道:少主怎么从何知晓自己送了果脯给沈泽兰?心中这样想着,他回道:“这位沈公子并无大碍。” “既然无碍,好端端,为何送他果脯?我并非不满李大夫你把果脯转送于人,只是对此不解。” “敢问少主,你是认识这位沈公子?” 谢阳曜转动乾坤戒,“何止是认识,他是我……的心上人。” 李大夫瞳孔颤动,反应过来,行礼道:“我给沈公子看病时,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听闻他爱吃果脯,故而将少主予我的果脯送于他。本来想送豪山果脯,但在海面,叫人也送不来。” “原是如此,你下去吧。” 李大夫退回两步,带着两个小徒弟退下了。 . 出了殿门,踏上回到住所的宫道,李大夫两个小徒弟回头看了看朱红殿门,传音询问李大夫。 “师父,你为什么不说哄骗少主?若待少主知道了真相,我们还能在浮云仙山待?” “你不是常说我们为少主办事,任何事情都不可瞒着少主么?” 一个医修,要想活得长,就要有医德,学会做哑巴,不透露病人隐私。众所周知,透露病人隐私,被病人知晓了,或者被病人家属知晓了,极大可能招来祸端。 可为人办事却不同。 他们既是下属又是大夫,听从上面的人的差遣,医治病人。若是上面的人想知道病人具体情况,他们必须告知对方。 若是不告知,才会极大可能招来祸端。 李大夫闻言,看向两个小徒弟。 “还请师父解疑。”两个小徒弟心虚道。 他们之所以知晓沈泽兰有孕,是因为这些日子,帮师父查找男人为何会怀孕的资料,猜到的。 李大夫道:“此事不同其他事情,其他事情,少主若想知晓,尽管说便是,可这沈公子,你们也听见了,少主的心上人。 “时至今日,未曾听闻少主与沈公子有过一段感情,不过少主回来时,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元阳没了。 “少主既说沈公子是他心上人,或许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少主正是沈公子腹中孩子的另一个爹。 “只是以上都是猜测,我也不确定沈泽兰腹中孩子是谁的,怕万一不是,直接说了有孕之事,会惹得少主大怒,逍遥汤都控制不住脾气,进而肝气郁滞,坏了身体。” 两个小徒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李大夫冲他们道:“收拾东西去,没听少主说,准备返回浮云仙山?” “是,师父!” 两人接过李大夫背着的药箱,风火轮一样跑去住所收拾东西。 第91章 李大夫见此,叹了口气,走到附近八角亭,设下隔音阵,拿出联络玉佩,向谢东池报告此事。 . 宫殿内,谢阳曜坐在主位,缓缓转动乾坤戒。转了许久,拿出联络玉佩,联系上谢东池,询问父尊哪里还有没有浮云城城主今年进贡的果脯。 谢东池处理完事务了,正要修炼,听闻这句话,撑着下巴,笑眯眯道:“好啊,卷卷,知道从我这里刨东西了。” “父尊,有没有?” 谢东池道:“你给谁刨?你不是向来不爱这东西。” 联络玉佩那边沉默了一会,片刻,道:“我突然想吃了不行吗?” “父尊懂了,你找到人了。那人爱吃这类玩意。谢卷卷,好没出息,被人甩了,现下还巴巴贴上去,我以为你至少会怒一下。” 谢阳曜:“……” “我在生气,我很生气。” “行,知道了,膨胀的卷。”谢东池叫来李总管,询问今年进贡的果脯。 李总管回忆了一下,尽职尽责道:“有,统共三盒,尊主开了一盒,现下还有两盒,置于一号宝库。” 谢东池问谢阳曜,“给你送到哪里?” 谢阳曜道:“天星州麒麟城东吴镇。” 谢东池对李总管道:“把两盒都送过去吧。李大夫说,沈公子有身孕了,但不知他腹中孩子是谁的。本尊认为,关于沈公子腹中孩子是谁的,应有个准确的答案。” 李大夫提及沈泽兰是谢阳曜的心上人时,便猜到兰黛就是沈泽兰,因而改口称呼沈公子。 李总管第一次听说男人怀孕,微微一怔,回过神,揣摩了尊主的意思后,垂下头,恭敬道:“我会尽快调查清楚沈公子腹中孩子是不是少主的,必不叫尊主忧心。” 他后退两步,转身就走,行至殿门,停住了脚步,走了回来。 “尊主,另有一事相告。暗害少主的人,已然被少主抓住,审讯完,少主将除头领以外的人一并在云州斩首了。现在,一队护卫正押着头领来浮云仙山,大约两日,便至浮云仙山了。” 谢东池冷淡道:“人到了,告知本尊一声,本尊要亲自审他。本尊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胆子谋害谢阳曜。” 李总管道:“是,尊主。” . 谢阳曜掐断了联系,转而联系谢添福几人,命他们请各州廷尉监,收了通缉令,就说抓到通缉犯了。 谢添福几人道:“少主寻到人了?” “知道位置了,这便去找他。” “恭喜少主。我们这就联系各州廷尉监收了通缉令。” 护卫队队长紧接着进来了,他行了一礼,道:“少主,一切妥帖,随时可以返回浮云仙山。” 谢阳曜收起联络玉佩,走出宫殿,道:“此次返航,你做主帅。我要两艘涉水灵船,前往天星州。” 护卫队队长虽然疑惑少主为何要去天星州,却也不多问,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当天下午,一行人在文州主心腹的相送之下,离开云州,前往浮云仙山。 半途,谢阳曜带走两艘涉水灵船,前往天星州。 . 海水澎湃,神龟灵船在赫海码头靠了岸。 沈泽兰和唐铖两人走下神龟灵船,快速穿过人群,来到医馆。 张大夫拖了张竹编躺椅,躺在医馆外晒太阳,余光瞥见三人,打起精神,豁然坐起身,撩了撩袖,热情道:“几位,看病?哪儿不舒服?” 前些日子便翻了年,进入了一月。 一月,这是个最冷,却又最靠近春天的季节。 寒冷斜入每一座白墙青瓦的房屋。 第44章 张大夫拖了张竹编躺椅,躺在医馆外晒太阳,余光瞥见三人,打起精神,豁然坐起身,撩了撩袖,热情道:“几位,看病?哪儿不舒服?” 前些日子便翻了年,进入了一月。 一月,这是个最冷,却又最靠近春天的季节。 寒冷斜入每一座白墙青瓦的房屋。 为首那个身材高挑,戴着帷帽的黑衣人走近两步,开口说话,声音浸着自码头吹来的湿润的海风。 “张大夫,是我,沈逆。” 沈泽兰来医馆看病时,报的假名,沈逆。 张大夫笑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来了。这都超出所限时间,好几日了。” 沈泽兰道:“路上出了些事情,所以来迟了,不知张大夫是否有空替我瞧病?” “有的,请进。”张大夫带着人往医馆内走,走进医馆后,他瞧了唐铖两人一眼,“他们……” “他们是我好友,已经知晓我有孕之事。” 张大夫点头,走到一排排药柜前,边取制造堕胎药的药材,边道:“腹中结晶成型,有心跳了吧?” “早几日便有了。” “之前同你说过,有了心跳后,打胎极伤身体,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好,再同你说一遍,那是要加钱的。” 白白胖胖的徒弟坐在医馆外间靠内墙的地方切药材,闻言,小声吐槽,正是师父你如此小气,所以医馆生意惨淡,跟着你饥一顿饱一顿,我都瘦了五十斤。 话刚落,制造堕胎药的药材啪一下全拍在案桌上。 张大夫笑道:“张二狗,你很闲啊,一盏茶切不好,把你皮都抽了。” 第92章 小胖子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抓过制造堕胎药的药材,哐哐啷啷地切。 他切好,手脚麻利地拢入簸箕里,拿到后院,合着清水去熬。 沈泽兰坐在医馆内间的长椅上,都能闻到从后院飘来的酸苦药味。张大夫也不知往里加了什么药材。 沈泽兰这一生有三恨,一恨寒气,二恨喝药,三恨仇人未死。 一恨已绝,二恨恐怕此生都不能避开,修行一途,便没有不生病受伤的说法,三恨迟早要解决的事,倒是不急。 沈泽兰同张大夫说着胎儿有了心跳后,孕囊的变化。 孕囊仿佛天然就存在于沈泽兰体内一般,自胎儿有心跳后,便缓缓裹上薄薄的血肉,形成类似胞宫的模样。——它本来就具有孕育功能,这下同胞宫几乎没有区别了。 这一变故,让沈泽兰担心打胎会出问题。 张大夫思考须臾,道:“可有疼痛?” 沈泽兰道:“无。” 张大夫替他检查了一遍身体,道:“应当不会出问题。极有可能是你的孕囊极为契合身体,故而,身体将孕囊视作自身器官,包裹了起来。修士的身体素质比凡人强许多,在充沛灵力与丰富营养之下,短短几日就包裹起来是很正常的事, “许多置于修士体内,辅助修士正常生活的东西,都有裹上血肉。运转灵力,内视体内,这些东西,粗略一看,与原本的器官、骨头等无异。” 酸苦药味变得浓郁,张大夫方才解释完,他的徒弟就捧着白瓷碗走了进来。 白瓷碗内盛着满满当当的乌黑液体。小胖子将药碗放在桌面,道:“公子,趁热吃。” 沈泽兰待药凉到适宜温度,端起药,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张大夫见此,示意他去医馆后院的左厢房找个床躺好,等药效发作。 医馆后院的左厢房有好几铺床,沈泽兰揭掉帷帽,挑了个靠窗的床,躺了下来。 冬日阳光透过墙壁上那道琉璃窗落在脸上,微暖。嘴里还残留着堕胎药的苦涩,沈泽兰拧起眉头,碾了碾舌尖,静待药效发作。 没一会,腹部隐隐作痛,紧接着,便是揪着内脏的剧痛。沈泽兰好久没感受到这般疼痛了,他眼前发黑,蜷曲起身体,冷汗涔涔,细瘦手指攥紧了床单。 痛得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熟悉的寒气。 寒气?哪来的寒气。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硬生生劈开混沌,沈泽兰运转灵力,查看身体,身体内并没有寒气。 错觉。 疼糊涂了,竟凭空感觉到寒气。 他停止运转灵力,捂住腹部,闭紧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间,他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张大夫正在此时,闲闲走了进来。 沈泽兰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满身是汗,身下床单,像不下心打翻了砚,落了些红墨。张大夫拨开沈泽兰按在腹部的手,按在他腹部探出灵力,道:“我看看打干净没有?没打干净,我需要你配合我,用灵力把那些残留物排出身体。” 沈泽兰意识模糊,听到这话,嗓音沙哑,应了声好。 “不必担心,接下来没有这么疼……嗯?”张大夫不敢置信地换到手腕,重新探入灵力至腹部。 “……怎么了?”沈泽兰虚弱道。 张大夫道:“没打掉,伤到了孕囊。” 沈泽兰抬起沉重的湿润眼帘,看向张大夫。 张大夫道:“因觉得你腹中这胎儿强健,我特意加重了药力,按理说,不该打不下来。你别急,我用灵力搅碎胎儿,然后助你将其排出身体。” 他取出一枚止痛丹,塞进沈泽兰嘴里,“药流,疼痛程度尚在人体承受范围内,所以不需要用止痛丹,以免止痛丹在身体留下残渣,影响修炼,需要另购洗髓液排出残渣。但如今用灵力流掉,极其疼痛,超出人体承受范围,以免伤其根本,还是使用止痛丹。” 一枚止痛丹下腹,暖意流遍全身,沈泽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觉得自己能起来蹦跳。 “你要是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张大夫把手贴到他腹部,关切道。 沈泽兰垂下眼睑,道:“不害怕。” 他看着张大夫的灵力探入腹部,随后出来了。 “……打掉了?”沈泽兰一点感觉没有。这止痛丹效果真好,比他小时候,寒气刚发作时,服用的止痛丹要好许多倍。 小时候,止痛丹对于寒气产生的疼痛还有止疼效果,等大些,止痛丹便完全失去效果了。因为它入体就被寒气冲得一干二净。 张大夫脸色难堪,道:“你这孕囊是金刚罩?” “此话怎讲?” “我的灵力进不去,没办法搅碎胎儿。” 沈泽兰眉头蹙起,手掌摸向腹部。 “真是奇怪,为何会这样?你第一次来时,我的灵力还进入孕囊,隔着老远,检查了胎儿情况。这次怎么进不去了?孕囊裹上血肉的缘故还是胎儿有了心跳的缘故?这两种情况,按道理说,都不应该出现现在这么奇怪的现象。” 张大夫坐在左手边的床榻上,拧起眉头,解决不了问题的烦躁从眼底倾巢而出。他弓起手指,敲击床柱。 清脆响音,一声接一声。 忽而,响音停止。 张大夫匆匆走出房间。 第93章 沈泽兰没被张大夫的烦躁影响,只是打去小怪物的难度远超他想象,叫他心烦意乱。 他按住腹部,往下狠狠按了下,吃了止痛丹的缘故,并未感觉到疼痛,不过应是压住本就受伤的孕囊了,有血从身体渗出。 沈泽兰侧头看向血液,血腥味顺着鼻腔灌满肺腑,刺激得他想吐。胃里没有东西,扶住床沿,也吐不出什么。干呕几声,他掐了个洁尘术,摸去床单上的血液,这才好受许多。 支着身体坐起,沈泽兰背靠在木墙上,他缓了呼吸,垂下眼睛,看向腹部。 张大夫的灵力进不去,他的灵力还进不去? 这孕囊连同小怪物,都是他的一部分,按理说,他应该能进去。 沈泽兰内视体内,将灵力探至孕囊外围。 孕囊果然如金刚罩一般,坚硬无比,既叫灵力无法穿透孕囊,进入其中,搅碎胎儿,又叫灵力无法连同孕囊一起搅碎。 难不成要放任小怪物长大?! 沈泽兰沉下眼睛,将灵力凝成锐利的剑,劈向孕囊。身体是我自己的,难不成我不能控制了?我偏要控制又如何! 强烈的疼痛从孕囊飙升,止痛丹也压不住,沈泽兰牙齿咬得咯嘣响,眼尾都红了。只听一道轻如蚊子嗡鸣的声音,沈泽兰的灵力直入孕囊,触碰到那个漂浮在孕囊內的柔软的胎儿。 他尚且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听到比风微弱的心跳。 这心跳,似乎有穿透血肉与骨骼的强大力量,硬生生烙在沈泽兰骨膜,一声比一声清晰,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沈泽兰一时间顿住了。 他收住锋芒,灵力随心而动,退了一点,像长了眼睛的钩子,围绕着胎儿打转。 小怪物浑身红彤彤,骨骼正在发育,初具形态的躯干、四肢、脑袋都异常柔软,从哪里下手,貌似都很好搅碎。 本来,灵力探入孕囊,他的第一反应是弄掉对方,此刻,却有些犹豫,或许是因为触碰到了小怪物,又或许是烙在耳膜上的心跳。 复杂的心绪难以言明,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他喜欢小怪物心跳带出的蓬勃的生命力,这让他想到冬雪之下,蓄力待发的种子,想到淤泥下的鱼……最后,他想到自己了。 得天垂怜,他迎来希望,可以好好活下去。 他如今是小怪物的天,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落下垂怜,留这个几次三番都没掉,走到有了形态,有了心跳的小怪物一命? 单调房间内,沈泽兰定定靠在木墙上,阳光找不到这个角落,他的眉眼都没入了阴影中,显出深邃。 细细窥来,这份深邃间,藏着几分挣扎。 在某些时候,日照与潮汐都变得漫长。 沈泽兰呼了一口气,做下了决定,他退出灵力,摸了摸腹部。 “小怪物,你要来到人世,那便来到人世。不过先说好,你爹没什么钱,而且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你出生后,要自立自强,不许哭,不许闹,不许惹长辈生气,多多修炼少睡觉,饿了自己想办法。” 培养孩子,从爹胎开始。 . 沈泽兰想清楚留下小怪物,自然担忧他方才闯入孕囊的行为伤到了小怪物,他使用传音术,请医修过来一趟。 过了一会。 张大夫带着一声药味走了进来,他扇了扇空气中的药味,道:“别急,我请来了我师父。我师父改善了药方,我正在熬药,喝下药,配合灵力,定然能打掉你腹中孩子……” “不用打了。” “你别担心,一定能打掉,就是可能会特别伤身。” “我想留下他。” 第45章 二个多月,勉强能看出小怪物性别,是个男孩子。正如沈泽兰一开始的猜测。 “嗯?留下?” 张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人不是坚定打胎么? 沈泽兰那双灰蓝眼眸看了过来,遮掩眸色的灵药需要医修帮忙处理成药液后,才能使用,所以他的眼睛还是原来的颜色。 “仔细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好吧。”张大夫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笑着道:“你要留下便留下,只是,打胎的钱,你还是要给的,一分不能少。小本经营,实属不易。” 沈泽兰道:“这是自然。劳烦张大夫给我看看,胎儿可有伤到。” “灵力都没进去,怎么会伤到?” “方才我灵力进去了。” 张大夫喃喃自语,难不成只排斥外人灵力?他走到床前,撩起衣袖,手指搭在沈泽兰手腕上,用灵力检查胎儿情况。这次孕囊又可以进去了。 张大夫仔细检查了一遍胎儿的情况,又检查了沈泽兰的身体,退出灵力,道:“胎儿没什么事,倒是你的孕囊受到不轻伤害,需要好好调养两日。我建议你最好在医馆内调养,折腾来折腾去,伤难好全。” 沈泽兰应下了在医馆内调养,随后补充道:“我方才用灵力碰了胎儿,还围着他审视了数圈,这样胎儿也没有事?” 张大夫吓了一跳,道:“你若是这样做了,可不好说胎儿有没有事。兴许现在没事,过几日便有事了。” 沈泽兰微微蹙起眉。 张大夫道:“再多在医馆住几日吧,确定大人小孩都没事了,再离开也不迟。你若是没钱,可以记账。” 第94章 沈泽兰现下身上有些钱。 谢bking和陆家给的奖赏,陆家后面给的赔偿,加起来,他算了算,付了医馆这边,还能留下一笔,掐着用,够小怪物造五个月。 五个月后,小怪物七个多月大,便没钱了。 他那时肚子大了,行动笨重,肯定是不能出门赚钱。所以要趁孕早期,好好赚钱。 家里确实没钱了。 小怪物后期到一岁时的生活费以及自己的月子费、前往招生地的路费,全都是问题。 他总不能一直借亲朋好友的钱度日,也总不能父子携手讨饭,挖野菜。 沈泽兰思索着去哪里赚钱。 秘境时间长,角逐激烈,危险重重,像他这种筑基修士进去,极有可能把命丢在里面,为求稳定,还是排除秘境这个可能一夜暴富的地方。 替人抄字?做人打手?来钱太慢,不行。 花楼舞剑?不行,折不下腰。 现下最赚钱的活,除了斩妖除魔,便是走镖。他现下有孕,成不了镖师,所以只能去斩妖除魔。 也好,就当是磨砺自己。 他还没有接过斩妖除魔的活儿。 唐铖和郭荇身为小门派弟子,月钱少,不够花,时常出门派,外接斩妖除魔的任务赚钱。 沈泽兰请求他们帮自己接一个自己能做的任务。 唐铖立刻道:“不成,你有孕在身,妖魔鬼怪若是把孩子掉了怎么办?” “我会小心,不会叫这种事情发生。”沈泽兰坚定道。 在医馆调养两日,他的身体已然好全。 只是惦念着小怪物,暂且没有离开医馆,想等到张大夫确定小怪物无事,再行离开。 郭荇不满这个回答,道:“你若是没钱,我们可以借你,我们有些钱。” “我需要的钱不少,把你们的掏来自己用,你们若是碰到急事,我还不了,你们便要倒霉了。” “我们能碰到什么急事。” “万一呢?”沈泽兰笑了笑,“张大夫都说了,只要确定胎儿无碍,我便能跑你跳,你们未必过于担忧了。” 唐铖与郭荇被说服了,待到确定小怪物没有大碍,好端端在成长,离开医馆给他瞧合适的任务。 瞧罢,两人接了个合适的任务给他。 沈泽兰展开他们递来的纸张。 上面写着任务:赫海城迎风镇琳山村有一山鬼横行,七日内,除掉它,还琳山村安宁。任务尾巴上缀着酬金,二十枚中品灵石。 这个酬金不算高,不过胜在这个任务对于沈泽兰这个筑基修士而言,没有什么难度,相当于白拿钱。 沈泽兰谢过两人,收起任务。 唐铖道:“郭荇也接了个任务,任务地点离你那里不远,你若有什么事,联系他,我得回去了,问秋有事要办,不能带小玥了。” 沈泽兰拉着他,道:“我有孕一事,勿要张扬,我父母那边也暂时不要说。” “行,知道了,等你回来,你自己说。”唐铖挥手道,走了。 沈泽兰结完医馆的钱,则和郭荇前去做任务。 他们目前在赫海城赫海码头,朝西北方行进几千公里,就到沈泽兰的任务地点。 郭荇任务地点比沈泽兰远些,还要向前几十公里。他的任务难度比沈泽兰大些,是去猎杀一头踏云血晶妖兽。 沈泽兰打量任务村庄。 这是个极其偏僻荒凉的村庄,没有什么人居住,冬日枯黄的荒草,横遍村落。 不过也正是因为偏僻荒凉,所以才有这个任务。 ——镇中外派保卫队觉得这个村庄没什么价值,不愿费心力去除山鬼,所以将这个事情发了出来,雇佣人去解决山鬼。 沈泽兰握着苍穹剑,踏入村庄。 腐败的气息从这些挂着蜘蛛网,颇有年代的房屋内散出,叫他有些反胃。摸了一颗从张大夫那里买来的酸甜的乌梅糖塞入嘴里,反胃的情况减缓许多,他继续前行。 四下皆无人,但观其房屋悬挂之物,有些房屋是有人居住的。 此时天快黑了,沈泽兰猜测他们是害怕山鬼,躲在一个相对于他们来说,十分安全的地方了。 一个村庄,一般来讲,村长最有钱,他的住所也最阔气,最安全。 沈泽兰抛去苍穹剑,御剑至村庄上空,瞧见了那处疑似村长住所的房屋。 他御剑直至房屋前。 房屋外围了篱笆,薄薄纱窗透出火光。沈泽兰倾耳听,听到房屋正堂内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夜风模糊了交谈声,但这并不影响沈泽兰确定这个村庄的人,现下都在村长的住所。 他收起苍穹剑,落在地面,抬手敲头门。 无形的波纹从头门上晕开,此处设了低级防御阵法。 房屋内,交谈声顿停。 沈泽兰掐出一道扩音术,道:“我是镇长为解决扰村山鬼,雇佣来的修士,烦请开门,我想仔细了解一下山鬼,以便解决。” 房屋内,交谈声又低低响起了。 嘎吱一声,头门开了一条缝,老头站在门后,隔着门缝,警惕地看着门口这个戴着帷帽的黑衣人。 黑衣人道了声好,取下帷帽,他有一双黑色眼睛,一张不算出众却异常温和的脸。 此人正是沈泽兰。 他在医馆调养那几日,找了张大夫将遮掩眸色的灵药处理成药液,还学一门易容术。 第95章 来任务村庄时,他就用药液遮掩了眸色,易了面容。这两样不难,他已练过数次,做起来轻车熟路。 村长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警惕降低了几分,他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镇长雇佣来的人?” 沈泽兰将帷帽放入乾坤袋,从乾坤袋取出文书,递于老头,道:“这是信物。” 官方任务都带有一份安抚民心,证明所持文书之人是官方雇佣者的文书。完成任务,带着证明任务完成的证物,并着文书,一同交于任务派发者,这单任务就算完成。 老头接过文书,细细看了文书上的字迹以及师爷印蜕,确定门口之人确实镇长雇来帮他们的修士,脸上展开笑容。 他彻底打开了头门,热情道:“前辈,快请进。” 修士在外,不以年龄论辈分高低,而以实力论辈分高低。 实力比自己高的修士,称呼前辈,倘若有身份,便以其身份。 实力与自己差不多,或者比自己低的修士,对其称呼就五花八门了,有叫道友,有叫小子、姑娘,有如同凡人一般按照面容呈现年龄客气称呼公子、小姐、老人家等,有按照对方身份称呼,还有直呼姓名…… 这位村长是个炼气一层修士,修为远远不及沈泽兰,因而称呼沈泽兰前辈。 沈泽兰走入房屋正堂。 正堂内用几个破铁锅,盛着干燥的树根、树干,窝了几堆火。火堆旁,围满了人,仔细一看,绝大部分是老人,小部分是孩子,只有几个正值壮年的人。 此地偏僻,土壤贫瘠,粮食难出,绝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另谋出路了。 现下这局面,不足为奇。 沈泽兰来时,大概了解了任务村庄,他走入正堂,直切正题。 “村长,你同我说说这山鬼。” 围在火堆旁的人,连忙站起身,请沈泽兰坐。沈泽兰以不冷为由拒绝了,他拖了张板凳,靠着门坐下,示意村长同他说说山鬼。 村长拉了张板凳,坐于他对面,细细同他说山鬼。 山鬼名字叫山鬼,实际并不是鬼,它是深山中的精怪,长相丑陋,皮肤土褐,四肢细长,脑袋尖尖,下半身围着树叶,速度极快,喜食人心人肝,像鬼一般可怕,所以被称为山鬼。 他们这个村庄,背靠着连绵起伏的大山。 大山之深,凡人不可测。 多年前,本城城主带着人,将挨着大山的村庄连成一条线,与线外几百公里的地方,建下了诛邪退散城墙,防止来自大山深处的东西,进入赫海城,伤及无辜。 大约半年前,大山那头,妖兽暴动,撞击城墙,致使城墙缺了一小块,上头来人补上城墙,按照规章制度,在村庄里简单查了一通,告知没有东西进来,便离开了。 大家很相信上头的话,照常生活,没成想,隔三差五就有人被开膛破肚,吃掉心肝。 众人惶惶,皆猜测是不是来了恶徒,直到某一天晚上,看到一个细长的东西叼着心肝,快速没入草丛,这才明白,原是一只山鬼顺着缺口爬入了村庄! 这对于筑基期修士,乃至保卫队不值一提的山鬼,是整个山庄的催命符。 村长连忙将此事上报镇上。镇上久久没给答复,他还以为村庄被放弃了,好在心惊胆战等了一天一夜后,迎来了镇上派来的雇佣者。 村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地握住沈泽兰的手,道:“前辈,大伙都靠你了。” 沈泽兰微微点头,收回自己的手,问道:“你们聚在一起后,山鬼可有来袭击?” 村长平复了心情,道:“来过,差点把防御阵法破了。” 沈泽兰站起身,道:“给我一间离此地近,且住过的房子。” 村长道:“前辈是想以身引出它?” 沈泽兰正是如此想的,他递给村长一张传音符,道:“倘若今晚它不上钩,接着袭击此处,且用传音符联系我,我会尽快过来。” 山鬼智商没有鬼高,按理说,不会察觉他在请它入瓮。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张传音符,以便出现意外,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赶回此地。 村长连连应声。他给沈泽兰安排了一间离此处近,有人住过的房屋。 房屋不是特别干净,地面是用泥土铺就的,长年累月的踩踏摩擦,导致地面坑坑洼洼。 沈泽兰掐诀点燃房中蜡烛。 赶路来此,因着身孕,他有些乏力。 走进卧室,掐诀用结尘术清理妥帖床榻与自身,他将被子整整齐齐叠好,脱了短靴,盘坐床榻之上,吸收几枚中品灵石中的灵力。 吸收完毕,中品灵石化为没有光泽的灰烬。 沈泽兰拂去灰烬,服下张大夫调制的营养丰富的天元玉丹,确保小怪物今天和明天的灵力与营养需求都够了,不会吸收母体的灵力与营养后,他摸出颗乌梅糖,放入嘴里。 应是被灵力充沛、肉质上等的果脯养挑了,吃着普普通通,酸大过甜的乌梅糖总觉没有滋味。 他现在是越发惦记果脯,还有走镖时,货主给的酸酸的白鹰果。 心下郁闷,他摸了摸腹部,冷冷道:“小怪物,就你嘴馋,等出来收拾你,罚你天天挖野菜。” 小怪物此刻才多大?才两个多月,连听觉都没有,要想他做出反应,得等到六个多月后。 第96章 沈泽兰这话本来就没有期望小怪物做出反应,单纯发泄情绪。 他掐灭烛光,闭上了眼睛,修炼之余,分出一丝心神,静待山鬼。 . 麒麟城东吴镇,正南端入口左侧的树林。 谢阳曜命令随同而来的护卫等在树林里,带上两个随从,朝东吴镇内走去。 其实早几日,他就该赶到东吴镇,奈何途中碰上海妖,耽搁了行程。 东吴镇不大,外乡人有,但不多,像谢阳曜这般俊朗出众,气质非凡的外乡人,几乎从未见过。一时间,镇中人皆朝他看来,低声议论他的身份。 谢阳曜目不斜视,来到镇中酒楼。父尊派人将果脯送到后,发了个地址给他。 他走入酒楼,一个身着普通青灰衣袍的中年人从楼梯走下,迎了过来。 谢阳曜传音道:“李总管,怎么是你来送果脯?区区一个果脯,那能劳烦你亲自来送。” 李总管传音道:“尊主特别重伤此事,所以命我来送。” 两人说着,走入酒楼二楼梅字号雅间。李总管拿出果脯,转交于谢阳曜,随后道:“少主,我并未在东吴镇瞧见沈公子。” “他没回来。” 谢阳曜赶来天星州的路上,拜托陆家人暗中盯着沈泽兰。 前两日,陆家人告诉他,沈泽兰下了灵船,去了码头附近的医馆,与其好友,在医馆住下了。 今天下午,陆家人告诉他,沈泽兰于今天中午离开医馆,去赫海城迎风镇琳山村除山鬼了。 谢阳曜抵达赫海码头,找到医馆张大夫,询问沈泽兰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对方打量他一眼,说:“有点问题,但现下已经好全了。” 再要细细问,对方便不肯说了。 谢阳曜只得离开医馆。离开后,他越想沈泽兰越恼火,所以直接来了东吴镇,打算在此等着沈泽兰。沈泽兰把他甩了,他难道还要巴巴贴上去?想复合归想复合,总之,他不愿意巴巴贴上去了。 李总管看出他心情不好,笑道:“我来东吴镇好几日,对东吴镇的情况了如指掌,少主若需要了解沈公子家乡,找我再好不过。” 谢阳曜抬眸看他,服用了一枚逍遥汤制成的药丸,勉强压下大部分火气,道:“那便麻烦李总管了。” 李总管带着谢阳曜下了楼,指着左手边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道,传音道:“这条街名为开阳街,沈家在开阳街十五号,最末那个府邸,沈父沈母已经回府了。 “向左转,这条街名叫春溪街,沈公子好友唐铖住在这条街……” 天彻底黑时,谢阳曜就将东吴镇了解透彻了。他回到酒楼,打坐修炼,修炼到一半,烦躁得很,穿好外衣,束起头发,带着人前往赫海城迎风镇琳山村。 他自不是巴巴贴上去,他是担心沈泽兰做完这个任务,又跑到其它地方做任务,叫他要在东吴镇荒废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 关于这个任务,他瞧了,不认为沈泽兰去做,会有危险。 . 琳山村,沈泽兰所住房屋一片漆黑,至深夜,正堂窗户忽然发出咔嚓的响声,随后,窗栓掉落,窗户大开。 一个细长的东西翻过窗户,落到夯实的泥土地面。 万奈俱静,那东西四手脚俱用,快速爬过地面,越过遮挡着卧室的布帘,直奔卧室。 精怪的眼睛让它清楚看到床榻之上,盘坐着一个青年。这青年浑身气息不似凡人,山鬼笨拙的脑袋微微转动,意识到什么,扭头就跑。 “苍穹,去!” 沈泽兰睁开眼睛,藏于乾坤袋内的苍穹剑飞出乾坤袋,陡然出鞘,一击刺中山鬼。 尖利的惨叫声瞬间直冲云霄,震得齐聚村长家的众人,心脏猛跳,满脸警惕地看向四周。 沈泽兰掐诀点燃灯,朦胧灯火下,山鬼背着剑往窗户爬。 它的速度很快,顷刻间,就到窗户,长臂一抓窗框,身子往上一蹿,越出了窗户。 出去了也好。 屋里狭窄且有各种东西,不方便捉拿。 沈泽兰拿起一盏灯笼,点亮了,推门追去。追至一片树林,不见了踪迹。 沈泽兰闭目感受苍穹剑的位置。 在……头顶。 沈泽兰一点地面退至几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树木晃动,山鬼从上空扑下,一双尖利雪白的爪子直直插入了泥地。 倘若方才不避开,现下这双尖利雪白的爪子就该插入他的脑袋了。 沈泽兰掐诀,召起苍穹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山鬼。山鬼抽/出爪子,朝树林深处跑。 沈泽兰等得就是它往树林深处跑,方才那一劈,只是虚招。 他丢开灯笼,并拢双指,凝出一道剑风,甩至前方。山鬼来不及停步,擦着剑风而过,被锐利的剑风划断了手脚。 “嚇嚇嚇——”山鬼发出粗犷的喘息声。顷刻间,喘息声戛然而止,沈泽兰一剑削掉山鬼脑袋。 地面落下乌青血液,沈泽兰擦掉污秽之物,将山鬼那颗脑袋用布包起来,放入乾坤袋。没有比脑袋更能证实他完成任务的东西了。 山鬼血液腥臭难闻,沈泽兰捡起地上灯笼,打算离开,就在此时,他听到细微声音。侧头一看,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旁跑过。 “什么东西?!”沈泽兰一剑刺去,只听嘤嘤嘤几声,那黑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97章 他举起灯笼一看,是只比巴掌还小的赤灵狐幼崽。 赤灵狐通体毛发赤红,只尾巴尖和爪子乌黑,它等级不高,只会运用自己的妖力,抓抓山兔、山鼠、山雀……因其没有威胁,亲人温顺,外表美丽,麒麟城有钱人家的小姐们都很喜欢养。 眼前这只赤灵狐幼崽毛发乱糟糟,带着血液,毛茸茸的耳朵压在后脑勺,爪子缩在身体下面,眼神恐惧。 沈泽兰左右找了找,总算知晓它身上的血液从哪里来的。原是父母及其兄弟姐妹们身上的血,它们皆死在狐狸洞前,腹部被刨开,少了心肺。 想是昨夜山鬼被挡在村长家外,没吃到人心人肺,折来树林,挖了这家狐狸的心肺解馋。 沈泽兰埋了这些倒霉的狐狸,掐诀清去赤灵狐幼崽身上的血液、泥土,把它抱了起来。 虽不知这只赤灵狐幼崽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将其留在这里,天寒地冻,又无父母捕食喂养,肯定不出两日就能邦硬,还是将其带走,卖给珍灵阁吧。 这样,它能去到一个富贵人家,不愁吃不愁穿,而他也能收一笔钱。 双赢。 . 沈泽兰抱着赤灵狐幼崽,回到村落,告知村长,山鬼已除后,在村里歇息一夜,等到郭荇完成任务,两人便一同御剑回去交差。 御剑至半路,累了,两人择了一个路边茶摊歇脚。 茶摊有酸梅汤买,沈泽兰坐下,想了想,要了一碗。 赤灵狐幼崽刚被捡时,害怕得直抖,尾巴都夹起来了,后面察觉沈泽兰不会害它,便放松了。 沈泽兰穿的黑衣是交领款式,赤灵狐幼崽一会顺着外衣相叠处钻到外衣与中衣夹层里,一会又探出脑袋,嘤嘤嘤地想父母及其兄弟姐妹。 现在,瞧见沈泽兰喝酸梅汤,还朝沈泽兰讨要。 沈泽兰拿了根筷子,蘸了一点给它,酸得它直吐舌头 。 沈泽兰心情愉悦,他揉了揉狐狸脑袋,喝完酸梅汤,把赤灵狐幼崽塞进外衣与中衣的夹层里,免得小狐狸把他外衣扒得乱糟糟后,对一旁喝完茶水的郭荇道:“走吧,早点回去交差,早点拿到酬金。” “好。”郭荇召出灵剑,正要御剑,忽然顿住。 “怎么了?” 郭荇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朝前看。 沈泽兰朝前方看去,前方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镇。小镇入口处有个通缉栏,一个老头站在通缉栏前,正在撕不要的通缉令。 沈泽兰不明所以,传音道:“看什么?” 郭荇传音道:“通缉栏最右角的通缉犯好像你。” “是吗?”沈泽兰朝最右角的通缉令看去。别说,通缉令上的通缉犯长得真像他,都有一双灰蓝眼眸。 沈泽兰正想凑近看看这个长得像他的通缉犯,犯了什么事,忽觉左后方落来一道扎背的目光。 他蹙起眉,朝左后方看去。 萧条冬风中,十来个修士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为首那个气度非凡俊朗无比的白衣青年非常眼熟,沈泽兰方才想起对方的名字,青年便开口了。 “兰道友,好巧,又见面了。” 沈泽兰:“……” 第46章 “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 沈泽兰冷静地移开目光,朝郭荇走去,对后者低声道:“我们走吧。” 郭荇狐疑地看谢阳曜一眼,道:“行……”话未出口,剑竟然使不动了。 沈泽兰的剑也使不动了,他收起了剑,道:“我们走路吧。” “站住。”谢阳曜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远远便识破沈泽兰的易容术,对方竟还不承认身份。眸色变了如何?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郭荇警惕地挡到沈泽兰前方。 沈泽兰自是不能叫好友挡在前方,他拨开郭荇,随后卸掉易容术,将眼睛恢复原色,看向谢阳曜,道:“姚公子,你想如何?” 对方既然认出了他,那他死不承认也没用了。 “我想如何?”谢阳曜走至沈泽兰面前,气更盛了。 他的眼框红了一点,这点红很快被他察觉,遮掩住了。 剑眉下压,目中迸发暴戾之色,那些怒气如同烈焰,从身上扑出,将空气都烤得灼热。 “你离开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找到你会如何?!你口口声声说有些喜欢我,说考虑同我在一起,结果全是谎言、算计,一出城主府就跑了。 “沈泽兰,你当我是什么东西!这般肆无忌惮的戏弄我。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这般生气,看来是有大麻烦了,或许会挨上一顿毒打,或许会被囚禁起来,或许两者都会出现。 不乖巧的鸟儿,跑出笼子,都会被剪断翅膀。 沈泽兰未曾想过会被姚五逮到,在他看来,九州之大,要在其间,寻到一个人,异常困难。对方现下寻到他,要么是他露了马脚,要么是对方家族势力惊人,能够调遣无数人力搜寻。 通缉栏上的那张通缉令说不准通缉的就是他,只是有所顾忌,故而画得不是一模一样。 沈泽兰思索如何应对麻烦,要不再哄骗他一次,说自己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离开,但这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可现下,去哪里找个合理借口? 更况且,对方上过一次当,还会信他的么?假使谎言被拆穿,那岂不是麻烦更大? 第98章 沈泽兰下意识摸向肚子,要不然,说出自己有孕了?兴许这样能躲过对方盛怒。 “你……肚子怎么大了?” 沈泽兰手方才落在肚子上,便听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低头看向肚子,由于塞了只赤灵狐幼崽,现下肚子有点鼓。 沈泽兰:“……” 沈泽兰正想把赤灵狐幼崽逮出来,余光瞥见青年火气硬生生压下去不少。 有意思,他是看出自己有孕了?这也好,免得自己说…… “怎么?生病了?”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拉住他衣袖,掩住担忧,硬邦邦道:“你同我复合,我带你去病。” 沈泽兰:“……” 沈泽兰听得这句话,再一观对方此刻模样,忽而不觉得对方会剪断他的翅膀,至多同上次一般,时时刻刻盯着他。 其实,他不喜欢对方时时刻刻盯着他,这同软禁有何区别? 在一起前,明明说好,不满意可以分手。事后却是死活不肯分手,若不然,他至于在城主府再捏谎言? 郭荇早早被姚五的人强行带到一边。 此地设下了隔音阵与一叶障目阵,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沈泽兰默默看了会青年,从怀里掏出赤狐幼崽,“多谢姚公子关切,但我没有生病。” 谢阳曜神色不明,沉默地垂眼。 赤狐幼崽感觉到扎狐的目光,全身毛都炸起,它睁开眼睛,怯生生嘤嘤嘤两声,蹬着四肢,把脑袋往沈泽兰怀里埋。 “谁关切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谢阳曜眉间浮出暴戾,提过赤灵狐幼崽,传音唤来一护卫,将赤灵狐幼崽丢给对方。 有病。 沈泽兰欲要捞回来,后者一把将他抗到肩上,带着就走。 “去哪?”沈泽兰烦躁不安,应是被扛着,脑袋垂直于地面,他有些头晕,“姚公子,放我下来,我不舒服。” 谢阳曜道:“忍着。” 沈泽兰道:“你来试试。” 谢阳曜将他放了下来,拽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沈泽兰发觉前方密林内有一艘只有两层的轻快云船,他蹙起眉,道:“姚公子,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我出崖后,真的不喜欢你了……” “你在崖底时,有喜欢过我?你确定你那时说看上我,喜欢我,不是为了离开百眼鬼崖?”谢阳曜冷冷戳破他的谎言。 沈泽兰一顿,叹了口气,道:“你别缠着了行不行,我们两清了。” 缠着? 他缠着? 他哪里缠着? 确实,他在缠着。 他在崖底把对方的鬼话当了真,以为对方真心实意喜欢自己,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被甩掉后,不甘心,一直缠着对方。 谢阳曜握紧沈泽兰手腕,他侧目看沈泽兰一眼,加快脚步,道:“我不知道什么两清,我只知道,你既然同我双修,那便要对我负责。若是你不负责,我便日日夜夜缠着你。” 好嘛,上次是自己非要负责,这次又变成要他负责了。 沈泽兰怒极反笑,早知百眼鬼崖下真有百眼鬼,他便不要对方做男朋友。 此人太偏执了。 小怪物可别遗传姚五的偏执。 对方自顾自,接着道:“我已经请人择好吉日,现在送你回家,你同伯父伯母商量商量,明日请媒人去我家提亲,定下婚事。” 看来姚五已经把他的身份查个底朝天了。 沈泽兰道:“你爹娘同意这门婚事?” “还没说,但他们应当没有意见。” 沈泽兰:“……实话同你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沈泽兰摸到对方对自己的底线,便没了多大顾忌,想试试能不能用自己有男朋友,劝退对方。 姚五明明做得是强取豪夺的事情,却总要在前面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我负责,你负责。 这表明对方内心欲-望与道德观念出现了严重不合。 较高的道德水平,让他飞快意识到自己现下的行为不对,可内心欲-望太过强烈,在无法控制、约束自己欲-望时,为了减轻负罪感,得到安全和舒适,选择往上添加理由,说服自己没错。 这样的一个人,倘若知晓对方已有男朋友,负罪感一定会更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如此,他需要重新说服自己强取豪夺的行为没错。 这一说服过程,若是道德战胜了欲-望,那他便自由了。 若是欲-望战胜了道德,那……有个底线在哪里放着,应当没有大事。 谢阳曜闻言,脚步顿住。 顿了好一会,道:“什么时候又交了新的男朋友?” “与你分开之后的那段时间,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谁?” “这便不同你说了,总之,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我哪里比不上他?” “你哪里都胜他,但我就是心悦他,喜欢他温柔,喜欢他浪漫,喜欢他耍性子。情源于心,本就毫无道理。” 谢阳曜像一墩石像,定在原地。许是定久了,石块松落,掉地上了。 雪靴踩过遍布枯草的地面,他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我同你领阅过风花雪月,那人却不曾,论起先后顺序,你应当对我负责,而不是对那人负责。作为你未来的道侣,我允许你再去见他一面,说分手。” 第99章 沈泽兰道:“你怎么知道我同他不曾领阅过风花雪月?” 谢阳曜的眼睛在日光下,明亮无比,像吸取了世间一切光。稍稍垂下视线,他盯着脚下,声音很平稳。 “我认为你不是那种沉溺情-爱之事的人。” 沈泽兰低低地笑,冷落萧条的林间,他的话显得清晰、响亮。 “姚公子高看我了,我是人,同你双修数次,尝到妙处,食髓知味,怎的不同所爱之人行人间兴事?” “你们这兴事,行到哪一步了?他亲你了?” 谢阳曜声音依然平稳,但沈泽兰目不能及的左手已然握成拳头,青筋暴起。他是海上冰山,现下只展现了一角,以免船只远远瞧见,不肯将船内所有东西都坦白在他眼前,早早避开了。 “亲了。”沈泽兰回答。 “他同你双修了?” “自然,且不双修时,也在一起过。” “你同他神魂相交了?” 沈泽兰道:“我们是心意相通的恋人,为什么不神魂相交?所以,姚公子,你要我负责,这不可能,本身这件事,就是无稽之谈。” 谢阳曜拽着他已经走到云船前,他松开沈泽兰,审视对方,缓声道:“你是不是捏造了个男朋友,又在骗我?” 手腕被对方捏红了。 沈泽兰扫了一眼,掐诀清洗干净双手,拿出一只薄薄的彩绘瓷罐,揭开罐盖,粘上一层药膏,在捏红的皮肤上推开。 谢阳曜此刻才注意到自己手劲过猛,他胸口堵得疼,“抱歉。” 后者却并不在意,擦好药膏,收起瓷罐,幽幽叹了口气,道:“他看见又要心疼。” 他!他!他!又是他! 只他心疼!我不该心疼! 谢阳曜岂止胸口堵得疼,他这下该是叫人撅了头盖骨。这从大陆东北方吹来的冷风,轻轻松松钻过他一身结实皮肉,冷到骨头、内脏,偏生对方还在回答他上一句话。 “我捏造个男朋友骗你做什么?你非要听到我同他相处的具体细节?那好吧,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与他虽然未曾相处多久,却也有好些温情之事,过几日,我带他见你,我们围在一起,好好说说……” “够了!” 谢阳曜眼眶红透了,碍于术法遮掩,透不出一点。 他是九州少主,他是年轻一辈的魁首,所以,他不该有面对挫败的脆弱情绪,他也习惯在人前表现的成熟稳重。 面前这人却拿把刀子,反反复复叫他露出不堪的一面。 谢阳曜既爱他,却又忍不住恨他,恨他不爱自己。 在他的爱情设想里,抛开赤日现象不谈,他的另一半可能是九州任何一个人,他与他/她相遇,然后互生爱慕,顺顺利利成婚结为道侣。 沈泽兰完全偏离他的设想。 沈泽兰像风,他是自由自在的,穿行在这亿万水陆之上,谢阳曜抓不住,留不下。在崖底的不是他,换作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对方都会提出双修。 他没有独特性,没有吸引力。 或许,对于沈泽兰来说,他只是一片草里,长得比较好看的一棵草而已,而那人却是云,在天幕之上,随风而行。 谢阳曜压制不住的怒火与嫉妒似乎要化作火焰,从身体内扑出。 他捂住了这惹得他又爱又恨,挫败感十足的人的嘴,捂住后,犹嫌不够,掐出禁言术,禁了对方的言。 什么不可,不行,不对,去你娘的。 谢阳曜像头应激的野兽,将人抱入云船。 沈泽兰已然察觉对方欲.望战胜了道德,面对暴跳如雷的高大青年,他有几分害怕,这害怕是下意识的,因为他有个严厉且高大的父亲。 定了定心神,他尝试解开禁言术,解不开。他想要以灵力写字,安抚对方冷静,说清自己是妄图甩开他,胡乱编造的话。 下一刻,被抱入云船二层主卧,丢在熏了暖香的柔软床榻。青年探手扯下他用来束腰的云纹黑绸腰带,撂到床尾。 沈泽兰察觉到危险,朝后退了些,被握住小腿,蛮横地拽了出来。 他望着对方,目光流转间,挤出眼泪,妄图像第一次惹怒对方一样,装可怜,蒙混过关。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招数不灵了。 青年欺身而来,捏住他下巴,微微抬起,而后低下头,细细亲去眼泪,顺着柔软脸颊而下,亲到嘴唇。 对方吻技并不好,但基础已然在崖底打好,熟稔地咬过唇瓣,探入口腔,寸寸舔舐其间的甜蜜。 硬颚发痒,舌根发麻,沈泽兰心弦震颤得厉害,抬手便想拍开人,却不知何时自己被封住了灵力,重重一推,对方纹丝不动。 意识到自己占据不到主导权,彻底落于下风,任人宰割,沈泽兰不安起来。 他竭力控制好不安,冷静地抓对方的手,想要对方看看他肚子,里面有一个小怪物,不可胡来。 对方却用灵力定住他的双手,应是怕他闹,将双腿也定住了,更深的亲吻。 沈泽兰即便在空隙时间,换了气,依然呼吸不畅,脑袋发懵,他的眼泪被逼了出来,摸摸模糊间,鞋袜被剥下,衣衫变得松松垮垮。 一只粗糙手掌没入衣间,青年停下轻吻,鼻尖抵着他耳朵,问道:“沈公子,那人进去过几次?” 青年说话的热气都撒在耳朵下面一点的位置。 第100章 沈泽兰重重喘气,雪白皮肤透出淡淡的粉,他眼帘颤动,湿答答的睫毛几根几根地黏在一起。抬眼看向青年,正想摇头,腰背绷紧,仰起脑袋,忍不住闷哼一声。 谢阳曜指腹之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曾与其他人心意相通,喜结连理,他光是想想,便痛恨得要命。他的血液、肌肉、经脉、骨头,全都在诉说排斥、厌恶。 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希望对方不要存在于世间。 谢阳曜心脏疼得厉害,他挨着沈泽兰冰凉身躯,试图让心脏恢复正常,可不管用。于是,他抬起头,解开禁言术,看着沈泽兰,重复问道:“几次?” 第47章 沈泽兰说不出话,勉强吐出来的字音,比银盏中晃荡的酒面还要破碎,形不成清晰的话语。 他朝他看来。 那双灰蓝眼眸似乎藏着水山海林,一眼望去,触不到边际。 谢阳曜迷失在里面,跌入繁盛的景色内,最后落在一片被水淹没了根的空旷林间。 林间的水,柔软无比,但奇怪的是,不依托灵宝,亦不使用仙家法术,便能在其水面,自由行走。 方位似乎不存在于此,行走数步,依然分不清现下所处位置。 这里的水雾,像云一般,丝丝缕缕朝他涌来,修长的指尖粘上了水雾,湿乎乎。他的灵根,他的刀,他修炼的刀法,皆是火属性,坦白而言,他并不习惯这种湿润的感觉。 然而,此刻他并无不高兴,相反,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兴奋跳跃。抬起手,仔细擦去湿润,再次挑眸朝前看去,水林破碎,前方仍然是那双灰蓝眼眸,不过此刻,藏于其间的水山海林已然如海潮褪去,留下一片水痕。 沈泽兰浑身乏力,胸脯剧烈起伏,眼尾缀上了红霞,他目光微滞,间或些许迷离。 谢阳曜坐在一侧,雪色衣摆撒在床榻之上,他拨开了沈泽兰松松垮垮的衣袍,掐着腰抱了起来,紧入怀里。成了与沈泽兰此时此刻,也是与沈泽兰此生最为亲密的人。 “怎得不回话?在一起好些日子,忘了具体次数?你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也说不准没有记。” 沈泽兰喘息急促,狗东西,混账玩意!他蹙起眉头,稳了稳声音,快速道:“我有……”他想说自己有孕了,被禁言了。 这次不光被禁言了,眼睛也被一条丝巾蒙住了。 谢阳曜不想听他说有心悦之人,不想他看着自己,也不想从他眼里看到自己。 谢阳曜双臂揽住怀中人,低下头,贴着对方脖颈亲吻。 这具身体,以及身躯里的神魂都被旁人占据过,但这没有关系,他不在乎,他只要以后,身体、神魂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印记。 沈泽兰身如浮萍,抓不到任何依靠,他的肚子不舒服,有种小怪物会流掉的错觉,就在此刻,他忽觉识海外有东西。 原是狗东西不满足身体相交,还想与他神魂相交,其神魂有一部分探出身体,来到了他识海外。 人的神魂藏于大脑之中,用于储存记忆、感知外界等的识海内,自神魂存在于身躯之内时,识海便依托神魂,生了出来,两者你撑我,我护着你,缺一不可。 一个人若想在毫无伤害的前提下,触碰到另一个人的神魂,要么寻到进入识海的空隙,要么征求主人同意,朝他敞开识海。 沈泽兰不愿敞开识海,同对方神交。 修士神魂相交,能瞧见对方绝大部分的深刻的记忆。 狗东西碰了碰识海,见他不肯对自己敞开,准确无误寻到空隙,进入识海。 沈泽兰慌张了一瞬,忙把自己的神魂蜷了起来,藏到识海角落里。 修士的神魂在识海时,如同一团气体,可以自由缩小放大。 修士修炼修至元婴期,神魂可以缩成个点,附在元婴上,脱离身体,在此之前,神魂都只能在身体里缩成一个巴掌大的球体。 沈泽兰安安静静藏在识海角落里,然而筑基期修士识海太小,即便雾蒙蒙一片,对方也很快寻到了他。 神魂如蜘网一样铺开,朝他神魂裹来。 沈泽兰扭头就跑,可高阶修士的神魂远远强于低级修士的神魂,他无处可逃,硬生生被对方的神魂裹住了。 对方的神魂就像炽热的火焰,烫得他神魂发颤,沈泽兰不安又暴怒,在对方的神魂里,蹦来跳去。 谢阳曜按住了他,一点点碾开他蜷曲起来的神魂,彻底碾开后,他的神魂如同水流,缓缓朝沈泽兰神魂融去。 所谓神魂相交,便是双方神魂相融。 假使两人神魂契合,神魂相融后,不仅能看见对方最深刻的记忆,还会感知到对方此刻的喜怒哀乐。 谢阳曜心道:两人的神魂应是不怎么契合。 契合的神魂,对彼此有着莫大吸引力,双方会很容易生出好感,成为挚爱。 然而,即将融在一起时,相方此时的情绪缓缓涌来。 谢阳曜清晰感觉到对方的不安,暴怒,难受,他怔愣住了。随后,放开了沈泽兰的神魂。 对方神魂蜷成一团,带着他的气息,滚远了,藏到识海角落里。 谢阳曜不知是该欢喜他们神魂契合,还是该难过即便神魂契合,对方也不心悦他。 事实上,沈泽兰根本没给爱情留位置,他前二十多年,满脑子都是解决寒气,去年十月,解决寒气后,他满脑子事业,一心想成为强大修士,一雪前耻。 第101章 谢阳曜正要退出对方识海,忽然察觉一道微弱的心跳声。 这道微弱的心跳声并非来源于沈泽兰,而是来源于…… 谢阳曜快速收回神魂,手掌摸到对方腹部,探入灵力。 他发现一个成型不久的孩子。 孩子?哪来的孩子? 男人怎么会有孩子? 谁的孩子? 谢阳曜尚且未想清楚这些问题,便放开了沈泽兰。孕期需要格外小心这事,他从前学习床笫之欢时,听教导侍女说过。若是知晓对方有孕,他再如何暴怒,也不会去碰对方。 沈泽兰半束起的头发尽数散在背后,脖颈处的吻痕格外扎眼,他身体被暖得出了汗,几缕头发贴在脸颊。 谢阳曜嗅到馥郁的小苍兰花香,他解开各种术法,拿下丝巾,给沈泽兰披上自己的衣服,坐至床榻边缘。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沉默了许久,哑声问出一个问题。 “这个孩子对你可有害处?” 第48章 沈泽兰看向前方的青年。 这人怎么发现他有孕了?因为修为比他高太多? 真好。 修为高真好,不仅能将对方彻底压制,为所欲为,还能发现对方身体异样之处。 沈泽兰的神魂还残留着对方强行融入的酥麻感,这酥麻冲得他浑身没劲,其实浑身没劲,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人亲密了一通,消耗去了积攒起的精力。 他感受着乏力的躯体,缓缓移开目光。 “沈公子,你回我话好不好?孩子对你有没有害?” 谢阳曜的暴怒已被担忧完全取代,对他而言,其他事情皆比上沈泽兰安危。 他从未见过男人怀孕,他看对方腹中孩子跟看怪物一样,总担心怪物破肚而出。 沈泽兰没回话,他拢紧衣服,靠着床榻上叠着的被子,微蜷身体,闭上眼睛。 谢阳曜看出对方在为自己强迫他的事生气,他心下一阵烦躁。倒不是因为对方不理他烦躁,而是为自己所作所为烦躁。他怎么就没压住脾气,强行压着对方同自己欢.爱。 他这种行为,同那些欺男霸女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被压制在底端的道德逐渐越过私.欲,占据上风,谢阳曜意识到自己行为无耻至极,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喉咙干涩得很,耷拉下眉眼,灰头土脸道:“我去找个医修给你看看。”他说着,站起身,整理好凌乱的里衣,拿了件新的白色法衣穿上,朝门外走去。 靴底踩过地板的声音稳重。 沈泽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厚实精美的床帘。 “站住。” 谢阳曜顿在原地,只顿了一会,继续前行。 “很快。” 沈泽兰冷冷道:“看过了,同普通女修孕育一般。” “那肚子疼不疼?可有哪里不舒服?”他这句话是在问之前行了房,有没有伤到胎儿。 沈泽兰又不回答了。 谢阳曜转身回到床榻前,他垂着视线,看着沈泽兰。他之前穿得那件外衣不足以完全遮掩身体,线条流畅的小腿和脚都露在外面,白得晃眼,好在房内有暖如春季,即便露在外面,也不会着凉。 谢阳曜视线从上面一滑而过,他看向对方腹部,弯下身体,手掌落在对方腹部,探出灵力,查看胎儿状况。 教导床笫之欢的侍女不仅告知过孕期要格外小心,还告知过,孕期行房结束后,怎么查看胎儿状况。 “不用你管。” 沈泽兰拍开他的手。 谢阳曜道:“我担心。” 沈泽兰道:“他不是你孩子,你担心什么?” “我……”谢阳曜舌尖苦涩得要命,他曲了曲手指,低垂下头,顿了许久,把他从捞入怀里,强行探查胎儿情况。 沈泽兰拗不过他,随他了。 沈泽兰自己估摸着小怪物应当没有事情,强行欢_爱时,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肚子不太舒服,对方出去后,肚子便舒服了,同往常一般。 果不其然,对方检查了一通,放下了他,低声道:“胎儿没事。”说完这句话,他方才回答沈泽兰前面的问题。 “我不是担心孩子,我是担心你。” 沈泽兰淡淡道:“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你还担心我?你是不是男人,没有半点骨气?” 谢阳曜道:“我不在乎你有别人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后,你若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养他,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 沈泽兰看他一眼,重新躺回床上,他闭上眼睛,道:“我和孩子都有归属,不需要你来。” 谢阳曜坐在床榻边缘,久久没说话。 “另外,今日之事,我不想同你追究。” “为什么不同我追究!” 谢阳曜自己都不想放过自己,受害者为何要放过他?沈泽兰难道是担心他怪罪他后,找他要赔偿后,他与爱人会受到他或者他家的迫害? 沈泽兰未曾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大。 他确实不想同对方追究。 当初他不知姚五人品如何,担心暴露寒气这个要命的弱点,会被对方要挟拿捏。 于是充当恶人,拿着救命之恩,逼对方做男友,同自己双修,想在对方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安安稳稳解决寒气。 不料崖底本就有百眼鬼,与对方成为恋人,反而不是明智之举,兜兜转转,弄成现在的局面。 第102章 沈泽兰后悔了,不经想,若是当初坦白寒气之事,结果会不会不同。 沈泽兰觉得再如何,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差。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 沈泽兰冷静地总结经验教训,认为自己不与对方有任何瓜葛,才能尽快在这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彻底抽身,复不相见。 所以,他压下不快,决定不追究对方强迫之事,借此拿个对方再不纠缠的承诺就走。 经年累月之后,相信对方见识更多的人,定能忘了他,而他,也会过上身有寒气时,便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 ——成为一个强大的剑修,走遍九州,斩妖除魔,倘若累了,便回到家乡,约上好友,痛痛快快喝上一壶酒,醉卧花荫。 沈泽兰真切回答:“追究起来没有意思。今日局面,你我皆有错。 “我错在当初为了一己之私,假意说看上你了,提出交往,致使你在崖底同我相处的日日夜夜间,喜欢上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至于你,你错在一直纠缠。 “和平分手的约定是基于我喜欢你提出来的,但我并不喜欢你,所以你不遵守约定,我也不怨你,只是你一直纠缠,在明知我不喜欢你的前提条件下,还一直纠缠,实在不太好。” 顿了顿,接着道: “我如今只想离开,望你成全。” 谢阳曜咬紧牙关,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房间里打转,转了好几圈,颓废地拉住沈泽兰,道:“你追究我责任好不好?” 沈泽兰道:“不必。” 谢阳曜看出沈泽兰是为尽快脱身,所以不与他追究。他从未想过竟然可以将心上人逼到这种程度。 这并非他本意,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留住对方。 谢阳曜憎恨自己脾气上头后,无法控制欲.望,让欲.望成了主人,他心底的自责越来越重,重到生命难以承受。 他把自己的乾坤戒摘下,取出赤日刀,抹掉神识,塞进沈泽兰手中,而后抱着赤日刀,挨着床脚,坐到踏床板上,抱住了双膝,把头埋了起来。 “乾坤戒包括乾坤戒里的东西,都是我给你的补偿,没多少东西,你收下,然后走吧。从此以后,我再不缠着你,我们……互不打扰。” 沈泽兰坐起身,看了看对方,掐诀遮掩好身上的吻痕,忍着酸软,穿好衣服,道了身保重,下床就走。 房门即将关闭时,沈泽兰看到他还坐在踏床板上,埋着头。 房门彻底关闭。 沈泽兰收回视线,出了云船,朝外走去。 此去再不相见,他应当高兴,可不知为何,心情有点沉重,应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 孕期,情绪敏感,沾着事情,便容易多愁善感。 “泽兰,你没事吧?” 走至大道,郭荇遥遥瞧见他,甩开拦着自己的几个护卫,迎了上来。 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了上来。 沈泽兰看向郭荇,笑道:“无事。”他说完这句话,看向几个护卫,“你们主子允许我走了。” 几个护卫想不通少主为什么会放他走,明明找了许久,但想到少主实力很是不错,倘若不是少主放他走,他绝对走不了,几人便没有多问什么,行了一礼,道:“沈公子慢走。” 说罢,几人把赤狐幼崽还给沈泽兰,去找谢阳曜了。 沈泽兰抱住赤狐幼崽,御剑至半空,对郭荇道:“我们走吧。” 郭荇御剑而起,跟在沈泽兰身旁。他蹙着眉头,思量好一会,道:“对方真没将你如何?” 虽然并未有人对他说什么,但他已经猜到找上门的青年就是那个纯阳之体,好友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爹。 “我见他怒气冲冲,一副要吃了你的样子。你和他之间,莫非有许多矛盾?” 沈泽兰道:“他没将我如何,矛盾已经说清了,我们以后各走各路。”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 沈泽兰探出神识,边往乾坤戒里看,有什么东西,边回答道:“他不知道孩子是他的,你别说漏嘴了。” 郭荇想了想,道:“放心。” 话音刚落,沈泽兰低骂一声。 “神经病。” 郭荇诧异道:“你骂谁?” “姚五。”沈泽兰收回神识,把只会嘤嘤嘤到赤狐幼崽往他怀里一塞,道,“你等我一会,我把乾坤戒还给姚五,很快就回来。” 郭荇抱紧想要跳回沈泽兰怀里的赤狐幼崽,点点头。 沈泽兰御剑,快速来到云船附近。 对方说这是补偿,东西不多,他为了尽快离开,便收下了。 谁料方才一探,只见里面,奇珍异宝,丹药灵草无数。沈泽兰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他琢磨着里面的东西全换作灵石,估计能够他挥霍上千年。 姚五莫非将全部身家给了他? 沈泽兰无功不受禄,自然想着还给对方,不过他不打算亲自送还乾坤戒,万一对方非要他拿着,少不得一番争论。争论也就罢了,沈泽兰担心争着争着,对方后悔了,不愿放他离开了。 沈泽兰收起苍穹剑,朝云船走去。云船尚且没收起登船梯,准备离开,沈泽兰走上登船梯旁边,寻了个显眼的地方,把乾坤戒放好就要走。 方才御剑而起,忽闻云船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103章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沈泽兰侧耳倾听,又听见几个护卫焦急的喊声,喊得是少主。 少主?这应当是在称呼姚五。 世家嫡子都被称呼少主。沈泽兰早猜到姚五是世家嫡子,对此称呼并不惊奇。不过他们为何又是搞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是这般焦急地喊姚五? 沈泽兰直觉不对劲,他拿上乾坤戒,三步做两步登上云船。 第49章 甫一登上云船,几个护卫便发现有人登上云船了。 几人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他,放松警惕,道:“沈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还乾坤戒,听到云船上一阵动静,可是出什么事了?”沈泽兰问。 几人道:“少主不肯开门,我们疑心出事了,正在破门,奈何房门太坚固,依我们之力,根本破不开。” 沈泽兰皱起眉头,他翻了翻乾坤戒,从里翻到几张雷霆符。他走到房门前,将雷霆符贴在房门上,退回几步,掐诀点燃雷霆符。 雷霆符燃起的瞬间,天空骤变,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顺着一声巨响,几道银白闪电直直劈下,破开房门。 碎木四溅,浓郁的血腥味瞬间从房内冲了出来。 沈泽兰低骂道:“这人在做什么?” 几个护卫压住了四溅的碎木,沈泽兰快步走了进去。房间内悬着夜明珠,格外明亮,沈泽兰看到姚五满身是刀伤,他抱着一柄刀,靠在床脚,脸色惨白,瞌着双眼,气息微弱,似乎下一刻便要死了。 几个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喂得喂保命丹药,止得止血。 谢阳曜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他眼前黑糊糊一片,咳出几口浓血,抬手掐诀,拂开了众人,咳出丹药,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谁许你们进来的?” 几个护卫急切道:“少主,可是有人偷袭了你?” “有,往南方跑了,去追,把那贼人抓回来。”谢阳曜淡淡道。 沈泽兰走了过来,他仔细打量了对方身上的刀伤,捡起地上带血污的保命丹药,掐诀洗了一下,塞入对方嘴里,按住对方喉结,逼对方吞下去后,冷笑道:“依我看,贼人就在你所坐的位置。” 谢阳曜听出了沈泽兰的声音,他怔愣许久,久到沈泽兰以为他要死了,正想问问几个护卫有没有其他保命灵药,忽听他笑了声,笑得直咳血。 “你笑什么笑。” “我笑是因为你说错了。” “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以为我没看出来?你疯了是吧?”沈泽兰拧起眉头,“分道扬镳而已,至于自绝?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我成为杀你的凶手,被你家人追杀至死,下去陪你?你好歹毒的心。” 谢阳曜不笑了,他服用了保命丹药,已然回了些气,看得清眼前景象。 他慌慌张张摸到沈泽兰,急得声音都变调了,道:“我没有想你下去陪我,我留了遗书,写明了我的自尽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犯了大错,自觉无脸活着。” 沈泽兰被他一身血腥味呛得反胃。他压下反胃感,道:“你犯了大错?大错指得是冒犯了我?我都没有追究,你至于觉得没脸活下去?” 谢阳曜垂着眼帘,并不吭声。 沈泽兰示拿眼神询问几个护卫,血止住了吗。 几个护卫一直在旁边止血。 “止不住。” 几个护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边朝外走去,边道:“我们联系李总管,问问他怎么办,沈公子且先陪着少主。” 沈泽兰点了点头。 谢阳曜掀起眼皮,看着他们的背影道:“不必麻烦了,记得把我尸身带回……” 沈泽兰气笑了,气得肚子都有点疼,他捂住了对方的嘴,冷声道:“闭嘴吧你。我都没要死要活,你有什么资格要死要活?我看你想找打。” 谢阳曜被捂住了嘴还要说话,犟得像个杠精,“我本没有几年可活,将这几年用来抵罪,再合理不过。” “什么没有几年可活?你以为你是谢bking,需要短命这个设定,提高魅力值啊?还抵罪,我看你是想叫我余生不安!” “什么谢bking?我以为你走了,你走了,自然不会知晓我死了,余生不安。” “你不塞给我乾坤戒,我就走了!死死死,你对得起你家人吗?” “我家人希望我光明磊落,可是我犯了大错,无颜面对家人。” 沈泽兰道:“你有种把这话谁给你家人听。” 谢阳曜定定看着沈泽兰。 他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保命丹药再如何厉害,也挽不回一个正不断失血的修士。 谢阳曜并不在意即将死去,他抬起手,想摸摸对方的脸,想到自己伤害了对方,又没有勇气碰对方了,放下了手,扯出笑容,道:“老头会说我丢脸,我不告诉他。我给你乾坤戒,是想你有个保障,谁知道孩子爹靠不靠谱……” 沈泽兰没忍住,放开他嘴,扇了他脑瓜子一下。 “孩子他爹确实不靠谱,跟你一样不靠谱。” 谢阳曜愣了愣,突然就绷不住了,眼眶红红,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看着他直掉眼泪,“那你为什么喜欢他?还给他怀孩子?他是不是叫谢bking?又短命又不靠谱,你甩了他不行吗?” 沈泽兰:“……” 沈泽兰面无表情,道:“谢bking是绝世天骄,我怎么高攀起他?你别瞎猜。” 第104章 谢阳曜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接着道:“那你男友是谁?世间青年才俊那么多,你换一个人喜欢,否则我死了也不甘心,修成鬼修来找你。” 沈泽兰又扇了他脑瓜子一下,“你要死了你还有那么多话。说,为什么血止不住?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谢阳曜不吱声了,他抱着赤日刀,默默哭。 沈泽兰怀疑他吃的东西把他脑子弄坏了,否则现在怎么成了个哭包。沈泽兰快步走出房间,询问几个护卫,可知道止血办法了?再流下去,姚五真要死了。 几个护卫焦头烂额,道:“李总管也不知,他带着医修朝这边赶来了,用得是传送阵,只需一柱香的功夫就到……” 沈泽兰心道:一柱香,人都死透了。他询问还有没有保命丹药,几个护卫道:“此丹药只能用一次,再多便不奏效了。” 沈泽兰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了。他蹲在谢阳曜面前,对方还在哭。 沈泽兰确定他还有意识,于是抓住他衣领,逼迫他抬起头,而后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道:“姓姚的,你要死了,我便给你孩子找二十个爹。” 谢阳曜眼前更加模糊了,几乎看不见,仅仅存有意识,他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收回手,连哭都不哭了,只是道:“孩子爹不靠谱,多找几个也好,不过二十个还是太多了,会争风吃醋,闹出许多事,慎重。” 沈泽兰:“……” 沈泽兰道:“这次真没骗你,你的孩子。我从始至终只与你有过亲密关系,之前说有男友了,是为了摆脱你。” 谢阳曜嗯了声。 “你听到没有?!” “什么?”谢阳曜问。 沈泽兰重复了一遍。谢阳曜方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定在原地,定了很久,才道:“……那我更应该去死了,脾气又坏,私_欲又强,不配做他爹。” “行,死去吧,小怪物死你一个爹,多二十个爹,稳赚不赔。”沈泽兰转身就走。 谢阳曜没有信沈泽兰的话,可此时,他依然生起了慌张。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四周,握着赤日刀想站起身,可头昏目眩,全身脱力,疼痛不已,好不容易站起一点,又跪了下去。 他握着赤日刀,又想站起身,被人按住了。 沈泽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沈泽兰把他扶到踏床板坐好,道:“说吧,你吃了什么东西,血止不住。” “蓝姬妖丹。”谢阳曜答道。 蓝姬,海里的海妖,它的内丹有毒,能使人血止不住,内脏快速腐烂,情绪失控,胡言乱语。 谢阳曜老老实实交代,“我来天星州时,碰到一群海妖,将它们杀了,然后把它们的内丹放入了乾坤袋。我不想死得太轻松了,这样无法赎罪,所以我砍了自己几刀,翻出蓝姬妖丹,吃了它。” 房门外的几个护卫听此,道:“蓝姬妖丹的解药是白玉丹。李总管方才说,少主出门时,他给少主乾坤袋中装了白玉丹。” 沈泽兰朝谢阳曜道:“听到没有,打开乾坤袋。” 谢阳曜摸索着拿到乾坤袋,他拿到乾坤袋后,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可能是被蓝姬妖丹毒傻了,顿了一下,认认真真把东西全倒了出来。这些东西并不昂贵,只是样式繁多,甫一放出来,把屋子都堆满了。 沈泽兰无从下脚,又想扇他脑瓜子了。他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弯下腰,边咳血边扒东西。 “白玉丹……白玉丹……白玉丹在哪里?” 沈泽兰:“……”毁灭吧。 你个大怪物,麻烦鬼。 沈泽兰把他按在一边,叫来几个护卫,蹲在地上找白玉丹。 几人找了许久,方才找到白玉丹。沈泽兰揭开瓶塞,倒出一枚白玉丹,喂进对方嘴里,而后叫来几个护卫止血。 这次总算止住了血。 沈泽兰脱了对方衣服,同几个护卫给他包扎好伤口,而后喂了枚回血丹。 回血丹刚入下咽,对方就晕了过去。 应是害怕他真去给小怪物找二十个爹,晕过去前,用尽全身灵力,死死握住了他的手,任谁都扳不开。 沈泽兰只得将人扶到床榻上,而后坐在扶椅上。几个护卫见扳不开少主的手,撤去踏床板,给沈泽兰搬了张扶椅。 乾坤袋内倒出的东西还未收拢,几个护卫收拢好,将乾坤袋递给沈泽兰,道: “沈公子,麻烦您了,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 沈泽兰道:“等等,麻烦你们给郭荇说一声,就说,我现下……” “你现下来不了,让我再等等。”郭荇抱着赤狐幼崽,站在房门口。 沈泽兰笑道:“荇兄。” 郭荇捏着赤狐幼崽的左前爪挥了挥,道:“我见你许久未回,担心你出事了,便寻了过来,不想这边好生热闹。” 沈泽兰笑了笑。 郭荇道:“你要等到他醒了再走吗?” 沈泽兰举起谢阳曜握着他的手,道:“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郭荇皱起眉头,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我陪你一起等吧。” 赤狐幼崽左看右看,嘤嘤嘤两声,蹦出郭荇怀抱,三步做两步,跳到沈泽兰大腿上趴着。 郭荇笑骂道:“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方才还喂了它肉干。” 第105章 沈泽兰单手举起赤狐幼崽,左右看了看,道:“可能是把我当家人了吧?” 赤狐幼崽嘤嘤嘤几声。 沈泽兰叫赤狐幼崽放到谢阳曜脸上,道:“挠他,害你现在还没到兽阁,找到新主人。” 赤狐幼崽看了看沈泽兰,当真给了对方那张俊脸一爪子。 沈泽兰:“……”喊你你是真上啊。 郭荇:“噗。” 沈泽兰看着谢阳曜脸上那几道血痕,嘶了口气,他把赤狐幼崽按回怀里,连忙拿出膏药,拧开盖子,给对方伤口摸药,企图修复犯罪现场。 还未修复,对方就醒了,愣愣看着他。 沈泽兰保持冷静,把对方眼睛合了起来。 谢阳曜:“……” 第50章 沈泽兰给谢阳曜涂好膏药,确定伤口愈合,摧毁了犯罪现场,方才收起膏药,一脸淡定,道:“姚公子,可否放开我?” 谢阳曜睁开眼睛,喉结滚动,他手上力度微松,放开了沈泽兰,撑坐起来。 身上刀伤未愈,由纱布缠了起来,稍稍一动,便牵动伤口,引起胸腔内气血翻涌。 谢阳曜低低咳嗽了一声,垂下眼睑,打量新换的干净衣袍,没有起火痕迹,看来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 云船上主帅房室的床是由寒玉打造,倘若失去意识,躺在上面,只有时间不过长,他便不会因为修炼《定山河刀法》的缘故,浑身起火。 可若是不躺在寒玉上,失去意识的刹那间,他便会浑身起火。 谢阳曜按了按额头,失去意识前,被蓝姬妖丹毒得半傻不傻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他僵在床榻之上,僵了好一会,睫毛颤动,扭头看向床边之人。 “沈公子……我……失礼了。” 郭荇看了看两人,逮过赤狐幼崽,走出房间。 沈泽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将乾坤戒交还与他,道:“无事,反正我也不记得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说罢,他问了句身体如何,得到好了许多的答案后,转身就想走。 谢阳曜捏紧乾坤戒,指肚陷入戒圈。 “沈公子。” 他忽地撑床站起,伤未好全,方才站起,伤口崩裂,又跪了下去。 这道响声太大,惊得沈泽兰倏然回过头。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微微蹙起眉头,不着痕迹地收敛情绪。 他快步走了过来,半蹲下身,看着青年。现在肚子不大,蹲下身体,倒不是什么难事。 “姚公子向谁行此大礼?” 潜台词,你是不是想违背约定,纠缠我? “我既答应不会纠缠,便会遵守约定。” 谢阳曜绷紧下颚,他扭过头,将乾坤戒塞给沈泽兰,撑着床榻边缘爬起,坐回了床榻之上,道:“我叫你只是想叫你带上乾坤戒,这是赔偿。你为什么要还回来?” 沈泽兰睨他一眼,站起身,道:“太多了。”他将乾坤戒抛给了对方。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腹部,道:“不多,你怀了我的孩子,多得那部分就当……” “就当给我的奖励?就像新娶进门的夫人,怀了孩子,完成繁衍后代的一个重要环节,主君高兴万分,给予奖励。”沈泽兰弯下腰,直视谢阳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给你和孩子一些保障。”谢阳曜顿了一下,犹豫道,“你之前所说的话,是真的?不是为了救我性命,故意那么说?” “说什么?” “你身边只我一人,孩子是我的。” 谢阳曜本不信这句话,只是想着,对方这样说了,他相信这句话有何不可?对他没有半点坏话。 可方才一番争论,又叫他认为沈泽兰所言为真。倘若不为真,为何他提起孩子,沈泽兰又说奖励,又拿新妇怀孕之事举例? 沈泽兰打量他,片刻,笑道:“你信了?假的 。当时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别无他选,只能先骗骗你。毕竟人命关天。” 谢阳曜垂着视线,道:“我便知道是如此。不过,我依然想给你和孩子一个保障,我以好友的身份,希望你不必奔波劳碌,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泽兰微微一怔。 “你是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烦请沈公子解释一下。” “夸你心地善良。”沈泽兰微笑,他直起身体,“以后别再喜欢人了。” “我不会喜欢别人,我会等你。” 沈泽兰:“……” “我的意思是,人心险恶,你如此心底善良,以后爱上一个居心不良之人,要被薅得倾家荡产,人都卖到云州矿洞当奴隶。” 谢阳曜:“……” 沈泽兰说罢,接着原本的话题,继而道:“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曾经爱恨情仇一笔勾销,无需给我和小怪物什么保障。我留下小怪物,就想好了,接下来会过什么生活,要过什么生活。” 小怪物?怎么取个这么奇怪的小名。孩子未出生前,大部分父母给孩子都取得小名,待孩子生下,满了周岁,行了抓周礼,方才会取大名。 谢阳曜并未在此处多纠结,他看着对方腹部,沉默片刻,从乾坤戒中取出很大一部分,而后将乾坤戒递给沈泽兰,道:“这次总可以收下了?倘若你连赔偿也不收,那冒犯了你,我只能接着以死谢罪。” 第106章 有病。 沈泽兰拿过乾坤戒,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再度卷入杀人风波。 谢阳曜看着他走出房间,消失在视野内,低下头,轻轻咳嗽。咳嗽数声,方才放松全身绷紧的肌肉,只差一点,他便又要犯浑,将人强留下了。 不可。 不可任着欲_望胡来。 对方既然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定然不能强求,要放他自由。 可是,倘若沈泽兰所言为真,身边真的没人,孩子是他的……他真的要遵守约定吗?可不可以,不那么遵守约定,违犯一点点约定。 比起自绝前,决定违反的一点点约定,多那么一点点…… 谢阳曜感受着伤势,靠着床柱坐了一会,缓声道: “来人。” “少主。”几个护卫走了进来,行了一礼,“何事唤我们。” 谢阳曜道:“找几个人,暗中跟着沈公子,看看他有没有心悦之人,腹中孩子又是谁的。” 几个护卫应了声,退去了。 退至房门口,正好碰到带着医修匆匆赶来的李总管。 李总管拦住了几个护卫,朝谢阳曜行礼,道:“见过少主,少主伤势如何?”他给医修使了个眼色。 医修几步上前,打开医箱,便要给谢阳曜细细查看身体状况。 谢阳曜并未抬手,他看着李总管,道:“李总管拦着我的人办事做什么?父尊的命令?” 李总管笑道:“是了,少主。” 谢阳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瞥医修一眼,“下去,我没事,已经吊住命,包扎好了。” “这……”医修看向李总管。 李总管道:“少主,你瞧瞧吧,瞧了我也好回禀尊主,尊主很担心你。” 谢阳曜深吸一口气,伸出了手。 医修诊断后,道:“少主确实无性命之忧,不过失血过多,加之服用蓝姬妖丹,身体有损,气血亏空,需得好好补补,另外,少主神魂有离体之症,需得用凝神药液,药浴半年,稳住神魂。” 李总管道:“少主神魂怎会有离体之症?神魂离体之症不是要人死后第七天,才会出现吗?” 医修沉思片刻,道:“这……应是少主自绝时,服用了其他什么东西,或者用了什么禁术。” 李总管看向谢阳曜,琢磨着医修的话。 谢阳曜看向医修,道:“庸医,胡扯八道,本少主不曾服用过其他东西,或者用了什么禁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医修连忙道自己医术不好,以上发言,纯粹胡扯八道。 谢阳曜道:“罢了,下去吧。” 李总管默默记下医修和谢阳曜的对话,在一旁,道:“尊主说,少主你若是伤势严重,必须即刻返回浮云仙山养伤,短短两个月,少主受了两次重伤,尊主担心你身体扛不住。”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离开的方向,道:“回去吧。”正好他也想知道,父尊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许他派人查沈泽兰所言真假。 . 沈泽兰和郭荇很快回到任务派发处,两人交了完成任务的证据,拿了酬金,便又接了单合适的任务。 虽然姚五减去了一大半东西,但乾坤戒里的东西和乾坤戒出售了,依然可以保他几辈子吃穿不穷。 但沈泽兰总觉得姚五的东西拿着别扭,或许是因为上面冠了赔偿二字,总叫他觉得是出卖自己身体,换来的。 因而,沈泽兰不太想用对方的东西,他打算自己接着赚钱,倘若赚得钱不够开销,再挪用姚五给的赔偿。 此次,沈泽兰接得任务比上次的山鬼任务难些,而郭荇的任务比上次简单些。 两人并未着急做任务,他们带着赤狐幼崽找兽阁。兽阁就在附近不远处,两人很快找到兽阁。 兽阁伙计打量他们,道:“来卖赤狐幼崽的?” 沈泽兰点了点头,把赤狐幼崽递给伙计。 赤狐幼崽抓着他衣袖不肯松爪,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沈泽兰扳开了狐爪,摸了摸赤狐幼崽,道:“他们会给你找个好主子。”说罢,叫伙计接了去。 伙计抓着赤狐幼崽,上下左右一通看后,笑道:“品相不错,出个价。” 沈泽兰来得路上,已经打听好了价格,他出了个较高的价格,双方一番你来我回,有了一个合适的价格,便达成交易了。 沈泽兰收好钱,最后一次摸了摸赤狐幼崽,道:“走了,祝你找个好主人。” 赤狐幼崽在伙计怀里大声嘤嘤,伸爪想抓他。 沈泽兰道:“听话。”说罢,叫上郭荇,说走了。 郭荇传音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要买?” 沈泽兰传音道:“一来怀孕了,没有那么多精力管它;二来不需要它,它于我而言,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不如维持捡到它时的想法,将它卖入兽阁,这样,它也好,我也好。” 郭荇笑着传音道:“是我糊涂了,我还想着,既然喜欢,就带回去,吃不了多少粮食。” 两人说着话,分道扬镳,去做自己的任务。 …… 五日后,谢阳曜和李总管等人回了浮云仙山。 第51章 上山途中,谢阳曜碰见了谢清平。 谢清平着一身内敛温和的青衣,衣袍下摆皆绣有乌青竹纹,他身为谢家少主,派头不比谢阳曜小,带着好些随从。 第107章 双方自山道相撞。 谢阳曜目光扫过谢清平身后的随从,道:“堂哥这是要去哪里?” 谢清平含着笑容,“云衡少主相约,同游金莲湖。” 谢清平口中的云衡少主是云州州主的嫡长子云衡,去年,他来到浮云仙宗,以游学弟子身份,留在浮云仙宗学习进修。 “诸事缠身,许久不曾会见云衡,烦堂哥闻讯,他近来安否。” 谢清平道:“可。”他打量谢阳曜,转动手中玉箫,“听闻堂弟离开云州后,去了天星州,不知所为何事。” “天星州有一怪,生八足,四眼,传闻有饕餮血脉,颇有兴趣,所以寻去。” “可寻到否?你怎得瞧起来,脸色不太好?” 谢阳曜道:“寻到了,但那畜生不通人性,我想收服,它反将头一拱,伤到我了。幸而伤势不重,若非如此,岂止杀了它,非要将它抓起来折磨几日,方才解恨。” 谢清平便笑了笑,转而看向浮云仙山山下,坠海海底羁押罪犯的万恶牢。 “那些个通缉犯已然抓获,怎得还留个头领,押回浮云仙山?堂弟勿怪堂哥多问,实在好奇,倘若堂弟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堂哥定然全力相助。” “那便先谢谢堂哥。”谢阳曜紧接着解释道,“这个头领残害数人,直接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除此之外,我以为此人背后一定还有人,寻了几门秘法,正想办法获取他的记忆,倘若从他的记忆里寻到些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那自然再好不过。” 谢清平目光微异,他淡淡一笑,道:“若是头领背后有人,祝堂弟早日寻到。” 谢阳曜道:“不与堂哥多聊了,堂弟有事,先行一步。” “好。”谢清平道。 两人道别,继续向着各自目的地去。 只是走了几步后,谢清平脸上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 “少主,阳曜少主莫非发现……”谢清平身边的黑衣青年传音道。 谢清平沉着目光。 走在黑衣青年身侧的蓝衣青年,传音道:“少主不必担心,我与那老贼见面时用了缩骨功,改变了体型与容貌,那老贼记得再清楚,谢阳曜少主和尊主审得再细致,只要少主你不自乱阵脚,露出马脚,叫他们抓住证据,绝不会有事。” 谢清平冷笑一声,传音道:“事情未结束,怎得就能保证无事?万一那头领识出一点你的身份……” 蓝衣青年咬了咬牙,传音道:“属下绝不连累少主。” 谢清平朝山下走去,边走边道:“谢阳曜去天星州做什么,好好查查。” “是。” …… 浮云仙山高大雄伟,中有无数山道吊桥,谢阳曜行至险峻吊桥上,垂眸看了一眼下方山道上的谢清平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谢阳曜找到谢东池时,他正在万灵台给那些娇贵的花草浇水。 谢阳曜行礼道:“拜见父尊。” 谢东池提着花洒,并未回话。 谢阳曜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谢东池将万灵台上的花草都浇了一遍水,方才直起身体,他来到台中,撩袍盘坐于台中青玉木茶桌前煮茶。 “你最近是越来越能耐了。” 谢阳曜道:“不知父尊指得是……” “你说我指得是什么?” 冬季雪山之巅采摘的月华嫩茶叶在茶壶中翻腾,沁人心脾的冷香自茶嘴冒出,谢东池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用灵力降到适宜温度,方才入口。 “在天星州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不嫌丢脸我嫌丢脸。” 谢阳曜跪了下来。 谢东池睨他一眼,道:“为何自绝?你是冒犯了人,太过自责,觉得无脸见人,所以自绝,还是另有所图?或者这两种情况同时存在?” 谢阳曜抬头看向谢东池,“父尊这是什么意思?” 谢东池道:“我没什么意思,我是想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谢东池撑着下巴,笑道:“你若没有意思,那才真有意思。” “您不要这样意思那样意思,我要被您绕糊涂了。” 谢东池挑眉,道:“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不提什么意思了。只是想说,谢云两家就没出过你这么脆弱的人。” “没出过就没有?倘若我真的脆弱,那在您看来,就很丢人?” “值得找面旗帜挂起来的丢人。” 谢阳曜道:“那您把我挂起来吧。” 谢东池笑眯了眼睛,道:“父亲把儿子挂了,儿婿孙子岂不很没面子?” 谢阳曜低垂下头,指节因为过于紧绷而泛白,他低声道:“沈泽兰不是我道侣,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父尊别说这些话,叫人听见了,惹出麻烦。我已经答应沈泽兰,各自安好,不再纠缠。” 谢东池挑了一下眉。 “话说得好听,不再纠缠,可若不是我拦着你,你已经派人去查沈公子身旁有没有人,孩子又是谁的。” 谢阳曜保持沉默。 片刻,道:“父尊,我明白了,我会遵守与沈泽兰的约定。” 谢东池看着他,冷笑两声,道:“你以为我拦着你是要你遵守约定?滚去寒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又不爱惜自己,又不知如何达成所愿,你娘怎么生出一根烂木头。” 第108章 谢阳曜:“……” 谢阳曜退下了,他换了身衣服,前往寒室。李总管担忧地看着他,寒室伤身,尊主怎么想的,竟把少主罚去寒室。 寒室无灯,凝了一层冰,黑压压一片。 谢阳曜推开寒室门,发现里面有人,掐诀一看,是素来风流,到处留情的小堂弟,谢春来。 . 第52章 谢春来浑身是冰霜,就连锐利浓黑的眉毛都凝上冰,见他来此地,抬起僵硬的手,拍掉身上的冰霜,满脸诧异,道:“阳曜堂哥,你来寒室做什么?” “同你一样,受罚,反省。”谢阳曜答道。 他走进寒室,寻了个地方盘坐下来。 “难兄难弟。” 谢春来慢慢挪到谢阳曜身旁。 谢阳曜火灵根,浑身暖烘烘,待在这个寒室,别说修士,就是蚂蚁都想去他身上蹭一下。如果不是谢阳曜不喜有人挨着他,谢春来便要死死贴着他。 谢阳曜第一次同人在一间寒室受罚、反省,他看向谢春来,觉得对方很是吵闹。 正想叫对方闭嘴,话至嘴边,又顿住了。 浮云仙山之上,除了寒室还有许多用以受罚、反省的地方。父尊的“眼睛”遍布浮云仙山,不会不知谢春来在寒室,可他偏偏将自己罚入寒室,同谢春来一起受罚,反省,此举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似乎大有深意。 谢阳曜领悟不到谢东池的深意,沉思几息,询问谢春来因何事进入寒室?反省的如何了? 谢春来闻言,当即翻了脸,冷声道:“谢阳曜,你真的是来寒室受罚与反省?” 谢阳曜手指轻击膝盖,衣袍已被寒气浸染得冰冷,如同沈泽兰未被暖时的皮肤。 “谢春来,寒室伤身,不会有人愿意入此监督你。” 这倒是。 谢春来笑道:“误会了,堂哥勿怪。”他紧接着叹了口气,解释自己因何进入寒室。 “你可还记得去年我花重金赎出来,安置在别院做舞娘的玉楼姑娘?前几天,她说自己有孕了,四个月了,可我根本没碰她,她非说我前几个月同好友在别院饮酒时,喝醉了,碰了她。 “这简直是污蔑,我便派人查她,她自觉受辱,瞒着我,将胎儿打了,带着胎儿,找到清平堂哥,求他主持公道。 “我爹知道此事,认为我在外胡搞,命我收她做妾。 “我没有碰她,自是不肯,求验胎儿与我是否有血缘关系,奇怪的是,那胎儿确实与我有血脉关系,我爹勃然大怒,罚我到寒室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出去。” 谢春来冷笑一声,表示自己在寒室根本没有反省过自身。 “我为什么要反省自身?我本就没有错,我敢发誓,绝对没有碰她!” 谢阳曜听罢,心道:父尊罚他入寒室,莫非是要他帮谢春来解决此事? 心中如此想着,谢阳曜思考片刻,道:“ 胎儿与你的血脉关系做不得假,可你既说没有碰过对方,或许是对方趁你喝醉,自己动手……” 谢春来打断他的话。 “她自己动手,也不可能怀上。” 此话出口,谢阳曜的目光,隐晦地落到他下半身。 谢春来:“……” “我身体没有问题。我的意思是,男修烂醉时,那里就瘫了,即便对方强要,也给不了。如此,对方是不可能怀上孩子。” “原来如此。”谢阳曜收回视线。 “等我出去了,帮你查查那舞娘。” 既然弄懂了父尊的深意,应下了此事,想来反省数日,便能得到允许,离开寒室。 “多谢堂哥。”谢春来拱手。 谢阳曜嗯了声,正要闭目反省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言行举止上犯下的错误或者失误,耳边再度传来谢春来的声音。 “堂哥,你因何事被罚入寒室?” 谢阳曜道:“此事不好说。” “哦?什么事叫你说不出口?不妨说于我听听,倘若我有解决之法呢?” 谢阳曜捻了捻指尖火焰。 谢春来借着幽幽火光,看着他的动静,敏锐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谢阳曜看向他。 谢春来道:“那人不喜欢你?” 谢阳曜:“……” “所以你生气了,一怒之下,犯下错事,例如强迫了对方?” 谢阳曜:“……” “你冷静下来,后悔了,但于事无补,尊者知晓此事,认为你既品行不端,又不知如何追人,像根木头一样,恨其不争,所以罚你来寒室?” 谢阳曜垂着眼睑。 谢春来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一语不发,笑道:“看来我猜中很大一部分。别的事我不行,感情上的事,旁人都不如我。阳曜堂哥,你是不是想追回那人?” 指尖火焰剧烈抖动,谢阳曜拢了拢火焰,道:“想又如何?” 谢春来恨铁不成钢,道:“既然想,那便想办法追回来啊!这么简单易懂的问题。” 谢阳曜道:“我已经答应他,不再纠缠。” 谢春来:“……” 谢春来按了按额角,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不再纠缠?若是不答应此事,你还能去对方身边晃晃,指不定哪一日就晃出感情了。” “我不想答应,但他有身孕了。” 第109章 谢春来一愣,脑瓜子嗡嗡作响,道:“别人的孩子?等会,你心仪之人已有道侣?你这太不道德了,喜欢一个有道侣的人,还玩强迫……” “他没有道侣。我与他先在一起,后来,他把我丢了,在我找他时,遇上心悦之人,同对方在一起,有了孩子。” 谢春来脑瓜子不嗡嗡作响了,他想了想,道:“她为什么把你丢了?你惹到她了?” “我们本就是为了脱困才在一起,一开始皆无感情,后来我动心了。”谢阳曜掐去沈泽兰强迫自己与他交往的事情,向谢春来简单叙述了一下百眼鬼崖事件。 谢春来听罢,感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转而问道:“你确定她与其他人在一起,有孩子了?”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同其他人在一起,有了其他人的孩子,但他确实有孩子了。” 谢春来琢磨了一下,道:“你见过她心悦之人?” “未曾。我是听他说……” “说什么说?别管她说什么。你之前揪着她不放,她为了摆脱你,少不得编造个心悦之人。你也是,怎得不派人确定一下对方有没有心悦之人?” “他说带心悦之人来见我,我便信了他的话。” 谢春来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阳曜堂哥,你面对她时,是不是把脑子丢哪个犄角旮旯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古人不曾欺我。” 谢阳曜:“……后来我怀疑他所言不实了。” “然后?” “我想查他有没有心悦之人,父尊阻拦我,把我喊回浮云仙山。” 谢春来笑得更厉害了。 “有何好笑?” 谢阳曜眸色微沉,细细思索自己方才那句话,思索几息,未觉哪里好笑。 他沉下心神,忽而想起父尊从头至尾没有承认自己称呼错了沈泽兰和沈泽兰腹中孩子,即刻意识到父尊早知沈泽兰有孕,派李总管前往天星州,并不止送果脯,还为调查沈泽兰。 李总管调查出的结果应与他所期望的结果,一模一样。 ——沈泽兰身边只他一人,孩子也是他的。 若非如此,父尊断不会不承认自己称呼错了沈泽兰和沈泽兰腹中孩子。 谢阳曜心脏狂跳,他收紧手上力度,压抑不住的违反一点点约定的念头,几乎要随着心跳声,跳出胸膛。 谢春来笑罢,侧目看去,看到他低着头,眼睛很亮,倒映着火光。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 火焰在指尖轻轻抖了一下,谢阳曜答道:“我应不是个蠢货。” “哈哈哈哈!” 谢阳曜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枚仿佛火焰凝结成的妖凤内丹,抛给谢春来,“我帮你查舞娘,你不该给些回报?” 谢春来滚了滚妖凤内丹,此内丹温度很高,比挨着谢阳曜还要暖和,妥妥的寒室作弊神器。 “你想要什么回报?” 谢春来心情很好道。 “情这一道,许多不懂,万望指点。”谢阳曜快速说出这一句话,他的睫毛因情绪波动过大,而剧烈颤动。 谢春来迟疑道:“……你是想我成为先生,教你如何挽回那人?” “我是想你教我如何不招惹起对方的厌恶,从而待在对方身边,保护对方。”谢阳曜颔首。 谢春来道:“你的诉求简单不已,不过你就只想保护对方?没有出息。” 谢阳曜道:“惹了对方不快,仅此便满足了。” “当真?” “倘若能再进一点自然更好……” 谢春来便笑了,道:“阳曜堂哥,你好生没有出息。我实在好奇,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她有何魅力,勾得你神魂颠倒?” 谢阳曜抬起眼睑,看向谢春来,道:“我心悦之人并非姑娘。”话语一顿,“他有什么魅力?漂亮,灵活,坚韧不拔,心细聪慧……” “好,先生知道了。”谢春来捂住他的嘴,“别夸了,瞧瞧你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谢阳曜:“……” …… 两人谈话时,李总管已来到万灵台,他行了一礼,走到石桌前,主动添茶。 “尊主,少主已进入寒室一个时辰了。” 谢东池淡淡道:“知晓了。” 李总管道:“少主身上有伤……” “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我又何必爱惜他。” 谢东池心下冷笑,当他不知对方自绝,除了对沈泽兰的愧疚,还有想转鬼道,附着在乾坤戒上,暗中跟着沈泽兰的心思。 修士死前怀揣着强烈情绪,并受到痛苦折磨,容易修得鬼道。 他虽然同意对方转修鬼道,但没同意对方提前结束生命,转修鬼道。 对方还有几年寿命,在此期间,倘若运气好,寻到延续寿命的法子呢?这混小子,现在便想走了,他没打他一顿,已然是父爱超群了。 “那可有将沈公子身边无人,腹中孩子是少主的,告知少主?” 李总管是在谢阳曜自绝时,查到沈泽兰身边无人,腹中孩子是少主的,因着少主自绝,尊主过于生气,所以未将此事第一时间告知少主。 谢东池笑道:“不必告知,他入了寒室,倘若无法悟出这个消息,便是个蠢货。如此蠢货,本尊要他有何意义。” 李总管道:“尊主远见,属下愚钝了。” 第110章 谢东池站起身,走到万灵台左侧一盆干瘦玉文草前,用灵力精心侍弄此草。 “谢清平那孩子派了人去天星州。” 李总管一惊,道:“清平少主是想……” 谢东池道:“谢清平这孩子,路是越走越歪了。” . 天星州,赫海城西北部荒野。 沈泽兰坐在石头上,清点回魂草。他此次任务便是采集十株回魂草。 清点好回魂草,确定数量够了,沈泽兰用木盒装好,放入乾坤戒。 乾坤袋不可装有生命的东西,所以只能放入姚五给的乾坤戒。 沈泽兰放好回魂草,神识正要退出乾坤戒,忽然发现乾坤戒一角放置着两个精美木盒,取出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果脯。 第53章 这些果脯与李医修送他的果脯一模一样。 不光果脯一模一样,就连装果脯的木盒也一模一样。 沈泽兰有些诧异,稍加思索,又放下了疑惑。 此果脯应当是天星州特产。 李医修与姚五同为天龙州人,拥有同种果脯,不足为奇,只是这两人出奇相似,在得知自己有孕,都将果脯给了他。 沈泽兰心情复杂,面上却不显,他净了手,捻起一块半透明的淡红果脯放入嘴里。 起先,舌尖化开淡淡的清甜,随后便是酸甜,咬碎果脯,酸味瞬间迸发,充刺整个口腔。 沈泽兰像猫一样,缓缓眯起了眼睛。 今日出了太阳,阳光携着冬日气息幽幽落在林道 。 沈泽兰的头发随着寒风轻动,发稍处,泛着一层淡金的光芒。 他咬了一块果脯,又摸了一块果脯,咬入嘴里。 两盒果脯,省着点,能吃到孕中期结束。至于孕后期,沈泽兰心道:孕后期再说吧。 他吃了三块,将果脯收好,拿出传音符,联系郭荇,询问对方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郭荇回道:“有些棘手,尚未完成,你先去交任务,注意安全。” 沈泽兰应下,掐断传音符,朝任务阁走去。走到半路,见北方天际出现一道明亮的蓝光。 运转灵力,仔细瞧那道蓝光,原是一只驯化的闵江白头妖鸟。此鸟背部站着两个身穿淡粉衣裙的女修,隔得太远,瞧不清她们的面容,观其气质,似乎来历不俗。 转眼间,两个女修便驭着闵江白头妖鸟消失在西南天幕。 沈泽兰没有在意这一个小插曲,快步来到任务阁。 乾坤戒过于贵重,显于人前,免不得引来灾祸。 沈泽兰抵达任务阁时,寻了个阴暗之地,从乾坤戒内取出回魂草,用布袋装好,方才去交还任务。 任务过于简单,自然也顶不了什么钱。 沈泽兰收好任务所得之钱,站在任务栏前,望着各项任务,思索着再接一单任务,坐在任务栏一侧的干瘦男人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朝另一个干练女子道:“各宗提前招生了?” “你叫出来做什么?”干练女子踹他一脚。 干瘦男人当即闭上了嘴,他左右看了一下,躺回躺椅,用传音术同女子讨论事情。 沈泽兰竖起耳朵,也听不到消息了。 他走到干瘦男人面前,传音道:“道友,打扰一下,你刚才说各宗提前招生是怎么回事?” 干瘦男人拿手肘捅了一下干练女子的腰,两人警惕地看着他。 沈泽兰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传音道:“家中有小子到了学习本领的年龄,所以格外关注各个宗派招生之事,并非暗中盯着二位。” 他拿出一百枚下品灵石,接着传音道:“倘若两位愿意告知招生消息,愿以一百枚下品灵石答谢。” 两人本就是贩卖消息的小贩子,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道:“随我们来。” 沈泽兰随两人走到任务阁角落里,这两人才开口道:“我们在赫海城城主府有一做事的亲戚,方才那亲戚传讯告诉我们,天星州各个宗派要把招生事宜从秋分提前到春分。 “至于为何要提到春分,转达招生提前的消息的前辈说,是因为第一宗祭师夜观天象,发现今年自立秋开始,到秋分,将持续数日红月当空。 “妖兽以月为尊,倘若红月当空,妖兽少不得兴奋躁动。为了各地赶来参加招生的后辈们的安危,各个宗派商议后,将招生日期向前调了几个月,调到了春分。 “万物始于春,春分作为今年招工日期,自是再好不过。 “现下消息还没传播开来,彻底传播开来,至少需要十多天。若是有人忙着做什么,亦或者闭关修炼,错过消息,没有及时赶到心仪宗派招生处,那么就只能等上三年了。” 两人说到此处,语气一顿,客气地道: “你倒是幸运,听到招生提前的消息了,保管你家中小子不会错过招生。” 沈泽兰蹙起眉头,错过是不会错过了。 但……春分那时,他肚子里还有小怪物,该怎么去参加招生? 挺着有些显的肚子,去参加招生大会? 按照原本计划,他是要生了小怪物,才去参加招生大会。原定招生日期,完全可以生了孩子再去参加招生大会,并不耽误事情。 现下……现下便麻烦了。 沈泽兰有些头疼,将灵石给了两人,没再接任务,走出任务阁。 第111章 他择了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坐等郭荇,待到郭荇完成任务,告知招生一事,两人共同返回麒麟城东吴镇。 既然招生日期已经定好,那无论如何也得赶去试试,否则又要等上三年,实在太难熬了。 对于沈泽兰来说,早日入宗派,早日心安。 至于这么多宗派,决定入哪个宗派,他还没想好,此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就要想出来,现下最要紧的事是,回到家后,如何向父母解释有身孕的事。 沈泽兰觉得自己有身孕一事,向父母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或许不等他解释完,他爹就会暴起,像雷一般,哐哐乱打。 . 沈泽兰焦虑一路,总算捋好思路,确定如何向爹娘解释,他俩才不会受到太大刺激,进而因他的事,弄得家中鸡犬不宁。 他同郭荇告别,戴着帷帽,回到家里。 家里无人,爹娘应当是出门同亲戚唠嗑了。冬日几乎没有事情可做,小镇内的人,大多围坐在一起唠嗑。 沈泽兰从厨房内抱了一堆干柴点燃,坐在火边修炼的同时,腾出一丝心神,看着火上铁锅内的水,避免烧过头,把水烧干了。 修炼不过一会,水开了,沈泽兰下了米,等到米开花,倒出米汤,盖上锅盖,压低了火,做等米熟。 “董老六又在说那田的事了,那田与他何干?镇长那头的人,已经划给外来户了,他却还惦记着,以为惦记着就成……” 院内传来声音,沈泽兰的爹娘回来了。 锅中米已经熟了,沈泽兰将锅提下,放在一侧,往火上架上一锅水,走出厨房,朝院中看去。 沈泽兰的爹娘此刻也发现他回来了。 方依竹快步迎了上来,惊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泽兰回答道:“回来有一会了,饭已经煮好了。” 沈霄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勤快。” 沈泽兰不知他爹为何有些生气,难道是唐铖回来后,走漏消息,叫他们知晓自己怀孕了? 唐铖向来嘴严,既然答应他不告诉他爹娘,必不可能走漏消息,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 天黑时,做好饭,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沈泽兰知晓因为什么事情,他爹生气了。 原是姚五派人寻到家里,打穿了他之前所说的话——纯阳之体愿助他解决寒气,解决后,两人和平分开了。 爹娘帮他瞒了姚五派来的人,却也因此怀疑他为了治好寒气,同姚五交易,做了对方侍妾。 沈泽兰:“……” 沈泽兰捧着米汤,慢吞吞喝完米汤,放下瓷碗,道:“我没有同他交易,做他侍妾。” 沈霄拉着一张脸,道:“既然没有同他交易,做他侍妾,那他派人找你做什么?依我看,你便是从对方家里,偷跑了回来。” 沈泽兰心头一哽,道:“我没去过他家。” “那找你做什么?” “……做道侣。” 沈霄道:“道侣!” 沈泽兰道:“确实是道侣。” 沈霄盯着他,方依竹放下筷子,声音温和,道:“我们家境哪里比得上对方家境?自古结为道侣,需得门当户对,只有这样,才能一辈胜一辈,互不相压。” 沈泽兰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对方要我做道侣的事情,未曾骗你们。之前未免你们担心,所以骗了你们,我那时……” 面对爹娘,有些话难以说出口。 他吞吐一会,说话方才流畅。 “我那时确实跳了百眼鬼崖,不知为何,跳崖未死。 “他姓姚,单名一个五字,我在崖底救了他。一开始,我并不知崖底有百眼鬼,为了解决寒气,便拿救命之恩逼他同我双修,他不同意,后来发现崖底有百眼鬼,而崖底灵力过于稀薄,为了活着出去,他便同意了。 “在一起数日,解决了百眼鬼,出了崖后,我就像姚五提出和平分开。 “在一起前,我们约定好,倘若对相方不满意,离开百鬼眼崖后,可以分开,无需负责,可姚五动了感情,不愿分开,非要带我回家,结为道侣。 “我不喜欢他,又不需要他,想着两清了,就把他甩了,偷偷回来了。” 沈霄得知前因后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段情缘。 他低头喝汤,道:“不管你,随你,要是人再找上门,自己想办法处理,我们不会帮你瞒着了。” 方依竹瞧沈霄一眼,无奈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倘若这位姚公子来自普通人家,或者来自富贵一点的人家,我自是劝你与对方在一起试试,听你说起这位姚公子,人品应是不错。 “但对方出身太高了,上次来找你的人,送了枝红参,我一瞧便知那红参绝非凡品,进而推测出寻你之人身份不俗,要么来自底蕴深厚的世家,要么来自顶尖的宗派。 “这类人与我们差距太大了。 “我知道你没了寒气拖累后,非常优秀,可毕竟家族不行,势单力薄,万一对方变心,或者什么地方给你气受,便拿对方毫无办法了。除此之外,我还担心对方所居之处,规矩森然,你不适应,被限制了。 “不如进个好宗派,慢慢发展。对方给你的帮助,确实会比宗派给得多,但也要掂量能不能拿,会不会付出更大代价。” 第112章 沈泽兰道:“娘考虑得是。接下来,你不用担心。前几日,我和他见面了,好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已放弃,不会再找我。” 方依竹微微点头,道:“这样便好。你以后万不可能拿着救命之恩,逼旁人同你……这样不太对。” “娘,我知道了。” 方依竹笑着道:“你知道便好。”她拿起了一只干净瓷碗,装上几个鱼丸,放到沈泽兰面前,“多吃点。” 沈泽兰应了声,他的心思并不在鱼丸上,反复掂量了怀孕二字的重量,沈泽兰看向对面的爹娘。 “另外有件事想告诉你们……” “什么事情?”沈霄汤也不喝了,瞬间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剑,刺向沈泽兰,“别告诉我又是什么坏事。” 沈泽兰:“……” 沈泽兰把怀孕的事咽了回去,转而道:“今日得到消息,各个宗派要提前招生。” “提前招生?” “对。第一宗祭师夜观天象,发现今年自立秋开始,到秋分,将持续数日红月当空。恐妖兽发狂,伤了意图入宗的人,所以将日子提前到了春分。” 沈霄道:“我明天去问问镇长,看看哪个宗派招收弟子不限年龄。” “我已经想好去哪个宗派了。” 沈霄道:“说说。” “青溪宗。” 沈霄皱起眉头,道:“你说得是天星州排名第二的青溪宗?” “是。我很早之前就打听过这个宗。这个宗,外界都说好,但凡是有天赋的人,不论年龄,不论地区,皆招收。而且宗内有好些修剑道的长老,名震天星的李剑主便是这个宗的内门长老,倘若我能进入此宗,必然有所成就。” 沈霄道:“我知道这个宗,但想进这个宗的人太多了。罢了,去试试也行,你虽然修为低了,但天赋与基础都不错,指不定能过。什么时候出发?” 沈泽兰道:“青溪宗在天星州最北端的妄城,从东吴镇出发,起码也得半个月才能到妄城,途中御剑如果遇到意外,说不定得一个月才能到妄城。 “加上去了妄城,要找地方安顿下来,熟悉青溪宗,看看怎么好过新弟子测试。所以我打算十五天后,就动身前往妄城。” 方依竹拍了拍沈霄肩膀,道:“有没有人也去妄城?叫上人,一起去,安全些。” 沈霄道:“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个死人。” 沈泽兰的坟没扒,活着的事,知情者也未宣传,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没死,且已经回家了。 方依竹闻言,看向沈泽兰,道:“你之前不叫外人发现你活着,是为了躲避姚公子吧?既然现在你和姚五好好说了,从此再无关系,不如向外界公开活着的事。” 沈泽兰勺起一只鱼丸,塞入嘴里,正想吃了,再回答方依竹的话,淡淡的鱼腥味顺着喉咙冲了下去,激得胃里一阵不适。 他忍不住侧头吐了出来。 方依竹顿在原地,目光微凝,道:“你怎么了?” . 第54章 “哽到了。” 沈泽兰睫毛一颤,旋即轻咳两声,回答。 “你瞧瞧你,吃个饭那么心急。”方依竹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来。 沈泽兰接过温水,喝了一口,又漱了口,抬起眼睑,看向他娘,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放心,没事。娘你之前说,公开活着的消息,我不赞同。我不叫外人发现我活着,不仅是为了躲避姚公子,还是为了躲避王盛。王盛虽然已经回他的宗派了,但他的家人还在东吴镇,我担心他还惦记着我的灵根。” 方依竹便不提公开的事了。 大家谈论了其他事情,吃过饭,各自去忙事了。 沈泽兰没什么事可忙,收拾了床铺,脱了鞋袜,扯出被褥,盖在腿上,盘坐在床上修炼。 没有修炼多久,房门被敲响。 方依竹抱着两个盒子走了进来。 一个盒子是红紫檀牡丹纹盖盒,另一个盒子是普通木匣子。 “盖盒里是姚公子的人来寻你时,见我生病,送我的红参,你拿着还给对方,太名贵了。另外一盒是我昨天熬油,做的油渣,你尝两块,喜欢得话,留一部分,你去妄城的路上慢慢吃。” 方依竹说着,把两个盒子递了过来。 沈泽兰道:“我现在联系不上姚公子。” 方依竹皱眉。 沈泽兰把红紫檀牡丹纹盖盒递还给方依竹,道:“这既是姚公子的人探望所送之礼,那便是他们的心意,且收着吧,想来这点东西对于他们也不是什么事 。” 方依竹抱住盖盒,道:“那你尝尝油渣。” 沈泽兰打开木匣子,匣中盛着金黄的油渣,甫一打开,油香便扑面而来。沈泽兰闻到油香就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硬生生压下恶心感,他推脱道:“现下不想吃。” 方依竹目光一动,道:“尝两块,喜欢给你留些。” 沈泽兰关上木匣子,放到盖盒之上,道:“晚上吃饱了,实在吃不了。”边说着话,边推着方依竹往外走。 “娘,天冷,赶紧回房,我修炼了……” “闭嘴!”方依竹站定在原地。 沈泽兰从未被方依竹吼过,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陡然升起不安之意,道:“怎么了?” “怎么了?我才是想问你怎么了。” 第113章 “我能怎么?” 方依竹转身看向他,“你是得了不治之症,还是有孕了?” 沈泽兰一怔。 方依竹道:“我瞧着你状态不太对劲。说,是得了不治之症,还是有孕了?我觉着男人不应当怀上孩子,但你同姚公子双修不久,我想来想去,总是想到怀上孩子了。“ 沈泽兰回过神,他看着方依竹,犹豫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沈泽兰道:“怀上孩子了。” 方依竹哽在心口那口气,忽地下去了。幸好是怀上孩子,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这个念头忽起,她又觉得不对,进而紧张起来。 “你怎么会怀上孩子?孩子会不会危及性命?改明咱们去打掉吧,你怀孕,你那孩子怀到哪个地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 沈泽兰安抚住了她。 “娘,我看了大夫,不会危及性命,同女修一般,我想把他生下来。” “怎么就同女修一般,你又没有胞宫。” “我腹中有孕囊,大夫说,孕囊同胞宫一样。或许我被亲生父母丢掉,便是有这古怪的能力。” “什么古怪的能力?这不好么?想要孩子,自己生。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有眼光,我们有眼光,我们要你。” 沈泽兰笑着点头。 方依竹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低低道:“不过,孕育孩子需要提供足够灵力与营养,我们家现在这个状况……” “你别担心。”沈泽兰道,“我有钱。” 春分招生在即,任务是没有时间做了,沈泽兰决定用姚五给的东西。 他心道:这没什么好别扭,对方给的赔偿,无关什么出卖身体,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仔细想想,带着那么多东西,因着别扭,放着不用,着实有些蠢。 “哪来的钱?”方依竹诧异,“小唐他们借的,还是姚公子给的?” “姚五给的。” “他知道你怀孕了?你们又没有结为道侣,到时候这孩子生下来,跟着谁,算哪家的?” “他知道我有孕了。孩子生下来,跟着我,算沈家的。”沈泽兰踢了一下左侧的矮凳,“我想好名字了,小名叫小怪物,大名叫沈怪物。” 方依竹:“……” “我看你像个怪物。听你这样说,姚公子是不要这个孩子?” “这些你就别管了。我跟姚五已经谈好了。总之,孩子跟着我,算沈家的。” “你支支吾吾准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意外。” 方依竹盯着他看了一会,道:“我没怀过孩子,但听说孕育孩子极其辛苦,不仅身体负担大,需要给孩子提供足够的灵力和营养,还会渴望亲密接触。我在想,你能够承受住么?” 夜风摩挲窗户,声音细微。 沈泽兰心中一沉,道:“娘,你是想我为了小怪物,同姚五在一起?” 方依竹敲他脑袋一下,道:“什么小怪物,小怪物。我是害怕你承受不住,你愿意同谁在一起,便同谁在一起,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不要孩子,我就陪你去打了,你要孩子,生下来,我就帮着你带,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 “凡人寿命比不得修士寿命,我今年已经四十八岁,和你爹至多能再陪你四十年,所以你要有什么事,一定同我们说,我们能帮你便……” 沈泽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前者嘴边,道:“你和爹肯定能活很久,别瞎说,喝水,润润嗓子。” 方依竹瞪他一眼,喝了一口水,道:“拿走。我和你爹早被废了经脉。经脉不可重塑,因而,我们只能是凡人,一个凡人,难不成能活百年千年?” 沈泽兰放下杯子,道:“现在我不再受困于寒气,进了宗派,定会想办法替你们延长寿命。听说青溪宗有一门密术能给人延长几十年的寿命。” “你不必太执着延长寿命一事,生死有命。娘希望你日后有所成就,然后寻个合心意,且能接受你腹中孩子的道侣。有个道侣,以后子女走了,也不觉孤独,有个能说体己话,分担压力,互相扶持的人……” “娘!” 方依竹不再接着刚才那个话题说,转而道:“过段时日,你去青溪宗参加入宗考核,怀着孩子,可方便?不如不去了,生了,下一次青溪宗招生再去。” “青溪宗同其他宗派一样,下次招生在三年后,我不想等那么久。此去青溪宗参加入宗考核,我心中有数。” “既然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有孕一事,我先不同你爹说了,你爹是串鞭炮,一点就炸,我怕他影响你的心情,你要去妄城青溪宗参加招生考核,接下来的日子,不能出现差池。” 沈泽兰眼尾下垂,带起明艳的色彩。 “好。” 方依竹碎碎念,有说了些自己听来的孕期注意事项,方才回房。 沈霄坐在床上,正在擦剑,见她回来,头也不抬,道:“说什么说这么久?还以为你走丢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依竹横他一眼,放好手头盒子,脱掉外衣,坐到床上,“我同花花聊了会,好久没跟他好好聊天了。” “上次你们见面还没聊够?一天到晚,话真多。” 方依竹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滚。” 第114章 沈霄:“……泼妇!” . 沈泽兰送走人,忽觉夜长了几分,他闭上眼睛,盘坐在床上,定心修炼。 无论如何,修炼总没有错。 修炼数日,在方依竹刻意照料,来到了前往青溪宗参与入宗考核的前一天。 此刻天已暖和许多,他怀孕三个多月,外表不显,不过腰围还是大了些,往日的衣服得放宽松一点。 沈泽兰穿好衣服,收拾前往妄城的东西。 “你最近几日,脸色好像不好,要不要找大夫看看?”方依竹边帮忙来收拾东西,边看着沈泽兰脸色难堪,询问道。 沈泽兰道:“我已经找大夫看过了。” “怎么说?” “没事。” 沈泽兰脸色不好是因为最近几日,因为怀孕缘故,渴望亲吻爱抚,心神不宁。 他强压未果,怕影响入宗考核,今天早上,联系之前就用着的大夫,询问此事。 大夫说没事,并给他开了药压来自身体的欲.望。早上他服用了药,很有作用,现下不再心神不宁了。 后期,大夫说欲.望可能会加强,可以尝试自己缓解,倘若缓解不了,便给他开重药压制。不过最好还是找人释放一下,以免过重药物压伤身体。 沈泽兰不打算找人释放,压伤身体便压伤身体,大不了好好养养。 方依竹却不赞同,道:“为何不找个合适的人释放一下?” “麻烦。” “有什么麻烦?找个合适的人,愿意接纳孩子的人。” “你这是叫我找道侣?” “对,我们总归要离……”方依竹截断了此话,“总之,找个道侣比较好,就像我之前说的,以后有个说体己话,分担压力,互相扶持的人。” 沈泽兰道:“我不需要道侣,未来规划里没有道侣。再说了,我有小怪物了,可以向他说体己话,等他长大了,便能给我分担压力,我们互相帮助,过上更好的日子。” 方依竹道:“孩子是孩子,道侣是道侣。孩子是个未知的存在,或许不会长成你期望的模样,即便长成你期望的模样,也不可能像道侣一样,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他有自己的生活。” 沈泽兰拧起眉头。 方依竹道:“还是要找个道侣。” “我有好友。” “好友也有自己的生活。” 沈泽兰道:“我一个人也可以。” “你为什么抗拒找个道侣?仅仅因为规划里没有道侣?” “我只想过亲友在侧,潇洒自在的生活。” 方依竹笑道:“你可以找个不干涉你想要的生活的道侣。这样既能过想要的生活,又能多份保障。” 沈泽兰道:“我想想。” 方依竹道:“好,你想想,倘若不想找便不找。” . 浮云仙山,寒室。 谢春来费劲心力,总算教完谢阳曜该怎么追人,教罢,他道:“我问几个问题,检查一下成果。” 谢阳曜道:“你问。” 谢春来道:“假如对方说冷怎么办?” 谢阳曜道:“我带了煴鼠裘,他要冷的话,给他。” 谢春来:“不对。” 谢阳曜琢磨了一下,道:“给他披上?” “不对。” 谢阳曜道:“那布置个随身暖阵,再把暖玉给对方戴着?” “不对。” 谢阳曜拧起眉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出行前,穿上一件保温披风,对方说冷时,就解下来给对方,给对方系上。倘若对方问你怎么办,你就说,你更重要,我不冷。” 谢阳曜道:“我不同常人,不惧严寒,用不着保暖披风,再则说了,即便我畏惧严寒,穿了披风,但我另带了披风,以防不测,做什么要给自己的披风?我觉得这个行为……恕我直言,有些傻。” 谢春来道:“……” 谢春来道:“你闭嘴!” “我错了,先生请继续。” 谢春来道:“记得弄上两盒有助于防止水分流失和外界刺激的护肤霜,对方说冷时,给对方擦手擦脸擦脖颈。擦时,观察对方反应,如果对方出现抗拒、厌恶、强烈不适,立刻撒手,把霜给对方,让对方自己动手,如果对方没有以上反应,便顺势擦完,一处也不要放过,仔仔细细擦好。” “懂了。” “不要占对方便宜。” 谢阳曜道:“我认为这就是在占便宜了。” 谢春来:“……” 第55章 谢春来按了按眉心,道:“我之前怎么教你追人来着?总结一下。” 寒室内,火焰已经熄灭。 谢阳曜垂在脸侧的头发凝上了薄薄的冰,他勾起垂在地面的衣袖,沉思数息,抬起眼睑,吐字清晰,语气平稳。 “形象好,情绪稳,做事快,眼力准。” 谢春来道:“我方才说的行为均是眼力准,只是为了追人,多了一些心眼子,这怎么能叫蠢?怎么能叫占便宜?这应该叫撩拨。情发于心,你不撩拨对方,对方怎么会动情动欲?按你所说的相处,你是想多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 一片沉默。 “受教了。” “当然,以上行为均建立在对方对你有些意思的前提下,倘若对方对你没有意思,做到系披风那步就够了,过犹不及。” 第115章 谢阳曜道:“我有疑问。” “讲。” “如果没带披风怎么办?一定要披风?” 谢春来:“……你换个别的东西一样可以,根据情况,灵活运用。我现在只是举个列子。” “明白。”谢阳曜拿出玉简,用神识将谢春来的话刻入玉简中。 谢春来看着他录好,接着问道:“你说了伤人的话怎么办?” “我不会说,之前太生气,做错了,反省了,以后先喝两碗逍遥汤,再不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了。” 谢春来道:“假设。” “没有假设。” 谢春来:“你是不是在跟先生对着干?” “没有。” “你就是在跟先生对着干。我说假设,你说没有,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先生我要的只是个回答,检验你这段时间学得如何。” 谢阳曜拧着眉头,对方的话在他脑海里清晰闪现,他缓声道:“道歉,解决问题,想办法哄人开心。” 谢春来欣慰地点头,“大体确实如此,接着来……” 问了几个问题,谢春来觉得尚且可以,宣布教完,放他出师。 谢阳曜翻看玉简内刻录下的笔记 一、形象好 (一):衣冠整洁,面容干净√ (二):宽容大度,不矜不伐,谦谦君子……√ (三):出场要快,姿势要帅,解决问题要靓 (四):修身养性,勿造口业……√ …… 二、情绪稳 (一):管理情绪,表达情绪,自我意识清晰,寻求帮助……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二):记得携带逍遥汤 (三):…… 三、做事快 …… 谢阳曜看了看笔记,确实无遗落后,舒了口气 收起玉简。比起修炼,处理州内事务等,此事更加麻烦困难。 谢东池还未同意他离开寒室,因而他只能待在寒室内接着反省。 . 麒麟城东吴镇。 白天收拾好东西,到了晚上,就不必忙活什么。 沈泽兰提着苍穹剑,在院子里练习剑法,练到下午,趁着天还没黑,他收起苍穹剑,站到背风处,拿出传音符,回了唐铖和郭荇祝他一路顺风的消息。 他两人有事,明早不能送他了。 ——郭荇离开门派太久,门派中长辈催促他回门派,监督下面的人收拾新弟子住所,唐铖则要带着妹妹去参加目标宗派的入宗考核。 做完这件事情,沈泽兰同爹娘吃了晚饭。 九州内,鲜少有修士常年累月辟谷,因为修士所食之物,皆为灵物,灵物同普通食物一般,种类丰富,但与普通事物不同的是,灵物入体后,无杂质积累于肠胃,且有提升修为与体质之功效。 灵物有高低贵贱之分,随处可见,获取容易的灵物,价格便宜,有时候比普通肉类还便宜。 家中这些日子所食大部分为价格便宜的灵物,他把任务所得以及灵船出事所得的钱全部拿了出来,用以购买灵物。 家里人知他应对入宗考核,倒也不说什么。 沈泽兰吃过晚饭,回房修炼,下午练了剑法,身体疲倦,修炼片刻,便觉得乏力,于是停下了修炼,侧卧于床休息。 休息时,他想着他娘的话。 他娘所言,不无道理。 他也知道,找个道侣,自己更轻松,可他就是不想找道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不想找道侣,因为未来规划里没有道侣? 好像不是这样。 深究起来,沈泽兰发现自己不想找道侣,是知道害怕受到伤害。 道侣身为与你最亲密的人,知晓你许多事情,却可能为了任何大于你的事,对你背刺抛弃。 沈泽兰审视自身需求,又对比了找道侣的风险和好处,发觉还是一个人好。 . 房外种了几株桃树,前些日子剪了枝,现下都长出褐色芽苞。 四四方方的窗户框出一副生机盎然的入春图。 深夜,窗户投入的光被遮掩了。 沈泽兰睡得沉时,察觉到此,稍稍抬起眼帘。 这一抬眼,他发觉床边站了个人,却也看不清对方长相,只瞧见对方生得很是高大,硬生生遮挡了窗户投来的光。 沈泽兰睡意顿时削减去了,他掐出一道剑风,静静看着对方。 对视片刻,对方弯身,抚摸他的脸颊。 距离很近,沈泽兰看清了对方长相,长眉挺鼻,丹凤眼,眼眸明亮。此人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且不是别人,正是姚五。 沈泽兰蹙眉,想问对方为何又找了过来,不是说好不再纠缠?话至嘴边,未能说出口,孕期的强烈渴望让他极其贪恋对方的体温。 对方细细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即又抚摸到他的耳垂,身体从外到内的热了起来,沈泽兰脑子混乱,他盯着对方的脸,被欲.望裹挟,想要些更亲密的举动。 对方却只是抚摸,沈泽兰像被搁在火石上烤一般谢,难受得很,心下一恼,将人拽上床榻,跨坐腰间,做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此事做的身体发软,肚子不适,可他却越陷越深。 …… 沈泽兰呼吸沉重,猛然醒了,他撑坐起来,碎发湿漉漉,脸颊泛着红,鼻尖带着细碎的汗水。 第116章 他低低地喘了口气。 往日只是渴望,现下倒是做起与姚五相关的那种梦了。 沈泽兰面红耳赤,恼火得很,身下粘稠,他掐了个清洁术,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低头撩起中衣衣摆,看向腹部。 线条流畅,并不夸张的腹肌柔和了几分,抬手摸向腹部,能摸到一点点凸起。 沈泽兰摸了摸腹部,放下手,等你出来了,再收拾你,害得我如此狼狈。 现下天快亮了,沈泽兰干脆不睡了,服下一枚压制欲.望的药丸,起身穿衣。 然而,衣服方才穿上身,触碰到胸部凸起处,忽觉有点疼痛。 轻嘶了一声,沈泽兰皱起眉头,解开衣带,看向胸部,不知从何起,此处有了些许变化。 嗯……? ……什……什么情况? 怀孕的缘故么? 第56章 沈泽兰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使用传音符,联系医馆的张大夫,询问原因。 张大夫正指挥徒弟王二狗去山上采药,收到求助,思索片刻,轻咳两声,道:“这是孕期自然反应,你的身体在为泌乳做准备。” “泌乳?张大夫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在准备奶水?” 张大夫短促地笑了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泽兰只知道怀孕肚子会变大,出现呕吐,恶心,困乏劳累,情绪变化等大众都知道的症状,不知其他事情,他呆了片刻,模模糊糊想起前世孕妇公交车喂奶新闻,面无表情道:“我要喂小孩?” “男人即便有奶水,想来也不多,孩子出生,喂上十几天就没了。” 沈泽兰:“……” 张大夫又轻咳两声,“若无长辈告知孕育知识和产后知识,你支付五枚下品灵石,我写出来,装订成册子,用低级传送符,传送给你。” 沈泽兰应下了。 他掐断联系,再度解开衣带,看向胸部。他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合上衣服。 孩子都怀了,身体准备泌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喂奶是不可能喂奶,刨腹生出来就很不错了。小怪物,自己吃羊奶去,他都是吃羊奶长大的。 . 沈泽兰避开胸部,穿好衣服,装上收拾好的东西,戴上帷帽,告别父母,前往妄城。 各个宗派提前招生的消息大部分人都知晓了,小孩有修炼天赋的人家忙着拜托专门带小孩去宗派参加入宗考核的修士,带上自家小孩前往目标宗派。 沈泽兰御剑时,遇到好几个专门带小孩去宗派参加入宗考核的修士。 筑基期修士体内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御剑一整天,御剑到下午,沈泽兰收起苍穹剑,寻了个安全的客栈住下。 前几日去了趟拍卖行,把姚五给的一件灵器卖了,卖得的灵石,足够路费和养胎。 客栈房间朴素,备有热水。 沈泽兰往里面倒入前几日购买的缓解疲劳的灵液,除去衣服,踏入浴桶,浸泡身体。 温暖的药力从每个毛孔钻入身体,叫人格外舒适。 沈泽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忽而,左侧出现一个巴掌大,散发着紫色光芒的传送阵法。 沈泽兰脑子清醒了,侧头看去,传送阵法内部浮出一本小册子。这个小册子正是张大夫写得孕育知识和产后知识。 沈泽兰拿起小册子,往传送阵法上放上五枚下品灵石。 这个传送阵法是用传送符构造出来的,可以互相传送东西一次。 沈泽兰放上灵石,传送阵法将灵石传送到张大夫那边,便消失了。 他靠在浴桶桶壁,翻看小册子。 小册子用黄纸隔成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写孕期知识,下半部分写产后知识。 孕期知识按怀胎月数编写,每个月份都写出了胎儿状态、孕期状态、孕期注意事项。 沈泽兰挨着翻看,边看边记,看到第五页,也就是怀胎第两个月时,看到了自己胸部的症状。 可前几日,他怀孕就满了三个月,怎么小册子上,两个月,胸部就有了相同症状? 沈泽兰奇怪得很,瞥见一侧小文字,奇怪散去,安心了。 这侧小文字是,由于体质不同,孕期身体反应以及反应早晚也将不同,书中内容仅供参考,必要时还请找大夫。 沈泽兰接着看第五页。 怀孕之人,贴身衣物应选柔软舒适的布料,乳.房不适时,不要按压挤压,应热敷按摩(胸部按摩手法在第七页有详细说明),保持干净。 等等,不适?按摩? 他就碰到有些疼而已,至于按摩? 沈泽兰余光往上面内容一扫,注意到四个刚才看得太快,忽视掉的字。 增大,胀痛。 什么增大?什么胀痛? 沈泽兰有种不详预感,返回一看,上面写得是,随着胎儿的发育,乳.房增大、胀痛、敏感,乳.晕加深。 加深、敏感、泌乳也就算了,那处还会增大?胀痛? 沈泽兰盯着这行字,咬牙切齿地合上册子,丢到地上。 还是把小怪物打了吧。 什么玩意儿,去你娘的。 不对,去你爹的。 沈泽兰泡完澡,掐诀擦去身上的水,穿上衣服,绑好头发,盘坐在床上修炼。 房间内灯火摇曳,地面的小册子悄无声息消失了。片刻,小册子又出现了。 第117章 . 修炼至天亮,沈泽兰退了房,带上苍穹剑,准备继续前往妄城,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小册子,转身走去又捡起小册子。 现下决定打了小怪物也来不及了,还能怎么着?凑合算了,就当胸口受了伤,不管它,不看它,随着它,不过几个月罢了。 按摩,他打死也不按摩,士可杀不可辱! . 五日后,天下起了大雨。 谢阳曜得到应许,离开寒室。 “记得帮我调查那舞娘!”谢春来喊道。 “记着的。” 大约是在寒室内待久了,走出寒室总觉得外面温度太高。谢阳曜穿过长廊,回到少主府。 李总管和李大夫等在少主府,一见到他,立刻行礼。 礼罢,李大夫道:“少主,我给你瞧瞧身体。” 谢阳曜寻了个地方坐下,伸出左手。 李大夫检查完他的身体,幽幽叹了口气。 “少主之前自绝,伤未痊愈,且神魂有离体之兆,应当好生调养,可之前没有调养,便被罚去寒室,现下伤势与神魂离体之兆是越发严重了,依我看,此次得调养一年多,才可好全了。” 谢东池带着人,背着手,踏入少主府正厅,听到这句话,慢条斯理道:“慢慢调养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卷卷你说是吧?” 李总管招呼旁人退下。 谢阳曜收回手,站起身道:“多谢父尊。” “谢我把你罚去寒室了?”谢东池挑眉,笑问。 谢阳曜道:“我学到了,也反省了。” 谢东池挑了个位置坐下,道:“沈泽兰现下去了妄城,看样子想入清溪宗。” “天星州各大宗派不是秋季招生?” “秋季有红月现世,天星州州内宗派皆把招生提前到了春分。” 谢东池喝了口茶,接着道,“清平前些日子派人去天星州,查你之前在天星州做什么。” 谢阳曜皱眉,道:“沈泽兰……” “他没事,我派了人暗中保护。我的意思是……” 谢阳曜道:“父尊是想我放过谢清平?他要杀我,我仔细想了想,从未得罪过他,或许他是觊觎这九州大陆,毕竟我死了,您就后继无人了。 “我让人把领头押回浮云仙山,便是给谢清平一个警告,倘若他就此收手,我便顾及血缘关系,既往不咎,可倘若他不愿收手,那只会请谢家另立少主了。 “可现在看来,他是不愿意收手。” 谢东池道:“我看着谢清平长大,确实有几分不舍,但并未达到任他杀你的圣人境界。我告诉你此事,便是要你不必顾忌我。” 谢阳曜道:“多谢父尊。” 谢东池道:“不过有句话想纠正,现在你死了,我后继也有人 。” 谢阳曜:“人家认你吗?” 谢东池睨他一眼,道:“就是你太没用了,所以人家不认我。” 谢阳曜:“……” 谢东池道:“ 倘若你这次还追不到,你便说,我要死了,但我家有皇位要继承,请你带着孩子来继承,咱们不谈感情,只谈利益,眼里心里全是天下苍生。” 谢阳曜:“……” 谢阳曜面无表情看着谢东池,道:“您当年不会就是这样骗我娘的吧?” 谢东池:“放屁!滚。” 谢阳曜道:“这里是我住所,我滚到哪里去?” 谢东池:“……”谢东池抬步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倒了回来,甩给谢阳曜一本精美的小册子。 什么东西? 谢阳曜翻开小册子,正好翻到第五页,他垂眸扫了一眼页数,朝页数上面一行内容看去。 孕期乳.房如有泌乳,切勿触摸,切勿让相好、道侣分担吸纳,应用干净柔软料子收去分泌出的乳汁,以免乳汁淤积,胀痛加重。 谢阳曜:什么……什么东西? 谢阳曜视线不由自主顺着这行内容,往上看一行内容。 怀孕之人……不要按压挤压,应热敷按摩(按摩手法第七页有详细说明),保持干净。 谢阳曜看懂了上面的内容,他垂着的睫毛颤了颤,耳朵发烫,翻到第七页。 第七页介绍了详细的按摩手法和注意事项。 谢阳曜仔细阅读,阅读完毕,看向自己,忍不住解开衣服,拿自己胸部研究按摩手法。正研究着,李大夫背着医箱走了进来。 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 李大夫盯着他按在胸部的手,嘴角抽了抽,“少主,你在……做什么?” 谢阳曜:“……” 谢阳曜的脸瞬间爆红,红色从脸部蔓延到耳朵,又蔓延到脖颈。由于肤色较深,所以看起来不甚明显。 双方对视片刻,谢阳曜方才冷静。 他长出一口气,掐诀降下温度,放下手,收起小册子,拢紧衣服,道:“我没传唤你,你进来做什么?” 李大夫行礼,道:“尊主说少主要去天星州妄城办事,让我数五十声便进来给少主备药。” 谢阳曜确实要去天星州妄城一趟。虽然父尊派了人暗中保护沈泽兰,但他依然不放心,除此之外,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把人追到,接回浮云仙山。 但此事,他不曾求助父尊,父尊向李大夫说这么一番话,一定是猜到他会翻阅小册子,实践小册子上的动作,利用李大夫,报复他刚才说他骗了他娘。 第118章 这老头,一千多岁了,报复心还这么强。 他磨了磨后槽牙,于主位坐下,看向李大夫,道:“刚才看到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 李大夫直起身体,求生欲强烈,一本正经道:“回禀少主,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阳曜道:“备药吧。” 李大夫很快备好药,他把药的使用方法详细告知随后进来的贴身侍女,退下了。谢阳曜示意贴身侍女将药收好,待会带上人,随他去妄城办点事,而后叫来几个执事,去查舞娘的事。 谢添福几人得知他在派人查舞娘的事,表示自己去查。 谢阳曜拒绝了,命他们好生修炼,之前寻人,耽误了太多时间。 安排好事情,雨大了几分。 细雨生寒,溅到手背,谢阳曜撑着青绸落日融金油伞,朝青鸟灵车走去。侍女给他撑伞,不如他自己撑伞来得方便快捷。 登上青鸟灵车,谢阳曜将青绸落日融金油伞递于贴身侍女,道:“启程。” 车轮碾过玉石地面,青鸟翅膀划破雨幕,带着灵车没入云海。 谢阳曜放下车帘,锁上车门,拿出小册子,红着耳朵,接着研究胸部按摩手法,研究完,往后一番,瞧见其他部位的按摩手法,坐在车窗边,细细阅览。 阅览完毕,秉着实践出真知,谢阳曜推开车门,朝坐于车厢外部的少主府护卫小队长道:“刘邕,进来一下,有事请你忙。” 刘邕面相憨厚,闻言,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走入车厢内部,道:“少主客气,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谢阳曜藏起小册子,背起双手,道:“外衣脱了。” 刘邕傻了一下,道:“脱外衣?”他犹豫了一下,脱下外衣。 “躺下。” 刘邕怂怂道:“少主,你到底想干嘛?” “废话怎么那么多?”谢阳曜活动了手指,把刘邕按在床榻上,手指用力,按在腰部,“按摩腰部,这个力度如何?” 刘邕一嗓子嗷了出来,表情痛苦,道:“少主,你杀妖兽吗?我腰要被你按断了!” 谢阳曜扒开衣摆一看,按青了。他轻咳一声,诚恳道歉,拿出疗伤丹药,塞进对方嘴里,然后扭头看向探头探脑,观察车厢内部情况的暗卫小队长,和善道: “朝今,进来,脱外衣,躺下。” 暗卫小队长:“……” 我就多看了几眼,你至于迫害我? . 第57章 . 沈泽兰路上遇到些小麻烦,例如妖兽偷袭等,他赶到妄城,已经是春分前一日。 此刻,天气转暖。 冷意消散,深埋泥土中的草种子顶开地壳,露出纤细坚韧的身躯,冬日落叶的树木生出嫩芽,潺潺流水淌过山间,汇向平原。 极目远眺,一片生机勃勃。 沈泽兰现下有身孕三个多月了,所以早孕反应减轻许多,但由于小怪物逐渐长大,他的身体出现一定疲倦感。 除此之外,腰部有点难受,胸口也开始时不时胀痛,他没有看胸口,不清楚胸口有没有其他变化。 这些不适,远远比不上寒气带来的折磨,沈泽兰尚且可以忍耐。 只是赶起路来,这些不适,叫他身心俱疲,跟这片盎然生机格格不入。 他微撩起帷帽,呼了口新鲜空气,提起精神,走上一条蜿蜒山道。 沿着这条山道,一直走,便会遇到一堵高耸山壁。 山壁中间断开,留出一道两人并排可通行的狭窄裂缝,裂缝尽头是妄城三号城门。 妄城位于北部最大的盆地之中,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它以群山做城墙,在群山之上,应着风水,结上生杀阵,故而防御力极强,固若金汤。 旁人若想入妄城,只能从几道城门进入。 妄城城门皆藏于山间,由城卫与傀儡共同把守。最大那扇城门位于妄城最大运河之上,需乘船而入。 沈泽兰现下走的三号城门位于妄城西北,正对着麒麟城,从麒麟城到妄城,路程最近。 他借着狭窄裂缝上沿悬着的定风灯,走到裂缝尽头,只见三号城门前,有一术法撑出的宽阔平台,平台被澄光瓦亮栏杆切成几个走道。 走道尽头,置有城卫,城卫收了钱,用照妖镜照了,确定不是妖魔鬼怪,方才放人入城。 几条过道都排了人,沈泽兰挑上最短的队伍。 城卫动作不算快,但胜在人数不多,很快就轮到他。 入城费交了,镜子照了,沈泽兰朝城门走去,走了两步,被收费城卫叫住了。 “回来。” 沈泽兰倒了回去,道:“何事。” 城卫道:“帷帽摘了。” 沈泽兰抬起眼睑,淡淡道:“入城规则里有不许人戴帷帽入城的规矩吗?” 城卫站起身,瞪着他。 沈泽兰平静地直视他。 两人僵持片刻,左侧收费的高瘦城卫站起身,一把拽过挑事城卫,笑着对沈泽兰说,你走,你走,没事。 沈泽兰看挑事城卫一眼,转身就走。 高瘦城卫见着沈泽兰消失在眼前,这才松开挑事城卫,略有些刻薄的眉眼浮出几丝不满,传音道: “狗.日的东西,你吃多了撑着了?做甚去摘人家帷帽?万一对方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大人物,你简直是找死。” 第119章 挑事城卫撇嘴,动作幅度过大,露出一点熏黄的牙齿,道:“我瞧着他戴着帷帽,好奇,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你吃□□把脑子吃坏了?还是吃神仙散把脑子吃坏了?日后再干这种事,我便看着你去死。栗老三,你以为我想管,都是你爹拿了钱,托我看着你。” “你们在哪里做什么!没看到大伙排着队等你们收费?”猫在一旁修炼的小队长注意到两人,扯开嗓子道。 “这就来。”高瘦城卫回道。 回罢,他横栗老三一眼,“你爹想方设法把你塞进城卫军,你也是坨烂泥,扶不上墙。” “呸!”栗老三朝着高瘦城卫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你才是坨烂泥,扶不上墙,老子可是做大事的人。” 他说完这话,三三步做两步,走到暗处,拿出一张联络符。联络符闪烁两下,可以使用了。 他压低声音,贴着联络符,对联络符那头的人道:“刘前辈,我好像寻到沈泽兰了。” 刘前辈听得此话,道:“什么叫做好像寻到沈泽兰了?” 栗老三兴奋道:“碰到一个人,寻人玉佩亮个不停,想来便是沈泽兰,只是我要他摘帷帽,他不肯摘,否则我便能确定,是不是他了。” “摘!有什么可摘!你个蠢货,打草惊蛇。快去看看,人现在在哪里,我立刻派人来。” 栗老三连连应下,他掐断联系,快步走出阴影,往沈泽兰的方向去。 但寻遍沈泽兰去的方向,亦不见人影,他恨恨一跺脚,再度联系刘前辈。 “人不见了。” 刘前辈冷声道:“你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栗老三敢怒不敢言,任由刘前辈骂,骂完,道:“他一定会出现在青溪宗招收弟子的现场。” 我还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青溪宗招收弟子的现场。 刘前辈心道。 他目中闪过一丝寒意,收走寻人玉佩,用传送符送于栗老三三块红纸包好的神仙散,道:“这是你的报酬。” 栗老三连连道谢。 刘前辈微不可闻的冷笑一声,他掐断联系,转而快速向左侧茶坊走去。 茶坊内端坐着一个身着藏青色五蝠捧寿纹织锦锻长袍的老者。 刘前辈走入其中,道:“匀老,沈泽兰入城了。” 匀老道:“人呢?” “下面的人跟丢了,我已经给过他惩罚。” 匀老站起身,道:“你退下吧。”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变得透明,只瞬间,化作尘埃,沸沸扬扬落在地面。 原是一道运用奇巧术法从千里之外投射而来的虚影,他本人还在青溪宗一个专供客人游玩的大型园林内。 他穿过重重绿荫,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内端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他们正用黑白棋对弈,潋滟湖光从水面投射到他们衣袍之上,显得他们衣袍格外华丽。 匀老走到棋桌前,躬身朝白袍缓带的年轻男子行礼。 “沈泽兰入城后,下面的人跟丢了,少宗主,可要派人在城中搜寻他?” 李星云凝起眉宇,捡起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上,片刻,道:“搜,小心行事,不要叫人注意到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那与王盛合计,要取沈泽兰灵根的李少宗主。他是天星州排名第三的星宗少宗主。 对面那腰悬白玉壶的青衣年轻男子闻言,笑道: “我宗招收新弟子,同你宗招收新弟子一般,需考核一个人的天赋、心性、悟性。 “天赋测灵根,心性设幻境并登仙梯,悟性考核由宗内几位修为顶级的长老出题。 “其中天赋最为重要,决定一个人修炼资质,即便后两者差些,也是可以收入宗内。 “今年我宗悟性考核,由太上长老出题,以一盘围棋做题。假设我们面前这盘正在下的围棋便是明日悟性考题,匀老,你来看看,如何解题。” 说着,站起身,让出了位置。 匀老走到位置,坐下,朝棋盘上的棋子一看,夹起一枚黑棋,笑道: “我玩不太懂围棋,只道是宁少宗主下得好,有围棋之势,我只需把这一枚棋,下在此处,如此便可切了少宗主白棋的气,形成五枚提子。”说罢,他在棋盘上落下黑棋,拾走五枚提子。 李星云见自己死了棋,也不慌张,稍加思索,接着落棋。 棋尽,双方以盘上棋子博弈。 互相试探,互相设计,形成龙虎之斗。 到底是匀老棋力不足,棋行六十三步,被对方提前置下的棋,堵截了,彻底落于下风,惨败。 匀老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看来这题,我是解不了了,惭愧。” 宁钏笑了笑,道:“假使再让你同李兄对弈呢?”宁钏正是青溪宗少宗主。 匀老道:“技不如人,仍是惨败。” “倘若五十年以后呢?” “少宗主也在进步,我仍是不如。” “百年后呢?” “依然。” “两百年后呢?” 匀老陷入沉思,片刻,豁然开朗,笑道:“此棋解法,千万种,并不拘于胜负。我的解答是,人外人,天外天,世间能者无数,纵我无法超越,亦不必丧气,仙途漫漫,折戟沉沙者不在少数,于我这等平庸之人,应将重心放于自身,明日胜于今日,次月胜于今月,来年胜于今岁。” 第120章 宁钏笑道:“这个解答自是正确。当日我与太上长老对弈,我给出的解答是,虽败犹胜,太上长老笑了笑,说,他的解答是,道法万千,其源不变,亦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妙!”匀老听到太上长老的解答,忍不住感叹一声。 “李兄有何解答?” 李星云道:“心不定,未想过解答,不过太上长老的解答提醒我了。”他看向匀老,道,“不必搜寻沈泽兰了,我另有打算。” 匀老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少宗主的意思,行礼道:“是。”他转身退下了。 一侧有侍从上来将打乱的棋子重新分开,置于棋盒。 宁钏坐上前,同李星云重新下棋。 “李兄不必担心,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人物,定然能顺利取得灵根,替你师弟重塑灵根。” 李星云眉宇凝得更深了,嗯了声。 宁钏道:“明明有了解决之法,你为何看起来不高兴?” 李星云道:“当初不忍强取他人灵根,撤了隔音阵,让他听到我与王盛的谈话,做出选择。他走了,我想起师弟浑浑噩噩,不似当年,又后悔了,让王盛寻他,却不料他已跳崖。 “细细想来,应是我与王盛的谈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我越发后悔了,早知强取了,双赢。 “如今,从王盛口中听闻他没死,来了青溪宗参加入宗考核,我后悔没了,心下负罪感少了。可又添了其它烦恼,对方大难不死,前来入你青溪宗,必然除掉了寒气,身体安康,那我便没了取他灵根的理由。 “可师弟那头,我又无法交代。最终央不住师弟的埋怨与央求,选择取其灵根。 “可这并非我所想,我心如火煎,万分痛苦,不知如何疏解。宁兄,你可懂我?” 宁钏道:“单系水灵根难得,能取者更难得,你这是不得以而为之,不要多加责备自己了。” 李星云长长叹了口气,丢下棋子。 “但凡有其他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 宁钏道:“好了,既然做出了决择,便莫要再想了,落子无悔。” . 沈泽兰站于酒楼二楼,打开酒楼走道窗户。 方才觉得那挑事城卫不对,于是快步进入楼与楼的夹道之间,换了外衣,易了容,穿过夹道,来到了附近一家酒楼,装作食客。 早孕反应减轻,酒楼内的各种味道,尚且可以忍耐,不至于呕吐。 未曾想,对方很快就寻来了。 沈泽兰藏于二楼食客间,未叫此人察觉,也不知此刻,那人走了没有。 沈泽兰借着走道窗户,朝外看,并未看到那挑事守卫,亦未察觉什么异常,他放下心,走出酒楼。 明日便是入宗考核,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设计质问挑事城卫这般作态是为何,他要找地方安顿下来,熟悉青溪宗,看看怎么好过新弟子测试,看完,还需好好休息,应对明日的入宗考核。 事情多得很。 沈泽兰很快走出酒楼,打算寻找地方安顿下来。 换于身上的这件衣服料子不好,多走些路,便磨得胸部疼,明明里面穿了两层料子柔软的衣服。 ——里面穿得两层衣服同那件黑色外衣一样,是从城主府穿出来的衣服,因着保暖舒适,且自带洁尘术,所以一直没换。 说来,这类衣服里里外外都属于法衣,穿到破再换也不迟。 街上人来人往,沈泽兰忍着没有去拉扯衣服,他快速找了家客栈,脱掉衣服,但胸部依然疼痛,解开衣服一看,原是磨伤了。 沈泽兰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他拿出药膏,轻轻上药。这是那日之后,第一次看到自己胸部,与之前相比,似乎有所增大…… 沈泽兰深吸一口气,上好药,只当没看见,合上了衣服。小册子上说,产后护理得当,可以恢复,不气,只当受了伤。 他拿出原来的黑色外衣穿上,又在黑色外衣外套上磨人的外衣,确定不会磨人了,这才出门去熟悉青溪宗。 熟悉完毕,已经很晚了。 沈泽兰累得很,他回到客栈,锁好房门,脱了衣服,用灵液泡澡,舒缓筋骨。腰部的不适也一并舒缓了许多。 沈泽兰喟叹一声,穿上中衣,蜷在床上,闭目休息。 . 话说栗老三得了神仙散,便兴奋地回家去吸了。 吸了一包,吸到上头,飘如神仙,推开劝阻的二老,出了门,大晚上在街上瞎逛。 逛到一处死胡同,依旧往前撞,撞得头破血流,眼见要把自己撞死了,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拧住他后衣领,把他按在地上,往他面上扑了一泼清冷的灵水。 栗老三立刻就清醒了,他没有弄清现在的情况,惊恐万分,道:“你谁?!做什么?我可是城卫……” 黑衣人道:“白日你拦着人做什么?” “拦着谁?”栗老三目光飘忽。 黑衣人踩住他膝盖,往下碾,道:“你说谁?” 栗老三痛得呲牙咧嘴,连忙交代了,“我拦着他是因为刘前辈说,寻到他,便给我几包神仙散。” “刘前辈是谁?”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与他用联络符联系。” “除此之外?” “没有了,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些!” 第121章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若敢向别人提及今日之事,便将你活剐了。” “不敢!大侠饶命!”栗老三面如土色,连连告饶。 黑衣人一脚将他踹晕,随后,死胡同里又出现几个黑衣人,他们瞧了栗老三一眼,道:“接下来该如何查?光一个刘前辈可不会查。” 最先那黑衣人道:“从……” 话未出口,余光瞥见现场又出现几人,连忙行礼。 “少主。” 谢阳曜前日便到了妄城,闻言,抬眸看向他,道:“不必查了,我知晓指使者了,你们回到沈公子身边吧,别叫他察觉了。” 几个黑衣人应声,当即要走,瞥见少主府护卫小队长刘邕几人扶得扶腰,揉得揉腿,脚步微顿,视线落到他们身上。 刘邕几人:“……” 刘邕几人:“摔到了。” 几个黑衣人:? 真会摔,摔成这个鬼样。 谢阳曜默默看向刘邕几人,看了几息,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换其他人,我要去青溪宗拜访老朋友。” 刘邕几人扯了扯嘴角,你终于有人性了。 “……是,少主。” . 第58章 . 沈泽兰起得很早,起来时天还没亮。 大街小巷均亮起几盏灯,这些开早食铺子的人已然起身准备早食,热气腾腾的雾水直冲灰黑天空。 他的早孕反应减轻许多,有了些许食欲,于是途径早食铺子,要了份简单的早食。 妄城是天星州上居城池,同天星州权力中心的澄水一般富裕繁盛,即便是路边搭起,三尺来长,二尺来宽的早食小摊子,所用也皆是含着灵气的食材,即灵食。 如此,价格自然也贵。 食价尚且如此,其它方面的价格更不可能低了。每年街头巷尾都不乏有进城谋生的人饿死。 正吃着早饭,就有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小孩望着他碗里的面默默咽口水。 沈泽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向店家要了一大碗面,放在隔壁桌。 小孩看了看,小心翼翼走了,筷子也不拿,端着呼了两口热气就干。 沈泽兰嗅到一点对方身上的臭味,自若吃完面,结清账,找出不用的荷包,装上几枚中品灵石,搁隔壁桌上,拿上苍穹剑去往青溪宗。 青溪宗位于妄城平坦的北部,紧邻着妄城城主府,由二十八座宫殿并无数园林组成,走至宗门牌坊前,只见前方一条宽阔石道,道上隔几米便站着一个青溪宗执勤的外门弟子,皆握着灵器,高束头发,戴着护腕,着一身黛色绣山涧溪流图锦袍。 他们各个威严凛然,镇得进入青溪宗,参加入宗考核的小孩与陪同者不敢多言。 青溪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宗派,想要入宗的人多如过江鲫鱼,不过大部分都是小孩子。 沈泽兰这种成年人,一只手都没有。 甫一踏上入宗道路,便引起大家注意,碍于执勤弟子,大家没有多看,只是在心里暗道,这么大的年纪还没入宗,极有可能是个自身能力不足,却眼高手低,认不清现实的妄想者。 世上不泛有能力不够,却看不起小门小派,一心想要入大宗派的人。 沈泽兰目不斜视,径直来到考核场所。 这是一片宽阔的广场,最前方有八座测灵台,此台放置一测灵石,手放上去,测灵石便会根据灵根属性以及灵根数量,做出相应反应。 每个测灵台左侧都排着参与考核的人,长长的队伍像条蛇,朝前游动。 沈泽兰目光一扫,点清人数,排到人数最少的那支队伍。 这支队伍由二号测灵台测灵根。 此时,二号测灵台上站着一个小胖子,小胖子面前的测灵石浮出金光与褐光,金光稍弱,褐光大盛。这说明他是双系灵根,灵根分别是土、金,这两灵根又以土灵根最强悍。 双系灵根便不错了,最难得是灵根属性相生,这种灵根仅此于单系灵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在场之人一见小胖子的灵根,便道:“这小胖子好生培养,日后必将成为一方人物。” 那小胖子的爹娘高兴地直跳,小胖子比他爹娘还高兴,转身握住台上负责记录天赋考核通过者的内门执事的手,上下直抖,说老头,我以后必将超越你。 内门执事要不是看在他这天赋,即便后两样考核差一筹,也能入宗,在他握手的瞬间,就把他扇飞了,更别提他出言不逊,说什么老头,以后必将超越你。 “呵呵,恭喜。” 内门执事硬生生抽回自己的手,示意一旁的执勤弟子,把人提下去,别碍着其他人测灵根了。 执事弟子把人提了下去,那小胖子还不安生,到处炫耀。 不过炫耀也是应当,对于普通人家,孩子出个三灵根,成为大宗派外门弟子,那都是鸡犬升天了。旁人提起这家人,必然来一句,祖坟被雷劈了,哐哐冒青烟。 沈霄在沈泽兰两岁时,花大价钱请人测灵根,测出沈泽兰单灵根时,大家说他家祖坟被劈炸了,以后一定入大宗派,成为麒麟城排行前十的天骄。 然而世事难料,沈泽兰落水,寒气发作了。 大家私底下说,沈家祖坟可能炸过头了。 时隔多年,这句话总算能被抹去了。沈泽兰看向测灵台,测灵台此刻正在测排在他前面的一个男孩的灵根,这人灵根是四灵根。 第122章 台上内门执事道:“四灵根做不了外门弟子,只能做杂役弟子,杂役弟子不必参加接下来两个考核,你自己选择去留罢。” 大部分宗派弟子分类都是亲传弟子,精英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在一个宗派内,地位最低,需要承担门派日常杂务、琐碎工作,随时随地听从执事调遣。 那男孩显然想不到自己只能做一个杂役弟子,捂脸哭泣,跑下了测灵台。 “下一个。”内门执事见怪不怪,淡定道。 沈泽兰走上测灵台,将手放在测灵石上,测灵台显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内门执事看向沈泽兰,目光闪过丝不屑,道: “五灵根,换个宗,下一个。” 沈泽兰蹙起眉,看向内门执事,“前辈,家父曾找人测过灵根,我不是五灵根。” 现场气氛一凝,内门执事冷冷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宗测灵石有问题,还是我从中作梗?” 沈泽兰道:“可否换个测灵石重测一遍?” 内门执事嗤笑道:“你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我见多了,趁我未生气,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一个执勤弟子笑道:“道友,给你测灵根的人是江湖骗子吧?下次可小心些,别失了钱财,又丢了脸面。” 众人皆在心里道:之前果然看错了,就是一个妄想者。 既无身份,又无权威人物站他这边,沈泽兰自知辩驳不清,转身就走。他不受这气,既是如此,换个宗派便是,又不是非要入青溪宗。 “连反驳都不反驳,果然测灵石没有问题。” “一个五灵根,好好待着自己家乡,做个小修士,不好?非要来打大宗派丢人现眼。” 沈泽兰垂下眼睑,正要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撞上一个人。 暖暖的气息从对方身上涌来,但他此刻也没心思思考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道了声歉,绕过此人便走。 尚未绕过此人,便听此人道:“听闻青溪宗在此处测试天赋,闲着无事,特来一观,不曾如此热闹。” 沈泽兰觉得声音好生熟悉,抬头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姚五。 他身旁站着几个气质非凡的男女,其中一个红衣女子笑着看向测灵台上的内门执事。 “少主说笑了。程执事,你过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第59章 程执事连忙走下测灵台,朝这边走来,他认识眼前几人。眼前几人是宗内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亦是宗内挑选出的精英弟子。 至于那位被称作少主的人,他也认识,不是旁人,正是当今九州尊主独子谢阳曜。 他走到了几人面前,行了一礼,看向沈泽兰,道:“回禀少主,几位师兄师姐,此人测出五灵根,但不服测试,说自己以前找人所测与今日不同,怀疑宗内执事或者测灵石有问题。” 沈泽兰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谢阳曜垂下视线,与沈泽兰对视。 “以前找谁测试的?” 沈泽兰退后几步,行礼道:“回禀少主,以前找麒麟城黄老测的灵根,他是麒麟城响应派的长老。” “既然是门派长老所测,想来不会有什么错。”谢阳曜道。 “少主所言甚是。”随同几人点头。 红衣女子名为湘月,她盯着程执事,道:“重新取块测灵石,我为这位道友重新测灵根。” 在场之人议论纷纷。 程执事道:“湘师姐,这……这不是……” “你之前还同我说,有什么事尽管找你,现在这话便做不得数了么?” 程执事讪笑道:“自然不是,我这就去取测灵石,诸位稍等。”他说着,朝储物库跑了去。 执勤弟子殷勤地搬了几张扶椅来,道:“少主,师兄师姐,请坐。” 湘月挥手让他退下,随即看向沈泽兰,道:“这位道友,你不必紧张,倘若真是测试错误,青溪宗定然会还你清白与公道。此话少主在场,也听见了,可做证人。” 谢阳曜微微颔首,拉开一张扶椅,坐了下来。 沈泽兰谢过湘月,打量谢阳曜。 他未曾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姚五,从青溪宗上下对姚五的态度可见,姚五的身份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沈泽兰对其身份不感兴趣,只是好奇对方来青溪宗做什么?对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不像是毁约,追着自己来的青溪宗。 应是有什么事情,来青溪宗办吧。幸而碰到了对方,否则便无人同他主持公道了。 沈泽兰收回视线,朝谢阳曜行礼道:“多谢少主,今日之恩,沈某铭记于心,日后倘若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沈某,少主尽管吩咐,沈某必将竭尽所能。” 后者目光隐晦地从他身上划过,片刻,道:“坐吧,程执事估计要一会功夫才能取块新的测灵石来。” 沈泽兰婉拒了。 谢阳曜眉头轻轻一凝,未说什么。 程执事过了一会,才取了块新测灵石来。测灵石相当于三个成年人的手掌,通体雪白,他将测灵石双手呈给湘月,道:“湘师姐,我取来了块最好的测灵石。” 谢阳曜道:“给我看看。” 程执事连忙将测灵石奉给谢阳曜。 谢阳曜检查一番,单手托着测灵石,对沈泽兰道:“你来。” 第123章 沈泽兰上前两步,将手放于测灵石上,只见测灵石刹那间散发出蔚蓝光芒,而并非什么五彩斑斓的光芒。 谢阳曜低声道:“单系水灵根。” 程执事瞪圆了眼睛,道:“这……这……这怎么回事?”察觉到湘月几人落到他身上的凌厉的目光,他额头冷汗直冒,伏身连声道,“师兄师姐,我绝对没有做什么手脚,定然是前一块测灵石出了问题。” 湘月冷笑一声,道:“就凭你那点修为,众目睽睽之下,想做什么手脚,怕也是做不了。暂停考核,测灵石台上的测灵石,一一重检,另外,把你之前测过灵根的人,重测一遍 。 “招个生,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我瞧着你们这些测灵根的执事是没用心,不想干了。” 程执事简直有苦难言。 招生前,他和其他执事已经把测灵石检查了三遍,不曾发现有什么纰漏,方才投入测灵根环节,鬼知道现在怎么出了纰漏! 心下如此想,程执事面上却不敢说什么,连声应下。 他退了下去,按湘月所说,重检灵石,重检完毕,又去重测自己之前所测之人的灵根。奇怪的是,自己之前所测之人的灵根,皆无误差,只沈泽兰一人的灵根,出了问题。 莫非是他所用的测灵石从沈泽兰开始,出了问题? 心中如此想着,他叫来人,实验测灵石是否是从沈泽兰开始,出了问题。奇怪的是,测灵石好端端,不曾出问题。 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程执事百思不得取解,便请了沈泽兰,以之前的测灵石,重测灵根,可测出的灵根,依旧是单系水灵根 。 真是奇怪他娘给奇怪开门,奇怪到了家。 程执事心中低低乱骂,骂罢,思来想去,道:“莫非沈道友身上带了什么影响测试的东西?” 沈泽兰同谢阳曜传音道:“我只带了你所给之物。” 对方没有说话。 沈泽兰以为对方不会回复了,毕竟对方同他只是陌生人而已,他正思索要不要将乾坤袋拿出,令人检查里面的东西,对方传音道:“那些东西不会影响测试结果。” “孩子……” “即便有了孩子也不影响测试灵根的结果。” 说罢,谢阳曜抬起目光,对程执事道,“他一个筑基修士,无权无势,哪里来的可影响灵根测试的东西?再则说,即便他有影响灵根结果的东西,也该往好的方向影响,不该往坏的方向影响。” 湘月站起身,道:“看来是宗内出了问题。” 程执事跪在地上,连声道:“少主,师兄师姐明鉴,我真的不曾搞鬼,我都不认识这位沈道友,为何要搞怪害他?或许是宗内其他人为了污蔑我,故意做出这档子事。” 谢阳曜对湘月道:“听闻世上有一奇术,遮天掩日之术,或许有人用此嫁祸程执事。” 程执事连连道:“少主,你所言极是,定是如此。” 谢阳曜道:“你认为,有谁有能力使用遮天掩日之术?” “我也曾听闻遮天掩日之术,据说此术,需耗费大量灵力,非修为高深者不可使用,宗内怕是……怕是只有……” 谢阳曜道:“怕是只有精英弟子、亲传弟子、长老、少宗主、宗主可使用。” 程执事冷汗直冒,道:“这些人物怎得会污蔑我?依我看,少主,定然是这沈泽兰得罪了什么人。” 沈泽兰闻言,道:“曾有两人想取我的灵根。一人名叫王盛,潜龙宗内门弟子,另一人听王盛称呼他为李少宗主。听两人谈话,他们是想取了我的灵根,修复另一个人的破碎灵根,此人据说是李少宗主的师弟。” 湘月几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既能被潜龙宗内门弟子称为李少宗主,又有个灵根破碎的师弟的人,只有天星州第一宗的少宗主李星云。 说来也巧,李星云现在正在宗内,他是前几日来得青溪宗,比少主早来青溪宗好几日。少主是昨晚悄无声息来得青溪宗,说是来探望他们。 他们与谢阳曜数年前便认识了。 谢阳曜眯起眼睛,道:“派人去请李少宗主,另外,把王盛给我带来,我这人眼里见不得肮脏。” 立于谢阳曜身后的侍卫应了声,快步走了。 第60章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看了会,移开目光,轻声道:“多谢少主。” 谢阳曜淡淡嗯了声。 . “少主为何事叫我去一趟?”李星云询问前来请他的侍卫。 侍卫笑道:“李少宗主去了便知道了。” “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侍卫道:“李少宗主可要快些去,莫要叫少主等急了。倘若叫少主等急了,少主便要亲自来请你了。” 侍卫说罢,走了。 李星云按了按眉心,脸色不太好看,他对宁钏道:“宁兄,可否陪我去一趟。” 他本想在沈泽兰离开青溪宗时,夺取其灵根,未曾想到少主闲着无事,带人横插一脚,搅乱了他的计划。 因着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在少主面前遮天掩日,所以重测灵根时,他未曾出手。 原以为少主不会在乎沈泽兰那么一个小人物,替对方洗清冤屈,便会碍于并非青溪宗本宗之人,将此事归结为青溪宗自家之事,由青溪宗的人查明缘由。 第124章 宁钏身为青溪宗少宗主,查到什么缘由都由他说了算。 未曾想到,少主盘根问底,硬生生将他盘了出来。青溪宗同星宗交好,盘出他来,要想服众,青溪宗便不可插手此事,非得凌驾于两宗之上的少主来处理此事,清查到底,方能服众。 如此,对他便是大大的不利。 好在重测灵根时,他就命匀老去解决王盛了,届时来个死无对证,绝计不会牵连到他。 但事至此,他已然后悔,后悔不该因着师弟,做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情,若是不做,此刻也不会惹来麻烦。 宁钏看出了他后悔的想法,道:“李兄既邀,岂敢推脱?不过些话需要先说,李兄你既已做了谋取他人灵根之事,万万不可展露出后悔之意,否则没有证人、证据,便可寻到苗子,将你定罪。你我多年好友,我是不想见你因此事受灾受难。” 李星云道:“此言记住了,宁兄放心。”他叹了口气,“倘若当初换个时间动手,想来也不会……” 宁钏道:“李兄可是在怪我当初多言?” 李星云笑道:“宁兄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数落自己决策有误。” 宁钏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沉了几分。 两人带着人,朝考核广场走去,遥遥看到人群中的谢阳曜、沈泽兰等人。 人群如水一般,朝两边散开,两人行到谢阳曜面前,行礼道:“见过少主。” 谢阳曜食指敲击扶椅扶手,扫宁钏一眼,目光落到李星云身上,站起身,腰背挺直,道:“无需多礼,叫李少宗主来,是为询问一件事。” 李星云恭敬道:“少主请问。” 谢阳曜道:“你可是想谋取这位道友的灵根?” “灵根?”李星云皱起眉头,看向沈泽兰,“我谋取他的灵根做甚?” 谢阳曜道:“听说你师弟灵根破碎。” 李星云道:“我师弟灵根破碎与谋取他人灵根有何关系?少主,我不曾谋取过他人灵根,望明鉴。” 谢阳曜眼睛微暗,笑道:“好吧,如此便等王盛来,再行探讨此事。” 片刻,一道传音符浮现在半空,谢阳曜接了传音符,听了里面的内容,道:“诸位随我走一趟。” 李星云心下一沉。 一行人来到青溪宗传送阵处,只见传送阵处站着几个侍卫,一旁躺着一个身着潜龙宗内门弟子服饰的男人,他的喉管被人割破了,此时正不断涌着血液。 沈泽兰嗅到血腥味有些不适,他朝那男人看去,仅仅一眼,便认出男人是王盛。 为首的护卫朝众人解释道: “我们赶去时,王盛已被割喉,拿血参吊住性命,将其用传送阵送来青溪宗,不过传送阵压力过大,导致其伤口崩裂,稍加挪动一下,便会断气,所以停在此处,烦请各位前来。” 谢阳曜上前一步,半蹲下身,询问王盛,道:“谋取灵根的李少宗主可是前方这位李星云李少宗主?今你被害,应是被杀人灭口,倘若此刻不说,便再无机会了。” 王盛出气多,进气少,但他显然听到了谢阳曜的话,眼睛在眼眶里艰难转动,缓缓看向李星云。 “是?” 王盛眼皮抬起又落下又抬起,以动作表示眼前这位李少宗主便是之前同他谋取沈泽兰灵根的李少宗主。 李星云的脸色难堪下来。 谢阳曜站起身,侧身看向李星云,笑道:“李少宗主,绝未谋取他人灵根?” 李星云道:“此言是污蔑。” 谢阳曜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既说对方的话是污蔑,理应拿出证据。” 李星云道:“宁兄可为我作证。” 宁钏道:“李兄,这……” “这什么?”李星云冷然看向宁钏。 宁钏道:“此事我不知李兄做了没,无法为你作证。” 李星云冷笑出声。 谢阳曜道:“既拿不出证据,那李少宗主为一己之私,谋取他人灵根便是事实。身为天星州星宗少宗主,如此行事,倘若不加处罚,怕是会助长这股邪风,寒了人心。所以今日我便在此处费了你的灵根,震慑九州,以儆效尤。” 李星云后退几步,咬牙切齿道:“谢阳曜!我已然后悔,且是情非得已,你非要往死里逼我?你就不怕星宗为此与你反目成仇?” 谁?谁叫谢阳曜?姚五叫谢阳曜?! 沈泽兰愣了一下,猛地看向“姚五”。 谢阳曜冷冷地看着李星云,道:“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犯了错便该受到处罚,否则人人情非得已地仗着权势武力为非作歹,这九州便乱套了!” 话语刚落,一道明亮如烈火的刀光划过空气,自李星云后脖颈灌入背脊,搅碎其中细如丝线的灵根。 李星云噗出口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谢阳曜道:“来人,把李少宗主送回去。” 刘邕带着两个侍卫出列,道:“是。” 李星云身边的匀老在暗处见到这一幕,绷不住了,冲了出来,颤抖地跪在李星云身旁。 “少宗主!少宗主!”他怨恨地看向谢阳曜,“宁少宗主知晓少宗主谋取灵根之事,也曾出谋划策,你为何光处罚少宗主,不处罚他?” 宁钏脸色微变,收敛着情绪,沉声道:“你是因着我未帮李星云圆谎,哄骗少主,记恨我,污蔑我?” 第125章 匀老哈哈大笑,道:“宁钏啊宁钏,你以为少主信任你,我便信任你,没有留什么后手?你且听,这是谁说得话!”他拿出了一枚记音石,稍加灌入灵力,其中便泄出宁钏与李星云与他那日在水榭中的对话。 宁钏咬紧牙关,暗道这老匹夫,他跪了下来,道:“少主,我知错了,认罚。” 谢阳曜垂眸看着他。 青溪宗宁宗主带着人匆匆赶来,他是个两鬓如霜的中年人,来此,率先行礼。礼罢,走到宁钏面前,祭出长鞭,一鞭打至宁钏腿弯,逼其伏在地上,而后半跪于地,道: “少主,你要处罚他,我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请求少主不要废了他灵根,断了他今后的生路。他只是出了谋害主意,并未动手谋害。” 谢阳曜道:“宁宗主消息好生快,我都不曾叫人通知你。” 宁宗主苦笑道:“孽障和李星云闹出这种事来,我便是想晚些知道也不能。” 谢阳曜笑了声,道:“宁宗主以为应当如何处罚宁钏?” 宁宗主道:“废其修为,罚入苦行山十年。”随后又朝沈泽兰道,“这位道友,你若还愿入青溪宗,青溪宗必定给予最好的弟子待遇。” 沈泽兰方才从姚五就是谢阳曜的重磅消息下回神,闻言,看向宁宗主。现下这个情况,不入青溪宗是最好的选择,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记恨他,暗中使坏? 可倘若不入青溪宗,他又能去哪个宗派? 青溪宗和星宗作为天星州排名二三的宗,开罪了他们,即便是排名第一的宗,也因着种种利益关系,不会收他做弟子。即便收了,很大可能也会由着青溪宗与星宗的人暗中对他使坏。 可他并不后悔,亦不惧怕开罪了他们。 他不是软弱怕事之人,人要害他,他便要逮着机会咬回去。 沈泽兰想了想,决定带着爹娘,去其他州混,其他州也不是没有好宗。 想清楚日后,沈泽兰对宁宗主道:“不入贵宗,自有去处。” 宁宗主道:“道友不愿入我宗可是害怕因今日之事遭到报复?我在此,当着少主的面保证你不会遭到报复,我是看中你天赋,诚心邀你入宗。” 谢阳曜道:“沈道友既不愿意,何必勉强?宁宗主,依你之言,处罚宁钏,似乎过轻了。” 宁宗主道:“少主的意思是……一定要废其灵根?” 谢阳曜笑了笑,道:“我暂且不会离开妄城,三日后,希望宁宗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罢,告别湘月几人,示意沈泽兰同他走。 至于匀老,拖出了宁钏,无需他处置,自有人会处置了。 沈泽兰跟上谢阳曜,借着传送阵,离开青溪宗,来到妄城中心,一处春花明艳的院子。 “你之后打算去哪个宗派?”谢阳曜踏入院中,询问道。 沈泽兰走在后面,审视谢阳曜,一路上,他都在思索姚五怎么会是谢阳曜。 书中明明写着谢bking坠入魔窟,失去记忆,毁容了,然后开启打脸装逼之路。算算时间,对方此刻应该在陆子毅的帮助,和几个新结识的红颜知己,回到浮云仙山,打脸他堂哥谢什么来着,忘了名字。 可对方此刻竟走在他前方,之前还曾同他翻.云_覆_雨,还不许他走,还红眼眶…… 久久未等到沈泽兰的回复,谢阳曜转头看向沈泽兰,只见对方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沈泽兰抬起眼睑,正要问你真的叫谢阳曜,当今尊主谢东池的独子? 对方先他一步问道:“胸部胀痛?” 沈泽兰:“……” 第61章 沈泽兰脑袋生疼,眉心跳了几下,差点气笑,道: “少主,你不觉得这话过于孟浪?且不提我是否不适,这事涉及个人隐私,也不应当由你来问。” 谢阳曜太过担忧,话出口就已察觉不对,可说话如同下棋,一旦出口,再无回旋余地。 他抿了抿唇,拱手弯身,沉声道: “抱歉,我偶然得到一本孕育产后的书,知晓有身孕之人,身有诸多不适。方才见你皱眉,算了算月份,觉得应是胸部胀痛,因有此问,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这般郑重其事的道歉,反倒叫沈泽兰不好再发火。 他不同对方计较,客气道:“我方才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谢阳曜观察对方神色,见对方不同自己生气,松了口气。 他在处理其他事情时,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然而面对感情上的事,拿谢春来的话说,便是脑袋生锈了,言行举止不如之前自得,极容易因为太过紧张和在乎出错。 此情况他已经反省过,但一面对沈泽兰,毛病又要发作。 或许只有在面对感情之事时,灌上几壶冷茶,方才不会因为太过紧张和在乎出错。 谢阳曜沉下心神,道:“沈公子,你请说。” 沈泽兰道:“你真名叫谢阳曜?当今谢尊主的独子?” “是。”谢阳曜解释道,“之前不是有意瞒你,离开崖底前几日,我同你说了,你睡着了,没听见。后面又想同你说,担心身份悬殊过大,你不适应,又止口了,想着带你回家,一切自然明了。 “可后来你走了,我不甘打扰你几月,彻底分开,此事便不再提起 。” 沈泽兰陷入沉默。 第126章 谢阳曜试探道:“你生气了?” 沈泽兰回神,道:“未曾。” 他方才陷入沉默,并非恼火对方瞒着自己身份,而是震惊对方真是谢bking。 面前这个谢bking,跟书中谢bking,太多地方不相同了,特别是这些时日的经历。 倘若对方不挑明身份,根据前些时日的相处,沈泽兰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方就是谢bking。 他想不明白现实情况与书中剧情为何相差甚远,莫非是因为自己穿入这个世界,引起的连锁变化? 倘若是自己穿入这个世界,引起的连锁变化,那谢阳曜现下可知晓将他暗入魔窟的真凶是谁? 沈泽兰思索几息,装作无意,询问道:“你怎么会落到百眼鬼崖?我那时听人说起你除魔失踪,以为你出事了。” 几个月前的事,尚且记得一清二楚。 谢阳曜答道:“遭人暗算,落入魔窟,费尽心思,从魔窟爬起来后,被暗算者追杀,御刀逃难,灵力与精力透支,失去意识,从天上坠落到百眼鬼崖。” “暗算之人?” “已然抓获,审讯完,除了领头,尽数除死。” 谢阳曜提起此便觉幸运,幸好那时他参加了云州州主的小儿子满月酒,倘若不参与,沈泽兰等人恐怕就要遭受无尽折磨。 话到此处,谢阳曜传音补充道:“幕后真凶已然知晓,是我的堂哥谢清平。此次前来妄城,便是为了取得证据,解决谢清平。 “你此次遇险,其实是被我连累。 “前段时间我追着你来到天星州,引起谢清平的注意,他应是查到你我纠葛,以为你是我的挚爱,故而将你未死,接下来将前往妄城青溪宗的事告知王盛。 “昨天晚上,我去往青溪宗时,派人找到王盛,从他口中得知有人将你的消息告知于他。此人虽未明确身份,却也能猜到身份,正是谢清平手底的人。 “今日李星云的人去杀王盛,我是知情的,只是觉得王盛死不足惜,所以未曾阻止,留了他一口以证明李星云谋取你的灵根。 “沈公子,连累你,万分抱歉,如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我必尽全力满足。” 沈泽兰还在奇怪王盛为何知晓自己踪迹,谢阳曜这样一说,他便知晓了缘由,细细想了想,道: “你道我是被你连累,其实,即便不被你连累,后面王盛他们发觉我未死,极大可能也会对我动手。我还要感谢你,把这个潜在的危机解决了。” 或许是有身孕的缘故,青年说着这话时,声音相较以前要温和许多。 谢阳曜瞥见他眼尾的笑意,呼入鼻腔的空气都是甜的,心脏快速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 压了压心跳,他捻了捻指腹,低声道:“活该是我的错,怎得还说成我帮你了。” 沈泽兰道:“究其本质,本就是你帮了我。” 谢阳曜道:“我连累了你。” “你帮了我。” “我连累了你。” 沈泽兰:“……” 堂堂一只龙傲天,非要跟我争是吧? 沈泽兰微笑道:“对,你连累了我。” 谢阳曜:“……” 谢阳曜抬手想去握沈泽兰的手腕,稍稍抬起时,手指微蜷,又收了回去,朝客厅走去,“沈公子喜欢喝什么?果茶还是寒山烬。” 沈泽兰跟了上去,两人走入客厅,他道:“倘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去哪里?”谢阳曜煮了果茶。 沈泽兰道:“其他州的宗派还未招生,抓紧时间过去,试试进入其他宗派。至于谢清平,相信少主能够处理好,不会牵累于我。” “沈公子高看我了,谢清平背靠谢家,解决起来,很是棘手,恐是会连累到你。我有一计,能够很快解决谢清平,只是需要沈公子配合。” “且让我想想。” “事成之后,赠剑相谢,并送你去目标宗派。” 沈泽兰心念一动,“什么剑?” “雪吟。” 雪吟在灵剑中排行第一,剑长三尺,剑身轻巧,犹覆冰雪,上有云纹,通体明亮。 此剑是赫赫有名的铸剑师韩药的最后作品,上有两任主人。第一任是前云州州主,他被谢东池斩首后,此剑落入海洋,数人打捞,不见其踪。 第二任主人是一名不懂修炼的凡人,他在海岸拾到此剑,不知价值,只觉锋利无比,拿来劈柴。劈了三年柴后,此剑被一识货商人收走,献给自家城主,城主又献给自家州主,州主一琢磨,在谢东池千岁大寿时,献给了谢东池,祝谢东池一如当年,勇猛刚强。 谢东池大喜,赏了那州主,将雪吟置于藏林。 谢阳曜成年前几天,带兵镇压了兽潮。 谢东池问他想要什么奖励,谢阳曜没什么想要,随手一指,说,前方的一千里的东西给我,正巧藏林的尾巴压在一千里处,谢阳曜便把藏林拿了去。 如此,雪吟阴差阳错,落入了谢阳曜手里。 谢阳曜是个刀修,对刀以外的灵器不太感兴趣,因着没上心,放得久了,自己也忘了。 寒室里,谢春来教他追人,提及此剑,他方才记起。 谢春来是剑修,天下名剑如数家珍。 “雪吟啊……”沈泽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沈泽兰作为一个剑修,自然知晓雪吟。 第127章 老实说,他非常动心。 比入一个好宗派更加动心。 因为入一个好宗派,不可能得到雪吟,可得到雪吟,还有机会入好宗派。 他努力克制心动,但没克制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需配合对方解决仇人,谢清平严格来说也算他仇人了,因为对方透露自己的行踪给王盛,便能得到一把好剑,这等好事,为何不干? 剑修对好剑简直没有抵抗力,即便用不着,也想饱饱眼福。 沈泽兰犹豫了一下,道:“多久可以解决谢清平,需要我配合什么?” 谢阳曜道:“至多一个月就能解决谢清平,那时其他州的宗派方才陆陆续续招生,你便是挨上几天去参加其他宗派入宗考核也不迟。至于如何配合我,你只需藏着不露面即可。” “这样简单?” “向王盛递你行踪的人我放走了,对方现下应当不知自己彻底暴露了。我会派人护送假装你的暗卫去其他州,参加其他宗派的入宗考核……” 谢阳曜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说罢,他道,“你腹中有孩子,正是脆弱之时,藏着不露面,由我的人假装你,对于我来说,便是最好的局面,既能不伤及无辜,又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谢清平。” 此话确实不假,但沈泽兰总觉得对方话里表达出的目的并不完整。 沈泽兰审视谢阳曜,“我藏在何处?” 谢阳曜道:“且做我身边的侍卫,随我一并行动。” 沈泽兰道:“贴身侍卫?” “不是,普通侍卫。倘若要你做我的贴身侍卫,你腹中孩子的另一个爹必然不会舒服。” 谢阳曜笑了笑,“我既然答应不再纠缠,必不再纠缠,这点且放心。时至今日,我差不多想开了,只当梦了一场,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泽兰未从中嗅到一丝纠缠的气息,放心之余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大概是孕期过于渴望欲.望导致的缘故。 他道:“好,可以。” 茶壶内的果茶翻出浓郁的酸味与香味,谢阳曜取了只杯子,倒了杯果茶,用灵力降到合适的温度,递于他,道:“尝尝。” 沈泽兰谢过后者,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如何?” 沈泽兰安静喝完自己的果茶,才回道:“好喝。” 谢阳曜目光隐晦地扫过湿润的淡红唇瓣,喉结滚动一下,淡淡嗯了声,道:“我瞧着也好喝,要不要再来一点?自己来倒。” . 下午,易容成沈泽兰模样,缩了骨的暗卫便在一众人的护送下,前往烈州耘宗。 沈泽兰坐在院子西厢房内,抖开少主府护卫队刘邕送来的侍卫服,有些大了。 “有没有小一点的?” 刘邕道:“我去找找,等等。” 第62章 沈泽兰应下,他放下侍卫服,走出房间。 出了房间,便是游廊,游廊栏杆上缠了花藤,朝前行数米,有一小院,院中置有石桌石凳,一侧一株千年桃花树盛出无数淡粉的花朵。 此院很是温暖,草木感知到温度,提前展露了姿色。 沈泽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乾坤袋里面找出两根绦带,束住窄袖,提出苍穹剑练剑。 此时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会子剑。 有身孕不影响练剑,张大夫还写明孕期要多多活动。 几式剑法下来,方才有了感觉,打算把一套剑法炼完,身体却有些吃力了。 自知强行练下去没有好果子吃,凡事皆要松弛有度。沈泽兰手腕一转,长长的剑身划破空气,拖着一尾银光,在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没入剑鞘。 有了雪吟在前面吊着,他瞧着苍穹剑也不如往日那般漂亮了。 他把苍穹剑放入乾坤袋,走出小院。 方才跨过月洞门,五大三粗的刘邕就迎了上来,操着一副粗嗓子,道:“公子,正要找你,你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沈泽兰道:“刘队长,别称我公子。” 刘邕心眼厚实,叫他别称呼公子了,那就不称呼公子了,不过另外称呼个什么,他又想不出来,反手挠了挠后颈,问那称呼什么。 沈泽兰瞥见路边花圃里,刚刚冒出头,还未被花匠拔去的狗尾巴草,随口道:“王二狗。” 刘邕:“啊?” 到了房间,沈泽兰试穿侍卫服外衣,正正好合身,他看向刘邕,笑道:“多谢刘队长。” 刘邕站在外间,道:“不该谢我,应该谢少主。我之前拿来那件衣服,问了小六,说是最小尺寸了,旁得需要定做,我讲此事禀于少主,少主给的尺寸,让我找小六定做。本来我还担心少主给的尺寸不行,特意带了布尺,不料刚刚好。” 他说到这里,呵呵笑了声。 “对了。里面的几件衣服皆是雪绸材质,雪山蜘蛛小如蚂蚁,一窝雪山蜘蛛编织几十年,方得一匹雪织,这东西柔软轻薄,老舒服了。少主说你与我们这些大老粗不同,里面的衣服越柔软越好。” 沈泽兰脱了外衣,正拿了里面的几件衣服看,听到这样的话,顿觉衣物烫手。 谢bking这混蛋就不能不提醒他,他的身体的变化? 沈泽兰恼羞成怒,压着火气,将里面的衣服放下,道:“做护卫,容貌也需要改变吧?” 第128章 “少主说等会派人给你送来易容丹。此易容丹可持续一个月的效果,除非一方大能,否则无人那识出你的真面目。” “替我谢谢少主,劳他费心。” 刘邕道:“成。”便走出房间。 沈泽兰关好房门,换上护卫服。 雪绸做的衣服确实舒服,贴在皮肤上温暖柔软,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对方确实有心了。 方才不该生气。 沈泽兰就是听不得有人提起自己孕期身体变化,一听人提起,便觉羞耻与不堪,然后控制不住脾气,火气蹭蹭往上涨。 涨到顶点,想起谢阳曜,觉得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又要气恼对方房中本领不错,弄得他沉沦,怀上了孩子。 现在思来,或许就是因为腹中孩子是龙傲天的种,所以几近折腾,都没掉。 不过既然选择留下小怪物,他便不会后悔,甚至有些期待小怪物是个什么样,应当同他一样,生得漂亮,有一双灰蓝眼眸,天生修剑道的料子。 沈泽兰吃了些果脯,吸收了几枚中品灵石,保障小怪物这几日所需的营养和灵力后,坐到床榻之上,拿出小册子。 他怀疑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便是怀孕的缘故。 朝后翻了翻,无法控制情绪果然是怀孕的缘故。 ——孕期由于人体内环境的调节与平衡,身体不适、情绪紧张等原因会导致情绪变得敏感,容易控制不了情绪,出现易怒,爱哭,情绪低落…… 怀孕之人应保持良好心态,避免产生不良情绪,家人朋友道侣应给予适当关心与理解。 避免产生不良情绪? 怎么避免?他的不良情绪来源孕期身体变化,要想避免,除非身体恢复原状,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只能改变自己的理念了,不再将孕期身体变化视为耻辱,见不得光。 沈泽兰一时半会改变不了自己的理念,他合上小册子,收入乾坤袋,干脆盘坐在榻上修炼。 修炼片刻,胸部起了胀痛。 这胀痛比往日更甚,扰得人不得静心。 沈泽兰停止修炼,皱眉睁眼,看向胸部,抬起手想要压一下,缓解胀痛,思及不可按压,又收住了手,烦躁地抓起榻侧桌案上的灵果扔了出去。 . 书房左侧正对着花园,沉沉的落日为园中草木怪石镀上层辉煌光芒。 谢阳曜坐在书桌前翻看完追人笔记,反省过自己后,腾出时间,翻看有关鬼修的记载。 “少主。” 刘邕走到书房前,敲击敞开的房门。 谢阳曜拿了一本兵法盖住记载鬼修的书籍,声线沉稳,道:“进。” 刘邕得了允许,走入书房,抱拳一礼,高声道:“少主,衣服合身,王二狗让我谢谢您。” “王二狗?” 刘邕笑道:“沈公子要我这样称呼他。” 谢阳曜:“……” 这么取个这样难听的假名。 谢阳曜道:“既然他要你这样称呼他,那便这样称呼他。” 刘邕道:“我知道了。少主,有件事需得同你说,王二狗收到衣服似乎不太高兴。” 谢阳曜听着王二狗三个字就觉得别扭,这样的名字,各处不少,但放在沈泽兰身上,怎么听怎么不顺耳,着实拗口。 唇齿之间,滚了几圈王二狗三个字,方才勉强接纳。“详细说说。” 刘邕道:“我告知了对方衣服是用的雪绸做的,瞧着对方神色就不太对劲,显然不太高兴,只是不清楚对方为何不太高兴,按常理来说,有人给贴心的好东西,应当十分高兴。” 谢阳曜听此,当即猜出沈泽兰为何不高兴,按了按眉心,道: “你闲着没事干?同他说那衣服是雪绸的做什么?” 刘邕道:“我想着给少主……”瞧见少主脸色不好,他住嘴了,道,“我错了,这就下去领罚。” 谢阳曜微微颔首,站起身,朝沈泽兰住处走去,走到门口,又不知来此做什么。 之前惹着对方不高兴了,现在还去对方面前晃,定然要惹得对方更加不高兴。 孕期本就不宜生气。 他犹豫一瞬,转身便想走。 走了几步,忽听一声沉闷的响声。 因是部下所据之处,所以房间未设隔音阵,倘若里面声响过大,站在房外,便可听到。谢阳曜顿住脚步,转身来到窗户前。 窗户紧闭,瞧不见里面的景象。 谢阳曜放出神识,朝里探去,借助神识,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原是沈泽兰在丢灵果发脾气。 自己竟惹得对方如此不高兴? 他心下沉了沉,收回神识,靠在墙壁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谢阳曜设下隔音阵,唤来几个驻扎在院内的侍女,朝她们低语几句。 几个护女闻言,笑着离开。片刻,她们提着一个食盒,来到房前,抬手敲门。 沈泽兰听到声响,拾起地上灵果,穿鞋下榻,打开房门,道:“各位有什么事?送易容丹的?” 打开房门的刹那间,谢阳曜施展了隐身术,隐去了身形。 几个侍女道:“什么易容丹?不是。我们要上街采购东西,你可要同我们一起,出门逛逛?” 沈泽兰身体不适,不想出去,以修炼为由,婉拒了几人好意。 第129章 为首侍女笑道:“既是如此,便不讨扰了,这个你收着。” “什么东西?” “吃食。”为首侍女答道,“这不少主来了吗?我们便命厨房做了些新鲜吃食,但不知味道如何,分于大家尝尝味道。” 她们走入外间,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摆放到桌面。份量不多,但种类繁多,皆不油腻,荤菜素菜,点心水果,应有尽有。 “记得告诉我们味道如何。”几个侍女离开前,如此道。 沈泽兰应下,他净了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挑了点离自己最近的清炒裕兽肉。 裕兽肉炒出来跟兔肉挺像,口感细嫩。 沈泽兰觉得很好吃,又吃了一点,吃罢,捡酸酸甜甜的松鼠桂鱼。 每样东西都好吃,吃着吃着,火气就消散了,胸部胀痛似乎也消散了。 沈泽兰心情愉悦地喝完血银羹,将残羹剩饭倒入废桶,掐诀清洗掉盘子,坐在书桌前,铺纸提笔,将每一样东西都认真夸了一通。 谢阳曜站在窗前,用神识观察到这一幕,抿着嘴角笑。谢春来的办法果然奏效。 他再一看,对方写好夸赞,放到一边,拿出一本小册子。 谢阳曜用神识一探,发觉这本小册子的内容同自己所看的那本小册子的内容十分相似。 沈泽兰翻动书页,最后停在如何缓解胸部胀痛的那页。 胸部胀痛?谢阳曜耳朵发烫,神识落在沈泽兰身上,方才对方生气不是为衣服的缘故,而是身体不适的缘故? “孕前患有乳腺疾病,可用药物缓解胀痛……” 沈泽兰琢磨着这句话。 这句话在热敷按摩等缓解方式后面,他之前生气,便没有接着看这一方面的内容,现下心情愉悦,便起了心思,接着看。 不过上面说得是孕前患有乳腺疾病,可用药物缓解胀痛,他这种孕前没有患乳腺疾病可不可以用药物缓解胀痛? 沈泽兰如此想着,拿出联络符,联系张大夫询问此事。 张大夫道:“不建议服用药物,热敷和按摩已经可以缓解不适。胀痛只会持续两三个月。” “我不想热敷和按摩。” 张大夫道:“之前已经给你开了压制渴望亲密的药丸。” “这是两码事,大夫你给我开药,我给钱。” 张大夫道:“我当然知道你会给钱,你不给钱,我都不接你联络符了。我的意思是前面开的药和后面开的药有些属性会相克,倘若你非要吃缓解胀痛的药,就把前面的药停了。” “可停了……”指不定又要做那种梦。 沈泽兰现在隔三差五便要服用一枚克制渴望亲密的药丸,以防做那种梦,他纠结一下,道,“算了,不用开药了。” 张大夫道:“看诊费,二十枚下品灵石。” 沈泽兰:“……” “问了问题也算看诊。” 沈泽兰道:“记账上,以后可能还要看诊,到时候一起结。” “行。” 张大夫说罢,就要掐断联系。 “等等,还有一事想问。” “你说。” “如何转变理念,不再将孕期身体变化视为耻辱,见不得光?” 张大夫摸了摸鼻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把将孕期身体变化视为耻辱,见不得光?这是很正常的变化啊。你会觉得女人怀孕,身体有了这些变化便是耻辱与见不得光?” “不会,可我是男人……” “男人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人。你难道是怕别人的异样眼光?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你无需在意,只要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修行亦是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是……” “自己想不开?我方才就说了,这是很正常的变化。倘若你依然想不开,便将身体变化当做修行上的磨砺,渡过磨砺,修为便会精进,如此,总该想得开了。” 沈泽兰沉思良久,道:“受教了。” “这算不算开药了?我觉得应该加钱!” 沈泽兰笑道:“加,记账上。” 张大夫道:“小子,上道。” 沈泽兰掐断联系,看向小册子上的热敷按摩法。虽说经过张大夫开导,现下能够接受孕期身体变化,但他还是羞于敞开衣服,热敷按摩。 思前想后,沈泽兰决定试试热敷,他打了热水,褪下上衣,拿了柔软浴巾浸入热水,拧干水,覆在胸部。 谢阳曜早在沈泽兰打热水时,便收回神识,他靠在窗户前,听着房内水声。水声像是钩子,一下下勾着他的心神,神识不受控制,再次探入房间。 他看到沈泽兰因为身孕有变化的上半身。 上半身一如既往好看,但从侧面看,对方的腹部有些许凸起,另外,对方胸部对比以前,有了不小的变化,此时,由于浴巾热敷,胸部肌肤泛出了淡淡的红。 谢阳曜心下躁动,忽觉一股热流从鼻腔内淌了出来,抬手一摸,摸了一手血。 谢阳曜:“……”他难道是畜生? 谢阳曜浑身发烫,几乎要燃起来,狼狈收回神识,掐诀止血。 “谁在外面?”沈泽兰敏锐地嗅到血腥味,他放下毛巾,披上外衣,召出苍穹剑,刺破窗户,驱使苍穹剑直去血腥味的源头。 第130章 第63章 谢阳曜侧身避开苍穹剑,掐诀解除隐身,抹去鼻血,凝出一道刀锋,落于自己手臂。倘若叫对方知晓了自己偷看,虽然是出于本能,并非刻意,依照现在的关系,恐怕也得……倒不如不叫对方知晓。 刀锋割破衣袖内包裹的手臂,鲜血顺势滴落于地面。 此刻,那未击中他的苍穹剑打了个旋,顺着窗户,没入房间。 沈泽兰握住苍穹剑剑柄,正要再击,同时引来刘邕等人,听到窗户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道友,是我。” 沈泽兰挽了个剑花,收起苍穹剑,不动声色打量前者,道: “你来此有事?怎得有血腥味。” 前者站在窗户左侧,从他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前者右上半身体。 谢阳曜撕开伤处的衣服,从乾坤戒拿出伤药,倒在伤口之上。他出发前,另带了乾坤戒,往乾坤戒里放了伤药等。 “修炼心法时,杂念忽起,刀气溢出,不甚划伤手臂。来找你是想看看你在此处住得可习惯,不曾想你有事要忙。” 他说着,抬起眼睑,朝沈泽兰看来。 玄黑外衣严密无缝地遮住了青年身躯,为方便热敷而束成一拢的头发搭在单薄背部,几乎与外衣融为一体。青年的脸颊抛去了苍白,比初见时,少了好些病弱,泛出淡淡的,活力的色泽。 沈泽兰注意到他的视线,瞥见一侧盛着热水,边缘搭着毛巾的藤花蜂鸟纹木盆,手指微僵,道: “稍等,我整理一下衣服。” 谢阳曜做贼心虚,应下了,他收回视线,潦草包好伤口,朝破碎的窗户布下障眼法。此法能将目标遮挡,防止他人进入与窥视。 沈泽兰穿好外衣,倒掉热水,掐诀烘干木盆与毛巾,左右一扫,打开一个壁柜,把东西塞了进去,严严实实藏起。 作罢,他方才像得到宽恕的人,长舒一口气,定了心神。 说实话,胸部热敷后,微暖,胀痛少了许多,感觉还不错。如果不被人打断,想来会更不错。 他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来到谢阳曜面前,行礼道:“多谢少主关切,我在这里住得习惯。” 谢阳曜从乾坤戒拿出一个白玉瓶,道:“既然过来了,那便顺便给你易容丹,以免下面的人再跑一趟。” “多谢少主。” 谢阳曜道:“除了刘邕,以及一些亲信知道你在此,其他人皆不知。你假装我的侍卫,从明日起,需同其它侍卫一般需要巡逻。 “晚上刘邕同此院原来负责安全的胡虎商量了,会把你安排进合适的巡逻队,巡逻注意事项以及区域,明日正式上任时,他们会同你说,活儿不重。 “巡逻结束,此院除了禁地,皆可以随意走动,若有什么事,让刘邕去办便是。 “倘若哪里不好,沈公子尽管说,毕竟你是受我连累。” 沈泽兰应了知晓了,随后细细琢磨一下,想到什么,道:“方才那几位侍女也是你的亲信?” 谢阳曜道:“是。” “那我该去何处寻她们?” “找她们有事?” 沈泽兰拿出那张写有夸赞的纸张,那纸张被他折了两折,叠成巴掌大小。捏着纸张一角,他将此物递给谢阳曜,道:“她们想着你来了,命厨房研究了些菜肴,但不知味道,拿了些同我尝,要我说说味道。我便将这些菜肴的味道写了下来。” “原是如此。”谢阳曜伸指夹走纸张,“我转交给她们。” “多谢少主。”沈泽兰笑道。 谢阳曜被笑晃了一下,垂下视线,道:“有事,走了。” 沈泽兰道:“我送你。” 送到距离,沈泽兰转身想回房,被谢阳曜叫住了,对方道:“私下我便称你沈公子,沈道友,公开场合,我便称你取得假名。听刘邕说,你取了个假名叫王二狗。” 沈泽兰:“……” 这王二狗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土? 谢阳曜走后,沈泽兰琢磨着要不要重新取个假名,但假名已定,再换太过麻烦,罢了。他坐在镜前,服下易容丹。此丹服用后,自己的脸将变成脑海里捏造出来的脸。 易容丹比易容术更难识破,相对应,易容丹也比易容术难操控。 易容丹需要了解脸部骨骼、肌肉分布等,皮肤细节越多越好,如此变出的假脸才不会怪异,但易容术只需要记住各种脸型的术法,懂得改动这些术法中可以影响五官形态大小的术结,便可以得到一张全新的假脸。 沈泽兰第一次使用易容丹,他在脑海里想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菱形脸,顷刻间,镜中也出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菱形脸。 易容丹起作用了。 沈泽兰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易容后的脸,细节不够多,额头脸颊下巴太饱满,整张脸假得不行,像打多了玻尿酸。应该是叫玻尿酸,记不太清了。 倘若不是他记性不错,此刻何止是记不太清,前世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泽兰吸取经验教训,闭上眼睛,在这张脸的基础上,重新想象假脸。同样的模板,改善血肉多少以及增加皮肤细节,这次总算消去了假面感。 为了更加真实,他还特意把眉头弄出皱痕,如此,一个脾气不好的菱形脸青年便出现了。 第131章 沈泽兰看向镜子,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他仿佛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视。大约是这张脸瞧着脾气太不好,他看着镜像几息,都生起了警惕心。 这样不好。 想了想,又抹掉了皱纹,眉宇间添上两分正气,如此和善可亲许多。 沈泽兰这才放心了,他吹灭蜡烛,盘坐在床上修炼。 . 谢阳曜展开纸张,将里面的内容念于几个侍女听罢,认真叠好,回了寝室,找出一个水火不侵的九龙纹青铜盒,把纸张放了进去。 他自己都没有沈泽兰的手书,怎得还给别人。 收拾妥帖,谢阳曜坐回书桌前,接着翻看有关鬼修的记载。同地点同人同书,却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心境。 合上书籍,谢阳曜默写两遍《清心诀》,来到修炼室,盘坐蒲团,合眼修炼。年轻火重,到底陷入了窥得一角的躁动。 片刻,他手臂绷紧,睁开了眼,鼻尖垂汗,低着头,平复气息。 . 当天夜里,刘邕领完罚,回了自己住所。 胡虎是个干瘦的汉子,同他的住所只几步之遥,因着好些时日没见到刘邕,远远见到他,便招呼他喝酒。 刘邕听到喝酒就迷糊,三步做两步走入对方住所。现下,对方住所已经有好些人,既有少主府护卫,又有此院护卫。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黑风虎肉,喝着烈酒。 “刘队长,你说你怎么从下午就没了人影?去哪里了?”胡虎一巴掌拍到刘邕肩膀上。 刘邕高大威猛,对方这一巴掌自是不能将他拍得晃动,拂开对方的手,走到桌前,对其他人道:“给我挪个位置。” 其他人当即挪了挪屁股,腾出一个位置。 刘邕拽来一张凳子,坐在桌前,吃了口黑风虎肉,又喝了口烈酒,方才回道:“我自然是有事要忙。” 胡虎道:“听说来了个新人。” 刘邕瞧他一眼,道:“是啊,他叫王二狗,明日你们就能见到了。今晚我过来可不是光同你们喝酒吃肉,我还要同胡队长商量,把人安排到哪个巡逻队。” 这个院子早年就建了起来,为少主来到妄城的临时住所。少主来了这地,院中护卫和少主府护卫便混到一起,统一派了巡逻队,以防意外。 胡虎笑道:“刘队长安排就得了。” 刘邕道:“你惯是爱将事情甩给我。” 胡虎道:“那能,那能!”说着,用膝盖撞了一下刘邕的腿,道,“他,你亲戚?没听说少主府招护卫啊。你直说,是不是你举荐进去的?” “怎的?想我把你也举荐进去?” 胡虎忙起身倒酒,“我能进去,那自然极好。” 刘邕一口气喝完了碗中酒,咧嘴一笑,伸出一只手,道:“人家给了我这个举荐费。” “五万中品灵石?” 刘邕道:“看不起谁呢?” 胡虎倒吸一口冷气,道:“五万上品灵石?” “怎么?不值?” “细细算来,却也值。”胡虎不说什么举荐不举荐了,他手下旁的人也识趣地不笑了,喊着喝酒喝酒。唯有一个抱着酒坛给其他人倒酒的小厮朝刘邕看了一眼,目光隐晦。 刘邕喝罢,回了住所,琢磨给沈泽兰安排到哪个巡逻队。少主的人,自得是安排个好巡逻队。 . 第64章 刘邕挑来挑去,挑中了相处最为融洽的巡逻队,方才觉得妥当,放心休息。 . 这处修建在妄城的暂住地,于外院右侧有个家丁院,在胡虎住所给众护卫倒酒的小厮回到自己房间,盘坐在床,激活一张联络符。 “如何?”一道男音从联络符内传出。 小厮恭敬道:“主子,新进护卫名叫王二狗,应是刘邕的亲戚,刘邕收了对方五万上品灵石,把人弄了进来。依属下看,此人定然不是沈泽兰,沈泽兰早去烈州耘宗了,他去时,谢阳曜派了好些人护送。” 联络符那头的人沉思许久,道:“继续盯着。” “是。”小厮连忙道。 家丁院中心栽种着一棵长青木,枝繁叶茂的长青木枝头立着一只青黑羽毛的鸟,此鸟只大拇指大小,它那双乌黑眼睛直直盯着小厮所在房间。 小厮掐断联系时,那鸟忽地消失了。 . 第二天,太阳彻底升起,刘邕来找沈泽兰。 “王兄弟,给你安排好了巡逻队,走,我带你去熟悉熟悉人,顺道给你讲讲巡逻注意事项以及区域。” 房门发出咔哒一声,紧接着,打开了。 沈泽兰踏出门框,笑道:“劳烦刘队长了。” 刘邕正要道不必如此客气,瞥见他的脸,活见鬼一样,一跳三米远。 “吓人?依然不真实?”沈泽兰问。 刘邕缓神,道:“哪里,没有的事。我就是被你前后脸的差距吓了一跳。” 沈泽兰便笑道:“自个胆子小,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刘邕一手握成拳,捶到另一只手的掌心,道:“少主说王兄性格有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泽兰心下疑惑顿生,问道:“他这样说我?” 刘邕道:“对。同少主来妄城时,少主这样同我们形容的你。”再具体一点,便是前往妄城,少主拿他们当按摩客人霍霍,解释霍霍原因的时候,这样说的沈泽兰。 第132章 沈泽兰道:“他没有说其它的了?” 其它的? 刘邕想了想,还说了漂亮,坚韧,身子骨弱,受不得重击等等。思来昨日多说了几句衣服的事,便办了错事,他此时倒也不敢多说,笑道:“没了,咱们快去做事,日头不早了。” 沈泽兰深深看刘邕一眼,笑道:“麻烦刘队长。” 一路上,刘邕都在同沈泽兰说巡逻注意事项以及区域,抵达分配的巡逻队时,刚好说完。沈泽兰见了自己巡逻队的人,正式上任。 宅院比之少主府,要小许多,因而巡逻范围也小许多。他们是从入门前的影壁开始巡逻,巡至另一队巡逻区域,休息片刻,再折返原地。 此事确实轻松,上午巡逻半个时辰,下午巡逻半个时辰,晚上巡逻半个时辰,即可结束一天的活计,换上其它巡逻队。 沈泽兰得了刘邕的关照,不出两日,便同同队其他人混熟了。 第二日晚上巡逻结束,一起巡逻的人邀请沈泽兰去喝酒。 沈泽兰肚子里揣了一个,自是不能喝酒,他笑着婉拒,表示自己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来,教你喝!”一个魁梧的汉子勾住沈泽兰肩膀。 沈泽兰笑道:“好意心领了,但实在不想沾酒。” “怕什么?” 沈泽兰道:“家父不许。” “你都……” 后方传来脚步声,众人回头,只见谢阳曜带着些人朝此地走来。 魁梧大汉连忙收回手,同沈泽兰等人行礼。 “少主。” 谢阳曜站住脚步,朝此看来,淡淡道:“喝酒误事,都悠着点。” 一行人连忙应是。 沈泽兰勾着嘴角笑,正笑着,忽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一看,竟是谢阳曜。 “你便是刘队长举荐之人?”谢阳曜问。 沈泽兰不知对方为何点名自己,收住了笑容,上前几步,行礼道:“回禀少主,是 。” “叫什么名字?” “……王二狗。” 谢阳曜睨跟在后面的刘邕一眼,淡淡道:“听刘队长说,你办事能力很是出众,正巧我要出去处理些事情,你也来吧,我想要看看你是否如刘队长所说,办事能力很是出众。” 沈泽兰看了看刘邕,道:“是。”快步跟了上去。 其他巡逻护卫见状,缄默不语,待回到住所,方才低声议论。 “看来二狗贿赂刘队长,推荐自己的事,少主已然知晓了。” “少主向来严厉,由他亲自考察,二狗怕是难留于此了。” “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毕竟是上头的事,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说道,几人议论几句,便各自修炼去了。酒?酒就不喝了,少主方才警告他们少喝酒。 . 沈泽兰随着谢阳曜等人出了宅院。院门口那片铺着青石的空地停着三匹火麟角马拉着的灵车以及数匹类似马的乌青云兽。 这种代步的乌青云兽,满妄城都是,并不稀奇。 “刘队长,我们这是去哪里?”沈泽兰传音询问刘邕。 刘邕传音道:“空灵境。” 空灵境?这是什么地方? 刘邕没有多说什么,在谢阳曜上了车厢后,同暗卫队长,坐到车厢外的踏板上,一边招呼车夫上来驾车,一边吩咐众人出发。 众人立刻翻身坐到了乌青云兽背上,沈泽兰数了数乌青云兽的数量,发现有自己的份,随之也翻身坐了上去。 随着一声吆喝,队伍朝前疾驰。 倒酒小厮贴着隐身符,贴着院子小门,利用神识,小心翼翼观察着疾驰而去的队伍。队伍消失在眼前时,他收起神识,身影一闪,回了房间,再次拿出一张联络符,联络效命之人。 “主子,谢阳曜带着人出门办事了,他知道刘邕受贿之事,出发前,把王二狗也带上了,为了检验对方的能力。您看,我是否要跟上谢阳曜,看看他去办什么事?” 联络符那边道:“既然确定姓王这人不是沈泽兰,前去烈州耘宗的人才是沈泽兰,那便没了监视对方的意义,回来吧。” 小厮道:“是。” 他掐断联络符,打开衣柜,撕下衣柜左侧贴着的符纸。柜中一道白光闪过,下一刻,柜中出现一个与他长相、身形、声音一模一样的人。 此人面色憔悴,惊恐地看着他。 小厮一把将人提起,丢到地面,而后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轻巧,打开,里面放着一大三小的蛊虫,他捏着一只小蛊虫,放到小厮耳朵里,冷笑道:“此虫附着于耳膜,但凡你说出我假扮你的事,这蛊虫便会钻入脑袋,在你脑袋里产卵,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直到吃空你的脑袋。明白吗?” 那人拼命点头。 对面的小厮站起身,收起木盒,瞬间消失不见了。 房间中的人见状,长出一口气,满脸都是冷汗,他缓了好一会,才撑着地板坐起。 房门外,院子中心的长青木枝梢,那不知什么时候来此的青黑小鸟看了看小厮,再度消失。 . 现下是春季,夜里的风吹来,带着一点凉意,却并不是很冷。 沈泽兰同另一个护卫,缀在队伍最后。行了两个时辰,出了繁华街道,再见不到人家时,队伍停了。 第133章 这是到了空灵境? 放眼望去,树木参天,不似什么空灵境,至少不是他想象中的空灵境。 他想象中的空灵境应是九州仙境一般的存在。 沈泽兰心下疑惑,却见谢阳曜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他换了身夜行衣,头发用发带高高扎起,长腿跨过地面拱起的树根,几步走到沈泽兰旁边的那护卫前方,微抬下巴。 那护卫当即翻身下了乌青云兽。 谢阳曜飞身坐到云兽背上,一扯缰绳,调转了方向,对沈泽兰道:“走。” 话音刚落,队伍继续向前。 沈泽兰看了看队伍,驱使云兽跟上去。 漆黑的密林里,谢阳曜快沈泽兰一些。 两人骑着云兽行了许久,即将抵达繁华地带时,谢阳曜拿了两张黄金面具,一张自己戴上,另一张递给沈泽兰,开口问道,“你不好奇我带你转去做什么?” 沈泽兰把面具戴上,道:“我正在想此问题,倘若少主愿意告诉我,那是再好不过。” 谢阳曜放慢了云兽速度,待与沈泽兰同行,方才道:“看戏。” 沈泽兰:“……” 沈泽兰觉得自己像个怨种,半夜三更被拉着去看戏。 倘若不被拉着看戏,他此刻已经吃上夜宵了。 护卫食堂饭菜种类多,味道好,一日三餐在食堂吃了,到了晚上,厨房那头还会送一份可口的夜宵。 沈泽兰最近两日几乎没有恶心反胃,他的胃口极好,见什么都想吃,特别忠爱酸的东西。 此地食物应有尽有,沈泽兰吃得满足了,甚至产生了赖在谢阳曜身边当护卫的想法。 谢阳曜闻言,道:“不行?我看你巡逻了两日,无聊得紧。” 沈泽兰微笑道:“我不无聊。当护卫这两日,我发现厨房每日都有新菜,刘队长他们热情可靠,院中灵力充足,藏书丰富,利于修炼。实话实说,我觉得此院实乃我梦中之地,我可以在里面待一百年。” 谢阳曜听着对方陈述想笑,笑意方浮于脸上,发觉对方从头至尾没提起自己,笑意消失,勒紧了缰绳。 现下他们这种关系,不提起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就是难受得很,明明自己暗中做了那么多,对方全然不知。 沈泽兰接着道:“我实在欣赏不来咿咿呀呀的戏,少主另寻他人同去看戏吧。这两日前来拜访少主的人数不胜数,想来少主一定能寻到志同道合者。”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沈泽兰现下这张脸,他还不适应。 仔细打量一番,他移开视线,道:“此戏非戏。” 对方不知也好,可以慢慢靠近,一旦叫对方察觉,又要推开他了。 沈泽兰细思几息,眼帘一抬,侧首看向身旁的青年,“你的意思是……青溪宗那头……” 谢阳曜嗯了声,他吹了个轻快口哨,而后凭空出现一只小鸟。那小鸟有着一身青黑羽毛,眼睛圆溜溜,在天上盘旋几圈,落到沈泽兰面前。 沈泽兰抬指接住小鸟,鸟爪触碰到皮肤的刹那间,他得知了院中小厮是细作,而真小厮中了蛊虫的事情,沉思数息,道:“少主,我修为不高,恐会拖累你,还是不去为好。” 谢阳曜道:“无需担心,暗中安排好了。你就当透透气,一天到晚待在宅院,你不觉闷得慌?”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到了。” 沈泽兰拢住小鸟,抬眼一看,只见前方是一条江。江面有着数只乌篷船,江对岸横摆一艘大型画舫。 画舫辉煌,画舫左侧,朝外于水面搭了一方平台,平台上有一红衣女子抚琴。 谢阳曜抛了几枚灵石给岸边看代步工具的老婆婆,拉着沈泽兰踏上乌蓬船,对船夫道:“去画舫。” “坐好客官。”那船夫将竹竿一撑,乌篷船如脱弦之箭,直去画舫。 呼吸间,乌蓬船抵达了画舫。 江里游动着比乌篷船还大的黑鱼,沈泽兰走到船尾,思考如何上画舫。奇怪地很,画舫没有上去的路,观其外侧,有一层无形灵障,除非打破灵障,否则不可能跃上去。 “少主,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谢阳曜道:“没错。” “如何上去?” 谢阳曜拿了钱于船夫,打横抱起沈泽兰,道:“抱住我脖子。” 沈泽兰倒也不别扭,直接抱住了。 对方身上应是带了什么,触碰到灵障时,灵障自动出现一道裂缝,放他们进去了。 谢阳曜稳稳落于画舫,沈泽兰松开对方脖子正要道谢,对方掂了掂重量,道:“你胖了。” 沈泽兰:“……”他承认他最近很是好吃,但旁人绝不能说他胖了。 他没有胖,这分明是小怪物长大了许多! 谢阳曜瞧出他不高兴,当即道:“和以前一样好看!” 沈泽兰:“……” . 第65章 沈泽兰:“……” 你看着我戴着的面具再说一遍?你从哪里看出我和以前一样好看? 沈泽兰拂开对方手臂,落于地面,淡淡一笑,传音道:“多谢少主赞誉,不过这种赞誉,一次就够了。” 谢阳曜:“……” “走吧,不是要去看戏?” 谢阳曜用力碾动左手食指指腹,他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微微颔首,传音道:“好。” 第134章 两人朝前走,不过两步,那眼尖的画舫侍从便瞧见他们,快步迎来。 “两位爷,今个儿第一次来画舫?可要我给你们择几个漂亮的姑娘来伺候……” “别说废话,带路。” 谢阳曜出言打断他的话,抛出一枚上有乌金鸟图腾的六菱形金牌。 侍从接住金牌,仔细看了看,神情忽地一凌,紧接着,他变得极度殷勤,弯身递回金牌,道:“两位随我来。” 两人来到画舫三楼一间雅间。 那雅间地面特意铺了竹质地板,墙上挂着的字画均出自名家之手,就连屏风上的刺绣也精美绝伦。 雅间临江的窗户置有茶几蒲团,茶几上已然摆放上着茶点茶具倒流香等。 侍从净手,煮好花茶,恭敬退下。 谢阳曜盘坐于蒲团之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花茶,递给沈泽兰,道:“暖暖身子。” “多谢少主。”沈泽兰客气道,盘腿坐到谢阳曜对面,单手接过花茶。 茶香扑鼻,浅饮一口,身体即刻暖了起来。 他侧头看着窗外的江景。 江面乌篷船船头皆挂着船灯,由于四周太暗了,所以这些乌篷船像是此江唯一风景,飘飘悠悠荡于水面。 谢阳曜给自己倒了杯花茶,侧头也看向江面。 “戏在何处?”沈泽兰摸了摸手里的青黑小鸟,问道。 谢阳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刹那间,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这声音是从隔壁传来,也就是说,隔壁房门被打开了。 沈泽兰侧耳倾听,隔壁随即传来谈话声。 “宁宗主,明日一过,你便要给谢阳曜一个惩戒宁钏,您的嫡长子的满意答复,请问你想到如何惩戒你的嫡长子了吗?” 听声音,这段话来源于一个成年男人。 “我有没有想到如何惩戒宁钏,与你何干?”这是青溪宗宁宗主的声音,“将我特意约到此地,有什么话,直说,我没有时间同你浪费。” 对面笑道:“宁宗主,我是奉主子的命令,将你约出来,目的很是简单,只是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联手除掉他。” “除掉他?他是指谢阳曜?你们好大的胆子!”隔壁传来宁宗主拍桌的声音。 沈泽兰听到这里,看向谢阳曜。谢阳曜没有什么反应。 他挪开目光,继续听着。 . 隔壁房间布局与这个房间的布局相似,中有两人,一人是宁宗主,另一人穿着黑衣,戴着鬼面具。 那黑衣人听到宁宗主的话,笑了一声,道:“宁宗主,你怕什么?我们竟然敢提出除掉谢阳曜,必然是有几成把握。” 宁宗主冷笑道:“你们那几成把握从何而来?” 黑衣人道:“沈泽兰。” 宁宗主看向这人,显然不解。 黑衣人笑道:“沈泽兰是谢阳曜的心上人,杀了他,便可致使谢阳曜心神大乱,犯下致命错误。倘若你不愿同我们合作,那便把宁钏废了吧,要我看,谢阳曜就是想要宁钏以灵根谢罪。” 宁宗主沉思良久,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说罢,转身就走。 “宁宗主,考虑好。”黑衣人悠哉悠哉道。 宁宗主朝前继续走。 “你同我们合作,我们自有办法保住宁钏。” 宁宗主站住了脚步,回头道:“你们不过是想利用我。” 黑衣人道:“宁宗主,这是合作,不是利用。你除了沈泽兰,我们才能除了谢阳曜。这是我们给你的一个能够救下宁钏的机会,就看你把不把握得住了。” 沉默良久。 宁宗主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保住宁钏?” 黑衣人道:“有一种丹药能够制造出灵根被废的假象。” 宁宗主道:“让我考虑考虑。” 黑衣人不急不缓坐了下来。片刻,宁宗主问道:“听说前几日,沈泽兰在谢阳曜身边人的护送下,去了烈州耘宗,我担心这是个圈套。” 黑衣人道:“这不必担心,我们已确定这不是圈套。” 宁宗主沉思几息,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既然要合作,总得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如此,我方才能放心同你们合作。” 黑衣人道:“我们的身份,合作结束,必然告诉你。” 宁宗主站起身,冷笑道:“如此这般,显然是不信任我,指不定除了沈泽兰,便把我卖了,既然如此,合作什么?!我宁可宁钏自己承受自己犯下的错。”他说罢,甩袖就走。 黑衣人叫住了他,道:“你动手前,我们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宁宗主顿住脚步,同意了,随后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李宗主?”李宗主,李星云的父亲。 黑衣人道:“李星云被谢阳曜废掉,李宗主大受打击,已没了斗志。” 黑衣人说罢,走出雅间,离开了。 宁宗主返回宗门,返回宗门的路上,他拿出联络玉佩,联系谢阳曜。 “少主,你那日所言,我想明白了。” . 画舫雅间,沈泽兰注意力落到联络玉佩之上。 谢阳曜将联络玉佩置于桌面,道:“宁宗主说得哪句话?” 宁宗主道:“废其修为,罚入苦行山十年,似乎太轻了。” 第135章 谢阳曜道:“宁宗主又想明白什么?” 宁宗主将黑衣人找自己合作的事,尽数告知谢阳曜,说罢,恭敬道:“宁某但凭少主差遣。” 谢阳曜道:“待会会有人联系你,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另外,你与黑衣人合作的事,我早知道了,倘若你此刻不主动告知我,青溪宗过些日子就要换宗主了。” 宁宗主背后升起寒意,他连忙表达忠诚,谢阳曜笑道:“忠诚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谢阳曜掐断联系,他收起联络玉佩,对沈泽兰道:“沈公子,累了么?” 看热闹怎么会累? 沈泽兰撑着下巴,道:“不累。接下来,回去还是去空灵境?” “刘邕他们从空灵境回去后,我们再回去,难得出来。”谢阳曜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菜单,道:“画舫的菜肴味道不错,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沈泽兰扫了一眼菜单,按着菜单推了回去。 “不用了。” 谢阳曜道:“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 谢阳曜道:“我方才说错了话……” 沈泽兰微微偏头,审视后者,他忽地嗤了声,眉毛一挑,问道:“谢阳曜,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谢阳曜不理解怎么会偏到小气上,他控制不住脾气,有些烦躁,默念冷静,垂着视线,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泽兰却笑了,道:“我还真就是小气之人。我不仅小气,我还狠毒,睚眦必报,少主不会不知道吧?” 谢阳曜道:“我不觉得你小气,更不觉得你狠毒。” 沈泽兰打量对方。 谢阳曜不知如何应对沈泽兰的打量,总觉得对方要揭了自己借谢清平一事,留他在身边的小心思。谢阳曜碾了碾食指指腹,拿起菜单,道:“我点些吃食,许久不来,有些想念此地吃食……” 话音刚落,一侧窗户破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蓝衣女子扑到谢阳曜身上,梨花带雨,道:“夫君。” 谢阳曜:? 谢阳曜闪得比风还快,转瞬间,便到了沈泽兰身后,“我不是,你瞎说。” 蓝衣女子结结实实摔在地面,她灰头土脸爬起,望向谢阳曜,哭哭啼啼,道:“我们上次云雨后,你说要娶我,此时却不认账了。 沈泽兰扭头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传音道:“我只同你在一起过。”他说罢,冷冷看向蓝衣女子,“一派胡言!趁我未发火,赶紧走。” 蓝衣女子吐出口血,哭道:“既然不认账,那也罢了,只是现下我遇到困难,还请看在以往情谊,出手相救。” 谢阳曜看向破口处,透过破口,他看到一群御剑于半空的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听见蓝衣女子的话,顿在半空,下一瞬,打了个手势,直直冲了过来,看样子,把他们当作了一伙人。 谢阳曜皱起眉头,一把拉起沈泽兰,道:“去寝间。” 沈泽兰道:“小心。” “无事。”谢阳曜道,他召出赤日刀,抬脚踢翻茶几,随着茶几上的东西滚了一地,几个暗卫出现在此,恭敬道:“主子。” 谢阳曜道:“留活口。” “是。” 沈泽兰走入寝间,关好房门。每个房间都布了隔音阵,因而一进其间,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沈泽兰寻了个椅子坐下,他不担心谢阳曜出事,且不说谢阳曜和谢阳曜带来的人的综合实力,便是从原文看也不可能。 蓝衣女子是原文中的女配七号,蓝幽。原文里,谢阳曜也被蓝幽碰过瓷,但不是在这时,而在解决谢清平之后。 那时,谢阳曜也救下了对方。 据评论区那些被后续剧情气的发疯,问候作者精神的读者剧透,谢阳曜后面对蓝幽产生了感情,为了蓝幽的安全,把女主嘎了。 蓝幽跟女主有血海深仇,追杀蓝幽的人就是女主家的人。 严格来说,女主也不是女主,因为原文没有设置女主,且还在连载,她只是个人设特别好,戏份特别多,跟谢阳曜有过亲吻,类似白月光的女配。 但读者对她很有好感,默认她是女主。 谁料作者离谱操作,把她嘎了。 追文读者越想越气,在评论怒骂作者sjb,不会写感情,如果不复活她,就给作者寄花圈,作者不慌不忙表示,这是为了结局神反转。 什么结局神反转,沈泽兰不清楚,他前世死时,书刚完结,还没来得及翻阅。 沈泽兰随手拿了一块糕点,慢吞吞吃,吃完糕点,觉得有些热,随手推开窗户透气。 现在剧情几乎全崩,无法预料后面发展,但愿后面发展不会牵累他和小怪物。 沈泽兰正如此想着,画舫出口出现一个终身难忘的身影。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哗啦——”一声,桌面的东西被沈泽兰打飞,碎了一地。 他召出苍穹剑,推门而出,朝画舫出口去。 “你去哪里?”谢阳曜和暗卫已经制服了那些黑衣人,瞧见沈泽兰快步往外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泽兰撇开谢阳曜的手,道:“别挡路。”他几个跃步,来到画舫出口。 画舫出口,人来人往,却不见了方才那人。 “滚出来,杂种!”沈泽兰怒道。 第136章 大家皆朝他看来。 谢阳曜已然跟上沈泽兰,见此,传音道:“你找谁,你同我说,我帮你。” 沈泽兰呼吸越发急促,几乎喘不过气,他听不到谢阳曜的话,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谢阳曜眼疾手快接住沈泽兰,他抱起人,对围过来的画舫侍从道:“你们舫上大夫呢?叫他来。” 侍从情况都没搞清楚,连连应是。 第66章 . 虚空过于漆黑,似乎能够吞噬一切。 沈泽兰的感知、思维都朝虚空飘去。 他像个旁观者,以往的记忆以事件形式分成无数点,如同雨滴一般,快速从他头顶滴落,尚且未看完全部记忆,点连成线,乱成一团,忽而朝他扑了过来。 沈泽兰醒了。 此处是雅间休憩之地,明晃晃的春光从任何一条缝隙钻入房间,房间内的金银铜器都折射出宛如星星的璀璨光芒。 轻柔被子盖到下巴处,沈泽兰只着里衣躺在床榻之上,他挪动身体,想伸出手,却发觉被子被压住了,侧头一看,只见床头踏板上坐着一个黑衣青年。 青年身形健硕,皮肤是小麦色,他靠在床边,左手上抬,手掌与小臂皆搭在被面,结结实实压住了被子。 此刻他闭着眼,观周身灵气浮动,是在休憩。 如果是在修炼,对方会宛如一个漩涡,吞噬着周围的灵气。 沈泽兰往床里面挪了挪,撑着床榻,坐起身体,一道目光从床边投来,直直落在他身上。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 青年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朝他看来,那双丹凤眼有些疲倦,但却异常明亮,带着灼热的热度。 沈泽兰感受了一下身体,又放出神识,瞟了眼腹中完成有了人形的小怪物,笑着回道:“并无不适,之前麻烦少主了。” “你我之间,谈什么麻烦不麻烦?”谢阳曜紧绷的情绪放松,他坐到床边,拿起外衣,披到沈泽兰肩上,道。 沈泽兰拢紧外衣,询问道:“你替我垫了多少药费?” 不必多问,他便知晓对方给自己找了大夫。 谢阳曜道:“大夫说你急火攻心,方才晕倒,他给你开了一贴药,此药加上问诊费并不多,小数目,因而你不必还于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说着这话,目中却露出自责之意。 倘若他不拉着沈泽兰来看戏,也不会发现这样的事。 “你之前要找谁?仇人?”谢阳曜说完,紧接着问道。 沈泽兰捻了捻衣领,却不答话。 谢阳曜沉声道:“你同我说,我定有办法找出他。” “找出他,然后呢?”沈泽兰问道。 谢阳曜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沈泽兰未醒时,他已经想到千种杀人之法,敛去杀意,他回答道:“交于你处置,此人毕竟是你的仇人,旁人动手,不如自己动手解气。倘若你不愿沾染血腥味,交于我也无妨,我会替你处理好。” 沈泽兰从他回自己第一句话时,便一直盯着对方,闻言,垂下了视线,淡淡道:“少主,你意欲何为?” 谢阳曜道:“你此话何意?” 沈泽兰笑道:“你不觉得你太过在意我的事情了?” 谢阳曜心中一跳,旋即移开盯着沈泽兰的目光,道:“你是我的好友,在意你的事情,本就合情合理。” “我有说不合情合理?” 谢阳曜道:“我只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意思。关切好友之事,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就如唐铖两人陪同你去云州采药一般。” 沈泽兰道:“唐铖两人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你想说我与你却是不同?只是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 沈泽兰静静看着他,忽而道:“少主,你告诉我医费多少,我还于你。我有钱,你之前给的赔偿,不至于连药费都付不起。” 谢阳曜道:“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同我划清界限?我没有哪里得罪你吧?” 沈泽兰对他笑。 谢阳曜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调头回来,走到床边,附身看向沈泽兰,捏住前者下巴,冷笑道:“深仇大恨之人,不愿多言,且拒绝旁人寻找,直说便是,何苦惹得旁人生气?” 沈泽兰猝不及防被揭穿真实目的,一时不知如果回答,他看着谢阳曜。 披散在背后的头发有几缕耷拉在脸侧,稍稍动作,便带起轻微且仿佛没有尽头的痒意。 他看了许久,撩起耷拉在脸侧的头发,夹在耳后,轻声道:“抱歉。” 谢阳曜想与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会帮他。 话至嘴边,一则担心暴露自己“贼心不死”,二则担心自己自以为是的插手对方的事,对方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像吞金似的,将即将出口的话就水咽了下去,叫其沉甸甸置于腹中。 “无事。” 谢阳曜想好应对此事的措施,调整情绪,松开手,站直身体,边走边道:“药应该好了,你在此等等,我给你端来。” 沈泽兰看着谢阳曜的背影,心绪复杂,对方未免脾气太好了,这让他生出好些愧疚,久久不能平静。他捏紧衣领,闭上眼睛,无尽黑暗与寂静涌来,似乎又叫他回到那个狭窄昏黄的密室。 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额头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第137章 “此药有安神定神之功效,但很是苦,我拿了些糖来,你喝罢,自己挑颗糖吃罢。” 谢阳曜端着药碗步入寝间,浓郁的苦涩味随着他的动作,盈满寝间。 沈泽兰被对方的话拉回现实,他轻轻呼了口气,擦掉冷汗,笑着对谢阳曜道:“麻烦少主了。” 谢阳曜目光擦过前者额头几滴未擦干的冷汗,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托盘,将药碗递给对方。 沈泽兰接过药碗,刺鼻的药味直冲脑门,他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将药碗塞给对方,“多谢少主。” 谢阳曜道:“早说了不必客气,吃糖。”抬手一挥,几罐糖飞到沈泽兰面前。 沈泽兰一眼看中乌梅糖,他挑了枚乌梅糖,放入嘴里。 “好吃?” “好吃。”沈泽兰话语刚落,嘴角被青年粗糙指腹摸了摸。 “你……” 谢阳曜将擦下的药渍展现给沈泽兰看,“下次注意些。” 沈泽兰与他对视几息,挪开了视线,低低嗯了声。 第67章 . 此处没有事情可做,沈泽兰吃过乌梅糖,漱了口,拿开外衣,蜷回床榻。 他昏迷了一天半。 这期间,宁宗主“废掉”了宁钏,正同“合伙人”商量怎么做掉他的替身。 据谢阳曜说,双方商量得十分激烈。 沈泽兰对此不敢兴趣,他不受控制地想着在画舫出口见到的杂种,神思不定,目光阴冷。 谢阳曜将沈泽兰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他没有说什么,给沈泽兰压好被角,道:“刘邕等人刚刚离开空灵境。你再休息会,中午吃过画舫招牌菜,我们去半月林,同刘邕等人汇合,一并返回住所。” 沈泽兰定神,目中阴冷褪去,笑道:“好。” 谢阳曜端着药碗走出雅间。 雅间墙壁破损处已经修复了,不过房内打坏的东西都丢了,整个雅间显得有些空荡荡。 沈泽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雅间,闭上眼睛,打算再休息一会。谢阳曜不说还好,一说他便真的有些疲乏。 方才闭上眼睛,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沈泽兰睁开眼,看向门外。 一个暗卫凭空出现,他行了礼,背过身,恭敬道:“ 蓝姑娘在外面吵着要见公子,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公子说谢,我们正在请她离开,公子且安心,马上便清净了。” 沈泽兰坐起身,披上外衣,单薄的里衣遮掩不住因为怀孕有些异常的身体,他看向暗卫,一边示意对方正过身,一边缓声道:“蓝姑娘?你是说之前那个喊少主为夫君,被一群黑衣人追杀的女修?” 暗卫道:“是。我等擒拿追杀蓝姑娘的人后,审问发现,追杀蓝姑娘的人是莫家人。 “莫家人表示,他们与蓝姑娘有血海深仇。两年前,蓝姑娘为了拿到一本秘籍,害死了他们家主,他们现在追杀蓝姑娘,只是要对方以命抵命。 “少主派人去打听真相了,倘若真如莫家人所言,便不插手此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恩怨,倘若莫家人所言不实,滥杀无辜,便会命人主持公道。 “在此之前,少主将蓝姑娘以及莫家人扣留在了画舫。 “谁知蓝姑娘借着透气的功夫就甩开看守之人,跑来此地。” 据沈泽兰所知,莫家人所言为真,蓝幽确实为了一本秘籍,害死了莫家主。 不过书中蓝幽曾同谢bking说过,她害死莫家主其实是身不由己。 当初她刚把秘籍拿到手,洞府便要塌了,脆弱的传送阵仅供一个人离开,莫家主率先向她出手,而后她才向莫家主出手。 莫家主受了伤,不敌她,所以她才逃了出来。 蓝幽此话不知真假,但此刻不重要。 沈泽兰思索着蓝幽嘴里的重要事情,思索几息,不知对方所指何事,疑心与那杂种有关,他道:“让她进来吧。” 暗卫道:“这……” 沈泽兰道:“少主问起来,我同他解释。” 暗卫这才放蓝幽进来,不过为了安全,一干暗卫皆站在外间,盯着寝间,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出手。 “多谢公子愿意见我。” 蓝幽走到床边,行礼道。 她换去了带血衣服,擦净了脸,盘起了头发,相较之前的狼狈,此刻亮丽许多,就像是蒙尘珍珠抹去了灰尘。 沈泽兰不着痕迹打量对方,打量完毕,收起目光,温声道:“蓝姑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 蓝幽道:“ 公子可是在寻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对方口中的重要的事情果然与那杂种有关。 沈泽兰笑道:“这与你何干?我那夜晕倒,想来瞧见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寻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蓝幽笑道:“我能找到此人。” 沈泽兰上下一扫对方,道:“你认识那人?” “正如公子猜测一般,不认识,但我有办法找到此人。倘若寻到了,公子不愿意见到此人,我可以帮公子动手,叫此人永永远远消失。” 沈泽兰沉呤片刻,道:“什么办法,同我说说。” “此刻不能说于公子听,我向公子提起此事,是想同公子做个交易。”蓝幽放低了声音,楚楚可怜道,“公子,你向少主求求情,让我跟在少主身边吧,做个侍女,做个喂兽女,做个打杂的,什么都行,我若是继续待在外面会被人杀死。” 第138章 蓝幽听到暗卫称谢阳曜少主。 沈泽兰闻言,笑了声。 他这声笑得古怪,叫人颇为警惕。 蓝幽一眨不眨盯着沈泽兰,不解道:“公子在笑什么?可是我说错了话?” 沈泽兰道:“你太看重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修士,所言不能影响少主的决择。” 蓝幽道:“可以的。” 沈泽兰道:“为何?” “这不能……” “这又不能同我说,那你还有什么能同我说?蓝姑娘,你莫非在戏耍我?” “公子误会!” “既然如此,那便说罢。”沈泽兰面带笑容,语气温和,所说之话却不容对方违抗。 蓝幽权衡利弊,道:“那日,瞧见少主因你晕倒,慌张又焦急,我便猜出少主心悦爱慕于你。” 沈泽兰搭在被面的手指绷紧一瞬,他注视着对方,笑道:“少主不可能爱慕于我,你判断错了。” “我不可能判断错了。” 沈泽兰笑得越发明艳,道:“倘若如你所说,少主爱慕于我,那我何必与你交易?我直接求少主帮我找人不就好了?你提出的寻找之法,该不会就是打着我的名字,借助少主寻找吧?” 蓝幽脸上闪过一丝怆惶,她拂了拂鬓角碎发,道:“我自是办法,不会打着公子的名字,借助少主寻人。再则说,少主爱慕于你,只是我的猜测,你为何这般快就确定少主爱慕于你,如果不是,你我岂不惹怒少主?” 沈泽兰不想同对方多言,收住笑容,淡淡道:“我困了,蓝姑娘回去吧。” 蓝幽咬紧牙关,盯着沈泽兰,盯了几息,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沈泽兰听到她走出内间的脚步声,而后又听到暗卫各自隐藏的声音,他解下外衣,搭在衣杆上,蜷回床榻,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情——睡觉。 他不在乎谢阳曜是不是心底还存有想法。 对方只要表面保持着想开了,看开了,不缠着他,不强/迫他,便是极好的事情,无需再深入解剖了。 其实,沈泽兰从入住院子,几个侍女专程送菜肴请他品尝味道,就隐隐约约猜到谢阳曜心底还存有想法。 因为但凡有些规矩的人家,侍女都不会擅作主张把尚在研究中的菜肴送于他人品尝,除非上面的人授意。 然后,直到之前喝药,他才确定谢阳曜心底还存有想法。 . 谢阳曜离开后,去做了些事,待回来,便从暗卫口中得知蓝幽来找过沈泽兰。 “他们聊了什么?”谢阳曜问。 暗卫将听到的话,一一转告给谢阳曜。 谢阳曜垂下眼睑,冷冷瞧了一眼蓝幽的房间,便要踏入雅间,正在此刻,一名暗卫传来消息,道:“蓝幽以死相逼,请求见少主一面。” 第68章 “那她便去死吧。” 谢阳曜怒火中烧,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 此话一出,对面那个暗卫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低低应是。 谢阳曜翻出一枚逍遥丸服用,压住怒火,恢复冷静,叫住了那个暗卫,朝蓝幽的房间走去。 他很快走到蓝幽房前。 房门被灵力拂开,他踏入其间,看向里面那个被暗卫按在地上,头破血流的女人。 “你最好有事。”谢阳曜拉了张扶椅坐下。 蓝幽挣开束缚,爬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少主,我是想求你保护我弟弟。我确实害死了莫家主,但那是情非得已,但不论如何,我确实害死了莫家主,现下被报复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我弟弟是无辜的,莫家或许也会连带着责怪他,所以我想请少主保护我弟弟。 “倘若少主愿意保护我弟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谢阳曜毫无波动地看着她,那张离开雅间后,便覆于面上,展示给众人看的黄金面具在天光之下,格外抢眼。 “求求少主了,我可以……”蓝幽说着,竟抬手解衣。衣服都熏了香,解动时,扇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谢阳曜不喜欢这香气,他皱起眉头,寒声道:“谁叫你这般下作?求人便求人,脱什么衣服。” 蓝幽动作顿住,她低声道:“以前养父便是如此教……” 谢阳曜道:“穿好。我来此不是听你废话,只是来瞧瞧你,以免死了。至于你弟弟,如若无辜,我会派人洗掉他的记忆,改头换面,避免再与莫家生事端。” 蓝幽连忙磕头,道:“多谢少主。” 谢阳曜不欲与她多加说话,走出扣留之地,吩咐前去打听真相的下属去找蓝幽弟弟,吩咐罢,命令看守者放了蓝幽与莫家人,让他们自己解决恩怨。 蓝幽跪坐在地上,听着房外的声音,目中闪过一丝狠光。既然你们都不肯帮我一把,那就别怪我对你们动手了。 . 谢阳曜解决好事情,前往雅间。 归途总是格外短暂,谢阳曜很快来到雅间。他站在房门前犹豫几息,推开房门。 沈泽兰已经休息够了,他穿好外衣,盘坐在外间蒲团上看书。 那书是从左侧书架上拿下来的,其中详细描述了妄城人文地理。 恰好正午,谢阳曜一面命画舫的侍从将菜肴端来,一面扯了个蒲团,曲着一条腿,坐于沈泽兰左侧。 沈泽兰专心致志翻看着书,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来了。 第139章 谢阳曜侧头,对方过分漂亮的侧脸直直怼入他眼里,他的视线从对方的额头滑至挺翘鼻尖,最后垂下视线,看向书页。 “你没什么想问我?” “什么?”身旁之人头也不抬,道。 “关于……”关于我贼心不死,依然觊觎你。 话至嘴边,谢阳曜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心中知道,一旦说出口,再难回到现在的和谐。 他如沈泽兰一般,保持着默契,没有戳破窗户纸,转而道:“关于蓝姑娘找我有何事。”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笑道:“这与我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谢阳曜盯着书页上的文字,道:“她找我是害怕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弟弟,请求我保护她弟弟,我答应了。” 沈泽兰闻言,沉思几息,道:“小心她。”蓝幽有没有弟弟,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蓝幽为人狡诈,心眼极多,从不做于自己无利之事。 谢阳曜闻言,抬起头,看向沈泽兰,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沈泽兰与青年对视,对视片刻,他合上书,抬手摸了摸对方额头,道:“谢少主,你病了?” “我没有。” “那犯什么呆?”沈泽兰收回手,睨他一眼。 谢阳曜摸了摸自己额头,坦诚道:“不敢相信你还会关心我。” 沈泽兰简直好笑,他正要道,其他认识的人说上头那话,他也会关心,抬眸间,便对上青年的眼睛。 青年的黑眼睛格外明亮,让他想起了邻居家的小狗。 那条小狗通体黄毛,同样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因为喂过肉包子,所以每次路过邻居家门口,那条小狗就会撩尾撩尾地跑到他脚边,热情地嚎叫。 沈泽兰越看谢阳曜越觉得对方像狗,他鬼使神差地摸向对方脑袋。 触及到对方脑袋时,两人都怔愣在原地。 沈泽兰最先回神,他淡定地揉了揉对方脑袋,道:“你的头发好硬。”说罢,就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握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阳曜问。 沈泽兰偏了偏头,道:“如你所见,摸你头发。” “为何摸我头发?” 沈泽兰笑道:“想摸。” “为何想摸?” 沈泽兰心底烦躁,正要发火,画舫内的侍从敲响房门,将所点菜肴一一盛了上来。 沈泽兰见状,空着的一只手掐诀拨来一块鱼肉,精准无误地塞对方嘴里。闭嘴吧你,非得要知道我把你看成了狗? 谢阳曜定在原地,定了会,吃下口中鱼肉,他拉着沈泽兰坐到桌前,拿起一双公筷,给沈泽兰夹菜。 沈泽兰眼睁睁看着对方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 沈泽兰:“……”这是在养猪? 沈泽兰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道:“够了。” 对方动作顿住,终于住手了。但看向他的目光,却依然明亮。 沈泽兰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因着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一心吃饭。吃过午饭,准备前往半月林,同刘邕等人汇合时,胸部却有些胀痛,他借口收拾东西,让对方在画舫出口等自己后,向画舫侍从要了热水敷胸部。 . 谢阳曜在画舫出口等了一会,未见沈泽兰人影,猜到对方此刻在做什么。 出口处,江岸边长着数丛狗尾巴草,它们已挂上穗子。 他择了一丛狗尾巴草,蹲在前面,边拔穗子,边在心中道:“他有些喜欢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他一点也不喜欢我?!”谢阳曜拔到最后一根穗子,正好念到一点也不喜欢。 他咬牙切齿盯着手中穗子。 暗处的暗卫忽然闪现,拨开草丛,指着矮在草里,发育不良,比杏仁还小的一根穗子,道: “少主,这里还有。” 谢阳曜拔掉这根发育不良的穗子,心下总算舒畅。沈泽兰有些喜欢他,不错,沈泽兰肯定有些喜欢他,不然,知道他依然不死心,关心完,揉他脑袋做什么? 谢阳曜把穗子全部收了起来,递给暗卫,道:“找个瓶子装起来,好生养着。” 这么吉利的东西,当然得好生养着。 暗卫接过穗子,认真应下。 . 另一头,沈泽兰热水敷完,胸部好受许多,他正欲穿好衣服,却觉有些瘙痒,伸指一抓,触碰到一点清水。 什么东西?沈泽兰低头看向,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是什么东西,竟是泌出的清水样的乳……汁。 沈泽兰脑袋轰一下炸开了一样,乱做一团,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混乱心绪,拿出干净毛巾,仔细擦拭干净。 擦干净后,他像是做了亏心事,快速穿好衣服,走出画舫。 双方在画舫出口相遇。 沈泽兰见到谢阳曜就烦,横看他不像人,竖看他也不像人,冷静下来仔细看,发现他额头上刻了畜生两个字。 谢阳曜却是不同了,怎么看沈泽兰都觉得高兴。 他将沈泽兰之前所骑云兽牵到沈泽兰面前,刚想找些话题同对方聊聊,对方扯过缰绳,翻身跃上,驱使着云兽便往前跑。 谢阳曜一怔,微微蹙眉,翻身坐上云兽,当即去追。 对方跑出很远,方才一勒缰绳,停住了。 “半月林在什么方向?”对方传音询问。 第140章 谢阳曜驱使着云兽走到沈泽兰身旁,斟词酌句,传音道:“附近有处温泉,要不要去放松会?倒也不急着回去。” 沈泽兰扯着云兽一扭头,传音道:“你是专程出来玩的?” 谢阳曜被刺了一下,传音道:“抱歉。” 沈泽兰气闷地正头,小怪物是自己决定留下的,与对方无关,现下因着小怪物,身体出了变化,又怎能因此迁怒对方? 他若要怪对方,也只能怪对方太准了。 沈泽兰压了压火气,传音道:“麻烦少主带路……嗯?什么东西?”嘴里被放入一枚圆圆的东西,那东西极酸,充盈着灵气,带着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只觉这股香味细尝间,很是清新。 “茯灵子糖。”谢阳曜将糖纸对折,收入乾坤袋,“妄城的特产糖,据说很多怀孕之人都爱这种糖。你吃完药,休息时,我命人去买的,但愿合你胃口。” 沈泽兰神情复杂,传音道:“你不必如此照顾我。” “为何?” 沈泽兰道:“太费心神了。” “我不觉得费心神,我……其实……非常乐意,如果可以……”谢阳曜顿住了。 沈泽兰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斜他一眼,不由自主,第一次开始思考对方是否能成为他的道侣。 思考不过刹那,便以荒唐收了尾。 他终究还是不能彻彻底底信任对方,对于他来说,道侣只是一个极度靠谱的队友,所以,他必须精心挑选道侣,倘若挑选不出合适人选,他是宁可放弃成婚结契所获好处,也要规避风险。 沈泽兰咬碎茯灵子糖,嘎嘣声恰当好处地遮掩了心底的裂缝。 “少主,带路。”他出言打去了对方的忐忑不安。 谢阳曜沉下心神,应了好。时机不对,过些日子再提也不迟。 两人骑着云兽,行走一下午,即将靠近半月林时,忽遇雾气。 雾气浓重,驱不散,打不消,谢阳曜嗅到危险,伸手去牵行于一旁的沈泽兰,不料,牵了个空。 沈泽兰不知何时,消失了。 第69章 谢阳曜勒停云兽,额角青筋暴起,他按了按额角,稳住情绪,掐出联络符,联系暗中跟着的暗卫。 数十个暗卫,皆无回应。 他换了联络玉佩联系他们,依然没有回应,就连远在半月林的刘邕等人都没有回应。 看来是这雾气致使联络之物失去了作用。 谢阳曜收起联络玉佩,召出寻龙灵器。 此灵器宛如一条玉尺,尺上有着五爪龙纹,原是用来寻龙的灵器,随着龙的数量变少,此灵器由于在复杂的环境下也能有较高的准确性,逐渐演变成寻人的灵器。 谢阳曜割破掌心,把血液滴到寻龙灵器上。 沈泽兰腹中有他的孩子,将他的血液滴在寻龙灵器上,按道理,亦能寻到沈泽兰。 寻龙灵器顷刻间,吞没了滴于上面的血液。 片刻,寻龙灵器爆发出鲜红光芒,光芒割裂寻龙灵器,将其拧成长长的丝线。 谢阳曜掐诀,一声轻呤,丝线宛如游龙,朝前冲去。他立刻扯紧缰绳,驱使云兽,追着丝线而去。 雾太大了,神识同眼睛一般,仅仅能助他辨别周身的事物,前方的树木、荆棘等,皆不可见。 谢阳曜骑着云兽,追着丝线寻了不过百米,踏入一处坑洞。 此坑洞应是谁的墓穴,踏入后,棺木腐烂扑面而来。 谢阳曜试探一二,未察觉危险,将云兽暂且丢至墓穴,运转灵力,一个跃身,出了墓穴。 丝线依然朝前延伸着,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他顺着丝线继续朝前寻人,不多时,丝线到了尽头。尽头处盘坐着一人,那人身旁伏着一匹乌青云兽。 谢阳曜一眼认出那人,正是沈泽兰。 悬在心头的石头骤然落地,他放心了,几步走了过去,半蹲在对方面前,道:“你怎么样了?” 雾气过大,即便面对面,也瞧不清对方有没有受伤。心中担忧,说完这话,他就抬手触碰对方手腕,想通过脉象,瞧瞧有没有受伤。 对方避开了他的手,笑道:“无事,不必担心。” 谢阳曜潜意识觉得沈泽兰不对劲,他低声道:“让我瞧瞧。” 沈泽兰摇头,道:“当真无事,不必担心。”似乎是觉得此话不够有力,无法让谢阳曜相信,他说完这话,接着解释,“我同你走散后,不知如何是好,便留在此地,等你寻我。” 谢阳曜越发觉得沈泽兰不对劲。 他站起身,道:“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走吧,我们离开此地。” 对方点头答应,随着他站起身,就在此刻,谢阳曜忽而转身,一把擒住了沈泽兰的手腕,他本想将手指搭在对方手腕之上,探看脉象,入手的刹那间,一片阴寒袭来,冰得他顿住了动作。 “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谢阳曜询问道。 沈泽兰神色一僵,反应过来,挣开了他的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阳曜道:“我问问。” 沈泽兰勉强道:“走散后,不甚落入了水里。” “冬去春来,水还会冷么?” “自是冷的。” “你在何处落了水?” “西面。” 谢阳曜缓声道:“我自西面而来,未见有水,莫说是水,便是沼泽也不曾见过。” 第141章 对方思忖两息,转口道:“我记错了,东面,是东面。” 谢阳曜笑了声,道:“一会西面,一会东面,依我看,你根本不知那一面有水。”目光陡然凌厉,伴随着热浪灼烧空气,赤日刀出鞘,架至沈泽兰脖颈上,“沈泽兰在哪?” 对方诧异道:“我就是沈泽兰,你在说什么?” “最后问一遍,沈泽兰在哪?” “我就是……” 赤日倒猛然斩下,沈泽兰表情凝固,豁然化作一具泛黑白骨。谢阳曜用力,那白骨的头颅随着身躯一并落地,砸散周围雾气,变作一片粉末。 一侧,云兽失去白骨鬼气支撑,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一纸糊的陪葬兽物,两颊皆打着胭脂,鲜艳的色彩,在雾气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恐怕是之前那墓穴里的东西。 谢阳曜烦躁地踢了一脚地面的粉末,走到丝线尽头,提起丝线,原来丝线并未到尽头,只是行至此地,被白骨使了阴术,遮掩了前方一段。 他掐诀破开遮掩丝线的阴术,丝线重现于此,朝前绵延数里。? 谢阳曜抬腿朝前奔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正在此时,四周起了冷风。 这些冷风以极快的速度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强悍的妖风,携着滚滚白雾,朝谢阳曜扑来。 谢阳曜嗅到了强烈的妖气,想来这道妖风已然生出灵智,食过修士血肉。 他扬起赤日刀,将刀猛然钉于地面,锋利的刀尖入土三分,灼热的气浪从入土处蔓延开,将周遭泥土凝实成坚硬石块,抓住刀柄,牢牢稳住身形后,空着的一只手当即掐诀布阵。 妖风太过猛烈,倘若被卷入其中,不必多想,便知其中下场——定然会尸骨无存。 因此,他必须布下一个防御能力足够强悍的防御阵法,避免被卷入妖凤内。方才做完这一切,妖风便来到了眼前。 “哐——”妖风直直撞到防御阵法。 这道撞击力太大了,地面构成阵法的符纹泛起了一阵涟漪,随后,无色防御屏障出现两道裂纹。这两道裂纹如同横在镜面的裂痕,异常扎眼。 谢阳曜拔/出赤日刀,一跃而起,一个竖劈,将妖风劈成两半。 白雾翻滚,妖风呼吸间又合在一起,它开始猛烈撞击防御阵法。 谢阳曜持着刀,冷静地看着妖风。 防御阵法被撞破,妖风进入防御阵法的瞬间,谢阳曜一点地面,凌空而起。 他自乾坤戒中夹出一道金灿灿的符箓,手腕一抖,将其插入防御阵法中心。 妖风携带风元素,它有了灵智后,便能操控世间的风,世间的风对与它而言,既是生存资源,又是武器。然而万物相生相克,对于妖风来说,最克它的便是含有土元素的东西。 但凡将土元素的东西按照一定方式,累积堆砌,便能困死妖风。 ——妖风如若被困在狭窄厚实,含有土元素的地方,便获取不到风,只能在挣扎愤怒下,耗空全部赖以生存的风,颓然死去。 谢阳曜出那一刀,便是为了引得妖风暴怒,进入防御阵法,而后借助符咒,将防御阵法转为蕴含土元素的八卦困风阵。 妖风意识到谢阳曜的目的,卷着四周的雾气,打了个旋,急急要退,然而此刻已然迟了。 “缚!” 谢阳曜念咒,符箓激活,地面晃动,数道岩石构成的高墙拔地而起,硬生生将妖风困于阵中。 妖风虽有了灵智,但一来无血脉传承,二来在这荒郊野岭,接触不到人,自然不会说人话。 倘若会说人话,此情此景,它便要大骂,狡诈的修士! 它急切地撞击岩石墙,此墙含有土元素,能够克制它。 它方才撞上去,自身风力便被吸收了一部分。经此一遭,它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寻找出路。 困风阵上空看似无物,实则是最难突破的地方,它若想离开此阵,必须寻到生门。 任何阵法都有生门,往常其他阵法,它转上一圈,便能寻到生门,然而此刻,这个困风阵,它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生门。 它绕来绕来去,总能回到原处从,似乎陷入了鬼打门。 它可是妖,怎得会怂于区区一个“鬼打门”中?! 妖风心下一横,将自身分为无数道细弱的风,沿着每一条路拂去。 谢阳曜焦心沈泽兰等人,自是不愿意待在此处,维持着困风阵,慢慢耗死妖风。 他用神识瞧见这一幕,当即明白这是一击杀死妖风的最好机会。 他脑海中划过《定山河》第五式,气沉丹田,目光如炬,双手缓缓握住赤日刀刀柄。 宛如熔浆一般的赤红液体充盈锋利的刀锋。 这仿佛是一道划破黑夜的黎明之光,在雾气里格外绚烂。 谢阳曜手臂肌肉绷紧,他扬起赤日刀,朝着妖风本体,一刀劈下! 磅礴的刀气带着恐怖的暴戾之气,轰然而下 。 妖风躲闪不及,被刀气击中!击中的刹那间,妖风犹如风中残烛,挣扎两下,彻底消散。 谢阳曜吐了口气,他掐诀收起困风阵。方才收起困风阵,一支穿云箭破雾而来,直射他的后脑勺。 他已然有了被暗算的经验,自然不会再被暗算,头也不回,一个空翻,落到干枯树枝之上。 第142章 那穿云箭射了个空,直直钉在了地面,尾羽剧烈颤抖。 谢阳曜扫了一眼穿云箭,他看向穿云箭来的方向,怒喝道:“哪个宵小之辈在背后偷袭,滚出来!” 对方并不答话,对此的回应是无数道穿云箭。 这穿云箭非同凡可,箭身轻巧坚硬,能够极快地击中目标,除此之外,穿云箭的箭头尖端是菱形,带有倒钩设计。 这种箭头又被称为追魂箭头,一旦击入身体,便极其难取出,倘若强行拔出,将会大量失血,面临生命威胁,可不拔出来,因其独特设计,也会大量失血,面临生命威胁。 九州内的修士面对追魂箭头的解决办法是,先服用大量止血丹,而后服下止痛丹,拿消过毒的刀子划开皮肉,剜出箭头。 这一系列操作极为麻烦,倘若箭头上被涂上了剧毒,开刀取箭头的功夫,人就死了。 谢阳曜这是第二次面对这么歹毒的箭,他将赤日刀握于右手,旋转着击飞射来的穿云箭。 其中一支穿云箭被击飞后,直直定在了他左侧的树干上。 谢阳曜余光一瞥,见树木没有丝毫异常,料到这些穿云箭无毒,于是目光一闪,装作灵力即将耗空,转而收起赤日刀,反而去取防御灵器。 正如他所料,对方见此,加大了攻势。 一支穿云箭击飞了他刚拿出来的防御灵器,而另一只穿云箭直直穿入他的左肩。 谢阳曜咳出一口血,朝后退了一步,直直从树干上落于地面。 暗处,穿云箭不依不饶地朝他射来,眼见要将他射成刺猬,一张传送符在他身前展开,将这些穿云箭尽数吞没,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跟我来。” 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随即谢阳曜被一双玉手扶起,扶到了一处林木稀少,雾气稀薄的平地。 “少主,你怎么会遭到攻击,那位同你一路的公子呢?” 出手相救的女人长舒了一口气,拍去蔚蓝衣袖之上的尘土,半蹲下身,看向谢阳曜。 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蓝幽。 谢阳曜靠着一处岩石,他的左肩已然被鲜血染红,此时,丝毫不觉过分的血液从伤口极速淌出,顺着胸口、肩膀往下流淌。 听得这话,他抬起眼睑,朝蓝幽看去。 蓝幽绞着衣袖,解释道:“我被莫家人追杀,正好路过此地,见有人偷袭少主,想着少主曾救过我,又想着少主答应替我保护弟弟,所以冒着危险,救一救。” 谢阳曜看着她,依然不说话。 蓝幽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她低声道:“少主,你有没有止血丹?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这样流血下去,会伤及性命。” 谢阳曜折断穿云箭,只余箭头留在血肉之中,他冷笑道:“这不是你所期盼的?” 蓝幽诧异道:“少主,你在说什么?”她低头翻看乾坤袋,从中取出几枚止血丹,递于谢阳曜。 “少主,你快些吃了吧。” 谢阳曜眼前出现重影。 箭头无毒,应是对方携带了有问题的东西。他扇飞蓝幽手中的止血丹,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道:“说罢,他在哪里?” 第70章 “什么?”蓝幽话都说不出来。 谢阳曜怒火中烧,道:“还要装傻,我再问一遍,他在哪里?” 谢阳曜在瞧见无毒箭头之前,以为现下一切,皆是谢清平察觉到他的计谋,设法报复。 后来,瞧见无毒箭头,之前的猜测尽数消散,他立刻意识到暗算者并非谢清平,而是另有其人。 为了引出对方,他故意露出破绽。 对方果然上钩,也正如他所料,此人是之前那位遭莫家追杀,楚楚可怜的蓝姑娘。 沈泽兰之前提醒他小心蓝幽,他放在了心上,派人盯着蓝幽,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甩掉他的人,又是怎么摆脱追杀的莫家人,来到此地暗害他们。 但无论如何,对方确实很有本事。 谢阳曜猜测,对方在画舫里解衣时,扑出的香气有问题。 应是那香气导致了现下种种怪异之事。 诚然,谢阳曜猜对了,不过他只猜对了一部分。 之前的香确实有问题,但那只是导致他被白骨与妖风攻击的原因,并非是导致一切怪事的源头。 蓝幽才是导致一切怪事的源头。 她在画舫,甩开莫家人和谢阳曜派来的人后,一路尾随至此,利用自己的血,画下引邪阵,引来深藏于老林之中,聚拢在一起,能够阻断信息传播的诡雾。 而后与天罗蜘蛛妖达成协议,让天罗蜘蛛妖借雾掩护,卷走沈泽兰以及暗卫做食物,至于她自己则留下救谢阳曜,以救命之恩,换取庇护。 日后通过庇护,谋取了对方信任,再借刀杀莫家。 不料,精心策划的计谋,竟被目标人物识破。 蓝幽暗中咬了咬牙,自是不愿承认自己所作所为,倘若承认,一切功夫都将白费。 然而事态也并不能由着发展下去,否则必将一无所获。 她心下有了退而求其次的主意,无辜道:“少主,你到底在说谁?与你同行那公子么?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咳,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谢阳曜目光阴冷,非但不放开,还加重了力度。 尚未恐吓出来答案,谢阳曜忽觉全身发烫,有火气直往下腹部聚拢。 第143章 他意识混乱,口干舌燥,瞧着眼前的女子,竟莫名冒出一股邪意。 该死,是魔宗魅术。 魔宗魅术号称世上最厉害的魅术,无人可抵挡,谢阳曜以前听到过魔宗魅术,不过自魔宗千年前被剿灭,此等魅术就失传了。 蓝幽怎么会魔宗魅术? 她害死莫家主,从洞府内取得的秘籍便是魔宗魅术? 甩掉他的人,摆脱追杀的莫家人,来到此地暗害他们,也是依靠的魔宗魅术? 谢阳曜这次倒是完全猜对了。 他一把甩开蓝幽,后撤几步,然而受到的影响并未减缓,反而严重了。 恍恍惚惚间,面前的蓝幽变作了沈泽兰。 “沈泽兰”低着头,剧烈咳嗽一番,轻挪莲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担忧道:“少主,你怎么了?可是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谢阳曜按了按眉心,眼前依旧是“沈泽兰”。 “沈泽兰”已经来到他面前,温声道:“我给你瞧瞧……好痛!”话未说完,胸口忽地被一道刀气刺穿。 她喷出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阳曜。 她习得魅术后,从无败绩,对方是怎么摆脱魅术影响的? 谢阳曜心性坚定,且有了防备,迷失一瞬,自然恢复了清明,不会像其他人一般,因对方长得像心动之人,便像头畜生一般,在魅术的蛊惑下,扑上去。 他目光冰冷,声音沙哑,道:“你的魅术太差了,应该加紧练练。” 蓝幽盯着谢阳曜看了几息,心中升起怒火,想要讥讽两句。 话至嘴边,想到魅惑对方成功后,与之双修,可以获得的好处,以及双修时,哄骗对方打开乾坤戒,可以拿到的天地灵宝等,压住火气,将讥讽的话,生硬地压了回去。 ——她的退而求其次便是如此,即便这些东西远远比不上获得的庇护,但也足够让她平稳渡过一段日子。 她压根没有想到面前这被称为少主,戴着面具的年轻人是九州少主,自然,也没想到乾坤戒里的天地灵宝等物,有市无价,能让她借此,毁灭莫家。 她挂上凄惨的表情,加强魅术,含泪道:“ 少主,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污蔑我修炼了魅术。” 哭泣声搅得谢阳曜暴躁不已,心神不宁。 他知道现下这个情况,同蓝幽再多纠缠一会,便会出事,于是,取出赤日刀,朝蓝幽一刀劈下。 蓝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硬生生抗了这一刀。抗罢,她吃痛地看向谢阳曜,见对方又朝她劈来,心神大乱,连忙逃走。 蓝幽逃走后,谢阳曜好受了一些。 碍于现下的情况不适合追逐,谢阳曜没有选择追逐。 他不怕蓝幽逃得无影无踪,亦不怕蓝幽扭过头来害人。 赤日刀乃天下第一刀,煞气十足,但凡被砍伤,化神期之下的修士,起码半个月才能祛除煞气,得以伤愈。 而这半个月内,他无论那一天,都可利用赤日刀煞气找到此人。 谢阳曜自觉没有差错,方才盘坐在地,服用丹药与逍遥丸,平复情绪。 平复完毕,他低低喘了口气,先是取出追魂箭头,而后拿出解毒珠,握于手中,想要解除蓝幽对他施展的魅术。 此魅术如传闻一般厉害,他费了好些时间,却也只解除一些。 现下沈泽兰等人不知所踪,没有时间让他慢慢解除魅术,于是,他收起解毒珠,顺着丝线,继续寻找沈泽兰。 但愿沈泽兰此刻没有出事。 . 沈泽兰同谢阳曜走散的瞬间,眼前一晃,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转瞬间,落入一片空荡荡的峡谷。 峡谷了无生机,结满了蜘蛛网。 厚厚的蜘蛛网覆盖在岩壁之上,宛如给岩壁套上了一层雪白的衣服。 放眼望去,似乎来到雪的世界。 沈泽兰方才落入此地,便被糊了一脸蜘蛛网。 他抬手撕掉脸上蜘蛛网,正要寻找出口,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骑着的云兽被不知何时蔓延到脚边的一股雪白的蜘蛛网缠出四蹄。 云兽应是察觉到了危险,被蜘蛛网缠住的瞬间,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想要挣开束缚,然而蜘蛛网坚韧无比,无论如何也撕扯不开。 沈泽兰勒紧缰绳,命令云兽冷静下来,而后召出苍穹剑,驶剑斩断蜘蛛网。 岩壁上的蜘蛛网抖动,数只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从中爬出,朝云兽扑来。 沈泽兰并拢双指,手中苍穹剑化为数道剑光,朝地面的小蜘蛛刺去。 一片噼里啪啦声中,小蜘蛛被刺破肚子,爆了一地绿色血液,但有些小蜘蛛顺着云兽的四蹄,爬至腹部,朝沈泽兰卖弄锋利爪牙。 沈泽兰转回苍穹剑,掐诀起式,将爬至云兽腹部的小蜘蛛尽数抖下去。 方才抖下去,一缕极细的金色蜘蛛网从身侧袭来。 他眼疾手快地起剑去斩,此蜘蛛网却坚硬如玄铁,无论如何也斩不断。 既然打不过,那便躲 。躲总能躲过? 沈泽兰自乾坤戒中翻出一只玄色铃铛。此铃铛名为安铃,中无响片,铃身厚实,呈玄色,一旦将人罩入其中,便会竭尽所能庇护其中之人,直至破碎。 此物说来,是谢阳曜所给赔偿,这是他第一次使用。 但凡有选择,他也不想使用此物。 第144章 沈泽兰抛出安铃,铃落于地,迅速变大,将他与云兽罩入其间。 金色蜘蛛网击在钟面,发出震耳发聩的声音,复被钟面弹开,倒刺一般,直直扎入岩石之间。 此刻,岩壁抖落一些蜘蛛网,他这才发现岩壁之间有一条缝隙。 缝隙那头,一群暗卫被蛛网密密麻麻绑了起来,他们的嘴巴被封住了,充满焦急情绪的眼睛在眼眶中转动,透过几乎掩盖眼睛的厚实蛛网,似乎在向他传达什么信息。 沈泽兰思索两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他转身,只见背后岩壁有着一只红黑纹交叠的蜘蛛。 这蜘蛛名叫天罗蜘蛛,体型庞大,类型于幽灵蜘蛛,身躯小,腿细而长,尖锐结实的跗骨能够很好的勾住石壁上的蛛网,让它快速移动。 它长着一张人脸,但这张人脸不够完善,上面还残留着黑色茸毛。 茸毛恰好覆盖在眉骨、脸颊、鼻沟、下巴,这使得这张脸,乍然看去,有些像猿猴的脸。 沈泽兰一眼认出这只天罗蜘蛛修炼成妖了,它是一只依靠食人(妖)修炼到大妖级别的妖。 妖有两种修炼方式,一种是吸收日月精华,一种是通过食人(妖),这两种办法,不需多想,便知后者修炼得更轻松。 不过依靠第二种办法修炼的妖容易遭受天谴,且修炼到大妖级别,身体会出现人的形态特征。 那些依靠日月精华修炼的妖,修炼到大妖级别,身体上不会有人的形态特征,除此之外,它们的身上自带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 不过,殊途同归,它们最后都会修炼成人,只有修炼成人,方能够领悟天道规则,获得进而进阶为妖君、妖王的机会。 眼前这只天罗蜘蛛妖按照级别来说,早应被妄城城主府铲除了才对。 大妖级别的妖是不允许存在于城池内的,因为它们杀伤力太强,一旦暴起,将会造成无数伤亡。 只是不知何故,这只天罗蜘蛛还存在于妄城之内,或许是藏匿能力太好了,没叫妄城城主府找到它。 不过,当前不是细究它为何存在于妄城之内的时候,当前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在它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沈泽兰担心安铃不能抵挡它的进攻。 不过这显然是想多了,对方前爪击打在安铃上,对钟面造不成任何伤害,安铃只是轻轻震动了一下。 沈泽兰放心了,他转身研究如何救出这些被困在蛛网里的暗卫。 这些暗卫应当比他先一步落在峡谷内,所以他来时,他们才已经被困入蛛网内。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被困入蛛网的? 峡谷内这只天罗蜘蛛妖按理说,不能同时困住这么多实力强横的暗卫。据谢阳曜说,这些暗卫好几个修为不亚于他。 除非,他们落入峡谷时,被迷晕了,又或者…… 沈泽兰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御剑出了安铃,方才出了安铃,只见安铃被一对粗壮锋利的前爪击得粉碎! 沈泽兰御剑稳住身形,顺着这对粗壮锋利的前爪往上看,他看到一只比先前那只天罗蜘蛛妖体型大两倍的天罗蜘蛛妖。 如果没猜错,这个体型大的天罗蜘蛛妖是只雌蜘蛛妖,而方才那只体型小的天罗蜘蛛妖是只雄蜘蛛妖。 难怪这些暗卫被困起来了,原来是两只蜘蛛妖搁这里玩兵法。一个吸引人的注意,一个搞背后偷袭。 瞧见沈泽兰跑出安铃,那雌蜘蛛妖从破碎铃中抽/出前爪,沿着岩壁攀爬,快速朝沈泽兰冲去。 这只雌蜘蛛妖实力太强悍了,沈泽兰估摸它已修得人形,达到妖君修为,因而,即便手头有着很多高级灵器,他也不敢硬碰硬。 他御剑躲过一击,而后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张高级火符,夹住符尾,激活火符,一个下腰,滑至雌蜘蛛妖腹部,干净利落地贴在雌蜘蛛妖肚子上。 蜘蛛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肚子,它们的肚子异常柔软,只需要一点力量就能碾烂,令它们被判上死刑,或者死缓。 雌蜘蛛妖显然也示意到自己肚子被贴了致命之物,它一个飞跃,来到岩壁上,硬生生蹭掉火符,而后转身喷出数张蜘蛛网。 沈泽兰给它贴上火符时,便遭到了雄蜘蛛妖的攻击,他快速站起,甩出乾坤袋中的护身符,挡住了攻击,但也因此后滑数步,靠到了岩壁上。 岩壁上的蜘蛛网异常粘连,沈泽兰靠在上面,就动不了。 眼见雌蜘蛛妖朝自己喷出数张蜘蛛网,要将自己黏在岩壁之上。 没办法。 他只得脱了外衣,斩断被黏着的头发,朝左侧一滚,如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喷来的蜘蛛网。 不过,蜘蛛网带出的余波却撞掉他戴着的面具,划伤了他的左脸。 沈泽兰抬手一摸,满手的血,他看向两只蜘蛛妖。 从一开始,他便想着利用手中灵器,拖延时间,如此,说不定能等到增援,但现在猛烈的攻击让他意识到前面的计划出了问题。 如果按照前面的计划行事,很可能他还没等到增援,便握着重宝,被耗死在此地。 除此之外,这个计划,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他不知道能不等到能增援。 他们与谢阳曜走散,倘若谢阳曜也遭到攻击,或者谢阳曜在最后关头,找不到此地,那么,即便他拖到极限,也是死路一条。 第145章 如今最佳之计便是将两只蜘蛛妖引到一处,然后把所有能够产生伤害值的东西一并抛出去,看看能不能杀了对方。 为防万一,期间得把手头仅有的火符留着,假使上述之法杀不了它们,至少还能拖延一下时间。 沈泽兰方才见天罗蜘蛛妖在岩壁上擦掉火符,便知它们怕火,奇特的是,它们吐出来的蜘蛛网并不会被火烧毁。 火符被雌蜘蛛妖蹭掉,落到地面时,他余光瞥见火符落地就熄灭了,没能点燃壁沿的蜘蛛网。想来它们吐出的蜘蛛网覆了一层防火的东西。 倘若蜘蛛网能被火烧毁,他就放把火,先将暗卫救出来,这样一来,便有了几分胜算。 可惜…… 沈泽兰凝神,不再多想,往腿上贴上两道加快速度的疾风符,设法将它们引到一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它们引到了一处。 他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个防御罩,又往被困暗卫们身上丢上几张防御符,确保不会伤到己方后,把所有能产生伤害值的东西都朝两只天罗蜘蛛妖抛了去。 刹那间,仿佛烟火盛放,峡谷内爆发了数道蕴含杀意的攻击。 这些攻击造成的攻击力叫整个峡谷都为之颤抖。 谢阳曜此刻已经追着寻龙灵器,走出了雾区,来到峡谷附近,察觉到地面震动了一下,无需寻龙灵器,他即刻意识到沈泽兰现下所在之地。 抬手收了寻龙灵器,谢阳曜御刀前往峡谷。 . 此刻,峡谷内。 满谷蜘蛛网在数道攻击产生的余威中晃荡,沈泽兰身上的防御罩,布满裂纹,稍稍一碰,便要化为乌有。 他抬眸朝前方看去。 地面瘫着一只天罗蜘蛛妖。 定睛仔细看,这是那只雄性天罗蜘蛛妖。 它的腹部以及左侧四只爪子,皆被数道攻击砸成烂泥,关节破裂处,青黑的血液不断从中涌出,黏糊糊滴落在土黄的岩石之上。 沈泽兰一眼看出它没有威胁性,被判了死缓,便不再理它,转而看向一侧。 一侧,有着一滩颜色更为深沉,气味更加腥臭的血液。 这滩血液应该来自于那只雌性天罗蜘蛛妖,可现在,那只雌性天罗蜘蛛妖不见了,应是攻击到它时,它便脱离了攻击圈。 沈泽兰环顾四周,不见雌蜘蛛妖的影子。 心下一沉,正思量对方藏在何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风声。 沈泽兰将苍穹剑往左侧一抛,正正好刺中雌蜘蛛妖的口器。雌蜘蛛妖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这叫声刺得沈泽兰耳朵发麻。 “咔嚓——”一声,苍穹剑被折成两半,抛在一边。 雌蜘蛛妖冲沈泽兰发出嘶嘶的响声,猛地转身,喷出数张蜘蛛网。 沈泽兰背后冒出冷汗,他维持着冷静,一面甩出最后一道瞬移符,瞬间到正前方,避开蜘蛛网,一面引燃早前布下的火符。 火符骤燃,如星子一般,将四周的蜘蛛网照得明亮,暂且阻挡了雌蜘蛛妖的进攻。 沈泽兰得以喘口气,然而,还未等他将气喘匀,忽听噗嗤噗嗤的声音,原是雌蜘蛛妖喷出数道蜘蛛网,将火扑灭了。 身上能用来防御和攻击的东西都消耗完了,看来,必死无疑了。 沈泽兰目光微沉,他朝后退了两步,踩了个空。 这面石壁竟是空的,里面藏着一个洞穴。他和着无数黏糊糊的蜘网摔入洞穴。 洞穴广阔,四周摆着发光的石头,上空结满了蜘蛛网。 沈泽兰注意到正中心有个蛛网编织而成的巢穴,里面横着一颗椭圆形的淡黄色的蛋。这是……天罗蜘蛛妖的蛋? 雌蜘蛛妖很快追了过来,它趴在洞口,朝地面吐出一道蛛丝,顺着蛛丝便要滑到沈泽兰面前。 沈泽兰想也不想,运转灵力,结出一道灵球,置于蜘蛛蛋上,目光冷冽,道:“你敢过来,我便砸了它。” 雌蜘蛛妖顿在了洞口。 “退出去。” 雌蜘蛛前爪往蛛丝上探。 沈泽兰作势要砸,那雌蜘蛛妖方才收了前爪,朝外退去。 “再退一点。” 雌蜘蛛妖往后又退了一点。 沈泽兰抱起蜘蛛蛋一跃而起,他引两只天罗蜘蛛妖到一处时,胸口受了伤,伤势虽不重,但牵扯到时,还是很疼,不过,现下他不敢腾出手服用止痛丹。 前方雌蜘蛛妖虎视眈眈,稍不留神,便会被抢走蛋质,死无全尸。 沈泽兰抱着蜘蛛蛋,喘了两口气,缓过气后,看向雌蜘蛛妖,道:“把我的人放了。” 雌蜘蛛妖身体抽搐,呼吸间,化为了人形。它的人形十分丑陋,高颧骨,吊梢眼,淡眉,瘪嘴,一头黑中夹红的头发,显然,这级别达到大妖的妖君还没学会怎么化一张好看的皮囊。 世人总是肤浅,倘若它有一张好看的皮囊,便能成为第二个狐妖,不必辛辛苦苦与人打斗,也能获得丰厚的食物,成为众妖羡慕的存在。 “给我。”雌蜘蛛妖道。 她的声音倒是十分好听。 沈泽兰重复道:“把我的人放了。” 沈泽兰第一次携蛋令妖,恐惧之中,却有几分克制不住的兴奋。 雌蜘蛛妖把眉头皱起,它脸上的皮肉本就确少弹力,这样一皱起来,满脸褶子,显得格外凶狠。 第146章 “你做梦。” 它一字一字道。 沈泽兰冷笑,道:“最后说一遍,把我的人放了。只要你把我的人放了,让我们平安离开此地,我保证此蛋会安然无恙回到你手里。” “你有种砸了。”雌蜘蛛妖道,它的神情有些疯癫,声音拔高,变得尖利,“你砸了!砸了!” 沈泽兰笑了,道:“好!那便如你所愿。”他将手按在蜘蛛蛋上,稍稍用力…… “停下!”雌蜘蛛妖面孔都扭曲了,她怒喊道。 沈泽兰停住动作,抬眸看向雌蜘蛛妖。 两两对视片刻,雌蜘蛛妖扭头,咬牙切齿地挥开缠住暗卫们的蜘蛛网。 暗卫们劫后重生,皆暗自舒了口气,他们不动声色围至沈泽兰身旁,召出本命灵器,示意苍穹剑折断的沈泽兰乘坐自己的本命灵器,飞离此地。 峡谷上方没有阻碍,可以利用驾驭本命灵器,飞离此地。 他们之前便想驾驭本命灵器,飞离此地,奈何两只天罗蜘蛛妖从中作梗,致使他们被缠至岩壁,也未能实现想法。 沈泽兰围绕一干暗卫的本命灵器看了一圈,站上看起来驾驭本命灵器非常稳定的暗卫的剑上。 “走。”他传音道。 一干人当即驱使本命灵器,飞离峡谷。 雌蜘蛛妖见状,几个跃身,攀爬着岩壁,也跟着离开峡谷。它来到了峡谷上方,那双吊梢眼死死盯着沈泽兰。 “我的蛋,给我!”它怒道。 如今身在高空,即便用灵力裹住蜘蛛蛋,直接丢下去也会碎。 沈泽兰不想激怒雌蜘蛛妖,惹得对方穷追不舍,甚至跟着他们进入人流密集之地,滥杀无辜,于是传音给御剑的暗卫,让他把剑御低一些,而后用灵力细细裹着蜘蛛蛋,就势抛了下去。 雌蜘蛛妖一跃而起,在自己的蛋落地前,稳稳接住了它。 它仔细检查一番,确定自己的蛋没有损伤,沉下了心,然而随即,被戏弄的情绪涌上心头,它仰头看向沈泽兰,将一口尖利的牙齿咬得咯嘣响。 沈泽兰对御剑的暗卫道:“快走!” 话音刚落,雌蜘蛛妖皮肤撑大,变黑,长出茸毛……转瞬间,它变回了原型。 它发出一声骇人的响声,将蜘蛛蛋放入瓤中,八条长腿快速攀爬至一座高坡,朝沈泽兰的喷出一张足以遮盖四人的蜘蛛网。 尽管御剑的暗卫竭尽所能,将御剑速度提升到平生最快,但两人依然很不幸的被飞来的蜘蛛网网住了。 第71章 蜘蛛网下端中心连接了一条金色蛛丝,这蛛丝末端在雌蜘蛛妖腹部。 雌蜘蛛妖发出恐怖的笑声,它伸出前爪,快速收拢蛛丝,伴随着蛛丝的收拢,沈泽兰、御剑的暗卫、剑,尽数被扯向它。 这速度太快了。 其他暗卫还未赶来支援,沈泽兰两人已经被拉下高空,此刻仅距离雌蜘蛛妖几米。 沈泽兰两人被蛛网粘连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雌蜘蛛妖越来越近。眼见要至雌蜘蛛妖头顶,一道灼热的恐怖刀气从暗处出其不意地劈至雌蜘蛛妖腹部。 腹部破出一道口子,丝腺中的液体混着蜘蛛血液,从腹部喷涌而出,尽数落于地面。 雌蜘蛛妖发出一道惨叫声,停止收拢蛛丝,扭身想要用自己的蛛丝修复破碎的腹部,不料又是一道灼热的恐怖刀子,破空而来,直直落在它腹部。 两刀,干净利落地将它腹部切了下来。 它被判了死缓。 剧痛之下,它终于缓过神,意识到不该去挽救自己腹部,应该抓住沈泽兰两人不放。 暗中偷袭者想来是沈泽兰两人的同伙!倘若抓住沈泽兰两人不放,那么它就能像沈泽兰之前携蛋威胁它一般,携沈泽兰这两个人质,威胁暗中偷袭者,说不定,还能借此将其他暗卫给引下来。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它怨恨地看向前方。 沈泽兰两人已经随着蜘蛛网坠落到了地面。 雌蜘蛛妖不甘心放过他们,至少不能放过沈泽兰。 它磨碎自己的毒牙,取出墨绿毒液,残留于身体上的爪撑着身体向前几步,爬到适当位置后,将毒液混着口液,从嘴里喷出,喷向沈泽兰。 其他暗卫已经赶到,他们掐诀领着沈泽兰两人离开了原地。 混了口液的墨绿毒液落了个空,将地面灼出一个大坑。 雌蜘蛛妖再多不甘也无济于事,它瞪着沈泽兰,片刻,死去了。 偷袭者从暗处走了出来。 正是谢阳曜,他早就赶到这里,见沈泽兰正与雌蜘蛛妖胶着不下,因而没有现身,藏匿暗处,伺机而动。 方才见雌蜘蛛妖专心致志牵拢沈泽兰两人,沉溺于报复的喜悦之中,他方才盯着对方弱点出手,如此,两击毙命。 但这两击来得并不轻松,对方好歹是妖君级别的大妖,但凡掉以轻心,便会被抓住机会,盘活死局,因而,他将所有灵力皆倾入这两击。 最后结果自是不负期望,只是这样一来,雌蜘蛛妖朝沈泽兰喷出毒液,他便提不起精力去阻拦了。 好在现在还有其他暗卫,阻拦了毒液,否则他便死了也放心不下。 谢阳曜收起赤日刀,他一面吩咐闲着的暗卫把蜘蛛蛋从雌蜘蛛妖的瓤里掏出,处理干净,一面来到沈泽兰面前。 第147章 沈泽兰已经和那个御剑的暗卫分开了,他服用了疗伤丹药,顶着一身蜘蛛网,盘坐在地上。 几个暗卫掐着术法,围在沈泽兰身旁,给他清理蜘蛛网。 黏糊且牢固的蜘蛛网即便人为斩断了,也难以清理干净。 几个暗卫连掐几个洁尘去污的术法,才把沈泽兰身体上的蜘蛛网清理干净。 他们耐着性子,接着清理沈泽兰头发上的蜘蛛网,但头发上的蜘蛛网太多了,各种洁尘去污的术法使用了一圈,也清理不干净。 几个暗卫耐心耗尽,心烦至极,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们此刻真是恨不得雌蜘蛛妖活过来一息,把这些蛛网挥走。 一旁那个御剑的暗卫揉了揉自己沾满蜘蛛网的头发,提议道:“不如把头发都剃了……” 沈泽兰:“……” “怎么?你想去少林寺当和尚?” 谢阳曜睨那御剑暗卫一眼,撩起袍摆,半蹲下身,检查沈泽兰身体和小怪物。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大碍,他拿出一方丝巾,给沈泽兰清理头发上的蛛丝。 其他暗卫见少主来了,识趣地离开。 他们站在一旁,拿出刀,朝御剑的暗卫招手,示意他过来,给他剃头发。 御剑的暗卫:“……” 犹豫了一下,他走到几人面前,坐下身,大方挥手,示意他们剃头发。 几人几下就剃光了他的头发。 沈泽兰抬眼看去,被一颗闪亮的光头晃了眼。他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看向谢阳曜。 他注意到谢阳曜肩头的伤。 “你碰到什么了?”沈泽兰询问谢阳曜。 谢阳曜将自己所遇之事,详细告知沈泽兰。 沈泽兰闻言,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撑着下巴,看着青年,笑道:“少主,你的官配现在是彻底没了。” 之前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他还猜测,指不定哪天剧情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己圆了回去,然后自己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去喝喝谢阳曜和蓝幽的喜酒。 现在,蓝幽迫害谢阳曜,谢阳曜反砍蓝幽,剧情就是策马奔腾,也圆不回去了。简单来说就是两人反目成仇,不死不休,彻底完了。 沈泽兰琢磨着,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吃上蓝幽的丧宴。 沈泽兰自然不会可怜蓝幽。 笑话,她都要害死自己了,自己还去可怜她,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沈泽兰自认为,自己不放鞭炮庆祝蓝幽的死,已经是个绝顶圣人了。 “什么官配?”谢阳曜不解问道。 “我觉得她和你很配。”沈泽兰说着,便笑着偏头,对方抓着他的一缕头发清理蛛网,这样一偏头,扯得这缕头发所在的头皮都疼。 他连忙正过头,对方已然察觉此事,心疼地松开了手,给他揉扯疼的那处头皮。 沈泽兰顿在了原地。 谢阳曜给他揉了又揉,确定没有问题后,收回手,继续清理蜘蛛网。 “父尊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你说我与蓝幽很配,莫非是觉得我与蓝幽一般,品行败坏?” 他这话说得无比委屈。 沈泽兰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斜眼看向谢阳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之前的话是在胡说。”他转移话题,“你的伤怎么样?” 谢阳曜听到对方表示只是胡说,委屈散了许多,听到对方关心自己,委屈散得到处都寻不到了。他的眼睛明亮无比,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轻伤,不碍事。” 沈泽兰嗯了声,心中却道:谢阳曜好像小狗。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任对方给他清理头发上的蜘蛛网。 谢阳曜细心地清理干净沈泽兰头发上的蜘蛛网,他换了条干净的纯棉手帕,沾上水,去擦沈泽兰脸颊上,伤口处的血液。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擦疼了对方。 擦罢,他清洗了手帕,捏过沈泽兰的手,给沈泽兰擦手上的血液与脏污。 沈泽兰有些不适应,方才放松的身体又绷紧,然而他表面还是异常淡定,道:“血污这些东西,很容易清理,甩个洁尘术便是,何必亲手清理?麻烦得很。” 谢阳曜答道:“我体内灵力耗空了。” 沈泽兰蹙眉,道:“你怎得不同我说?” 谢阳曜藏着私心,想碰碰心上人,自然不会说。听到这样的询问,谢阳曜顿了一下,他仔细擦拭干净心上人的双手,收起手帕,道:“不是什么麻烦事,顺手就做了。” 沈泽兰还是道:“麻烦得很。” “不麻烦。”谢阳曜紧接道,“驻院大夫手中应有白玉膏,回去了,我给你要些,涂在脸上,这样便不会留疤。” 沈泽兰闻言,下意识接嘴道:“你很在乎脸?” 谢阳曜诚恳道:“还好。” 还好?还好是什么程度?比较在意? 难怪穷追不舍,原是见色起意,看上我的脸了,倒是十分肤浅。 沈泽兰听他说了蓝幽施展魅术一事,本还为之动容,现下一听这话,好感都消失了。 他心中不舒服,但他向来会隐藏情绪,没将不舒服表现出来,扫身侧青年一眼,站起身,从乾坤袋内拿出新的外衣,穿戴整齐,笑道:“少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第148章 谢阳曜道:“现下就回。”说罢,他命令暗卫找人解决雾区,并把墓穴中的云兽牵回来。 沈泽兰的云兽还在峡谷里,他想拜托几个暗卫把他的云兽从峡谷内带出来,转身走动间,忽觉肚子不舒服,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谢阳曜紧张道,立刻扶住沈泽兰。 沈泽兰皱起眉头,低声道:“肚子有些不舒服。” “我给你找大夫。”谢阳曜立刻道。 “等等。” “怎么了?” 沈泽兰拉住了他的手臂,舒展眉头,道:“好了。” 谢阳曜简直要急上火了,怎么一会不舒服,一会又好了。他怀疑沈泽兰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去看大夫,于是不顾对方反对,直接祭出云船,将人抱到云船之上,强行带着去看大夫。 沈泽兰很是无语,但想着看看大夫也没有什么坏处,便也没与其争执。 云船上面很是舒适,沈泽兰坐在卧榻之上,本想着修炼,但与天罗蜘蛛妖打斗许久,早已累了,靠着卧榻就睡着了。 谢阳曜给他盖了融雪薄被。 很快,云船抵达附近的医馆,谢阳曜带着人请了个大夫来给沈泽兰看身体。 大夫看完,表示是剧烈活动,导致得迁延宫缩,不碍事。 谢阳曜方才放下心来,回头一看,沈泽兰还未醒,甚至翻了个身,把自己蜷成一团。 . 第72章 谢阳曜挥退房内的人,点燃安神香,坐在榻边,静静看着沈泽兰。 窗棂割破的昏黄天光,落在两人身上,编织出静谧温暖的画面。 许久,谢阳曜站起身,准备离开。 一声轻呤却叫他停住了脚步,他返回床边,俯下身体,仔细观察沈泽兰。 对方眉头皱了起来,似是哪里不舒服。 雪融薄被动了两下。 谢阳曜惊觉对方是胸部难受,他定在原地,不敢进,亦不敢退。 “沈道友。”谢阳曜压低声音,轻轻喊道。 沈泽兰累极,模模糊糊知晓身体不舒服,却又睁不开眼。 依靠在榻边的人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或许是孕期身体对这个味道太过渴望,他下意识伸展身躯,正过身,勾住对方脖颈,将对方拉低,直到脸颊能碰到对方脸颊。 谢阳曜被拉低时,害怕压住对方肚子,双手撑在了床榻之上。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皮肤的温度,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谢阳曜本就未解决所中魅术,体内似有火在烧,现下,与青年靠得这样近,体内火烧得更加旺盛了,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谢阳曜喉结在皮肤下轻轻滚动,呼吸沉重,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攥紧被褥。 片刻,他抬起一只手,去扳对方勾住他脖颈的手,想要起身,远离对方,越远越好。 对方睡得迷迷糊糊,手头没有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扳开了。 然而此刻,他又不想远离了。 谢阳曜想他是昏了头了。 绝对是昏了头了。 他心中闪过无数谴责自己的话,但最后皆化为了一缕轻烟,轻飘飘,荡悠悠的从窗缝飘了出来。 他低低喘气,蹭了蹭心上人的脸颊,卑劣道: “我给你按按不适之处,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沈泽兰自是没有听见,他被蹭得不舒服,皱起眉头,朝被子里躲了躲。 谢阳曜把人捞出来了一点,抵着青年耳朵,锲而不舍道:“好不好?” “痒。”沈泽兰低喃道。 “你不回话,我便当你答应了?”谢阳曜离沈泽兰耳朵远了一些,道。说罢,他清洗干净双手,翻身上榻,撩开雪融薄被,解开那些束缚物,探入对方衣袍。 对方腹部相较以前,柔软许多,其上微微隆起,手掌贴在上面,静气凝神,能够感觉到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三个多月的孩子的心跳。 他的心跳虽然比常人的心跳快些,但声音却小很多,除此之外,带着一点回声。 谢阳曜第一次听到自己孩子心跳。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他的胸腔内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情愫,这些情愫冲得他血管中的血液沸腾,连带着身体都有些发烫。 沈泽兰驱热,朝他这头挤了挤。 谢阳曜回神,他摸了摸沈泽兰的腹部,手掌挪到目的地。触感同他想象一般。他耳朵通红,把沈泽兰抱起来,让对方可以靠在他怀里,如此,方才按摩。 期间,担心吵醒对方,他还给对方喂了一枚利用睡眠的丹药。 数着时间,按摩到适当之时,他收了手,把人放倒在床,熟练地撬开对方唇齿,索取报酬。 年轻气盛,加之魅术作怪,谢阳曜索着索着报酬,就想要更多,他亲过对方耳垂,一路绵延亲到对方脖颈……在对方锁骨处烙下一个吻时,他骤然清醒,明了不能再继续。 他坐起身,抹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快速给对方穿好衣服,快步走出房间。 . 沈泽兰自从怀孕,总觉得休息不够好,不过这次倒是难得得休息好了。 他懒洋洋地撑坐起身。 此刻已经天黑,明亮烛火静悄悄布满整个房间。沈泽兰在榻上坐了一会,下榻穿鞋,走出房间。 第149章 方才走出房间,他便瞧见隔壁房间亮着灯。 走到隔壁房间窗前一看,谢阳曜浑身湿漉漉地盘坐在蒲团上。 他手中拿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似乎在做什么。 沈泽兰弄不懂他在做什么,或许是在修炼?说起修炼,他也有两日未曾修炼了。 沈泽兰忽觉自己有些懈怠了,他收回视线,走下云船。云船已然回到谢阳曜在妄城的暂居院落。 同他一起巡逻的护卫此刻正在巡逻,撞见到他,停住脚步,笑着道:“恭喜,恭喜!” 沈泽兰颇为疑惑,询问道:“恭喜什么?” 他们笑道:“刘队长回来时谢,同我们说了,你办事有力,通过了少主的考核,并且得到了少主的青睐,获得潜龙灵境修炼七天的奖励。” “潜龙灵境可是好地方,据说里面灵气充沛,在此修炼一天,可抵外界修炼一年。” “王兄弟,大有作为啊!” 沈泽兰:? 沈泽兰不动声色接下恭喜,表示过几日请他们喝酒后,转身回到云船,靠在栏杆前,等着谢阳曜结束修炼,询问奖励之事。 半夜,谢阳曜终于解决了身上魅术,他睁开眼,收起解毒珠,站起身。 方才站起身,他便察觉沈泽兰在房间外等他。 忆及下午交易,谢阳曜捻了捻手指,他掐诀烘干衣服,快步走出房间。 沈泽兰听到动静,回身,道:“少主,我听人说,你奖励我进潜龙灵境修炼七天?” 原是为此事。 谢阳曜答道:“你救了数位暗卫,这是你应得的。另外,你在峡谷内损失的东西,写个单给我,我给你补上。” 沈泽兰道:“不必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谢阳曜走进几步,问道。 沈泽兰道:“我未曾与你客气……” “那便列个清单出来。蓝幽之事,因我而起,你若不让我赔偿你的损失,我心有愧。” 对方言之有理,沈泽兰不再推脱,应下此事。 “你可知潜龙灵境在何处?”谢阳曜紧接着问道。 沈泽兰道:“不知,还请少主告知。” 谢阳曜道:“我去给你拿白玉膏,待擦了白玉膏,我带你去潜龙灵境。” 沈泽兰只听得前半句话,他忍了忍,却是没有忍住,看向谢阳曜,道:“少主未免太在意我这张脸。” “你的脸受伤了。” “与你何干?”沈泽兰道。 谢阳曜并不答话,转身就走。 沈泽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许久,一阵凉风吹来,沈泽兰冷静了,他环胸靠于船舷,恐惧却轰然笼罩了他。 他发觉自己变了,在一些小事上,变得格外敏感,容易发散联想,与人吵架。 以往,他不是这样的。 以往,他对待事情很是冷静,几乎不与人吵架,总是一副淡淡的态度,秉承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的人生格言。 细细思量,沈泽兰很快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现在的变化,是怀有身孕。 小册子上写了,怀孕后,情绪会变得敏感,容易控制不了脾气。 他现在应该避免不良情绪产生,保持良好心态。 之前,令他产生不良情绪的是孕期身体变化,但现在,他差不多能接受孕期身体变化了,导致他产生不良情绪的是谢阳曜,所以,他最好再不见谢阳曜。 他其实不明白谢阳曜为什么会令自己产生不良情绪,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再不见谢阳曜。 现下肯定是做不到的,一来,谢清平还未解决,二来,心心念念的呤雪剑还未拿到。 所以,他现在的重点是怎么减少见到谢阳曜的次数,怎么减少相处的时间。 沈泽兰将自己从恐惧之中剥离出来,细细思索着这两个问题,企图重掌对自身情绪的控制权。 “你在想什么?”谢阳曜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沈泽兰转身,后撤两步,保持着一定距离,行礼道:“回禀少主,不曾想什么。” 谢阳曜从未像现在这样敏锐,仅凭沈泽兰这一系列动作,便察觉沈泽兰离他如同之前那般远了,或者,更远了。 他的目光微沉,前进两步,拿出白玉膏,道:“你别动,我给你擦脸上的伤口。” 沈泽兰不想与其推脱,他清楚的知道,这样会延长相处时间,令自己产生不良情绪,于是,点了点头。 谢阳曜沉默地给他擦好膏药,拧上药盖,放到他手里。 “路上我细细想了想,明白你为何生气了。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很在乎你的脸,我回答有些在乎,这是实话,我确实有些在乎,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不想谁毁了这份美好。 “但我并非全然因此,非常在意你。即便你毁容了,我依然非常在意你。 “你别同我生气了,好不好?伤身体,不划算。我说错话,你骂我便是,我不会因此记恨你。” 沈泽兰未曾料到谢阳曜会来这么一段话,诧异地看着他。 谢阳曜道:“你别同我生气了好不好?” 沈泽兰心情复杂,他发觉自己听完这些话完全不生气了,反而生出愉悦之感。 好生奇怪,他怎会因对方并非是因为他的脸,爱慕他,纠缠他,而感到愉悦,这正如之前,他误会对方是因为他的脸,爱慕他,纠缠他,一样奇怪。 第150章 沈泽兰并非蠢笨之人,结合自己之前所想,飞快有了答案。 他瞳孔微缩,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垂下眼帘,遮掩情绪,请对方带自己去潜龙灵境。 谢阳曜答应了。 沈泽兰跟在谢阳曜后面,朝潜龙灵境走去。 月光清浅,跟随对方走出云船后,沈泽兰几乎要踩中对方的影子,于是,他朝左侧挪了挪,完全避开了对方的影子。 谢阳曜将他送到了潜龙灵境入口,又问道:“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沈泽兰之前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此刻闻言,抬起眼睑,扫对方一眼,“看你表现。” 此话似乎别有深意。 谢阳曜刚想问,要如何表现,沈泽兰已经走入潜龙灵境。 第73章 . 潜龙灵境外有林木遮掩,进入其中,仿佛来到另一方世界。 天空涌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四野皆是异于外界的花草,这些花草株株鲜活,裹着浓郁到凝成水珠的灵气。 沈泽兰走入其中,全身毛孔忽而打开,前所未有的畅快。 按照规定,他只能在里面待七日,未加多想,择了个地方,盘坐下来,开始修炼。 七日,转瞬即逝。 沈泽兰停下修炼,掐诀凝出一个灵球。 这个灵球比他初登筑基期时凝出的灵球要大些,这是因为方才不久,他突破了筑基三层。 筑基期有十层,对于天赋普通的来说,晋升起来,有些难度,对于沈泽兰这种天赋出众的人来说,却是不难,只要保证了充足的灵气,便能在很短的时间登上筑基期巅峰,来到金丹期的大门前。 沈泽兰手指微动,湿润柔软,宛如水珠的灵球从指尖利落地滚到掌心。 他嘴角上扬,捏破灵珠,凝出一道水镜,看向脸颊上的伤口。应是白玉膏的功劳,短短几日,脸颊上的伤口就痊愈消失了。 挥灭水镜,他愉悦地走出潜龙灵境。 潜龙灵境外的树木葱郁了几分,层层叠叠的叶片,几乎遮住投下的阳光。 沈泽兰下意识朝四周张望,未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愉悦消散几分,他目光微暗,按了按眉心,朝院落走去。 方才来到院落,便瞧见谢阳曜身旁几个贴身随从脸色铁青,匆匆往外走。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所居主院,想找刘邕问问原因,刘邕不在院中,再一打探,谢阳曜也不在院中。 看来是碰上棘手事情了。 沈泽兰压下担忧,同人去巡逻。 现在他是护卫,有着巡逻的职责。 巡逻结束,沈泽兰复而打探,谢阳曜他们依然没有回到院落,应是事情比较难解决,此刻还未解决好。 沈泽兰定神,邀请与他一起巡逻的人去距离院落不远的清悦楼吃饭。大家恭喜他得了少主青睐,能入潜龙灵境修炼时,他说过请大家吃饭。 峡谷一战,身上还有些灵石,够请人吃饭。 . 清悦楼,主宾尽欢,散时,已是半夜。 沈泽兰结了帐,跟大家一起回去。 路上,大家问着潜龙灵境修炼的感觉,沈泽兰正欲回答,胡虎带着人走来,冷哼一声。 沈泽兰同其他人行礼,转而问道:“胡队长哼这一声,是什么意思?” 胡虎,暂住院护卫队长。 胡虎接了这一礼,道:“为你高兴,得了少主青睐,去了潜龙灵境,日后前途无量。”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其中酸味十足。 沈泽兰深深看他一眼,笑道:“听闻胡队长在此地做了十多年的护卫队长,一心想去浮云仙山,待我飞黄腾达,定不忘向浮云仙山那头的人,提提你。” “谁需得你提?”胡虎被他这句话刺激了,“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不过是有刘邕在背后撑腰罢了,此次少主考核你,不知刘邕暗中指点了多少。” 沈泽兰道:“刘队长未曾暗中指点我,即便暗中指点了我,也只是长辈同晚辈传授一些个人经验,算不得作弊。 “我能过少主的考核,说明我确实能力不错,胡队长此刻同我说说这话也就罢了,可莫要在外拿着说,以免外人误会你嫉妒我,污蔑刘队长,质疑少主目光。” 胡虎:“你!” 沈泽兰道:“若无其他事情,我便走了,告辞。”他说着,同其他人就走。 胡虎盯着他的背影,忽而讥讽道:“几日不见,肚子都大起来了,莫不是在潜龙灵境被什么精怪弄怀孕了。” 沈泽兰低头,看向腹部。 小怪物到今天,已经四个月有余了,所以即便穿着外衣,也能看出一些端疑。 沈泽兰之前还未注意到这一点,他拢了拢衣袖,回身看向胡虎,冷冷道:“胡队长以前是被精怪弄怀孕过,所以如此问我?请问你怀那孩子,生了还是打了?男还是女?” 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可他也容不得别人羞辱。 胡虎呵呵两声,道:“你反应这么大,看来真是在潜龙灵境被精怪弄怀孕了。” “胡虎,你他娘胡说八道什么。”刘邕底下的护卫将沈泽兰拉到身后,挽起袖子,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器,“信不信我们揍你。” “谁怕谁!”胡虎道。 双方剑拔弩张,即将打起来时,胡虎瞧见什么,神情一慌,忽而收了灵器,招呼自己的人,转身走了。 第151章 “怂包。”刘邕底下的护卫低骂了一句。 其他人对沈泽兰说道:“胡虎就是见不得后来者比他好,你别放在心上,同他置气,实在不划算。” 沈泽兰微垂眼帘,遮住冷意,笑道:“好。” 几人正说着话,远处驶来一辆由两匹火烈马拉着的普通轩车。 那辆轩车驶到几人身旁,停下了。 几人停止说话,朝轩车看去。 轩车上的竹帘被一把折扇半撩起,车内的人并未露面,只是道:“王道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这是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 沈泽兰未曾听过这道男声,料想对方不是在喊自己,没有应声。其他人不姓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没有应声。 僵了两瞬,沈泽兰抬起眼帘,看向车窗,道:“这位道友,你恐是认错了人。” 对方道:“不记得我了?我姓姚。” 沈泽兰:“……” 沈泽兰道:“原是姚公子,记得,只是一时之间未想起来。” 谢阳曜笑道:“上来。”说罢,放下了竹帘。 沈泽兰思考几息,告别其他人,登上轩车。 轩车内部用空间阵法做了加阔,走入其间,并不觉得拥挤。踏入轩车的那刻,借着夜明珠柔和的烛光,他看到了谢阳曜。 谢阳曜坐在车厢左侧靠窗处,穿一身深蓝法衣,法衣外罩一间玄色纱衣,手中拿着一把竹骨折扇。 沈泽兰走到谢阳曜对面坐下,方才坐下,便嗅到淡淡的沉香味,应是对方衣服熏了沉香。 “劳烦沈道友上来陪我。” 车上置有一张黄花木雕花小桌,桌上放有瓜果茶水。谢阳曜放下折扇,从果盘内拿出一枚圆滚滚,晶莹剔透,能够看到一粒红色尖形核的果子洗净,递给沈泽兰。 “尝尝。” “这是什么果子?” “仙女果。” 名字取得倒是符合果子。 沈泽兰道谢,接过仙女果。 仙女果果皮很薄,咬开果皮,清甜的果汁合着浓郁灵气瞬间涌了出来。早孕反应几乎没有了,他试探性舔了下果汁,觉得好吃,这才张口咬果肉。 “我去烈州耘宗处理事情了,方才回来,所以没去接你。”谢阳曜解释道。 沈泽兰闻言,停住咬果子,问道:“谢清平动手了?” “五日前动得手。” 五日前,宁宗主“听从”谢清平的命令,“杀”了沈泽兰的替身和谢阳曜派去的人。 谢阳曜得知消息,“伤心欲绝”,前去烈州耘宗,处理后事。处理完毕,洋装查出宁宗主,要收拾宁宗主,倒回妄城。 一切皆按照计划行事。 谢阳曜手臂搭在膝盖上,道:“明日,我约见宁宗主,谢清平应该会趁机向我发难,你暂且别回院落了。” 沈泽兰颔首,接着道:“那我去哪里?” 谢阳曜道:“天下楼,那里是我用来收集妄城各类消息的地方,里面皆是我的人,今晚送你过去,我也放心。” 沈泽兰撩开竹帘,这才发现马车正往前方快行。他放下竹帘,慢条斯理吃完果子,朝对方伸出手。 谢阳曜怔愣一下,坐到沈泽兰身旁,拿起帕子,给沈泽兰擦手。 沈泽兰拍开他的手,道:“我还要。” 谢阳曜收回手帕,洗净一个果子,递给沈泽兰。沈泽兰吃罢,又伸出手。 谢阳曜皱起眉头,“凉得吃多了不好。”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泽兰扭过头,道:“没有。” “说说。” ”没有。” 谢阳曜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一下,他坐近一点,目光从沈泽兰长长的睫毛,滑至鼻尖,道:“之前你不是说,要我好好表现么?你现下又不同我说。” 沈泽兰道:“说了你会解决?” 谢阳曜道:“当然。” 沈泽兰侧头看向他,道:“你可认识胡虎?” “胡虎?”谢阳曜沉吟几息,“你是说现役尚饮院护卫队队长职位的胡虎,胡队长?” 此处院落名唤尚饮。 沈泽兰道:“是。” 谢阳曜道:“他怎么了?” 沈泽兰踢踢对方靴边,道:”如果我说他欺负我,你当如何?” 谢阳曜道:“他如何欺负你?” “你去问他吧。” 谢阳曜为难道:“倘若他避重就轻地说……” 沈泽兰往车壁上一靠,闭上眼睛,道:“少主不想处罚他罢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我不是不想处罚他,只是不了解真相,不知如何处罚。” “我累了,睡了,少主不要吵我 。” 谢阳曜勾勾他的衣袖,道:“待谢清平的事情解决了,我把调动少主府名下所有护卫的鹤玉借你,你想如何处罚他,便如何处罚他。可好?” “多谢少主。” 沈泽兰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他睁开眼睛,俯身拿了个仙女果,洗干净,递到对方嘴边,“少主尝尝?” 谢阳曜就势咬了一口。 “甜吗?” 谢阳曜:“甜。” 沈泽兰道:“再咬一口。” 谢阳曜握住他的手腕。 沈泽兰清晰感知到对方手掌的干燥温热,他正要挣开,对方却已咬走仙女果,放开他的手。 第152章 “劳烦沈道友。”谢阳曜利落吃罢,道。 沈泽兰抬眸看向谢阳曜。 青年俊朗眉眼均舒展开了,一双盯着他的漆黑的眼睛虽然依然同小狗眼睛一般明亮,但其中似乎藏着足以烧毁一切的火焰。 他的手腕隐隐发烫,那足以烧毁一切的火焰仿佛蔓延到了他的手腕。 “不客气。”沈泽兰收回手,道。 谢阳曜朝他笑。 沈泽兰难得有几分热,他撩起竹帘,让流窜于大街小巷的夜风灌入车厢。 . 很快到了天下楼。 天下楼采用通柱式结构,高十二层。沈泽兰瞧了瞧,发现前六层楼做比武之地,后六层楼做茶楼,且置了云镜,能够看到下面六层的比武情况。 谢阳曜亲自把沈泽兰送到十二层楼竹号雅间,方才离开,离开前,他道:“解决了谢清平,我来接你。” “好。” 沈泽兰关上房门。 关上房门后,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走到对着来得那条街道开的窗,打开窗,朝下看去。 月光清亮,照亮四野。 沈泽兰看到谢阳曜走出天下楼侧门,坐上马车。车轮碾过石板,火烈马拉着轩车走远了。 沈泽兰关上窗户,来到浴桶前,褪去衣服,一面泡澡,舒缓筋骨,一面回忆可以遮掩身体变化的术法。 他虽然不在乎旁人目光,但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暂时的弱点被所有人都知晓。 . 谢阳曜坐在车厢一侧,目不能见天下楼,方才放下竹帘,收回视线。 刘邕发来消息,表示已经按他吩咐,打了胡虎一顿,对外宣传他去办事,将其关于地下牢房间。 谢阳曜靠在车壁,点了点用来联络的联络玉佩,捏起一枚仙女果,放入嘴中。 清甜汁水浸湿舌尖后,他缓声道:“待解决谢清平后,把他放了吧。” 刘邕:? 您不是说,待解决了谢清平,剥夺其队长职位,逐出尚饮院? 莫非留着胡虎还有什么用处? 上位者的心真真真难懂,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第74章 刘邕应下,收起联络玉佩,瞪胡虎一眼,离开地下牢房。 胡虎却从他这一眼中明白自己很快会回到原位,他沾沾自喜,看来少主还是很看重他,王二狗算个什么东西。 . 沈泽兰想起遮掩身体变化的术法,跨出浴桶,擦拭去身体的水珠,穿上衣袍,掐诀试验术法。 此术法倒是不难,只是不甚熟稔,费了些时间,方才施展出来。 房间里有面一人高的八棱金镜。 他走到镜前,对镜观身,确定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不过此术法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便又要重新施法,多少有些麻烦,倘若有一种类似于易容丹的遮掩丹药便好了。 如此,只需要一个月服用一枚丹药。 忆及此处,沈泽兰忽而想起清单之事。谢阳曜要他列一个峡谷损物清单,交于自己,如此好补偿。 他之前忙着修炼,却也没空写什么清单,现下想起来,正好今日不累,且有空,便披上一件狐裘,端坐于桌前,铺开纸张,提笔写损物清单。 写好清单,已是子时。 沈泽兰收起清单,翻开随身携带的九州宗派介绍手册。 谢bking说,明日白天,谢清平就会动手。 如此,算算时间,最多一天就能解决谢清平。 解决谢清平后的一些棘手事情,那与他无关,总之,按照当初的约定,过一日,对方便要送他去心仪宗派。 所以,他现在最好定好心仪宗派。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放弃自我提升,将重心落于考察之上。 ——沈泽兰发觉自己对谢阳曜有些喜欢后,思前想后,想过无数东西,最终想起他娘的话,决定从心所欲,认真考察谢阳曜值不值得结为道侣。 倘若对方值得,便告知小怪物是他的孩子,同他结为道侣,倘若对方不值,令他感到不适,便收回那些喜欢,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开,他并不是非要道侣。 沈泽兰翻了一夜手册,选定好心仪宗派。 此心仪宗派除了所处地冷,没有任何缺点。 它位于云州,虽宗派排名与宗派综合实力比不得青溪宗,但此宗宗风自手册来看,远超青溪宗,而且还会给有需要的内门弟子的至亲安排住所,人性至极。 沈泽兰记下心仪宗派的名字,合上手册,坐于蒲团之上修炼。 修炼不久,忽觉肚子饿了。 早孕反应结束,腹中孩子快速成长,怀孕之人又变得极其容易饿了。 沈泽兰正想叫人去给他买点吃食,房门被敲响,天下楼伙计送来早茶,他笑呵呵道:“少主昨晚发来消息,说是公子第一次来妄城,未吃过妄城早茶,命我去买些。我跑了两家有名的早茶铺,挑了些妄城经典吃食,公子尝尝。” 沈泽兰目光扫过桌面一片花里胡哨的吃食,笑道:“麻烦了。” “不麻烦,倘若无事,公子,我退下了?” 沈泽兰应声,他净了手,坐回桌前,端起百花粥,浅抿一口,倒是清香可口且润嗓。 或许是被尚饮院护卫伙食养挑了,又或许是跟着谢阳曜吃挑了,面前这一桌早点,却也没有多令他惊喜。 第153章 挑挑拣拣吃了一些,沈泽兰放下筷子,收拾碗碟,忽而,他注意到其中一个粉彩金边雪里圆盘外侧刻着一行小字。 定睛一看,那行小字是:我们会再见。 这行小字字尾带着小小一个划痕。 沈泽兰仅凭字尾划痕,便认出了此话来源于谁,是那杂种。他呼吸急促,手臂颤动,胸腔内血液翻滚。 为什么此处会有对方的笔迹?上面的一句话是对谁说的?对他说的是吧? 竟敢同他如此说话,莫非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弱小无助,任人宰割的少年?! 沈泽兰拨去盘上虾饺,握紧粉彩圆盘,转而叫来送早茶的伙计,询问对方,谁碰过这个粉彩圆盘。 伙计一脸懵,道:“全程只我碰过。” “那上面的字从何而来?” “字?”伙计看向粉彩圆盘,“敢问公子,是什么字?此碟同其它碗碟皆是新拿的,或许是瓷窑那头的工人手欠,乱涂乱画了。公子把瓷盘给我,我去找他们算账。” 沈泽兰吐了口气,道:“不必了,你把其他碗碟收下,退下吧。” 茶楼伙计应是。 沈泽兰握着粉彩圆盘,坐于扶椅。 窗外徐徐而来的风吹动散落于衣袍的发丝,他垂下眼帘,眼神冰冷。 . 尚饮院,杀气翻腾,打斗声冲天。 临近尚饮院的人虽不知尚饮院住得什么人,却从尚饮院各方配置,得出其中人物大有来头,如今听到打斗声,自是疑惑此院发生了什么事。 人是好奇心极强的动物,疑惑上头时,免不得假借路过,探出神识,朝尚饮院看去。 尚饮院院门紧闭,院内空地上,满地鲜血,两方人在厮杀,从目前情形来看,其中一方压倒另一方。 疑惑者尚未看清是侵入者压过主人方,还是主人方压过侵入者,一道警告的神识,迎面而来。 疑惑者不敢再窥,匆匆离去。 谢阳曜方才收起警告的神识,他抬起腿,踢飞面前被他刺破丹田的偷袭者,扬刀挡下刺向刘邕的毒针。 “多谢少主!”刘邕连忙道。 谢阳曜瞧了他一眼,道:“小心些。”随后对上其他暗杀者。 稍纵片刻,暗杀者尽数伏地。 刘邕带人毁了暗杀者丹田,将他们一一押于地下牢房。 谢阳曜坐于院中石桌前,解开染血上衣。打斗时,他的左肩被暗杀者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伤口此刻已然被毒侵染,他服用几枚疗伤类丹药,引出毒素,打开凝创散,洒于伤口之上,而后拿出白纱,包扎好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一身新衣,清理干净赤日刀,靠于椅背,召出联络玉佩,联系上谢清平。 浮云仙山,谢清平见谢阳曜联系自己,便有不详的预感,他正要开口,对方先他一步开口了,一如既往的客气,只是所说内容远远不及从前客气。 “堂哥,来妄城,我们把恩怨解决了。” 谢清平心下一沉,问道:“什么恩怨?” 谢阳曜道:“你所作所为,我全然知晓,现在,你的人现在在我手里,是来妄城,同我私下解决恩怨,还是公开,既受惩罚,又遭人非议,自己选。说实话,我不太想同谢家彻底撕破脸皮,更偏向私下解决恩怨。” “我们兄弟一场,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 “以前对此颇为好奇,现在不了,无论你为何要杀我,事至此,再无回转之地。” 谢清平咬牙切齿,道:“来妄城,如何解决恩怨?你该不是想在妄城设计,将我做掉。” 谢阳曜撩起眼皮,朝蔚蓝天空看了一眼,手指敲击膝盖,道:“未曾设计,来妄城,我们比一次,赢了过往种种皆作罢,输了……堂哥应当知晓,我便不赘言了。” 谢清平道:“可。” 说罢,谢阳曜掐断了联系。 谢清平盯着手中联络玉佩,盯了片刻,将联络玉佩摔出。 . “啪!”一声巨响。 沈泽兰将粉彩圆盘砸于地面,他蹬掉短靴,穿着绸缎袜,蜷在椅上,拿起右侧小圆桌上,水果盘内的小短刀,猛地刺上一片圆盘碎片。 圆盘碎片被刀尖刺得粉碎。 刺完,沈泽兰掐诀,用灵力引着短刀,刺向其它圆盘碎片。 霹雳哐啷一顿乱刺,直至将其它圆盘碎片刺得粉碎,方才收手。 他盯着满地粉末,看了一会,伸出双脚,踩踏粉末。 忽然,房门被敲响。 沈泽兰顿住,掐出一道洁尘术,处理掉地上粉末,正要弯身拿起短靴穿上,房门自开,敲门者已然走入房间。 “你在做什么?”谢阳曜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动作顿住,他随即自然而然地将双脚放于椅面,坐直身体,“下次我没开门,别进来。” “抱歉,我知道了。”谢阳曜走到沈泽兰面前,视线下垂,半蹲下身,抬手握住他的脚。 “做什么?耍流氓?” 沈泽兰蹙眉,抬脚挣开,踹向对方肩膀。自双修后,他就没被人摸过脚。 他这一脚正好踹中谢阳曜伤口,谢阳曜吃痛地闷哼一声,握住他的脚腕,道:“不是,我见你脚上有灰,给你清理一下。” 沈泽兰垂眸看向自己脚,绸缎袜底确实有灰,正是之前踩得圆盘粉末。 第154章 谢阳曜长呼一口气,掐诀清理掉粉末,站起身,净了手,笑道:“这下没有了。” 沈泽兰双脚踩于椅边,抬起眼帘,看向对方,良久,道:“疼不疼?” “这怎么会?你那一脚不重,还不如蚂蚁咬一口。” 沈泽兰示意他半蹲下身,道:“我看看。” 谢阳曜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没事。” 沈泽兰轻轻踢他一下,“废话多,叫你蹲下便蹲下。” 谢阳曜半蹲下身,他朝前探着身体,道:“当真没事,我方才疼出声只是因为你踹中伤口了。我与谢清平派来的人打斗时,受了点伤。” 沈泽兰不听他比比歪歪,俯身解开他的衣带,扯开衣服,看向肩膀。果然此处有伤,他那一脚或许是踹裂伤口了,此刻白纱上漫出一点血液。 “药给我。”沈泽兰拆开白纱。 谢阳曜拿出凝创散,递给沈泽兰。 “近一点。”沈泽兰道。 谢阳曜靠近了些,方才靠近,他便闻到沈泽兰身上的香气。不着痕迹深嗅了几下,他微微侧首,抬起视线,看向沈泽兰。 从他的位置,看不完整沈泽兰的脸庞,但他清楚看到对方的睫毛。 有长又浓密,像把小扇子。 谢阳曜心被扇得痒痒的,不敢多看,错开了目光。 沈泽兰仔仔细细给谢阳曜上好药,而后,从自己乾坤袋拿出干净白纱,站起身,示意对方坐到另一张扶椅上。两人现在的姿势不适合包扎。 谢阳曜依言而行。 沈泽兰走至对方面前,弯身给对方包扎好伤口,坐回原位,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谢阳曜站起身,合上衣服,束起腰带,笑着道,“我没怪你。对了,我来时,听伙计说,盘上有字,什么字?盘子给我看看。” 沈泽兰神情一滞,垂下视线,道:“认不出是什么字,盘子不甚摔了。” 谢阳曜走到沈泽兰面前,弯身看他,看了一会,试探道:“盘上字与画舫那夜你所找之人有关?” 沈泽兰探过身,一把攥住青年衣领,道:“别跟我提他!” 谢阳曜惊愕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伸手扶住沈泽兰,还算熟稔的顺毛,“我明白了,你别生气,生气伤身。” 沈泽兰被顺软和了,情绪逐渐平复,他一面懊悔情绪失控,一面松开青年衣领。 谢阳曜舒了口气,他倒了杯热水递给沈泽兰,道:“润润嗓子,等会我们回尚饮院,刘邕他们应该处理好残局了。” 沈泽兰点头,他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 房间内,前所未有的寂静。 沈泽兰受不了这寂静,他喝到一半热水,主动挑起话题,缓和气氛。 “别人生气,你也会说别生气,生气伤身?” 谢阳曜警铃大作,得益于谢春来的教导,他成功嗅到了危险气息,立刻道:“不一样,我对别人说得是,生气容易变丑。” 沈泽兰看向他。 谢阳曜正想过关了,只听对方幽幽道:“你不同我说这话是想我变丑,然后找不到除你以外的人?” 谢阳曜:“……” 谢阳曜脑袋嗡嗡作响,“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沈泽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阳曜道:“我没有什么意思。” 沈泽兰道:“那你为何不同我说那话?” 谢阳曜道:“其实其他人生气时,我也说得别生气,生气伤身。” “看来我在你眼里同别人并无不同。” 谢阳曜急了,“不是的!” “那你为何说一样的话?” 谢阳曜:“……” 谢阳曜恨不得哐哐撞墙。 情急之处,想起谢春来的话,如果对方同你争吵,你可以送对方喜欢的东西,间接解决争吵。 于是,顿时茅塞顿开,从乾坤戒里翻出一堆灵剑,摆在桌上,“你喜欢哪把?拿走,全喜欢,全拿走。” 沈泽兰:“……” 第75章 沈泽兰扫了一眼桌面灵剑,抬头看向谢阳曜。两两相视,沈泽兰往后一靠,靠于椅背,抬起右手,抵着下巴,闷闷笑出声。 谢阳曜茫然无比,他的话好笑,还是他的行为好笑?谢阳曜不得解答,撑着膝盖,弯下腰,平视沈泽兰。 沈泽兰被青年盯着,仗着青年喜欢,便肆无忌惮玩弄青年的坏心思萎缩,终于觉得心虚,有了几分人样。 他止住了笑,坐直身体,从乾坤袋内夹出损物清单,递给谢阳曜。 “清单列出来了,麻烦少主了。” 谢阳曜站直,接过清单,随意扫了一眼,收了起来,承诺道:“过两日予你。” 因心中还记挂着方才的话题,他承诺罢,转而问道,“你为何不看灵剑?皆不喜欢?” 沈泽兰道:“我等着雪吟剑。” “在路上了,明日就到。” 沈泽兰颔首,穿上短靴,道:“敢问少主,谢清平解决没有?之前少主同我说,解决了谢清平,便送我前往心仪宗派。我昨晚已经有了心仪宗派。” “谢清平派来的人解决了,谢清平这两日便能解决。”谢阳曜说到此处,心中一沉,转动指上乾坤戒,道:“你心仪宗派是哪个?” “合一宗。” 第155章 谢阳曜对这个宗派有些印象,“它位于云州,宗派规模不大,且受地理位置影响,夜长,寒冷。其他州的人过去,恐是难以适应环境。” 沈泽兰道:“这些我知道,但目前它对于我而言,是最好的宗派。” “你看上它什么了?自由?宗风好?待遇不错?” 沈泽兰道:“最后两项,宗风好,待遇不错。” 谢阳曜道:“可它并非什么顶尖宗派。” “此宗虽不是什么顶尖宗派,但主剑道,宗内有十来位排得上号的剑修长老。倘入此宗,却也不亏。” “你……” 谢阳曜犹豫几息,想说你去不去浮云仙宗。 沈泽兰伸展全身筋骨,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回去吧。对了,少主,灵剑收好,下次别拿出来了,我不是什么圣人,拿出来次数多了,我扛不住诱惑,便真全拿走了。” 此话一出,彻底打断了前面的话题。 谢阳曜拧起眉头,道:“本就是给你的,你全拿走又何妨?” “无功不受禄。”沈泽兰回首朝谢阳曜笑,“我母亲说,当拿则拿,不当拿,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倘若拿了,迟早要付出代价,以另方式还回去。” 谢阳曜一怔,细细思索片刻,理解对方的意思,松开眉头,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了。”他收起桌上灵剑。 两人离开天下楼,回到尚饮院。 残局已然收拾妥当,彼时的尚饮院与一日前的尚饮院并无不同。 谢阳曜踏入院中,再次提起宗派之事,他决定好了,不将话说出,心中就如压着一块巨石,怎么都不舒服。 “沈道友,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你说。” “你去不去浮云仙宗?” 沈泽兰蹙起眉头,道:“浮云仙宗招生门槛太高,依我现在的能力,进不去。” 谢阳曜道:“进的去。” 沈泽兰侧目,道:“少主这是要给我开后门?” 谢阳曜站定脚步,对方衣袖从他手背边擦过,他下意识抬指,恰恰好勾住了。 前者察觉这点,垂下视线,看向他手。 谢阳曜心如火烧,手指一动,衣袖宛如一片轻飘飘的浮云,从他指上溜走,带起一缕轻风。他的心被这缕轻风搅得凌乱。事实上,自对方自走入他心中,他便开始凌乱。 他定了定神,看向前方,道:“我手中有几个浮云仙宗弟子名额,倘若今后你愿为我办事,可以给你一个名额。 “这算不上开后门,交易而已,每次招生,都有这样的交易。 “以往的交易对象实力与天赋均达到入宗标准。你因身体缘故,实力没达入宗标准,倒也无妨,给你破例,相信依你的天赋与勤奋,很快就能赶上其他人。” 沈泽兰道:“少主太过看重我了。” 谢阳曜道:“实话实说。所以你要同我交易吗?” 沈泽兰深深看谢阳曜一眼,道:“容我考虑些时日。” 对方提出的交易极其合理,但沈泽兰清楚知道,这桩交易只是个幌子,对方其实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如同之前,对方要他配合自己,解决谢清平,赠剑一般。 仔细思来,其实自己不配合对方,对方应也是有办法解决谢清平。 此次交易,诚然,沈泽兰非常心动,正如之前对雪吟剑一般心动。 浮云仙宗可是九州第一宗,进入此宗,便是跻身上层圈子,不说其中名师教导,人脉资源,他人招揽,光是宗内浩瀚无垠的功法秘籍就足以让人馋疯。 但是,他也明白,这次交易与之前的交易不同。 之前的交易,谢清平的事情解决了,就能拿剑离开,而这次的交易,牵扯太多,交集太深,将会把自己,自己的前程,自己的靠山,以及小怪物等,统统送入对方手里。 他现在还没考察好对方,心动之余,理智尚存,认真地权衡着要不要借助谢阳曜,进入浮云仙宗。 其他宗派差是差了些,不能给他提供多大帮助,但与之对应,它们也不会要他付出太多的东西。 此时此刻,沈泽兰怀疑谢阳曜受到谁指点了,不然怎么会两次提出的交易都正正好戳自己心口。 谢阳曜接着道:“你考虑些时日吧,考虑好了告诉我。” 沈泽兰应下。 谢阳曜从乾坤戒中拿出能够调动少主府名下所有护卫的鹤玉,递给沈泽兰。 “谢清平不是还没解决么?你这时把鹤玉借我处罚胡虎。”沈泽兰疑惑道。 谢阳曜笑着答道:“解决谢清平,不需要鹤玉了。”答罢,他嘱咐道,“如我之前所说,你想如何处罚胡虎便如何处罚,不必顾忌我。” 沈泽兰接过鹤玉,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谢阳曜站在原地,看着沈泽兰的背影。沈泽兰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绿荫浓花间时,他从乾坤戒中拿出自己听谢春来讲如何追人时,做的笔记,边翻笔记,边思索如何加大力度,把人“拐”到浮云仙宗。 倒不是他不能跟着沈泽兰去云州合一宗,只是那地实在太冷,夜太长,他担心沈泽兰怀着孕,身体受不了。 再则,孩子月份大了,身体负担重,去浮云仙宗,或者少主府,精心养着,怎么也比外面好。 谢阳曜翻了会笔记,想到如何将人“拐”到浮云仙宗,合上笔记,转而想及孩子。 第156章 孩子四个月了,是不是应该命人给他朗读诗书,陈说礼乐,谢家家训等等? 此谓胎教,出自《妇人大全良方》。 此书有言,子在腹中,随母而听。 此书还说,孕者应当行坐端严,性情温和,常处静室,不听非言,不看恶事等等,如此才能生出福寿敦厚,忠教贤明的好孩子。 关于这一段内容,他看时,有一部分内容并不认同,他认为只要不危及沈泽兰和孩子,便不必顾忌。他娘怀他时,走马观花,北镇襄州,如此,照样得了个他。 沈泽兰和他都是优秀明理之人,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好孩子。 这个孩子生下来,应当于刀道,或者剑道有天赋,然后同沈泽兰一般,长得漂亮,有一双灰蓝眼眸,能够在成年前,便能获得一方成就。 不过,成年前,没有成就也无所谓,并不是非要孩子成年前,获得成就,只有他在自己和道侣独处时,有自觉性,不打扰就够了。 谢阳曜如今对孩子有感情,但这感情比不上对沈泽兰的感情,时至今日,他对孩子这件事,依然感觉不太真实。 . 现下临近正午,算着时间,轮到沈泽兰那个小队巡逻了。 既然还未离开,便需恪守职责。 他拿上佩刀,前去巡逻。 早上刀光剑影,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不在院中,所以,现在一同巡逻,无人多问。 沈泽兰边想着要不要去浮云仙宗,边巡逻,巡至结束时,他做下了决定。不去浮云仙宗了,还是平稳上进比较好,老话说,知足常乐。 做下这个决定,沈泽兰一身轻松,正要去找胡虎的麻烦,对方却主动撞了上来。 “王二狗,肚子消下去,昨晚生了啊?”胡虎扫他肚子一眼,背着手,走到沈泽兰身旁,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昨晚跟一个男子走了,该不会生在他哪里吧?” 沈泽兰撩起眼皮,扫他一眼。 “生气了?哈哈哈哈,这世间许多事可不是你生气就有用,你把刘邕叫来,给你撑腰呗。”胡虎笑道,话音刚落,对方退回一步,朝他脸,来了一拳。 刹那间,鼻血四溢,门齿松动。 胡虎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他捂住鼻子也不是,捂住嘴也不是,握紧拳头,身后凝出虎影,伴随着一身虎啸,一拳朝沈泽兰砸来。 “杂种!你岂敢!” 沈泽兰亮出鹤玉,道:“你动我试试。” 胡虎当即收势,收得太快,反噬自身,硬是吐了口血。他恶狠狠擦去嘴上血液,怒视沈泽兰,道:“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假的吧?” 沈泽兰道:“你仔细看看,是真是假。” 胡虎看来看去,不见一丝仿造痕迹,冷笑道:“仿造的还挺逼真。你这小子,找死。”他说着,唤来人,要将沈泽兰押送到少主面前。 沈泽兰歪头,笑道:“我这是真的鹤玉。”他看向欲要押自己的人,“你们仔细瞧瞧,胡队长眼瞎,你们不至于眼瞎吧?” 几人仔细一看,确实是真的鹤玉。他们当即半跪下身。 胡虎暴跳如雷,道:“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他一个护卫,哪里来的鹤玉!少主难不成会将鹤玉给他?与其相信少主会将鹤玉给他,不如相信他是从少主那里偷来的鹤玉。” 其他人闻言,没有什么反应,鹤玉在谁手中,他们便听谁的话。 沈泽兰转动鹤玉,淡淡道:“胡队长出言不逊,杖责三十,剥去队长职位,逐出尚饮院。” 胡虎怒目裂眦,正要说什么,有人押着他下去,执行处罚了。 沈泽兰接着道:“把昨夜跟着胡队长,听从胡队长胡虎指令,妄图与我动手的人叫来。” “是。” 不一会,这些人便被叫了过来。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瞧见鹤玉,方猜到出了什么事,顿时,全跪了下来。 沈泽兰笑道:“你们听从胡虎指令,却也情有可原,他毕竟是你们上司,如此,便不罚重了,皆倒立两个时辰吧。” 一群人垂头丧气,应是,转而靠着树,倒立起来。 沈泽兰命人搬来扶椅,坐在此地,瞧着他们受罚。 两个时辰挺长,沈泽兰解了气,瞧着瞧着便觉得无聊,他命身旁的两个护卫盯着他们倒立,自己靠着扶椅,睡了。 左侧生着一丛翠绿的龟竹,谢阳曜从竹后绕出,站在沈泽兰身旁的两个护卫与受罚的一群人瞧见他,即刻要行礼。 “少……” 谢阳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做自己的事,走到睡得正沉的人面前,弯身伸臂,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纷纷收回视线,未加多看。 谢阳曜抱着沈泽兰,步伐平稳,朝自己住所走去。比起前一次,对方似乎重了一点,不过抱来也不吃力,对方还没有他的赤日刀重。 很快到了住所,谢阳曜给人脱了外衣与靴子,放到床榻之上,盖好被子,而后坐于一侧,翻看有关鬼修的书籍。 沈泽兰其实早就醒了,谢阳曜抱他时,他便醒了,只是想看看对方接下来要干什么,没有动作。 柔软的被子带着淡淡的沉香,他睁开眼,悄然朝对方看去。 青年坐得笔直,修长手指捏着书籍,正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书上内容。 第157章 修士翻阅书籍的速度比常人快上数倍,但凡不看着玩,一本巴掌厚的书籍,一盏茶便能阅览完毕。 谢阳曜手中的书籍并不厚实,他很快就看至最后一页。 沈泽兰担心对方心神脱离书籍的刹那间,察觉自己在偷窥,当即收回视线,但这还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谢阳曜扫至最后一页时,已然不如之前那般专注,他看完最后一页,走至床榻边缘,俯身观察沈泽兰。 “不舒服?”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不舒服? 沈泽兰尚且未意识到对方这句不舒服指代什么,嘴里滑入一枚略带凉意的圆球。 这圆球入口即化,像一块带着甜味的冰。 因不知此物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他并未任由此物滑入肚腹,反而用灵力抵住了液体,想要装作初醒,睁开眼睛,询问对方。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叫他僵住了。 对方竟撩开被子,手掌顺着他的衣摆,摸至他的胸部,轻轻揉按。 沈泽兰气血上涌,差点开口骂人。 他勉强压下怒火,维持着冷静,聚灵于指尖,凝出剑风,想要出其不意,给这头色.狼一击。 有些事不当场打回来,事后想算账便难了。 然而,对方的手指像是在跳舞,给予他莫大的舒适感。 这舒适感外,还涌上阵阵睡意,应是化于嘴里,未吞咽下去的圆珠在作怪。 沈泽兰努力想给予对方一击,然而他提不起精神,意识像是泡在温泉里,慢慢模糊。一侧,指尖聚集的灵力,紧随着慢慢模糊的意识,慢慢涣散。 两者彻底模糊、涣散时,他眼睛都睁不开,沉溺于对方的揉按,神经放松,缓缓睡了过去。 谢阳曜给沈泽兰按摩了一会,自觉差不多了,停下手,抬手摸向对方腹部,用灵力探看孩子情况。 确定无碍,他快速亲沈泽兰一下,走到书房。 书架之上,书籍众多。 他站在书架前,上下一扫,抽出《礼记》,翻至学记,坐至榻边踏板,特意放轻了声音,对着沈泽兰腹部朗读学记。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闻,不足以动众。就贤……” “……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 此书大部分内容他还记得,朗读几句,视线便从书上挪开,一面看着沈泽兰,一面背诵。 时间就此放慢,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他的声音。 . 沈泽兰醒转时,已至傍晚。 谢阳曜坐在院中,处理宁钏之事,察觉沈泽兰醒了,他不再对宁宗主多言,道了句,“此次谢清平之事,你有功,我便不重罚宁钏,如你之前所言,废除修为,罚入苦行山十年。倘若日后他再夺人灵根,定不轻饶。” 宁宗主连连道谢,保证不会,带着宁钏走了。 谢阳曜走入房间,穿过珠帘,来到床榻前,询问沈泽兰睡得可好? 沈泽兰抬起眼睑,淡淡地朝他看来。 谢阳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有种对方想刀他的感觉。 . 第76章 谢阳曜捻了捻指腹,道:“怎么了?” “弯腰。”沈泽兰道。 谢阳曜依言而行,方才弯下腰,他的衣领便被抓住,对方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舒服吗?” 谢阳曜瞳孔猛缩,意识到对方知晓自己所作所为后,他全身血液都在往脑门冲,冷静下来,即刻为自己解释。 “我不是想占你便宜了,只是见你不舒服,给你按摩,缓解不适。” “没做其他事情?” 谢阳曜薄唇紧抿,道:“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 沈泽兰道:“那你为何看起来很紧张?嗯?因为我靠得太近了?” 谢阳曜道:“我……” “你什么?” 沈泽兰手指用力,揪着青年衣领卷动,一直卷到衣领再无可卷,同时指节能够紧紧抵住青年喉结,方才停手。“再敢如此,我必不饶你。” 谢阳曜道:“不舒服吗?”他的喉结被沈泽兰指骨抵得很不舒服,说话时,不由滚动两下。 沈泽兰神情一顿,随后,羞耻与不堪齐刷刷上涌,他冷笑两声,道: “舒服?怎的舒服?从何舒服?少主真会说笑。” 谢阳曜目所能及之处尽是柔软里衣,他忽而升起十足的委屈,救出衣领,张开手指,握住沈泽兰双手。 “我做什么都不得你欢喜是吗?” 沈泽兰只是看着他,那双灰蓝眼眸似乎凝了冰,任凭外界如何混乱,皆不能动摇半分。 谢阳曜骤然有些颓废,他握紧沈泽兰的手,片刻,道:“以后你同意了,我再做。” “你还想做?” 谢阳曜急匆匆道:“倘若你不舒服……” “少主,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沈泽兰动了动手指,“松开。” 谢阳曜下颚绷紧,非但不松手,还紧上几分。沈泽兰手指被捏得有些疼,他压低声音,冷淡道:“谢阳曜。” 谢阳曜松开了手,他坐于床榻边缘,捧着沈泽兰手指,轻轻按揉,“错了,别生气了,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如何便如何。” 沈泽兰低头,瞧着谢阳曜的动作。 瞧了会,将鹤玉还给对方,道:“我要你跪下,你也跪下?” 第158章 谢阳曜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未跪过其他人,沈泽兰这一要求着实叫他为难了。 沈泽兰睨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掐诀遮住微隆的腹部,穿衣起身,若无其事道: “我睡得不错,多谢少主关心,如若无事,我便先走了,夜间需要巡逻。” 他这话是在回答谢阳曜一开始的问题。 答罢,他抬腿便要走了。 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固定在原地。 “做什么?”沈泽兰头也不回,问道。 “你让我做会准备好不好。”青年手臂肌肉绷紧,低声道。 他已然站了起来,由于两人身高差得有些多,所以,他从后抱着沈泽兰时,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上方投来的光线吞没。 沈泽兰陷在一片阴影里,他看向腰间的手,道:“这是很难的事情?还要做会准备。” 谢阳曜不回话。 沈泽兰正要拨开对方的手,环住他腰的手顺着胯部而下,停在大腿。 沈泽兰回头,看到青年乌黑的头发,精美的莲花金冠,挺拔的背部。 谢阳曜当真给他跪了下来。 “沈泽兰,你是我跪的第三人。” 青年抱紧他的大腿,将脸埋在他腿上,平稳和缓的呼吸像一团火,透过薄薄的衣袍,扑至他的皮肤。 沈泽兰定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给他跪下。定了许久,他蹙起眉头,垂下手臂,手指抚过莲花金冠最前方的尖端。 “少主不觉难受?” 谢阳曜抬头看他,笑道:“我不难受。” 沈泽兰弯下腰,仔仔细细盯着谢阳曜,随后,他轻轻点了一下对方眼角,“撒谎,你哭了。” 谢阳曜诧异地抬指一擦,并未眼泪。 沈泽兰却笑了,他道:“你此番举动,说明你真的难受。” 谢阳曜无可辩驳,他将脸重新埋到沈泽兰腿上,汲取着沈泽兰身上的香气,低声道:“只是有一点难受。” “那你还跪?你不知道我在刁难你?” “我知道你在刁难我。”谢阳曜捻了捻指下衣袍,“但我想你知道,我说话算数。” 这只是一层原因,另一层原因是他结合对方之前考察的话,猜到对方在借势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以及看重程度。 只是因着他未经允许私自按摩,心中纳着火,试探比较过分。 如此,跪也就跪了,让其消消气,自己也能博个好印象,何乐不为?那点难受比之所获,算得了什么?有得有失,他不吃亏。 丈夫向妻子跪下的,说来,世间也并不少。 谢阳曜猜中了沈泽兰全部心思,沈泽兰看着他,缄默不语。 沉默良久,谢阳曜询问道:“我可以起来了吗?” “堂堂少主,起来还需问人?” 沈泽兰站直身体,那双独特的灰蓝眼眸已然融去了冰,缓出几分温和。 谢阳曜观察到这一点,明了这一跪,预计达成的目的都达成了,舒展眉宇,笑道:“要的,所以我可以起来吗?” 沈泽兰道:“你愿意跪着便跪着,不过我的腿被你抱麻了。” 谢阳曜松开沈泽兰的腿,从地上爬了起来。爬起来的瞬间,他又些后悔,不该那么早问能不能起来,晚些问便能多抱一会了。 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他朝衣摆掐了个洁尘术,道:“沈道友,你别去巡逻了。” 他解释道,“谢清平没机会以你威胁我,而胡虎也解决了,你我均无后顾之忧,因而,从现在起,你不必做护卫了,太委屈你了。” 沈泽兰并不觉得做护卫委屈,不过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现在确实可以不做护卫了。 平心而论,沈泽兰愿意从现在起不做护卫,因为这样,他等赔偿物与雪吟剑这两日,可以多出三个时辰修炼。 此地布有聚灵阵,较外界,灵气浓郁许多。初入此院,他便爱上此院,有种赖在此院修炼半辈子的冲动。 谢阳曜听得沈泽兰干脆应下,且恢复了容貌,嘴角带起一丝笑,随后问道:“另外,沈道友可考虑好了?要不要同我交易,去浮云仙宗?” 沈泽兰道:“多谢少主好意,但我还是觉得云州合一宗更适合我。” 谢阳曜闻言,道:“沈道友既然心意已决,我便不多劝了。”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令长老听得你是剑修,且天赋很好,同我说,他有意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既不去,我便告知令长老一声,让他另择他人。” 浮云仙宗令长老,剑道第一人,有令剑主的称呼。 早些年他同谢尊主一起打天下,天下打下来,且稳定后,他觉得累,要了个空闲职位,游山玩水。 玩累了,又觉无聊,于是,前些年加入浮云仙宗,当长老了。 如今他座下已有两个弟子,大弟子是谢氏子弟,按照辈分算,是谢阳曜的远房堂叔,二弟子是某个世家的嫡女,姓苏。 这两位,如今皆是赫赫有名的天骄,沈泽兰虽不曾见过,却也早闻其名,一直将他们视作目标,其中不乏崇拜、羡慕之情。 现下谢阳曜提及令长老有意收他为徒,沈泽兰:…… 沈泽兰脑子里响起了“你的穿书金手指已发放到位”。 他并非不具备风险承担力,只是自身太渺小,且没有后援,为了不陷入困境,再也爬不起来,习惯选择稳健道路。 第159章 谢阳曜添加筹码之后的交易,对于他而言,太有吸引力了。 成为浮云仙宗剑道第一人的关门弟子,昔日目标的师弟,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意味着他离梦想一步之遥。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沈泽兰此时此刻,完全可以接受应要付出的代价。 ——其实,试探过谢阳曜对他的底线和看重,他便对对方多了不少好感,甚至产生同对方复合,结为道侣的念头。 之后依然决定去云州合一宗,一来是不够爱对方;二来是不相信对方会一直这样。 不过现下这些都不要紧了。 沈泽兰的心思全落在了交易之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便是后面同谢阳曜来到莲池水榭内用晚膳,心跳也没有恢复正常。 “尝尝金玉汤。”谢阳曜坐在一旁,给他盛汤,边盛汤边道,“此汤据厨子说,是用金海草,配以八种海鱼熬出来的。具体什么海鱼,没有仔细问过,不过此汤我尝了,味道不错。” 沈泽兰拿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喝完碗中金玉汤。 谢阳曜道:“好喝吗?” “好喝。”沈泽兰搁下勺子,偏头看向谢阳曜。 “还要?” 沈泽兰:“……” 沈泽兰垂下视线,踢了踢对方白靴。 谢阳曜道:“还要你便直说。”他说着,打了满满一碗金玉汤。 沈泽兰自是不想喝什么金玉汤,他是想暗示对方再问问自己要不要去浮云仙宗。方才已然说了不去浮云仙宗,现下自然不好主动提起自己想去浮云仙宗。 说实话,他怀疑对方是在报复他逼自己下跪。 否则,对方怎么在他拒绝后,方才提出令长老之事。 谢阳曜被他踢了踢,侧头看他,道:“怎么了?” 沈泽兰道:“……没怎么。” 谢阳曜颔首,道:“吃饱了吗?要不要散会步。” “少主爱散步便去散步吧,我累了,去睡了。” 沈泽兰走了两步,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道:“少主,我去合一宗,你去吗?” “想去,但不能去,我要回浮云仙山,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沈泽兰坐到谢阳曜身旁,侧身盯着对方,道:“我非要你同我在一个地方呢?” 第77章 谢阳曜道:“我同你去合一宗。” 沈泽兰:“……” 谢阳曜早知沈泽兰的心思,现下只是想同那晚一般,得些甜头。按摩不许做了,亲吻也不行了,拿些甜头总可以? 此刻不见沈泽兰说话,他心下拿捏不准会不会惹怒对方,偷偷打量对方。 沈泽兰精准逮住了他,眉头微蹙,“你故意的是不是?”话落,谢阳曜穿着的白靴又被踢了踢。 谢阳曜装傻充愣,道:“什么故意的?” 沈泽兰道:“我想去浮云仙宗。” “怎的又想去浮云仙宗了?” 沈泽兰不想同他绕弯子了,撇去不好得几个字,将原因直说,说罢,凑近几分,抓住对方衣袖,左晃右晃,道:“你便说可不可以?” 谢阳曜成功拿到甜头,不再装傻充愣,心满意足,道:“自是可以。”随后,他压低声音,接着道,“我一直期待这个回答。” 沈泽兰心中知道对方期待这个回答是一回事,听对方亲口承认期待这个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耳朵有点酥麻,松开对方衣袖,轻轻应了声。 . 茫茫海面有着一艘低调的涉水灵船,此灵船正以最快的速度朝天星州而来。 灵船船楼露台上站着一个白衣青年,正是前去妄城赴约的谢清平。 此刻,栏杆上摆放着一枚联络玉佩,自联络玉佩那头源源不断传来水流声,水流声间还夹杂着嘶哑苍老的声音。 这道嘶哑苍老的声音正不急不缓的告知谢清平,谢阳曜的致命弱点。 谢阳曜怕与人接触时间长了,时间长了,他便会浑身不适,犹如火烧。正因如此,谢阳曜一直表现出一副不喜他人靠近的模样。 谢清平闻言,道:“如你所说,那沈泽兰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那沈泽兰同谢阳曜双修了,孩子都有了。” 对方一顿,道:“或许是因为沈泽兰是单系水灵根,与之刚好相克。” 谢清平若有所思。 对方道:“想说的话已经说了,不打扰清平少主了,祝清平少主如愿以偿。” 谢清平冷笑一声,掐断了联系,他心道:我用得着你祝我如愿以偿?我如今掌握了谢阳曜的致命弱点,无论如何,也会在比试中胜出。 谢阳曜提出以比试解决恩怨,简直愚不可及。 他大可趁比试,了解了谢阳曜,然后找个其他名头,解释谢阳曜的死亡。天星州不比天龙州,处处都是谢尊主的眼线,办起事来,格外方便。 “哗啦——” 海上忽然起了风暴,强大的撕扯力将灵船拉得左右摇晃。谢清平回头,正要呵斥下面的人怎么不放出定风阵,忽闻一股血腥味,与此同时,他心口一痛。 低头看去,只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 海上风暴终于停了,涉水灵船上一片狼藉,一群黑衣人站在甲板上,冷冷地看着谢清平的尸身。 为首的黑衣人挥手示意下属将其尸身烧毁后,走至船尾,拿出联络玉佩。 第160章 尚饮院,谢阳曜坐在床榻之上,嗅着沈泽兰残留于此的味道,腰间联络玉佩震动,他取下联络玉佩,指尖拂过玉面。 “少主,事情解决了。” 谢阳曜抬起眼帘,道:“中间未出差错?” 为首黑衣人取下面具,正是谢阳曜身旁的人,谢添福,他恭敬应道: “回禀少主,未出差错,不过有件事想告知少主。有人知道了您的致命弱点,方才,此人正同谢清平说道。我们现下还不知此人是谁,思来想去,应是少主身旁之人。敢问少主,是否需要挨个审问您身旁之人?” 谢阳曜眸子漆黑,片刻,道:“不必了,我过两日回来,亲自审问。” “沈公子……” 谢阳曜道:“他同我一起回来,你们回去后,命人把问尘楼收拾出来。” 谢添福立刻应是,随后笑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拨云见日。” 谢阳曜抿着嘴角却是在笑,道:“现在道喜早了些,我没追到人,只是撒下鱼饵,将人先钓了回来。” 谢添福愣了愣,反应过来,道:“少主很快就会如愿。” “但愿如此。” 谢添福犹豫几息,道:“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谢阳曜捏着联络玉佩,手臂搭在膝盖上,道:“你我什么关系,有话直说,错了也无碍,恕你无罪。” 谢添福坦言道:“沈公子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来了浮云仙山,就是入了少主的嘴。可现在,他依然肯来浮云仙山,先不提少主究竟是如何钓得沈公子,那就说明,他已然做好准备入少主的嘴。少主……您可以慢慢靠近他了,靠近到一定距离,寻个合适机会,直接拿下,切莫犹豫。” 谢阳曜道:“这些我知道,不过,如何靠近我还未想好,你替我想想。” 谢添福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声,道:“少主,这我不清楚,我也没喜欢过人。” 谢阳曜道:“罢了。” 谢阳曜掐断联系,转而去问下面的人,舞娘一事调查的怎么样。倘若证实谢春来确实没有祸害舞娘,那么他就能从寒室出来,给自己出谋划策了。 . 两日转瞬即逝,沈泽兰拿到了补偿的损坏之物,也拿到了雪吟剑。 雪吟剑长三尺,修长轻巧,通体雪亮,置于水中,几乎与水融为一体,肉眼不可见也。 沈泽兰对此爱不释手,他盘坐下来,尝试激活里面的剑灵。上等的灵剑都有剑灵,剑灵如人一般,有着自己的性格。 雪吟剑的剑灵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性格,根据剑名来看,雪吟剑的剑灵应该十分高冷。 沈泽兰如此想着,只见雪吟剑剑身飘起一道淡淡的蓝色影子。 这道蓝色影子正是剑灵,一飘出来,它便如大部分剑灵一般,围着新主人打转,确定自己的新主人长什么模样后,它贴在了沈泽兰身上。 以为剑灵确定新主人长什么样后,要高冷地钻回剑中的沈泽兰:? 雪吟剑的剑灵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好生黏人。 沈泽兰看到剑灵,想到之前那只把他当作长辈,格外黏人的笨蛋小狐狸,不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应当过得很好。 毕竟小姐们特别喜欢笨蛋小狐狸。 沈泽兰捏起如水一般的剑灵,左右看了一圈,放回身上。剑灵黏他其实是件好事,这能令他更快掌握雪吟剑,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他抚过雪吟剑剑身,站起身,握住剑身,以基础剑式,试剑的手感。 手感很好,基础剑式走了一圈,也不觉哪里磨人。 沈泽兰满意地挽了个剑花,收起雪吟剑,抬手摸摸还贴在他身上的雪吟剑剑灵,正要催促对方回剑,遥遥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是谢阳曜。 “见过少主。”沈泽兰行礼。 “不必多礼。”谢阳曜视线看过他,落到剑灵身上。 剑灵察觉到谢阳曜的目光,一个激灵,猛地钻回剑中。 沈泽兰缓缓看向雪吟剑。 谢阳曜道:“鼎鼎有名的雪吟剑剑灵竟如此胆小。” 沈泽兰从中听出几分醋味。醋味?沈泽兰莫名其妙看向谢阳曜,对方竟在吃一个剑灵的醋?剑灵不过贴着他而已。 谢阳曜此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太过刻薄,他阔步走至沈泽兰面前,道:“走,去浮云仙山。” 沈泽兰颔首。 他跟着谢阳曜,走出尚饮院。尚饮院外立着无数护卫,已然备好车马。 刘邕抱着长刀,站于一侧,见到两人,躬身行礼,道:“少主,沈公子。” 谢阳曜道了声免礼,登上青鸾灵车。 沈泽兰思索自己是跟着登上青鸾灵车还是同刘邕等人骑云兽,谢阳曜撩开车帘,朝他看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仅仅一句话,他就知道,自己应该登上青鸾灵车。 沈泽兰登上青鸾灵车,此车比之前的轩车要大上不少,如同房车,有几个房间,一切东西皆有。 谢阳曜坐于主间,正在煮茶,瞧见他进来了,示意他自己寻个位置坐。 沈泽兰坐到谢阳曜左侧。方才坐下,队伍便出发,返回浮云仙山了。 沈泽兰撩起车帘,看了看极速倒退的风景,沉下心神,闭目修炼。此车内,灵气逼人,倘若不于此修炼,他着实觉得坐于此间是在浪费资源,浪费时间。 第161章 休息不过一会,沈泽兰被谢阳曜制造出的动静打断了。 对方已然煮好茶,此刻正在净杯倒茶。他丝毫没有打断自己的愧疚感,见自己朝他看来,反倒笑了笑,道:“你一直没说喜欢喝什么茶,所以我随便煮了一味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沈泽兰凝起眉头,道:“我不喝。” “尝尝。” “尝尝。” 沈泽兰不想与他纠缠,这样更加浪费资源,浪费时间,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此茶也不知是什么茶,入口后,茶水皆化作了灵气,源源不断朝丹田涌去。 沈泽兰闭目感受了一下,惊觉喝这样一杯茶比自己修炼一天还强。 他缓缓看向谢阳曜,然后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道:“再来一杯。” . 第78章 谢阳曜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道:“此茶名为灵萃,只有新摘的灵萃,方才能够化为灵气,被人体吸收。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些。” 沈泽兰慢慢喝罢杯中茶水,道:“多谢少主。” 谢阳曜抬起头,看向沈泽兰。 两人隔了些距离,自茶嘴升起的盈盈雾气模糊了前者的容颜,但前者那双灰蓝的眼眸愈发显眼。 “少主,你有事?”沈泽兰问。 谢阳曜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稍纵片刻,落到他鬓角碎发前,掐了个术法,道:“雾湿了,你没感觉么?” 沈泽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摸了摸已然被术法烘干的碎发,道:“多谢少主。” 谢阳曜道:“你可以不称呼我为少主。”随着他的话落,自茶嘴升腾起的雾气尽数扑回茶壶,他收回手,拨了下桌上的雕像,“叫我名字吧。” 沈泽兰道:“这怎么使得?少主便是少主。” 谢阳曜快速看了他一眼,道:“我与你在一起时,便不是少主了。” . 从天星州妄城到天龙州浮云仙山,需得八日。 路上,沈泽兰并未感觉到疲倦,他择了个隔间,坐于其中修炼,修炼时,偶有胸部不适时,便停了修炼,去隔间用热水敷一敷。 如此这般,很快抵挡天龙州。 天龙州比之天星州繁华的不是一星半点,路上所见之人,皆为修士,就连此处干活的小工都有炼气五六层的修为。 进了天龙州,朝里行驶,越发繁华。 放眼望去,房屋高耸,金碧辉煌,街道宽阔,四通八达,天空之上,灵兽拉着的灵车外围都雕着各个家族的家徽,行驶起来,威风凛凛。 凤鸾灵车外围未雕谢家家徽,雕得是少主府的图腾赤蛟。 其他人瞧见凤鸾灵车,便知是谢阳曜回来了,皆停了车,目送谢阳曜,直到见不到谢阳曜,方才继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凤鸾灵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浮云仙山。 此处不愧为九州中心,一入其间,便如来到人间仙境,且不说数不胜数的珍奇草木、珍贵灵兽,随意一块不加以聚灵阵的地,其上的灵气的浓郁程度便远超其他地区,直追潜龙灵境。 沈泽兰感受着周身流动的灵气,有种想把天灵盖掀了,将灵气全部纳入体内的冲动。 他随着谢阳曜下车,朝浮云仙宗走去。 浮云仙宗位于浮云仙山山脚,占地广阔,修建的亭台、阁楼、殿宇将山脚包圆不说,还有些建筑蔓延到了半山腰。 谢阳曜边走边同他说,进入浮云仙宗后,需要注意哪些人,又有哪些人值得结交,以及宗内势力划分等。 沈泽兰认真听着,听罢,拒绝对方重复说一遍,道:“谢阳曜,我明白了。” 谢阳曜道:“有事联系我。” 路上,谢阳曜给了沈泽兰一枚联络玉佩。 沈泽兰应下。 两人走至浮云仙宗宗门口, 云雾缭绕的宗门口左侧坐着几个童子,他们是灵兽化身,此刻正一边蹭着宗内灵气,此地灵气比其他地方浓郁不少,一边说着什么。察觉到有人来,他们探出神识朝人看去。 “少主。”认出来人,几个童子连忙收回神识,起身行礼道。行罢,他们看向沈泽兰,好奇问道:“敢问这位道友是?” “这便是沈道友沈泽兰了吧?” 一道年轻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沈泽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女子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他一眼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正是令长老的二弟子,苏染。 沈泽兰行礼道:“苏前辈。” 苏染走到沈泽兰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抱起双臂,挑眉道:“师父叫我带你去见他。”说完这话,她对谢阳曜道,“少主,人我带走了。” 谢阳曜颔首,他看向沈泽兰,轻轻点了点腰间联络玉佩。 沈泽兰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个眼神,随着苏染走了。 谢阳曜站在宗门口,看不见沈泽兰背影,方才收回视线,乘车离开。 几个童子于一侧围观全程,见此,轻声议论沈泽兰是何方神圣,又是令长老想见,派苏染来接,又是令少主站于此地,目送远去。 他们议论了一会,仍不知沈泽兰是何方神圣,便放下此事,正如之前,放下谢清平莫名其妙死了一事。 早在谢阳曜带着沈泽兰来到浮云仙宗时,谢家便发觉谢清平的命灯灭了。 第162章 人死灯灭。 谢家如何能接受谢清平的死讯?在此之前,谢清平还好端端活于世间,同人筹备明年的谢家祭祀。 他们疯了一般,到处寻找谢清平的尸体,妄图借着尸体,寻到凶手,然而,时至今日,仍然未寻到尸体,不出意外,尸体应该是被凶手毁掉了。 . 浮云仙宗宗内没有半点云雾,进入其间,殿宇、阁楼等巍峨的气势扑面而来。 沈泽兰碰见数位浮云仙宗弟子,他们皆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或聚在一处谈笑风生,或划出一片地方比武切磋。 宗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并无人在意他。 苏染引着他走过热闹的地方,朝一条两旁栽种了美人蛊的僻静道路走去,那条狭窄道路尽头有一处宫殿,想来正是令长老居所。 “你是哪个地方的人?”方才踏上此路,苏染就说话了。 沈泽兰答道:“天星州麒麟城人。” 苏染道:“原是天星州麒麟城人,我认识麒麟城少城主,他也在本宗,你若有兴趣,可以去认识一下。说至此,尚且不知你和少主是什么关系,少主好像对你格外照顾。” 沈泽兰垂下视线,道:“苏前辈以后便知了。” 苏染笑道:“即是如此,就不多问了。” 左侧美人蛊摇晃,鲜红及膝的红丛中,忽然冲出一道雪白的影子。那影子转瞬间来到沈泽兰面前。 沈泽兰感觉到强大的风,随即被这道白影掠上高空。 “畜生,把人放下来!”苏染收敛笑容,呵斥道。 沈泽兰伏在白影背部,这才看清白影是什么,原是一只雪鸟。 雪鸟听到苏染的呵斥,似是受了惊吓,直冲云霄。它的速度太快了,带起的风从前方直扑沈泽兰,沈泽兰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划出数道血痕,他拧起眉头,一手抓住雪鸟羽毛,一手打开乾坤戒。 现下要紧的不是离开雪鸟,而是召出防御灵器,护住自身,否则下一刻,他的伤口便会被撕得更开,血肉横飞。 长空一声鸟鸣。 雪鸟似乎冲到顶点,几个旋转,极速下降,朝一处树林奔去。 沈泽兰已从乾坤戒中召出防御灵器,他护住自身,思考怎么离开雪鸟。 对方速度太快,御剑,或者借助其它东西离开,即便有护身灵器,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力,指不定会被这道冲击力甩出上千里,落进浮云仙山下的坠海。 据说坠海落进去便起不来了。 与其如此,不如起剑重伤雪鸟,逼其落下,这等灵鸟,应当听得懂人话。如此想着,沈泽兰召出雪吟剑,一剑刺中鸟背,“放我下去,否则杀了你。” 雪鸟一声尖利的鸣叫。 “快些。”沈泽兰道,他将剑往下刺了几分。 雪鸟又是一声尖利的鸣叫,这次鸣叫后,它放慢速度,振翅跃过树林,落到水潭边。 水潭左侧有一道巨大的瀑布,沈泽兰被飞溅而来的冷水淋了一身,他一个跃步,落到干燥的地方。 苏染此刻带着人也赶了过来,她一过来,便给了雪鸟脑袋一巴掌,骂道:“畜生,谁许你这样做的?” 雪鸟趴在水潭边,一声不吭。 苏染看向沈泽兰,道:“这畜生是我喂养的,不知今日发什么疯,伤着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沈泽兰闻言,道:“无事。” “来人,给沈道友上药。” “不必了,我有伤药。”沈泽兰清理干净伤口,拿出白玉膏,仔细上好药,笑道,“我们走吧。” 两人很快到了令长老居所。 令长老是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着一身青衣,此刻正坐在扶椅上看书,听见动静,他放下书。 “沈公子来了。” 沈泽兰路上就设想过见到令长老的场景,他维持着平静,上前几步,恭敬道:“晚辈见过令长老。” 令长老侧目,他的视线落在沈泽兰伤口上,“怎么回事?” 苏染解释道:“路上碰到灵兽,不小心伤着了。” “什么灵兽伤着了。” 沈泽兰看苏染一眼,为对方找补,“令长老,小伤,不碍事。” 令长老不再多说什么,走到开阔的院中,道:“拿出你的剑,把剑术基础动作走一遍。” 沈泽兰召出雪吟剑,依言而行。 剑术基础动作只有八个动作,刺、劈、撩、挂、云、点、崩、截,他早已将其熟记于心,此时此刻,放轻呼吸,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院中有风,吹拂落花。 令长老站在一旁,看着沈泽兰,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时,他心道“底子扎实,不错”,随后抬手。 青光闪过,他的手中出现一块质感极好,阴雕兰草的椭圆形墨玉玉佩。 “接着。”令长老将玉佩抛给沈泽兰。 沈泽兰还剑入鞘,单手接住玉佩。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令长老道。 沈泽兰拿起玉佩看了看,觉得此玉在发光,他眼睛亮晶晶,行拜师礼。 礼罢,令长老笑道:“从明日起,二师姐、大师兄将教你本脉的入门心法、剑法。为师会定时抽查,练好了,为师将会亲自来教导你。” 沈泽兰笑道:“弟子知晓了。” 令长老道:“谢崇光,带你小师弟去领宗袍等物,领完了,再带他去见见各位师叔师伯。” 第163章 一直躺在左侧房顶晒太阳的谢崇光从上一跃而下,他抱着剑朝令长老行了一礼,转而看向沈泽兰,道:“走吧,小师弟。” “劳烦大师兄。”沈泽兰注意到谢崇光身穿一身熟麻布制成的丧服。 谢崇光解释道:“清平少主死了,我得穿段时间丧服。”说着,拉着沈泽兰就走。 苏染见状,道:“我也去,大师兄,小师弟,等等我。” “你留下来。”令长老厉声道。 苏染道:“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令长老折了根桃花枝,抽向苏染,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沈泽兰怎么受伤的。” 苏染委屈道:“师父,我也就是想替您试试对方的心性、反应力、应对力等是否如少主所说一般。少主忽然塞个人给您,我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令长老道:“少主塞入给我,我收着就是,不是什么大事。你瞎闹,万一出了事,承担得起?” 苏染道:“我在一边看着,决计不会出事。” “那对方怎么受伤了?” 苏染道:“只是皮/肉伤,这有什么关系,我前段时间骨头都被人打折了,都不见你心疼。” 令长老道:“我心疼你做甚?皮糙肉厚,死不了。你小师弟就不同了,他这段时间生病了,身子骨弱。” 苏染露出几分后悔之色,道:“我知道错了,我会给小师弟赔礼道歉。” “这还差不多。”令长老丢了桃花枝,转身就走。苏染见状,几步追了上去,道:“小师弟跟少主到底什么关系?” 令长老道:“我怎么知道。” “那师父,你不好奇我用雪鸟测试小师弟的结果?” 令长老道:“沈泽兰若是不好,方才我收他为徒时,你便该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苏染:“……师父,你怎么如此说我一个女孩子?” 令长老呵呵两声,“难得你知道自己是女孩子。” . 沈泽兰跟着谢崇光领了宗袍等物,见了师叔师伯,便前往少主府问尘楼。 第79章 师父没有给他安排住所,大师兄说,师父之所以不给他安排住所是因为之前谢阳曜传音给他们,说他住少主府问尘楼。 沈泽兰很快来到少主府。 谢阳曜换了身玄衣,站在府前石狮子旁擦拭赤日刀。 正逢天黑,灯火葳蕤,柔光落于刀身,泛出淡淡的冷光。 “谢阳曜。”沈泽兰喊道。 谢阳曜转手收起赤日刀,几个跃步,来到沈泽兰面前,道:“怎么样?感觉如何?”话毕,注意到沈泽兰脸上的伤,脸色阴沉,握住沈泽兰的肩膀,“怎么受伤了?” “没事。”沈泽兰道。 谢阳曜松开沈泽兰的肩膀,朝浮云仙宗走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到了百米之外。 沈泽兰蹙起眉头,追了上去,“谢阳曜,我说,我没事,师父他们没有为难我,身上的伤是意外。我同二师姐去见师父时,惊扰灵兽,才致如此。” “好,我知道了。”谢阳曜一个跨步,身影闪到几百米外。 沈泽兰道:“那你去哪里?” 谢阳曜道:“我出去散散心。” “当真?” 谢阳曜回头看他,对视几息,道:“我去宰灵兽可以吧?”话落,人竟消失了。 沈泽兰连忙朝二师姐住所去。到了二师姐住所,却不见谢阳曜人影,问及二师姐,方知对方根本没来此地。 “多谢二师姐。”沈泽兰转身要走。 苏染喊住了他,拿出一只骨哨递给他。骨哨小指大小,莹白,表面光滑,瞧着并非凡物。 “二师姐?” 苏染抱起双臂,别扭片刻,道:“小师弟,雪鸟将你掠至天空一事其实是我暗中设计的,为的是试探你是否有资格做我师弟。我向你道歉,还请原谅我这个师姐。” “我已经猜到了,二师姐不必自责,我没有生气。”沈泽兰道。 苏染一怔,审视沈泽兰,道:“所以之前你帮我说话?” 沈泽兰笑着道是。 明亮灯光下,他的容貌过于艳丽,带起的笑意就像水一般,渗透苏染严密无缝的心室。苏染心跳快了几分,避开了他的视线,放下抱着的双臂,放柔声音,道: “此骨哨无名,当你吹响它时,目所能及的活物的骨头都将自发扭曲;实力低的活物,骨头会被扭断,而修为高的活物,骨头将会疼痛无比。此物予你保命再合适不过。” 沈泽兰谢过苏染,收起骨哨。 苏染道:“大晚上找少主做什么?我帮你找?” 沈泽兰婉拒了,转身离开。 浮云仙山内的道路两侧都有石灯,石灯高低不一,有的只到脚踝,有的有两人高。沈泽兰借着灯火朝少主府走去。 谢阳曜既没来二师姐这里,那是去了哪里? “沈公子。”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沈泽兰回头,是一个身着藏蓝衣袍的中年人。中年人容貌俊朗,眉宇带笑,他长相与谢阳曜相似,背着一只手,给人不威自怒的感觉。 中年人身后跟着一群人,皆着随从服饰。 中年人道:“你可是要找卷卷?他在浮云仙山北巅山亭。” 卷卷?这是指谢阳曜?沈泽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心念百转,瞬间明白对方是谁,他立刻撩袍,朝地面跪去。“沈泽兰见过谢尊主,谢尊主万安。” 第164章 “不必行礼。” 一道清风将沈泽兰扶了起来。 谢东池目光扫过沈泽兰身上的伤口,手中出现一把玉骨折扇,扇开折扇,示意沈泽兰跟他来。“卷卷心情不好,或者修炼累了,就爱去北巅山亭。” 沈泽兰跟在谢东池身后,恭敬道:“多谢尊主告知。” 谢东池回头,嘴角噙笑,道:“你不必紧张,我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个九州尊主的身份而已。” 沈泽兰抬头看向前者,片刻,低低道:“是。” “卷卷娘死得早,而我事务繁多,许多时候,顾不得他。他这些年,未曾喜欢过什么人,生活除了修炼就是帮我处理九州事务,若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你教训他便是。” “尊主,您……” “你愿意同他在一起便在一起,不在一起也不勉强,我会看着他,不叫他胡来。” 沈泽兰微怔。 谢东池站定了脚步,抬起折扇,一指前面的台阶道,“顺其而上,尽头便是北巅山亭。” “多谢尊主。”沈泽兰行礼,快步走上台阶。 谢东池笑着摇头,对后方的李总管等人道:“行了,走吧。” 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尊主?”李总管不解道。 谢东池道:“沈泽兰身上似乎有一股天地精气。” “天地精气只存在于天地凝结出来的灵宝,沈公子是人,按理说,不会有天地精气。除非他前两日曾服用过灵宝。”李总管道。 谢东池敲动折扇,良久,道:“李总管,替本尊去办件事。” . 夜间,风大,北巅山亭亭内挂着的吊灯摇摇欲坠。 沈泽兰走至台阶尽头,见到谢阳曜。 他在亭外练刀,此处是个面积不大的山崖,建了山亭,便没有什么空地了,因而他练刀总有几分局促,但看他这凌厉的刀气与不稳的气息,便知他并不是在练刀,只是在发泄情绪。 对方显然注意到他了,将刀一收,身影一闪,坐至凉亭长椅上。 沈泽兰走入亭中,坐到他身旁,道:“你不是说去宰灵兽?” 谢阳曜低着头,双手交叉,置于腿上,道:“半路上不想去了。” 沈泽兰偏头看他,道:“你在生气?” 谢阳曜道:“我有什么可生气?” 沈泽兰看着他,并不说话。 谢阳曜从乾坤戒内拿出一件披风,盖到他身上,道:“行了,回去吧。” 沈泽兰道:“你别生气了,我拦着你,并不是因为我怕你惹怒师父他们,致使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亦不是认为师父他们同我才是一家,包庇他们。 “我拦着你,是因为师父他们确实不曾欺负你,他们对我挺好。我同你说实话,此伤源于二师姐的雪鸟,她并无恶意,只是想用雪鸟试我能力。方才我去找你时,二师姐向我道歉了。” 谢阳曜闻言,抬起眼帘,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道:“此话当真。总而言之,多谢少主关心。” 谢阳曜道:“你又在叫我少主了。” “谢阳曜。”沈泽兰从善如流改口道,“对了,我有个疑问,你小名为什么叫卷卷?” 谢阳曜差点从长椅上摔下去,不好意思道:“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卷卷?” “你猜?” “父尊找过你?” 沈泽兰道:“算是,他还告诉我,你心情不好,修炼累了,都爱躲在这里。” 谢阳曜摸了摸耳朵,道:“他还同你说了什么?” 沈泽兰瞧着谢阳曜的窘迫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双腿交叠,靠在椅背,而后弓起食指,抵着下巴,故作沉思,道: “还说了很多,例如你小时候顽皮,跑出去玩水,把自己玩成了泥猴子,衣服裤子都不要了。” “我小时候没有做过这种事。” 沈泽兰道:“尊主说,你当时才两岁。两岁,不记事是很正常的事。你以为我是瞎编的?这确确实实是尊主说的。尊主还说,你之前做什么来着,然后挨打了,打得……” “我信了,你不要说了。”谢阳曜一把捂住了沈泽兰的嘴。 苍天,老头到底说了他多少丑事,为什么要同沈泽兰说,他脸面何存? 谢阳曜咬牙切齿道:“小时候做的蠢事,同现在有什么关系?你不许记着,否则。” “否则如何?你要掐死我吗?”沈泽兰被捂住了嘴,说出的话带着点闷意。 谢阳曜道:“你一辈子也不许说话。” 沈泽兰笑得身体微颤,眼泪都落出来了。 “你笑什么?”谢阳曜松开手,皱起眉头。 沈泽兰笑得更凶了。 “你捉弄我!”谢阳曜反应过来了,他弯下腰,捧住沈泽兰的脸,“不许笑了。” “你说我捉弄你,证据呢?”沈泽兰擦掉眼泪,抬起脸,看向谢阳曜。两人此刻挨得太近了,鼻尖几乎抵着鼻尖。 谢阳曜的呼吸和沈泽兰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喉结滚动,垂着视线,看着对方的眼睛。 “证据……” 忽然,一道传音符浮至亭中。 “堂哥,沈公子来寻你了么?他来寻你的话,不能轻易原谅他,一定要告诉他,你是因为太在乎、心疼他才生气。另外,你如果能哭出来,一定要哭出来,懂得示弱,方能早获沈公子的心。” 第165章 谢阳曜:“……” 沈泽兰拨开谢阳曜的手,缓缓朝谢阳曜露出一个笑容,礼貌道:“妨碍你们堂兄弟讨论事情了,我先走一步。” 谢春来听到沈泽兰的声音,心中嚯了声,讪讪道:“沈公子在堂哥身边啊,他怎么找来得这么快?我都还没派人去告诉他。” 舞娘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过谢阳曜命人带了厚礼,找到谢春来的爹,借口自己与谢春来约好过两日去听风谷修补镇邪阵,将谢春来暂时从寒室捞了出来。 谢阳曜将传音符卷至手中,道:“谢春来,你不知道用联络玉佩?” 谢春来道:“我在凤凰池驱寒,联络玉佩不在身旁,且担心你正在气头上,不接联络玉佩,便使了传音符,没料到……抱歉。” 谢阳曜掐灭了传音符,快步追上沈泽兰,拉住沈泽兰的衣袖。 “你听我解释。” 沈泽兰道:“想不到你还有个军师。” 谢阳曜道:“不是军师。” 沈泽兰道:“嗯?” 谢阳曜咬紧牙关,两侧腮帮子绷紧,片刻,他一把将沈泽兰抱入怀里,磨牙凿齿,道:“他确实是军师,那有如何?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贼心不死,想追你,想你做我道侣!” 第80章 一片静默。 天空散着的星辰和着弯月,俯视着灯火辉煌的浮云仙山,却没有半点响声。 谢阳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健有力,一声接一声,比巨石自山巅滚落的声音还要响,似乎要冲出胸膛。 谢阳曜口干舌燥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他也不知想要听到对方怎样的回复,只是想要对方回复他,好坏都无所谓。 然而,他等了又等,等不到对方的回应。 “你是不是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谢阳曜忍不住询问道。 沈泽兰道:“你抱我太紧,闷着我了。” 谢阳曜松开了手,但没舍得松完,他握住了沈泽兰的肩膀,定定看着对方,誓要等到回复。 沈泽兰扬起头,唇瓣微动,笑道:“天冷了,我想回去了。” 依旧没有回复他,好坏都没有。 谢阳曜长长吐了口气,他给沈泽兰拢紧披风,弯下腰,打横抱起人,便朝少主府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沈泽兰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谢阳曜道:“不许。”他加快了脚步。 高修为修士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两侧风景,迎面吹来的风将沈泽兰的头发扰得有些许凌乱,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青年硬朗的下颌。 他盯着青年看了一会,缓缓抬手,勾住青年的脖颈。 谢阳曜脚步一顿,垂下视线,看向他,“你……” 沈泽兰灰蓝眼眸盛着水一般,泛着细碎的光,“我?如何?” 谢阳曜忍了忍,没有忍住,道:“你清不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泽兰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促使他这样做的原因,一大部分来于理智,一小部分来源无法控制的情感。 理智而言,既然来到浮云仙宗,知晓后果,那么理应讨好谢阳曜,获取好处; 另一方面,这段时日对谢阳曜的考察,以及谢东池的话,令他意识到同谢阳曜在一起,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决定。不出意外,他会在这段道侣关系获益匪浅。 情感而言,他确实对谢阳曜有些心动。 或许怀孕,身体需求;又或许与谢阳曜这样一个家世品行容貌样样俱佳,且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人,相处时日久了,总而言之,他瞧着对方便顺眼,比起以前更加喜欢。 他不确定现下是不是爱上了对方,但方才对方要是亲他,他……大概不会避开。 此时此刻,沈泽兰的脸颊还残留着对方手掌的触感与温度,胸膛之中的心脏第一次因为带着爱情二字的人,跳得有些快。 他应是疯了,昏头了。 在此之前,沈泽兰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谁,会为谁怎样怎样。 沈泽兰勒紧臂下脖颈,思索着此事。 谢阳曜听到沈泽兰那句清楚,此刻福至心间,明白了什么。 满心欢喜溢不住地往外淌,谢阳曜移开目光,抿着嘴角,抱着人,继续朝少主府走去。 走了数步,欢喜尽数嚼罢,他忽而生出几分不敢相信自己悟到之事的怯怯,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试探,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言行会让我误会?” 沈泽兰回神,道:“所以你误会了什么?” 谢阳曜吞吐半天,道:“……我误会你接受我了。” “可能不是误会。”沈泽兰笑容浅浅,“谢阳曜,谢少主,你可愿意同我复合?我想你做我男友、道侣。” 猜到是一回事,对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谢阳曜被这句话砸得头昏目眩,几乎是恍恍惚惚把人抱回了少主府。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人,将人安顿在少主府问尘楼,又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回到卧室,喝了完逍遥汤,谢阳曜总算平复好心情,安定下来了。忆及自己并未答应沈泽兰,他忽得想甩自己几耳光,关键时刻,脑袋抽了。 谢阳曜急急匆匆赶往问尘楼。 “沈公子呢?”谢阳曜问楼中侍女。 “沈泽兰在浴池。”侍女话音刚落,面前的少主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166章 沈泽兰劳累一天,褪去衣衫,坐在浴池内。此浴池引入了天然温泉,加以各类名贵药材熬制出来的药液,舒缓筋骨,缓解疲劳,提神醒脑的效果极好。 沈泽兰仅仅泡了一会,便恢复了精力。 他靠在浴池边上,撑着下巴,思索谢阳曜为何不回他的话。自己所提之事难道不是对方梦寐以求之事?亦或者…… 尚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房门被猛地推开,激烈的风从外面灌入,惊得浴池周围层层叠叠的纱幔翻飞。 沈泽兰目光一凌,掐诀遮住孕期身体变化,召过雪吟剑,看着前方,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入此地?” 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谢阳曜并未看清浴池中的人,听到这话,他耳朵发烫,背过身体,道:“沈公子,是我,抱歉。” 第81章 沈泽兰眼帘轻轻一动,纤长睫毛所挂水珠,尽数落至水雾熏红的脸颊。 他收起雪吟剑,走出浴池,拽过一旁的外衣,裹住身体,撩开纱幔,道:“你来做什么?” 谢阳曜的耳朵不听使唤地听着后方动静,他喉结滚动两下,胸膛轻微颤动,道:“我来回你的话。” 此话一出,沈泽兰万千疑惑都散。 他赤着脚,踩着一尘不染,能够模糊映出人影的温暖地板,走到谢阳曜面前,笑道:“你说吧。” 方才听到的动静都在述说对方并未好好穿衣穿鞋,谢阳曜背脊绷紧,垂着视线,盯着脚下地板,不敢看沈泽兰。 “我愿意同你复合,做你男友、道侣。” 沈泽兰歪头笑了声,“我当你不愿意,你之前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阳曜抬起头,急急道:“我之前是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反应过来,便来找你了。” “不是在考虑与我复合值不值?” “我可以立誓,方才所言,句句为真。”话罢,他注意到沈泽兰的着装。 沈泽兰竟只披了件外衣。外衣叠加了干燥符咒,方才沾上的水,呼吸间已经没了,薄薄的外衣顺滑地贴着他的身体。 遮掩了孕期变化,一眼看去,他现在的身体与之前并无不同。 谢阳曜发觉他的衣服没有裹得严实,透过缝隙能看到被泉水浸染得发粉的皮肤。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谢阳曜心念《清心诀》,连忙移开目光,将目光放低,然而又撞见沈泽兰露在外面的双脚。 脚瘦而又有肉,脚趾圆润,指甲粉红,脚部皮肤同样被泉水浸染得粉红。由于没有外衣沾去残留在脚上的水,此刻,双脚还同其它袒/露在外的皮肤一样,湿漉漉。 谢阳曜头一次发觉沈泽兰双脚也好看。 他心如火烧,念不下去《清心诀》,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件干净厚实的披风,将人严严实实裹住,抱回房间。 “把衣服穿好。”他道。 话罢,将人放到床榻之上。 沈泽兰仰头看他,道:“你好像很慌。” 谢阳曜不答,走出内间,挨着屏风。 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沉了沉气,转过身,却见沈泽兰依然没有穿好衣服。 不仅如此,他还把披风扔下了。 谢阳曜捏住沈泽兰手腕,道:“沈泽兰,别逗我玩了,我会忍不住。” 沈泽兰道:“你可以不忍。” 谢阳曜摩挲沈泽兰手腕内部皮肤,呼吸沉重,艰难道:“……真的?” “假的,披风还你。” 沈泽兰拿出披风,搭在青年肩上,笑盈盈道:“我去休息了,明早要找大师兄,二师姐练习本脉入门心法、剑法。” 谢阳曜握紧沈泽兰的手。 “松开啊。”沈泽兰道。 谢阳曜抿紧嘴角,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一把抱起沈泽兰,塞入被窝,压好被角。 “休息吧。” 他转身拂灭灯,放下珠帘,离开了。 月光从窗棂漫进一片黑暗的房间,沈泽兰半张脸都掩于被间,静静看着珠帘。许久,他压着笑意,侧过身体,闭上眼睛。 “笨蛋。” 这道声音很轻,方才出口,便散于空气。 . 第二日,沈泽兰吃过早饭,前去找大师兄、二师姐练习本脉入门心法、剑法。练习至傍晚,意犹未尽,仍想继续练习。 苏染推着他走,“万事皆不可操之过急,应如流水一般,不急不缓,如此方能取得好的结果。” 沈泽兰哑然失笑。 他以前懂得这个道理,现下倒是着了道。 不再固执,他抱剑告别苏染两人。 苏染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身影,时不时浅笑一声。 谢崇光的目光在苏染和沈泽兰之间游走几息,凝起眉头,他不动声色收敛了情绪,轻点剑柄。 “小染,你在看什么?” 苏染回神,扬眉道:“我目送小师弟啊,怎么了?” 谢崇光道:“回去了,师父交代的功课还未完成。” 苏染跟上谢崇光的脚步,她背起双手,道:“你们男的都喜欢什么东西?” 谢崇光目光微沉,缓缓握紧剑柄,道:“问这个做什么?” 苏染道:“你我身为师兄师姐,不得给小师弟见面礼?你已经便给过我见面礼。” 谢崇光道:“我正在准备给小师弟的见面礼,小染要送小师弟见面礼的话,可以送剑法。灵剑就别送了,小师弟现在使用的灵剑可是雪吟剑,当今世上,便没有比雪吟剑更好的灵剑了。” 第167章 “雪吟剑不是在少主手里吗?少主竟也舍得给人。”苏染目中闪过一丝感叹,随即抛开此事,兴致勃勃道,“送剑法会不会太无趣了些?师父哪里一堆剑法。你说,你们男的都喜欢什么?” 谢崇光的手指由于用力握住剑柄,骨节泛白,这与他身上穿着的丧服,互相映衬。 “我们男的喜欢的东西无非就那些。酒、美人、灵石、兵器。” 苏染闻言,若有所思。 . 沈泽兰出了师父居所。 天色已晚,宗内置着数颗夜明珠,此刻依然犹如白昼。 拜师过后,宗内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了。 因着他是谢阳曜推荐,且如今是李长老座下关门弟子,一些功利心极强的人瞧见他,纷纷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圈子。 沈泽兰笑着婉拒了。这些邀请他加入自己圈子的人,并不在他结识范围内,他要结识的人,还未出现。 出了浮云仙宗,沈泽兰挑上灯笼,沿着道路,朝少主府走去。 方才走上两步,忽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召出雪吟,侧头看去,原是几只花精。浮云仙山灵气浓郁,常年身处此间的树木花草,绝大部分都成了精。 沈泽兰同大师兄两人练习入门心法、剑法时,遇见好些成了精的小玩意儿。 他舒缓了眉宇,正要收剑,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带走。” 黑暗中,响起一个稚嫩的男音。 . 少主府,谢阳曜坐在桌前,拿着一块羊脂玉雕刻。从昨晚起,零零散散雕了这块羊脂玉一个时辰,现下已然雕出大致模样,只差精修细节。 谢春来走入厅堂,在谢阳曜对面坐了下来。他探头看了看谢阳曜手中的羊脂玉,道:“堂哥,你雕了个……” 谢阳曜头也不抬,道:“老虎。” 谢春来噗地笑出声,“你不说我以为是怪物。” 谢阳曜将小刀往桌面一插,小刀刺穿桌子,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谢春来,“再说一遍,是什么。” 谢春来:“……” 谢春来道:“看这老虎多么生动可爱!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老虎!” 谢阳曜睨他一眼,拔/出小刀,继续雕刻自己的老虎。 谢春来环顾四周,道:“堂哥,沈公子……”他来此是想问昨夜好心办坏事,沈泽兰得知堂哥同他套路自己,现下是不是生他们气?同堂哥决裂了。 谢阳曜抿着嘴角,笑道:“我同泽兰复合了。” 谢春来闻言,诧异无比。他顿了会,啧啧称奇,道:“堂哥,你怎么同沈公子复合的?” “这便不同你说了。”谢阳曜道,“过些日子你应该换个称呼称呼泽兰。” 谢春来笑道:“我知道,应当叫泽兰堂哥。对了,堂哥,你给谁雕老虎?沈公子?” 谢阳曜道:“不是,给我儿子雕老虎。” 谢春来早闻沈泽兰有了身孕,只是不知是男是女,闻言,不吃惊,但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侄子还在肚子里,给雕什么老虎。难不成提早准备? 浮云仙山多得是各种玉玩意,还用亲自雕?莫非是亲自雕,更显心意?堂哥他彻彻底底开窍了? 显然,这是他想多了。 谢阳曜解释道:“儿子四个多点月了,可以胎教了。我往玉老虎里录了家训、诗经等,泽兰拿着玉老虎,便可以给儿子做胎教。” 谢春来:“……哦,原来是这样。”说到此处,他想起舞娘送给他的血淋淋的死胎,心中一阵发毛,道,“舞娘的事,还没调查清楚?” 谢阳曜道:“别急,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你准备准备,明日同我去修复镇魔阵。” “得,知道了。”谢春来往椅背上一靠,扬起头,朝后看。 视线内忽然飘起一张传音符。 这张传音符是给谢阳曜的,方才浮现出来,便传出慌张的声音。 “少主,沈公子出事了。” 谢阳曜手中小刀一顿,刀尖划过玉面,落到拿着羊脂玉的食指侧面。皮肤刺破,鲜血流出,谢阳曜却为加理会,放下小刀,抬起眼帘,眸色阴沉,道:“说。” . 沈泽兰在一间完全封闭的黑暗房间醒来。 第82章 . 沈泽兰在一间完全封闭的黑暗房间醒来。 他全身动弹不得,地面应是返潮了,冰冷的水汽润湿衣服,促使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蔓延出刺骨的寒气。 沈泽兰骨头隐隐约约有些痛,他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寒冷的困扰了。 当然,这并不是最让他觉得难受的地方,最让他觉得难受的地方是这间完全封闭的黑暗房间。 他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强烈。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1 默念心经,沈泽兰心定了几分,他尝试运灵掐出火焰,体内灵气却被什么法术凝住了,无法运转。 沈泽兰目光微沉,咬紧后槽牙。 无法运转灵力不光意味着他无法掐出火焰,也意味着他无法挣开使他全身上下动弹不得的束缚。 时至如今,他仍不知束缚住他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是捆仙绳一类的东西,又或许是符纸、术法。 第168章 沈泽兰抬起眼帘,看向前方。 看了会,气沉丹田,提高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 无人回应。 沈泽兰道:“同我玩这样的把戏有意思吗?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依然无人回应。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心决再也无法控制住此刻的恐惧,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像挂上千斤坠,一下子沉到底,变得微弱。而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颤抖,但因束缚,无法颤抖,难受得像是坠入虚空,失去了一切感知。 这样不多时,他觉得肚子有些疼,恐怕是情绪波动过大,动了胎气。 沈泽兰全身冒冷汗,晶莹的汗水滑过额头,一部分继续往下落,一部分则挂在眉毛与睫毛之上。 “咔哒!”左前方射入一道明晃晃的光,有人进入房间。沈泽兰视线都被挂着汗水的睫毛遮挡了,看不清是谁进入了房间。 “啪嗒——”这声是放椅子的声音,有人坐到了他的面前。 “我且问你,我哥怎么死的?”说话这人的声音带着嘶哑,显然是个少年,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沈泽兰听清了这句话,但他的思绪太乱,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话。 对方见他不答,恼火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沈泽兰,我问你,是不是谢阳曜杀了我哥!我哥是谢清平!” 谢清平?沈泽兰心道:好熟悉的名字。他混乱的思绪总算清明了一点,理解了对方的话,同时明白自己为何遭此一劫。 他抬起眼帘,看向少年。 房间里面没有灯火,唯一的光亮来源于敞开的房门。 借着这点光亮,他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俊秀,明亮,有一头微卷的头发,头发两侧扎了小辫,小辫同其它头发一并束起,整个人极为精神。 “说话!”少年怒道。 恐惧带来的各种反应还未褪去,除此之外,肚子也疼得厉害,沈泽兰说不出话来。 他睫毛颤动,挂于上面的冷汗抖落在少年手背。 少年瞳孔一缩,此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掐了一道火焰,借光朝沈泽兰看去。这一看,他才发现沈泽兰脸色苍白,冷汗岑岑。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拍拍沈泽兰脸颊,道:“你怎么了?说话。” 沈泽兰只是看着他。 少年站起身,连忙冲后面的随从道:“松开他!赶紧松开他!” 随从道:“小少爷,他应是装的,不能松开,松开便要出事。” “出事?出事?你眼睛瞎了?”少爷怒踹随从几脚,“再不松开,那才会出事!” 随从不敢反驳,忙掐出一个术法。 术法结束,沈泽兰身体随即能够动弹了,随着身体能够动弹了,控制不住地颤抖也蔓延至全身,他把自己抱了起来,仍然无济于事。 少年紧张地舔唇,道:“他不会有什么致命的疾病吧?” 随从瞧着这一幕,方才所想尽数消散,犹犹豫豫道:“应当……应当没有吧?” 少年道:“万一死了怎么办?” 随从道:“死了与小少爷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请他过来问个事情,又没打,又没骂,谁知道他就变成这样了!”说罢,话锋一转,接着道,”少爷,要不然咱们赶紧送他回去吧。倘若真死了,阳曜少主发怒,迁怒于你,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少年道:“我怕他谢阳曜不成!” 随从连忙打嘴,道:“属下说错了。” 少年冷哼一声。 随从收手,凑到少年跟前,殷勤道:“小少爷,消消火,消消火。属下说真话,咱们还是赶紧送回去吧,出事了,谢阳曜找上家主和尊主,咱们不好交代。” 少年道:“谢阳曜便只会找父亲与尊主。”他 说完这句话,瞥沈泽兰一眼,“送回去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随从道:“欸!”他走到沈泽兰身旁,抬手便想封锁沈泽兰被他们绑架的记忆,然后将其收入能够装纳活人的雪莲灯内。 记忆方才封至一半,少年脸色一变,他一把拽过随从便走。 随从道:“小少爷!小少爷!” “闭嘴!” 两人走出房间的刹那间,房门又关上了。黑暗瞬间袭来,沈泽兰摸索着想要掐出火焰,然而束缚解除了,体内灵力依然无法运转。 该死! 沈泽兰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他忍着疼痛,朝房门摸索去。 “哐啷!”房门被撞开,一片明晃晃的亮光中,浮出几道黑影,最前那道黑影倾了过来。 沈泽兰怒从心来,还要玩什么把戏。 一股不知从何爆发出来的力量,忽而席卷整个房间,最前方那道黑影被这股力量直接撞了出去。 “少主!” 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沈泽兰顺势看去,还未看清前方景象,像是被抽空了所有能量,骤然失去意识,直直倒了下去。未及地面,便被一个略带风流之气的青年接住。 此青年正是谢春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沈泽兰,长长吐了口气。“还好,接得及时。” “泽兰如何?” 谢阳曜被身边随从扶了起来,他蹙着眉头,剧烈咳嗽,边咳边吐血。方才从房内冲出的那道力量,强大得过分,直直将他撞了出去。 第169章 他的内脏与肋骨均被那道力量所伤,恐怕得疗养半个月才能好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泽兰如何了。 谢春来道:“似乎……” 话未说完,四壁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谢阳曜眉间闪过一丝暴躁之气,低骂一声,道:“先出去。” 谢春来抱起沈泽兰就走。 一行人方才离开这处偏僻的阁楼,四壁破碎,房顶坍塌,阁楼顷刻间成了堆废墟。 “哪来的这股可怕的力量。”谢春来掐诀扇开扑来的飞尘。 谢阳曜拨开搀扶他的随从,走向谢春来。 谢春来回神,道:“沈公子状态不太好,似乎受了很大惊吓。” “现下我看到了。”谢阳曜道,他伸手去抱沈泽兰。 “我来吧,堂哥,你受伤了。” 谢阳曜道:“无事,我来。” 谢阳曜性格执拗,要做什么,非要去做,谁也劝不住。谢春来未多说什么,由着对方来。 眼见对方把人抱稳了,他这才松手。 “堂哥,我去叫李大夫……嗯?哪来的血?”话说到一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左手有血。血还未凝固,颜色鲜艳,轻轻一擦,便漫到所擦之物上。 谢阳曜瞧见这一幕,目光沉了下去,道:“赶紧去叫李大夫。” 谢春来方才意识到血从何而来,他擦去血液,急道:“好。” . 沈泽兰恢复意识时,发觉自己又来到一个封闭的漆黑房间。他稳住心神,尝试运转灵力,熟悉的寒气却从丹田漫至全身。 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被寒气碾压得疼痛。 怎么回事? 沈泽兰审视自身,方才发觉自己身着一身粗制衣服,骨龄小于当前认知骨龄,目前在十七岁,修为也低于当前认知修为,目前仍在炼气期。 这……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回到被那杂种囚禁在黑屋的时间点。 难道自己并没有逃出去?难道所有的一切,谢阳曜,百眼鬼,孩子,唐铖等,统统是幻觉?他被关久了,出现幻觉了? 沈泽兰坐在地面,久久未动,他摸向自己手臂,疙疙瘩瘩的刀疤。应当是没有出去,否则这些刀疤应该消失了。 沈泽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连怨恨也怨恨不动了,陷在一片腥臭的沼泽地。他抱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之上。 . 第83章 房门开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来者身着黑袍,脸上戴着一张可笑的猪头面具。 沈泽兰的手被对方抬了起来,对方的手是冷是暖,他并没有感觉,以他的体质,感觉不到温度。 他只感觉衣袖被撩起,手臂被割了一刀,寒气发作时,这一刀割来,他根本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毕竟已经被寒气折磨麻木了,平常寒气不发作时,割来却很疼,不过习惯就好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谁叫自己打不过对方,离不开此地。 父母亲友大概还以为他在治病。 沈泽兰数着对方的刀数,待对方割完,抬起没有受伤的手一摸,被割手臂坎坷不平,血液粘稠浓重。真他娘恶心。他冷冷看向对方,对方捏开他的嘴,往他嘴里丢了几枚丹药。 “死了便不好了。”对方的声音很是阴柔。 沈泽兰冷笑一声。 “对我不满意?”对方问。 沈泽兰没有说话,对方拽住他的衣领,便是一顿毒打,“你十五便来了,吃我这么多灵丹妙药,我拿些肉,做点我想做的事,不是应当的?你还不满!再敢如此,便砍了你的四肢,做成人彘。” 沈泽兰道:“砍!杂种!傻逼!” “你在骂谁?” “我在骂你!听不清,聋子?要不我再说一遍?”沈泽兰冷笑连连。 忽而,他发现这道声音并非来自猪头人。这道声音极为磁性,带着男人的阳刚之气,似乎在哪里听过。 沈泽兰头疼欲裂,眼前景象骤然破裂,他下意识闭上眼,头疼缓解了许多,待头疼彻底缓解时,眼皮不知为何变得极其沉重。 他竭尽全力睁开双眼,周围景象变了。 映入眼帘的是深青帐顶,帐顶中心悬着一枚精巧香包。 沈泽兰缓了缓神,侧头看去,只见一个俊朗青年坐于床边,再往前看,地面铺着厚厚的白狐毯,价值连城的海潮珠串做了珠帘,紫铜鎏金香炉燃着清冽的香,房内置有桌椅板凳,另有无数珍贵摆件。 沈泽兰定住了。 俊朗青年抬手摸他额头,“做噩梦了吗?” 沈泽兰认出青年的身份,他眨了眨眼,分不清自己是被打出幻觉了,还是梦回当年,现在彻底清醒了。 “李大夫!”谢阳曜站起身,喊道。 李大夫快步走了进来。 谢阳曜将沈泽兰的情况同李大夫说了,命他查看沈泽兰身体状况。李大夫给沈泽兰把了脉,摸着胡须,道:“我去熬一副安神补脑药给沈公子服用。” 谢阳曜道:“麻烦李大夫。” 李大夫告退,转身离开。 谢阳曜坐至榻边,握住沈泽兰的手,低着头,道:“没事了,你莫怕。”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哽咽,沈泽兰顺着他的手往上看,注意到他的眼眶红了。 沈泽兰此刻终于确定自己是梦回当年,现在彻底清醒了。他舒展眉眼,拨开对方的手,抬指点向对方的眼尾。 第170章 “究竟是你怕,还是我怕?没用。” 谢阳曜道:“……抱歉。”应是觉得丢脸,他扭过了脸。 沈泽兰见状,想要起身,尚未起身,谢阳曜正过头,将他按了回去。 “你之前情绪波动太大,且忽然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导致胞宫受到刺激,出血。李大夫已经给你治疗过了,现下,你需好生休息。” 沈泽兰下巴挨着柔软被褥,他细思谢阳曜的话,精准无误地抓住对方话中重点。“我爆发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 “是。”谢阳曜道,“现下瞧不出什么原因,日后倘若哪里不舒服,定要同我说。” 沈泽兰应下,随即,模糊地想起身体爆发力量时的场景,那时,那股力量似乎把谢阳曜冲了出去。他的目光落在谢阳曜身上,观察对方哪里受伤了。 谢阳曜弓起手指,一面遮掩泛红眼眶,一面道:“皮糙肉厚,没事。你此次受难,全因为我,且放心,此事定会同你有个合理交代。” 沈泽兰腹部已经不疼了,他深深看对方一眼,挪到床里,撩开雪蚕丝被,道:“上来。” 谢阳曜顿住,直直看着他。 沈泽兰道:“你身为我男友,陪我睡会也不行?” 谢阳曜回神,脱了靴子与外衣,躺到沈泽兰身边。他有些局促,躺着便是躺着,再无其他动作。沈泽兰挪动身体,紧贴着他。 薄薄一层衣服根本阻挡不住沈泽兰的体温与身体软硬,谢阳曜清晰感知到这些,他绷紧身体,侧头垂眼看向对方,未想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视线相撞,谢阳曜率先收回目光,方才收回目光,对方便抓住了他的手,“你想不想亲我?” “什……什么?”谢阳曜惊得再次投去目光。 沈泽兰指尖摩挲对方粗糙指尖,笑道:“想不想?” 第84章 谢阳曜思忖片刻,反握住沈泽兰的手,道:“我并非什么好色之人,你愿意,我才想,你不愿意,我便不想。” 沈泽兰道:“你是觉得我在考验你?” 谢阳曜以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沈泽兰低低地笑,侧身压住对方双臂,俯身看对方,“时时刻刻考验你做什么?此刻允许你亲一下,亲吗?” 说话时带出的微凉气息吐在谢阳曜脸上,微痒。 谢阳曜道:“此刻允许我亲一下,是因为你身体爆发出的力量将我弄伤了,补偿我?” “不许亲时要亲,许亲时却又婆婆妈妈。”沈泽兰正过身子,闭目养神,“无趣。” “我不是无趣之人,想亲。” 谢阳曜撑起身体,双手落在沈泽兰身体两侧,朝朝思暮想的嘴唇亲去。 沈泽兰眼皮也不抬,偏头避开了对方的亲吻。“过时不候。” 谢阳曜顿在原地,由于对方偏着头,所以露出一截雪白的侧颈。他顿了会,转而亲向对方侧颈。 沈泽兰眼皮一动,睁开眼睛,“谁许你亲我脖子?” 谢阳曜直起身体,道:“这里也不行?” “你说呢?”沈泽兰正过头,盯着谢阳曜。 谢阳曜也盯着他,对视片刻,沈泽兰闭上眼睛,道:“笨蛋。” 谢阳曜愣住,片刻,躺回原位,闭目修炼。沈泽兰掀起眼皮,悄悄看对方一眼,心道:果然是笨蛋。他伏至对方胸膛,轻点对方唇角。 谢阳曜修炼一滞,倏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泽兰白里透红的脸颊。 他嗓子发紧,手掌按住前者后腰,不许对方起身,而后扬头,贴着对方唇瓣轻吻。 淡淡香气从对方唇齿间溢出,落在他的喉间,到底情动,吻着吻着,便不满于此,较为熟稔地探入对方嘴里。 灼热的体温几乎要烫化沈泽兰,他听到谢阳曜强健的心跳声,抬眸之间,窥到对方眼中的温柔、爱意。 与之前接吻不同,他的心跳也很快,甚至于吻中,尝到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美好滋味,像是陷入一块松软甜蜜的糕点。 原来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是这样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就不缺追求者,这些追求者,想方设法讨他欢心,倘若不是害怕被背叛,或许很久之前,他就会在追求者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做道侣。 沈泽兰微垂眼帘,抛去了噩梦带来的恶寒,沉于这场人间乐事。对方亲他,他也亲对方,尽管磕磕绊绊,却也乐此不疲。 心悦之人一点回应,便叫人高兴,更况且如此多得回应。谢阳曜心花怒放,简直要疯了,他揽着沈泽兰翻了个身,护住对方肚子,深深的同对方交流自己的情感。 明媚阳光被菱花窗切割成几块,投入房间。 炉中沉香屑几乎要燃尽,薄薄几缕香气,腾出镂空炉盖,慢慢带热空气。 “沈泽兰,你的眼睛好漂亮。”谢阳曜的声音很是低哑,他垂眸注视着沈泽兰盈满水雾的灰蓝眼睛。“像浮云仙山之下的坠海。” “是吗?”沈泽兰呼吸凌乱,发丝湿漉漉贴在脸颊之上。 “是。”谢阳曜轻轻抚摸他的眼尾。 沈泽兰闭上眼睛,谢阳曜手指的触感有点像砂纸,有点刮人。 不过他喜欢。 谢阳曜拂掉沈泽兰眼尾沾染的泪水,一下接一下亲向前者额头。 沈泽兰身体酥麻,任对方亲吻,亲了几下,沈泽兰脸色铁青,他按住对方的手,道:“你手往哪里摸?” 第171章 谢阳曜耳朵发烫,道:“我给你按摩。” 沈泽兰:“……” 沈泽兰把谢阳曜踢下床榻,“滚。” 谢阳曜还是第一次被人踹下床,不过倒也不痛,他从地上爬起,道:“抱歉。” 沈泽兰冷笑一声,侧过身,没有回话。 正巧安神药熬好了,谢阳曜出门接了安神药,示意沈泽兰起来喝。沈泽兰自是不会拿自己身体赌气,起身喝了药,又躺了回去。 谢阳曜瞥沈泽兰一眼,放好药碗,躺回床榻,正欲盖上雪蚕丝被,陪对方睡会,对方却将被子尽数卷走。 谢阳曜看着把自己卷成一个白胖的蛹的沈泽兰便觉好笑,道:“我怎么办?” “冷着。”沈泽兰冷酷无情道。 谢阳曜道:“可我受伤了。” 沈泽兰道:“难不成会冻着你?我想是冻不着,此处布置各类阵法,以至于一年四季皆温暖如春。再则说了,即便是冻着了也无事,想来至多冻掉一双手,一双手而已,乱摸的手不要也罢。” 这话夹枪带棒,倘若与之争辩,少不得吵起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吵,再说了,堂堂少主,与有身孕的心上人争吵,岂不是贻笑大方。 谢阳曜他连人带被一并抱了过来,道:“你睡吧。” 沈泽兰探出头,看他一眼,闭上眼睛。谢阳曜随之闭上眼睛,未修炼多久,忽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睁开眼睛,只见沈泽兰缓缓腾开雪蚕丝被,给他盖上了。 谢阳曜抿着嘴角,笑意却藏不住地从眼睛流出,“多谢泽兰。” 沈泽兰挨着他的脖颈,淡淡道:“你以为我是心疼你吗?我是为了取暖。” 谢阳曜笑意更浓,修长手指拂过对方丝绸般柔顺的头发,落到肩颈,道:“你之前做了什么噩梦?” 沈泽兰垂下眼帘,道:“不记得了。” 他蹭了蹭对方脖颈,用命令的口吻,道:“我睡了,别吵我。” 谢阳曜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好。 .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周而复始,又是一个晴朗的白日。 长风自远山而来,呼啸着刮过墨竹,落于地面的竹影摇晃,刮花谢阳曜雪白的衣袍。 谢阳曜端坐于茶桌前,不急不缓地雕玉老虎。两侧茶桌分别坐着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 中年人稳如泰山,而少爷略显慌张。 “阳曜,再如何说,他也是你的堂弟,过几日他还要接替他哥,成为谢家少主,你为了一个外人,逼你堂弟自断一臂,是否太过了?”中年人道。中年人正是如今谢家家主谢澈。 谢阳曜头也不抬,道:“伯父,泽兰很快就不是外人了。” “你什么意思?” 谢阳曜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接着道:“再则说了,我要堂弟自断一臂,并非只因为泽兰,还因为堂弟竟然认为我杀了谢清平,欲定我残害手足的罪。”他抬眼看向少年。 少年正是当日绑架沈泽兰,谢清平的弟弟谢望。 谢望捏紧手指,道:“我没认为你杀了我哥,我只是怀疑,倘若真认为你杀了我哥,我便不会大费周章绑架沈泽兰审问,而是直接找上你。” 谢阳曜派了暗卫保护沈泽兰,他那夜想尽办法,方才迷晕暗卫,带走沈泽兰。 如果不是目睹他们绑走沈泽兰的精怪被打晕后,醒来的太快,谢阳曜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那么快找上他。 谢阳曜道:“你的审问同严刑逼供有何区别?假使泽兰抗不住严刑,依照你的意思,说了是我杀了谢清平,你这还不是仅凭主观,定了我残害手足的罪。” 谢望拍案而起,道:“我没有严刑逼供!” 谢阳曜道:“你想过严刑逼供。” 谢望外强中干,道:“我没想过。” 谢阳曜直视着他,道:“无论你想没想过,你都犯了错。我不是你能够怀疑的人,也不是你能冒犯的人,断你一臂,已然是念在往昔兄弟情谊,从轻惩戒。” 谢望不敢与谢阳曜对视,有些狼狈。 谢澈瞧见他这副模样,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 “爹。”谢望喊道。 谢澈身着质感极好的法袍,他撩起衣袖,站起身,语气平淡,道:“谢阳曜,你堂弟年少不知事,你身为九州少主怎么也不知事,同他一般计较?” 谢阳曜笑了声,道:“伯父这话说得,我就是知事,所以才同他计较。倘若不同他计较,日后为着其他事,他又怀疑这个兄弟怀疑那个姐妹,岂不是闹得谢家人心不合,惶惶不可终日?” 谢澈道:“一派胡言,强词夺理。你难道要你伯父给你跪下来?” “那可受之不起。”话音刚落,四周的风凝聚成刀,骤然劈向谢望。 谢澈结印,暗红术纹浮出手心,截住朝谢望扑去的风。然而,方才截住,只听噗嗤一声,空中铺开血腥味,而谢望发出低低的闷哼。 谢澈回头,只见谢望左臂被砍了下来,对方咬紧了牙关,一脸痛苦地捂紧伤口,涓涓不绝的血液穿过指缝,落至地面,砸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圆点。 “张嘴。”谢澈祭出疗伤丹药,丢入谢望嘴里,而后速度极快地点穴止血。 “伯父,若无其他事情,阳曜先走了。”谢阳曜收起雕刀与玉雕,恭敬行礼,转身就走。 第172章 “谢阳曜。”谢澈压着怒火,声如雷音,“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想要谢家了?” 谢阳曜顿住脚步,转身一笑,道:“九州尊主可以没有谢家,而谢家不能没有九州尊主,不是吗?” 谢澈脸冷如寒冰,一言不发。 “我们是一体,不要闹得太难看。”谢阳曜再次行礼,“伯父,阳曜走了。” . “少主,谢家主会不会暗中使绊子?”谢添福走在谢阳曜身旁,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谢澈,传音道。 谢阳曜传音道:”谢家那么多人,他若不想做家主,另扶一人便是,有何难也?” 谢添福道:“可是尊主那里……” 谢阳曜道:“父尊倘若不愿我出手,自会阻拦。对了,泽兰现在在做什么了?” 谢添福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回答道:“算算时间,沈公子正在听课。” “谁授课?” “崇光少爷。” 谢阳曜笑道:“准备午饭,我去看他。” 谢添福笑道:“是。” 午饭很快准备好,谢添福将饭菜点心一一装入食盒,跟上谢阳曜,前去浮云仙宗李长老居所。沈泽兰在居所外的桃林听谢崇光讲课,谢阳曜两人抵达时,沈泽兰正在练习基础剑法。 基础剑法沈泽兰早日熟知,因而练习起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令人赏心悦目。 谢阳曜注意到李长老于暗处观察着沈泽兰,他走到李长老面前,客客气气行了一礼。“李前辈。” 李长老笑着回了一礼,道:“少主这是来瞧泽兰的?” 谢阳曜道:“是。” 李长老道:“有件事想问问少主,泽兰可是有什么心事,他出剑时,带着几丝杀气。” 谢阳曜道:“这我问问泽兰,多谢李前辈关心。” 李长老点头一笑,转身离开。正好此刻谢崇光结束了授课,谢阳曜抬步朝沈泽兰走去,尚未走出桃林小道,来到开阔的授课地,天上传来一声鸟鸣。 苏染从鸟背上一跃而下,落到沈泽兰面前,眼眸明亮,笑容满面,道:“小师弟,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泽兰收剑,行礼,笑道:“见过二师姐。” 苏染道:“不必同我客气,来,猜猜我带了什么。”她说着,注意到沈泽兰额角汗水,掏出丝巾,给前者擦汗,“小心别着凉了。” 谢崇光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稍稍一侧头,看到谢阳曜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这边。 第85章 谢崇光行礼,少主两字即将出口,被谢阳曜制止了。 谢阳曜抿着嘴角,看着沈泽兰,见沈泽兰笑着婉拒,制止苏染的动作,方才展颜。 他带着快步走到沈泽兰身后,道:“泽兰吃过饭了吗?” 沈泽兰脸上的笑容浓了几分,他转身,行礼道:“见过少主。” 苏染同时也行礼。礼罢,她笑着道:“回禀少主,我带了饭菜,正打算同小师弟吃。” 谢阳曜没有回话。苏染侧头一看,才发现谢添福双手都提了精美的红木食盒。观其食盒大小,应是装了不少菜肴。 苏染微怔,说不出的尴尬弥漫在桃林。 谢阳曜道:“看来是我来晚了,不如泽兰先同苏小姐先吃了饭,我稍后再来找你。” 沈泽兰何等敏锐,自是从中察觉了一些从前尚未察觉的东西,于是主动打圆场,道:“想来大家都没吃饭吧?不如一起吃?”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道:“这样也好。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染道:“可。” 于是一干人就近寻了个亭子坐下吃饭。 谢阳曜坐到沈泽兰左边,苏染自然而然坐到沈泽兰右边,谢添福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同谢崇光一并坐到了对面。 谢阳曜拿起筷子,给沈泽兰夹菜,道:“今日命厨房做了你喜欢的天银鱼丸。” 天银鱼丸主要食材是麗魚湖的天银鱼。 此鱼形似蛇,麟如银片,通体软骨,皮肉细嫩无比,蕴含水之灵气,只能在干净纯洁的湖泊中生存,稍碰一点污秽便会化为黏糊糊的透明液体。 一般而言,二十年才能从鱼苗养为适合食用的成鱼,端得是名贵。 苏染惦记着自己特意命人做得桃花羹因为放置时间过长,丧失口感,忙盛了一碗,放置沈泽兰面前,道:“小师弟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阳曜瞧着桃花羹,心下便起了怒火,几乎控制不住掀桌的冲动。 他岂能看不出苏染的心思?他把人套到浮云仙宗是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是给他人制造近水楼台先得月。 实不相瞒,他十分担心沈泽兰受不住苏染的糖衣炮弹,移情别恋。毕竟苏染身为苏家嫡女,有实力有长相,还有一副公认的好性格。 谢阳曜默念几遍清心诀,总算冷静许多,忍下掀桌的冲动。 沈泽兰已然同他复合,万不可能移情别恋,再说,对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苏染自是比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 世间便没有什么男友一说,他往昔回浮云仙山时,仔仔细细查了这一说,不过虽无男友一说,却有情郎一说,意思差不多。 但对于他们这种世家宗派,情郎这词并不是个好词,因为世家宗派牵扯太多利害关系,培养出来的人,承担着世家宗派的延续,代表着世家宗派的脸面,不允许自由爱恋、婚嫁,一切皆要听从长辈安排,谁若弄出情郎,必然会遭议论,无论最终结果是好是坏。 第173章 谢阳曜倒是不怕非议,只是不愿沈泽兰也被非议。 若非如此,此时此刻,他便要满世界张扬他是沈泽兰的情郎,叫那些魑魅魍魉离远些。 谢阳曜越想越气闷,越是气闷便越恨两人是复合,不是定婚,定了婚,便能光明正大说两人是未婚夫夫。 他憋着一口气,给沈泽兰夹菜,忽而被喊停了。 喊停之人是苏染。 苏染道:“少主,你自己吃吧,夹得菜太多了,小师弟都吃不了。” 谢阳曜抬眼看她,目藏戾气,“你同他在一起时间久还是我同他在一起时间久?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饭量多少,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染一来同谢阳曜说来也熟,二来同谢阳曜一般,身份不俗,家寄厚望,万般宠溺,不屑附炎趋势,随波逐流。因而你说话不客气,我说话也不客气了,对呛了起来。 “你说你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什么证据?莫非习惯发号施令,因而将他人畏惧强权,迫不得已地屈从,当作了他人的喜好?” 谢阳曜怒火中烧,此刻再念清心诀已然不管用了,手指用力,将筷子咔哒一声折断,寒声道:“我需要用你摆什么证据?简直一派胡言。” “你这是心虚了?” “不知心虚两字如何写……”谢阳曜话没说完,脚被人轻踹了一下,抬眸看去,踹他的人吃完最后一口饭,好似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注意,风轻云淡放下碗筷,掐了个清洁术,笑道:“二师姐,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向你请教。” 苏染挑眉道:“什么问题,你说。” 沈泽兰道:“我们换个地方?不过你先吃完饭罢。” “不必了,我本就没有什么食欲。”苏染站起身,一转手,横出星芒剑,道,“随我去紫竹林,那里清净。” 谢崇光捏紧筷子,道:“小染,那紫竹林……”不是我们的秘密之地? “走了。”苏染拉着沈泽兰上了雪鸟,直去紫竹林。 谢崇光被雪鸟扇起的风糊了一脸,最后几个字随之咽了下去,他缓缓松开竹筷,道:“少主,我有事要办,先走了。” 谢阳曜道:“堂叔慢走。” 谢崇光行礼,走了。人彻底消失在桃林时,谢阳曜服用一枚逍遥丸,定下怒火,冷着一张脸,询问谢添福。 “我同苏染谁更有实力,更好看?” 谢添福:“……”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默默观察一切的谢添福放下碗筷,正襟危坐,恭敬道:“少主更有实力,苏小姐更好看。但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毕竟我从来不喜欢男人,在沈公子眼中,应当是少主更有实力,更好看。你二人情谊深厚永恒,岂是外人可以插足?” 谢阳曜知道谢添福很会说话,不曾想他如此会说话,一番话将他说得舒舒坦坦,不过他不太信对方这番夹杂恭维的话,于是拿出联络玉佩,询问谢斯、谢平。 谢斯想了想,结结巴巴道:“少主最最最好。” 谢平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做不了假。 “少主实力更好,但苏小姐更好看,身材苗条,皮肤雪白,欺霜赛雪,嘴唇红似一枚殷桃,两片面颊浮着晚霞一般温暖的色泽……“ “闭嘴。”谢阳曜道。 谢平当即闭上嘴。 谢阳曜将联络玉佩抛给谢添福,铺开浮云仙宗的地图,确定紫竹林的位置,阔步走去。 . 紫竹同其它竹子不同,竹身瘦长,质感较为粗糙,竹节间有短尖的黑墨色的刺。 这一片紫竹林,除了无数林立的成年紫竹,另有无数只到小腿部的竹笋,墨绿泛黑的笋皮,层层叠叠,尖细的竹笋宛如一个个身披鳞甲的守卫,矗立在褐色泥地。 苏染背着星芒剑,心中紧张,她压了压这种情绪,看向沈泽兰,放轻嗓音,柔和道:“你想问什么?” 沈泽兰行礼,道:“天阙剑法中的第七式见风有些未能领悟,还请二师姐赐教。” 苏染将剑一横,笑道:“来。” 沈泽兰拔.出雪吟剑,挽剑行礼,道:“请二师姐赐教。” 苏染骤然横劈,沈泽兰脑中闪过天阙剑法中的第七式见风,他起剑,身形如鸿,轻擦过地面,倏然避开苏染的攻击,绕到苏染身后。 修长雪亮的雪吟剑剑尖凝起淡淡的风气,直刺对方后脑勺。 苏染的青发被刮起来几丝,她手中的星芒剑一转,忽而带起风,风如盾牌,顷刻间挡住刺来的剑尖。 星芒剑剑刃顺着雪吟剑而下,火花四溅,转瞬到了剑柄处。 沈泽兰反手一折,拨开星芒剑,稳重如山,再次击去。 地面旋起一个个小型风窝,风窝聚集在一起,形成暴戾恣睢的龙卷风。竹叶哗哗啦啦地作响,不出几息,数片竹叶从枝上脱落,落入风中,随风而舞。 两人与风中交战数息,苏染见沈泽兰若有所思,率先收了剑。 她收起了剑,双手结印,低喝一声,金光闪闪的定字从天而降,骤然定在风眼。风势越来越小,越来越弱,随着一道轻轻的呼啦声,龙卷风消失了,随风而舞的竹叶撒了一地,青幽幽的仿佛发着光。 沈泽兰落于一侧,他拂去地面竹叶,盘坐下来,将剑放于膝盖之上,领悟交手时得来的东西。许久,他领悟透彻了,一拍剑柄,起身握住剑柄,练习感悟得来的东西。 第174章 剑动,风起。 剑落,风息。 地面竹叶随风而舞,时而落于地面,时而飞至半空。沈泽兰心中空无一物,沉浸于剑中,似与剑合二为一,畅游在天地之间。 最后流畅收剑,还剑入鞘。 苏染奔了上来,恭喜沈泽兰尽数领悟了。 沈泽兰平复呼吸,笑道:“多亏了二师姐。” 苏染道:“举手之劳。话说你已然学完了基础心法、剑法,师父应当会来亲自教导你,倘若你有哪里不懂,尽管来寻你二师姐,你二师姐有的是时间。” 沈泽兰道:“二师姐腾出时间帮我,我感激不尽,只是其他人怎么办?其他人也需要二师姐陪。” 苏染抬起眼睑,瞧他一眼,收起星芒剑,道:“你是说我家中的人?以后多得是时间,不需担心。” 沈泽兰笑道:“倘若有人心悦二师姐,见此,岂不是要吃醋?” “尽在这里胡说,我哪有人心悦。”苏染伸指卷了卷细长的袖带,“我的心意……” 沈泽兰弯起眼睛,笑道:“二师姐待我如此好,我必将其牢记于心,过些日子,我同谢阳曜结为道侣,还望二师姐参与宴席见证。” 苏染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她的嘴唇张了张,最终扯出一个笑容,道:“你同少主?” 沈泽兰目光柔和几分,道:“我与谢阳曜两情相悦,已互表心意了。” 苏染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尽数消失了,她咬了咬唇瓣,道:“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们结为道侣,后面怎么办?他是九州少主,不可能不要子嗣,即便他不要子嗣,尊主想来也不会同意,辛辛苦苦打来的天下岂能拱手送人?倘若往你俩人之间塞些人,对你来说,实在太委屈了。” 沈泽兰道:“二师姐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早已处理妥当,我断然不会受委屈。” “你若是被迫和谢阳曜在一起,我可以帮你。” 沈泽兰笑了笑,道:“我没有被迫。” 苏染并不甘心,道:“谢阳曜许了你什么?” 沈泽兰道:“二师姐,我同谢阳曜却是互相爱慕,日后倘若他对我不好,我便离开,断不会将自己陷入沼泽。” 苏染握紧拳头,许久,长长出了口气,故作为此高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好了,我要回去了,还有些事等着我处理好。”她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眼眶发热,几滴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滚了出去。 她低下头,抬起手臂,快速去擦眼泪。方才擦尽眼泪,忽觉前方倾来一道阴影,抬眸一看,一支紫竹垂下腰,纤长的枝尖挂着一方雪色丝帕。 丝帕带着淡淡的檀香,一角绣着太阳图腾,不必多猜,便知是谁的东西。 苏染不想接受胜者的好意,这无异于羞辱,愤而拂开紫竹,召来雪鸟,乘鸟而去。 谢阳曜从紫竹林深处走了出来,扯下丝帕,紫竹尖端摇晃几下,整根竹子回到原本的位置。 他叠起丝帕,三步做两步,朝沈泽兰走去,即将走到沈泽兰面前,触及对方看来的目光,当即明白对方已然发觉自己藏在暗处偷窥他与苏染。 谢阳曜忽而升起几分心虚,他放慢了脚步,可只要朝着对方行走,总要走到对方面前。 “泽兰。”他喊了声。 沈泽兰抽走他手中的丝帕,笑中带着几分揶揄,道:“少主好生雅兴,躲于暗处偷窥。” 谢阳曜喉结滚动了两下,岔开话题,道:“你方才说,过些日子同我结为道侣。” 沈泽兰道:“我说了吗?” 谢阳曜道:“我岂能听错了?” “你自然是听错了。”沈泽兰将丝帕攥于手心,背起双手,凑到对方面前,没有跳过偷窥话题,放过对方的意思。“少主为何要偷窥?说。” 谢阳曜居然感到了压迫感,放眼九州,鲜少有人让他感到压迫感。这不仅不叫他感到害怕,反而令他血液沸腾,生出想要挑战的欲.望。 他一把将沈泽兰抱起,故意不回对方的问题,以此挑战对方,然后自顾自道: “过些日子结为道侣是什么时候?要不要先订个婚?说来我还未见过伯父伯母,应该先去见他们才是,否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我便结为道侣了。” 沈泽兰看出谢阳曜在挑战自己,却也不恼火,反而有几分好笑,手臂自然搭在对方肩头,道:“少主想什么时候订婚,又想什么时候结为道侣?” 谢阳曜顺势道:“如果可以,那就明日订婚,我记得明天日子不错,至于何时结为道侣,这便要找人仔细算算,总不可马虎。” 沈泽兰没说好与不好,转而道:“那我腹中孩子,你也要?” “我要。” 沈泽兰道:“旁人的。” “旁人的我也要。”谢阳曜抿着嘴角,目光赤城,“正所谓爱屋及乌。” 沈泽兰仔细瞧他,没有瞧出对方这话有几分真情实意,又有几分虚情假意,他伸手按住对方脖颈,笑道:“倘若我告诉你,腹中孩子是你的,你当如何?” 谢阳曜道:“我会好好爱护他,教他识字、为人、修道。” “他不是你的,便不会这么好了?” 谢阳曜是个人,自然有私心。 倘若不是他的,他心中终究有个疙瘩,只能说绝对不会亏待孩子,但不会全心全意对待。但这话想来说出口便会惹得对方不开心,孩子本就是他的,何苦惹得对方不开心? 第175章 复合后,谢阳曜少了许多担忧,行事不同从前一般,再三再四地考虑,自然冷静不少,不会老是在沈泽兰面前出错。 谢阳曜违心道:“一样好,爱屋及乌。”话罢,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把沈泽兰放了下来,摸出玉雕,放至沈泽兰手心,转移话题,“我雕了个玉老虎,里面录了用来胎教的家训、诗经等。” 沈泽兰拿起玉老虎一看,五官奇丑,脖子短,身子胖,尾巴歪歪扭扭,两只耳朵同四只爪子一般,靠近身体部分圆,远离身体部分尖,活脱脱几个三角形,想来放在桌子上根本站不稳。 沈泽兰不着痕迹扯了扯嘴角,心道:这雕得个什么玩意,同小怪物一样丑。 沈泽兰这几日抽空内视看了小怪物,虽然细节也成,但依然浑身红通通,外加全身皱巴巴,五官未能舒展开,当真丑到极致,没有半点父爱的形容,小怪物像个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小猴子。 但愿足月生下来不会这个样子,否则他便不要了,送给谢阳曜。 谢阳曜见他拿着玉老虎久久不说话,心里忽然没了底,目带期待道:“怎么样?” 沈泽兰硬着头皮道:“不错。” 这便是不好看了。 谢阳曜听出沈泽兰委婉话下的真意,期望尽散,脸部火辣辣。其实他也知道不好看,但雕久了,便生出许多信心,觉得造型奇特,很是不错。他轻咳一声,伸手便想拿回玉老虎。 沈泽兰转身避开了他的手,道:“既然给我了,那便是我的,怎的还要收回去?” 谢阳曜道:“太丑了,收回去命人重雕。” “丑吗?”沈泽兰听罢,玩笑地拿起玉雕,对准紫竹缝隙间透进来的光。 此玉本就质地细腻,经光一照,内部似有光,倒是越发细腻了。 或许是盯着玉老虎看久了,又或许是喜人及物,对此生出了几分好感,此刻觉得这丑东西,还是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沈泽兰扯了扯嘴角,看向谢阳曜道:“旁人雕的与你雕的那意义不同。” “可是……” 沈泽兰收起玉老虎,道:“抱我。” 谢阳曜一怔,依言抱住沈泽兰。沈泽兰道:“抱高些。” 谢阳曜担心压住孩子,孩子接近五个月了,于是改为横抱,然后抱高了些。方才抱高了些,下巴忽而挨着一个柔软的物体,原是沈泽兰亲了他一下。 谢阳曜瞳孔放大了几分,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抱紧了人,颇为贪心道:“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沈泽兰抱住青年脖颈,眼睛弯如夜幕之上的上弦月,嗓音带笑,道:“不行,亲吻有次数,我要留着后面慢慢用。” 这话乍一听,很是有道理,并且很是戳心窝窝,但是甜蜜褪去,却觉几分不对劲,什么叫亲吻有次数?亲吻怎么会有次数?这到底是在逗弄他,还是另有隐情? 谢阳曜由不得多想,不过此刻也想不通这个事情,他定了定心,走入书房,来到一面记录世间各种术法的玉壁前,掐诀引出其中文字,快速阅览。 回来时,沈泽兰问他有没有可以遮掩孕期身体变化的术法,自己目前的术法遮掩时间太短,总需要偷偷补这术法,实在不太方便。 谢阳曜很快找到相关术法,他召来纸,记下术法,折成纸条,放入竹筒,好第二日转交给沈泽兰。 此刻已是深夜,沈泽兰已经睡了。 谢阳曜坐于书桌前,继续翻看有关鬼修的书籍。方才翻动,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房门推开,沈泽兰披着外衣,走入书房。 第86章 “你怎么来了?”谢阳曜快速合上书籍,放至桌肚。 沈泽兰头发松散地披在肩头,他朝这头看来,道:“你藏什么藏这么快?我不能看么?” 谢阳曜道:“我怕你看了生气。” 沈泽兰眯起眼睛,走到谢阳曜身旁,“你有什么坏事瞒着我?” “……这……”谢阳曜犹豫几息,从书肚中拿出方才放入其中的书籍,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随手翻看,映入眼帘地是一副构图巧妙,色彩鲜明的插画。这插画上有大片繁花,里面竟有两个没有衣服,挨在一起的人。其中一个人有着大的不可忽视的肚子。沈泽兰合上书籍,看向书皮,书皮上几个银灰大字,祥妊密册。 沈泽兰:“……” 沈泽兰看向谢阳曜,谢阳曜表情不太自然。谢阳曜是想用调转术,将此书籍上的文字同安胎美食调换一下,谁知做贼心虚,过于紧张,竟将它同祥妊密册调换了。? 九州内除了沈泽兰,便没有孕夫,因此谢阳曜所看怀孕资料皆与孕妇有关。 “泽兰,别看了。”谢阳曜脚下似乎起了火,这火一路蔓延至全身,烧得头脑发慌,忙夺过了书,丢入桌肚。 沈泽兰本有些恼羞成怒,见对方这副模样,怒气瞬间又消了。他伸手抱住谢阳曜的腰,道:“我睡不着,你陪我睡。” 谢阳曜低低吸了一口气,淡定下来,他侧首垂眸,道:“为何睡不着?身体不舒服?” 沈泽兰轻轻颔首。 谢阳曜顿时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按?”话至此,思及沈泽兰不愿自己触碰有了变化的身体,又顿住,斟酌再三,缓声接着说,“我去请大夫。” 第176章 沈泽兰道:“不必了,只是心情有些烦躁,想你陪我睡会,你便说可不可以,倘若不可以,我回去便好。” 谢阳曜笑道:“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召来竹筒,告知寻得方便的遮掩术法的事。 沈泽兰打开竹筒,取出纸张,记下上面的术法,拉着谢阳曜来到阁楼。 两人再次躺在一张床榻之上,沈泽兰轻车熟路地钻入对方怀里,对付在他钻入后,抬起手臂,环住了他,令他难以离开,不过却也不难受。 谢阳曜伸臂抱住了沈泽兰,他道:“睡吧。” 沈泽兰头抵着他的胸膛,说不出的温暖,那如影随形的噩梦终于消散了。 他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但没多久,他心脏像是被火烧灼一般,变得极其滚烫,转瞬间,其它地方也开始变得滚烫,他全身不适,吐出的呼吸似乎带着火焰。 谢阳曜本在修炼,察觉到沈泽兰的异样,当即结束修炼,睁开眼睛,坐起身体,掐诀朝沈泽兰体.内探去。他以为是上次沈泽兰忽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在作怪,然而仔细探查后,他未曾发现一点异样,转而收起灵气,披上外衣便要走。 “你去哪里?”沈泽兰拉住了他的衣袖。 谢阳曜弯腰低声道:“我去找大夫。” 沈泽兰方才松开了手。 谢阳曜匆匆寻来府中大夫,李大夫前去济世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府中大夫姓杨,单名一个昇字,他给沈泽兰瞧了身体状况后,退回两步,恭敬对谢阳曜道:“少主,沈公子这突如其来的恶症源自压制渴望的丹药。 “孕期,身体会变得渴望亲密接触,但观沈公子身体状况,想来是服用了压制这类渴望的丹药。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随着渴望地扩张,药效没有初时好。 “但坏就坏在少主同沈公子经常待在一块,甚至有过较为亲密的举动,这便引得沈公子身体越发渴望,于今日激烈反抗压制,而沈泽兰之前服用的压制丹药药力未散,两道势力想碰,皆想赢对方,如此拉扯,沈公子身体就扛不住了故而出现了现下的状况。” 谢阳曜皱起眉头,道:“那要如何缓解?” 大夫道:“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使用天狐丹化去沈公子使用的压制丹药,而后少主同沈公子双修,满足身体渴望,最后再使用灵力,梳理各处经脉,使火气随血气扩散全身,通过表皮散出,不再淤积于内。” “如果不缓解会如何?” “血液烧尽,经脉寸断。”大夫说到这里,又说了些其他事情。 谢阳曜闻言,道:“知晓了,退下吧。” 大夫行礼退下。 谢阳曜坐至床榻边缘,询问沈泽兰的意见,愿不愿意同他双修。沈泽兰昏昏沉沉,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朝他靠近了几分。 谢阳曜抬手摸向沈泽兰手腕,太烫了,烫得他的手心都隐隐发热,顾不得许多了。 他拿来天狐丹,喂于沈泽兰吃罢,道了句冒犯,我也是情非得已,伸手去解对方衣带,大概太紧张,害怕对方清醒过来责备自己,所以他的手有些许颤抖。 “谢阳曜。”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做什么?” 沈泽兰服用天狐丹,化解了以前服用的压制丹药,现下身体温度已经降了不少,头脑清晰起来。那双灰蓝眼眸堪比盛着一片冷光的湖水,定定看着前方这个意图不轨的人。 谢阳曜松开了手,将大夫所说的话转告于沈泽兰,道罢,他弯下腰,手掌抚摸沈泽兰脸颊,压着焦急,颇为耐心地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同自己双修。 沈泽兰道:“假使我不愿意,你便不做了?” 谢阳曜心中已有答案,他捧住沈泽兰的脸,低下头,亲对方唇峰一下,带着乞求,道:“你愿意。” 沈泽兰其实并没有打算同谢阳曜双修的准备,至少在孕期,没有同对方双修的准备。然而当下的情况,由不得他想与不想,沈泽兰一咬牙,下了决心,示意对方把灯吹灭了。 谢阳曜依言而行。 雅致宽阔的房间瞬间黑了下来,只从窗户窜入几丝庭院石灯的光线。 谢阳曜摸索上床,刚要去解对方衣带,被对方按住了手。沈泽兰勾住他的手指,强硬道:“不许解衣,不许乱摸,不许乱亲。” 谢阳曜不解道:“双修怎能……” “我说不许便是不许,难道没了这些,便双修不得了?” 谢阳曜道:“但是衣服不解,怎么双修?”他说到这里,停顿许久,方才接着说,“我们以前不是双修过,你在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害怕的?”沈泽兰自觉他小瞧了自己。 谢阳曜闻言,灵光一闪,道:“你是不能坦然面对怀孕后的身体?不好意思?” “胡扯。” 谢阳曜把人抱了过来,手指插入对方柔顺的黑发里,沉声道:“这没有什么,正常身体变化,说句实话,还是挺好看。 “挺好看?”沈泽兰脸色不太好看,似笑非笑道。 屋里气氛压抑。 黑暗中,谢阳曜神情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他顺了顺手下的墨发,寻到对方的唇,吻了下去,“我是说你怀孕了还同以前一般好看。方才你说得要求,我都记下了。” 第177章 沈泽兰脸色好看许多,偏头避开对方的亲吻,将对方推倒。 “泽兰?” 沈泽兰绑起满头墨发,道:“我想自己来。” 决定在一起,便不能同从前一般,为达目的,双修任由对方来,将自己置于不安恐惧之中,他需要掌控主动权,撇去不安恐惧,自己也从双修中得到同对方一般的感受,如此,在一起方能获得更好的体验,长久下去。 不必说,谢阳曜也是同意他自己来,这人几乎对他有求必应,没有什么底线。 沈泽兰无所顾忌地挑开对方衣服,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来,初时有些困难,后面便如水过万岭,顺利无比。沈泽兰如愿以偿地掌控一切,格外安心之间,感觉到与对方同样的感受。 天地苍茫,此时此刻,沈泽兰产生了一种对方是自己密不可分的另一半身体的错觉。他的神魂在识海叫嚣,想要进入对方识海,融入对方神魂,与之相交,这……简直是疯了。 沈泽兰在迷糊中,豁然清醒,控制着自己心底的冲动。 他知晓,自己倘若表现出想要融入对方神魂,与之相交的想法,谢阳曜便要敞开识海,热情如小狗,邀请他来。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挡对方热情的邀请。 这段日子的相处使得谢阳曜已经成了他很重要的人,他极有可能抵挡不了对方热情的邀请,但如此一来,未来不满意对方,想走,便难以走不了,除此之外,他那些难堪的过往也会呈现在对方眼前。 他与谢阳曜神魂契合,而契合的神魂相交,能够窥到对方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 孕期实在容易疲倦,双修片刻,便觉困乏。沈泽兰整理好单薄的中衣,热乎乎,湿漉漉地伏到青年身上,请求对方帮自己梳理经脉。 这场双修中,谢阳曜仅仅尝到些许滋味,全然未痛快,他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稳重,掐诀护住孩子,环住对方,闭目给对方梳理经脉。梳理经脉这一手段,这是每个修士的必修课,九州修士不说全会,至少三分之一的人会。 谢阳曜轻车熟路替沈泽兰梳理好经脉,询问对方现下可好受了? 沈泽兰稍稍伸展身体,未觉不适,他抬眼看向谢阳曜,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自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他从温暖如春的怀抱懒洋洋爬起一点,靠在对方肩头,伸手朝下一探手。 “阳曜少主,你还未尽兴?” 方才双修过的人,嗓音又低又沉,说出的话堪比琵琶拨子,带出独特的音色,令人为之心醉。谢阳曜一把抓住沈泽兰的手,鼻尖抵着对方额头,还算稳重,道:“尽兴了,你休息吧。” 沈泽兰念诀点燃房内的灯,灯火铺满每个角落,他的睫毛挂上明亮光点,向下垂着两片阴影。“既然要我去休息,怎得拉着我的手?” 谢阳曜哑然失笑,旋即松开了沈泽兰的手。 沈泽兰低低地闷笑一声,他掀起眼皮,朝谢阳曜看来,眼眸波光粼粼,目.光轻佻。“阳曜少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谢阳曜好奇心顿时被勾了出来,但愿别是什么为难他的交易。 沈泽兰再度探去,然后刻意按了下,听见谢阳曜闷哼一声,他咬着对方的耳朵,轻声笑道:“我用手给你尽兴,你给我清理,怎么样?” 即便沈泽兰不说清理,谢阳曜也会清理,对方提出这项交易,为了谁,一目了然。谢阳曜耳朵隐隐约约发烫,扯下挂起的床帐,遮住大部分光线,隔着薄薄的中衣,按住对方背脊,低声道:“好,那麻烦泽兰了。” 两人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窸窸窣窣数声间伴随着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床帐内,待到月亮即将隐去时,一切皆结束了。谢阳曜从后环住沈泽兰,热情地轻吻前者耳廓,“我心悦你。” “知道了,要说多少遍。”沈泽兰抿了抿嘴中腥味,心道自己疯了,居然……居然……他皱起眉头,踹后者一脚。 这一脚力度并不大,谢阳曜不怒反笑,顺着耳廓往下点缀自己的痕迹,能点缀的都点缀了,赶在对方又要踹他一脚前,带人去清理。 浴池内的温泉似乎放了什么香液,沐浴完,身体上便多了一股清淡的香气。 沈泽兰穿上一件新的中衣,蜷入被窝。被窝不知什么时候清理妥当了,但被窝里对方的体温与气味还未散去,他窝入其中,倍感安心,很快便睡着了。 谢阳曜沐浴完,擦干头发,回到房间,见沈泽兰已然睡着,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榻前,细细观摩对方。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映在床榻对面那扇写满诸邪回避经文的屏风上。 观摩许久,他伸指碰了碰对方睫毛,声音毫无波澜,缓缓道:“我很快就能处理掉那人,必不叫你难受。” 话音刚落,暗卫发来消息,说是舞娘的事调查清楚了。谢阳曜只得起身,去处理舞娘的事,之前答应了谢春来帮他处理舞娘的事。 谢阳曜临行前,怕对方睡不安稳,召出自己的本命刀赤日刀置于床尾,这赤日刀跟着他久了,也有了他的气息。 . 谢崇光自白日里打见苏染带沈泽兰去了紫竹林,便积攒起了由妒忌、羡慕、仇恨、难过构成的气,他想练剑发泄出来,这股气盘绕于心,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小染,为什么小染却看上了沈泽兰? 第178章 难道就因为沈泽兰长得好看?那他呢,他算什么?他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谢崇光想不明白,修行数年,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令他感到无比挫折的事情。他以为,小染会是他的道侣。 他们自小便认识了,既是师兄师妹,又是青梅竹马,便是双方长辈也有结为亲家的意思,现在横空出来一个沈泽兰,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谢崇光收了剑,坐于山脚临海松树喝酒,喝醉了,浑浑噩噩跌入坠海。谢家弟子身上都有禁咒,跌入坠海也不会爬不起来,反而经海水一泡,清醒了。清醒了便也痛苦。 谢崇光运转灵力,爬出坠海,来到浮云仙山下的见云城。此城距离浮云仙山最近。他在见云城寻了个酒楼,继续喝酒。 远处,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灵器街,有个穿着黑袍的人静静注视着他。 一阵风吹来,身穿黑袍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矮小中年人。 中年人身着石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个有些年头的小葫芦。 与其说他是取而代之了黑袍人,倒不如说是他就在黑袍人身后,因为身材过于矮小,被黑袍人挡住了,所以黑袍人一消失,他便出现了。 中年人拨了拨腰间的葫芦,朝谢崇光走来。他的脚步声很轻,走出几步后,便会有一步变得很重,像是突然控制不了腿。 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是很快,不出几息,便来到谢崇光面前,坐于谢崇光面前。 谢崇光来时只想喝酒,因而没有特意定包间,此刻见对面坐了一个人,掀起眼皮,看向那人。见那人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收回了视线,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提着酒坛,继续喝自己的酒。 “道友为何烦心?”中年人忽然开口。 谢崇光冷笑一声。 中年人道:“可是为了感情的事烦恼?” 谢崇光看也不看他,淡淡道:“关你什么事,多事。”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道友还请别动怒,我有办法解决你感情上的烦恼。” 谢崇光闻言,方才分出一点心神落于对方话上,他侧头看向中年人,道:“可别是什么巫蛊之术。 ” “自然不是。”中年人从袖中拿出一枚赤红的丹药,递给谢崇光,“此丹名为两级反转丹,你只需将此丹下给情敌,你那心悦之人见到他,便会厌恶不已,而你便有机会了。” 谢崇光眼睛一动,那赤红丹药飞至半空,散发出淡淡的红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谢崇光道。 中年人笑道:“我是见你与我有缘,方才施以援手,你既不接受,那便罢了。”他一招手,收起赤红丹药,拂袖而去。 方才走到酒楼门口,身后传来谢崇光的声音。 “你这种售卖丹药的丹药贩子我见多了,说吧,要多少钱。” 中年人嘴角一钩,目中露出森森寒光。 . 一个多时辰后,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东方的天空浮出暗红光芒,光芒逐渐转为玫瑰金,再后来,成了金黄色。 光芒至金黄色时,大盛,旭日至坠海尽头,那一望无际的群山之中升起,明亮地悬在天空。 谢崇光拂去浑身酒气,踏上浮云仙山,前去桃林,见沈泽兰,未至桃林,却从化为人形的鹤童口中得知沈泽兰身体不适,没来修炼。 谢崇光询问鹤童,“怎么个身体不适?着寒了还是功法修炼岔了?” 鹤童道:“沈师兄没具体说,只是道身体不适,让我将此转达于师兄。 谢崇光道:“我去看看他。” 沈泽兰听说谢崇光来见他了,用术法遮掩住谢阳曜的气息与昨夜闹出的痕迹,又掩去怀孕的痕迹,穿好衣服,前去见谢崇光。 “劳烦大师兄来看我,我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两日,便去修炼。”闹到快天亮才睡,他根本没有休息好,所以才请了病假。 谢崇光道:“身体要紧,修炼可以慢慢来,不急在一时。” 两人交谈了一会,谢崇光准备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拿出一个玉瓶,递于沈泽兰。 “此丹有强健身体的作用,你服用了吧。” 沈泽兰谢过谢崇光,接过玉瓶,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赤红丹药。沈泽兰看了对方一眼,当即要服用了,方至嘴边,谢崇光忽而打落了丹药。 “大师兄,你这?” 谢崇光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 第87章 沈泽兰目光扫过地面丹药,面露疑惑道:“大师兄,可是师弟哪里惹你不快?” 谢崇光面色缓和几分,他蹲下身,去捡丹药,“没事,只是忽然发觉拿错了丹药,你且等等……”话语戛然而止,沈泽兰抢先一步捡到丹药。 “大师兄,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谢崇光目光一凝,站起身道:“有何不对劲?” 沈泽兰收起疑惑,目光晦暗,道:“这丹药是不是有问题?” “小师弟开什么玩笑?” 沈泽兰将丹药递到谢崇光嘴前,“即是如此,便请大师兄服了这枚丹药。” 谢崇光眉头紧缩,正要询问沈泽兰,自己平日可有亏待他,这般不信任自己,只见沈泽兰长长叹了口气。 “大师兄,你糊涂了,我与二师姐终归不是一条路的人,无需这般算计。实话同你说,我与少主心意相通,不出意外,过些日子便会结为道侣,至于二师姐,我昨天下午便同她说清了。” 第179章 谢崇光宛如遭到一道重击,定在原地。暖风拂过厅堂前方一池碗莲,谢崇光方才如梦初醒,他苦笑一声,道:“你如何知道我心悦小染?” 沈泽兰道:“心既悦之,何有不显之理?” 谢崇光从乾坤戒中取出清姬酿,坐于左侧圈椅,仰头喝罢,起身稽首,道:“今日是我鬼迷心窍,还请师弟谅解,稍后,我自去找师父领罚。” 沈泽兰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当没有这事。” 谢崇光愧疚道:“可……” “大师兄又没有害着我,更况且,此事若让二师姐知晓了……”沈泽兰话尽于此,不再多言,相信对方能够明白后果。 谢崇光果然能够明白后果,他领了好意,感激道:“小师弟,你日后倘若有事,尽管找大师兄,大师兄在所不辞。” 沈泽兰谢过谢崇光,示意他去看看二师姐。谢崇光走出厅堂,观及阁楼,联想到什么,走了回来,“小师弟,给我丹药那人有些古怪。” 沈泽兰正要毁灭丹药,闻言,动作一顿。谢崇光将昨晚遇到中年人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沈泽兰听着谢崇光的话,深觉古怪,于是请谢崇光将那人的相貌画出来。 浓墨划过雪白纸面,一个矮小,相貌平平无奇,身带葫芦的中年人跃然纸上。 沈泽兰注意到中年人葫芦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这道划痕较为短,如果不是沈泽兰看得仔细,根本不能发现这道划痕。 “大师兄,你确定此人的葫芦上有道划痕?”沈泽兰问。 “虽然那时喝了许多酒,可还未彻底醉,自是不会看错这些颇有特色的细节。小师弟,怎么了。” 与对方再见的时间远断于他的预料。 沈泽兰盯着中年人的画像,手指用力,攥皱纸边,道:“没事。” 谢崇光一直观察着沈泽兰的反应,见状,他点了点画纸,“认识?” “不认识。” “应是仇人?” 沈泽兰松了画纸,将画纸叠合,垂下眼帘,笑道:“大师兄多虑了。” “你害怕他?” “大师兄,别问了。对了,大师兄,你是在哪里遇见此人的?” 谢崇光说了详细地址。 沈泽兰听罢,谢过谢崇光,转身就走。 谢崇光拦住沈泽兰,沉声道:“小师弟,你若需要师兄的帮助,尽管开口。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说的,师兄皆不会窥探。” 沈泽兰抬眸,看向谢崇光。 . 谢崇光把丹药拿走,请人研究此丹究竟是什么丹药了。沈泽兰则回到卧榻,继续休息,休息时,顺便将丑得有几分可爱的玉老虎激活,放在枕边。 给小怪物做胎教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谢阳曜的声音与说话语速,十分适合给他做入眠曲。 休息一个中午,被谢阳曜亲醒了。 谢阳曜见他醒了,将最后一吻落在他的左脸,道:“吃了午饭再休息。” 对方是越发大胆了,想亲便亲。 沈泽兰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抱住对方脖子,道:“你去做什么了?一股酒味。” “帮谢春来处理舞娘的事。”谢阳曜将舞娘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沈泽兰,告知完,他接着道,“舞娘腹中那孩子是取谢春来血液,在孕灵妖树内培养出来的,本就没有神魂,成不了人,只是为一步登天,在培养出后,刨开自己腹部,放了进去。 “这等妖忆之事本是查不到,只怪这舞娘听说在调查自己,急于毁掉孕灵妖树,叫我的人逮住了。 “谢春来沉冤得雪,谢春来的父亲,我的叔父,第一反应竟是将他的酒,全部赠予我,我方才领人搬回来。 “我这堂弟,藏酒不少,确有好些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沈泽兰挑眉,道:“少主,你看我是能喝酒的人?” 谢阳曜方才想起对方腹中有他们的孩子,他心念一动,探入被褥,去摸对方腹部。沈泽兰愣住,反应过来,拽着谢阳曜脖子,往下一侧,迫使前者额头抵住自己额头,身形不稳,被迫收手,撑于他身体两侧。 “泽兰。”谢阳曜有些委屈,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到沈泽兰下巴,湿漉漉,热乎乎,不是多么舒服。 沈泽兰稍稍偏头,“你又跟着你堂弟学了什么东西?” 谢阳曜目光闪烁,蹭蹭他的额头,“谢春来没有教我,我就是想摸摸孩子。” 沈泽兰松开他的脖颈,坐起身,笑着看他。 谢阳曜避免同沈泽兰对视,他站起身,拿过外衣给沈泽兰严严实实披上,生硬地转移话题,“听说早上崇光堂叔来看了你。” “嗯。” 谢阳曜道:“他可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沈泽兰撑着下巴,笑道:“你猜。” “这便是没有发现你我关系了。”谢阳曜捻了捻指腹,“昨日我与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 “就是什么?”沈泽兰明知故问。 谢阳曜别扭道:“定婚的事。” 沈泽兰适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是此事,可现在是中午了,即便用最快的交通工具,也到不了我父母面前,如此,怎么订婚?你想通知一声他们便同我订亲,这可不行,倘若我父母不同意,那将我置于何地?嗯?”这声嗯特意拉长了,在谢阳曜心里轻轻刮了一圈,慢悠悠消失在空气之中。 第180章 谢阳曜坐了下来,侧抱住沈泽兰,垂着视线,盯着沈泽兰鼻尖,为自己解释,“并不是非要今日订婚,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愿不愿意同我订婚,如果愿意,这几天便去见你父母,商量具体事宜。” 沈泽兰戏弄道:“我愿意没有用,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谢阳曜磨了磨牙,道:“只要你愿意,我总会说服令尊令堂。” 沈泽兰勾起他的手指,晃了晃,道:“拭目以待。” 谢阳曜眼睛一亮,“你这便是愿意了。” “再不愿意,他要出来了。”沈泽兰示意他看自己肚子,谢阳曜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伸手去摸对方肚子,“你想好名字了吗?” “谢怪物。”沈泽兰拍开他的手,答到。 谢阳曜:? 谢阳曜愣了愣,毫无立场,毫无良心,毫无父爱的捧场,道:“好名字。怪,怪才奇俊,物,物华秋实,两者合一,这代表你希望孩子努力积累,早日成为一个英勇杰出的人物。” 沈泽兰:? 你在解读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想了这么多。 沈泽兰扯了扯嘴角,道:“谢怪物一定会非常喜欢你。”话音刚落,沈泽兰忽觉一道不属于他的灵力在他腹部转了一圈。这道灵力非常微弱,沈泽兰察觉到后,当即凝神去捕捉,还未捕捉到,那道灵力便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阳曜道:“怎么了?” 沈泽兰思索几息,心里有了答案,但为了确定,指着自己肚子道:“你再喊他一声谢怪物。” 谢阳曜不明所以,又喊了声。 隔了好一会,沈泽兰又感觉那道微弱的灵力,这次,灵力散得比上次更快,但他早有准备,灵力出现的瞬间,便捕捉到来源,正是小怪物。 第88章 果然,小怪物懂得运转灵力了。 这倒也不稀奇,父母天赋均高的人,很大概率会有一个在胞宫生出神魂不久,就能无师自通,吸收、使用灵力,出类拔萃的孩子。 沈泽兰分析小怪物第一次使用灵力是在反驳自己说他会喜欢谢阳曜,但为何不喜欢,想来应是谢阳曜支持谢怪物这个名字。 小怪物应不是方才才会使用灵力,若是方才才会使用,不可能在他说完那话时,便使用灵力反驳了。 小怪物第二次使用灵力,应是不许谢阳曜喊他谢怪物。这小怪物不愧是谢阳曜的崽,还没出生就有主见了。 至于自己喊他谢怪物,小怪物,他没有反应,要么是觉得自己是与他最亲近的人,可以这样喊,要么是觉得自己不能惹,惹了会被打掉。 不论如何,挺有意思,也挺奇妙。 沈泽兰笑着戳了戳腹部,故意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小怪物气坏了,隔了一会,又在用灵力表示反抗。 沈泽兰道:“谢怪物,你有意见,出来再同你爹理论,现在给我老实点,不要用灵力在我腹部蹦来蹦去。” 片刻,腹部闪过小怪物的灵力,这便是同意了。 不过同意时,沈泽兰察觉到一丝委屈的情绪,想来是小怪物对此很不高兴。 沈泽兰现在心情不错,乐意哄上一哄,“你在我肚子里,灵力也微薄到只能叫我感受到,所以,你反驳你爹叫你谢怪物也没用对不对?不如多积攒点灵力,为出来后,与你爹理论,增添后援。” 小怪物没有反应,看来是不接受好言,还挺有脾气,不知道随了谁。 沈泽兰担心他委屈坏了,辛辛苦苦怀胎几月,岂能生出一个智障?他放柔声音,多了诚意,道:“不叫谢怪物了。” 话音刚落,沈泽兰感觉到对方的高兴的情绪。委屈那么久,莫非是为了逼迫自己向他妥协?对方即便神魂比普通胎儿强横百倍,但才如今这个模样,想来也不会什么阴谋诡计。 倘若如此,对方也太好骗了,现下所言,既无凭证有无誓言,怎能认为他以后会信守承诺? 九州水深,太单纯可不是好事,身为生育他的爹,等他出生后有必要给他上上课。当然,不是名字的事,怪物两字是当初讨厌他,随口取的,做既无美感,有无含义,做不得名字,便是小名也不行,否则指不定多少人笑话他。 沈泽兰虽然满肚子的坏水,但这些坏水都用水框规整过,算不恶毒。 小怪物神魂现下还不算强大,互动片刻,便 沉睡了。 沈泽兰侧头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表面很是沉稳,保持着侧抱的动作,静静看着他的肚子,但对方置于他腹前,握紧的拳头泄出惊讶、喜悦、有趣等情绪。 沈泽兰看着好笑,道:“谢少主,你也听到了,你儿子不要谢怪物这个名字,赶紧另想一个。” 谢阳曜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腹部,抬起眼帘,竟认真思考起来。两人吃过午饭,谢阳曜想出新名字了,他铺开宣纸,提笔写下新名字——谢毓。 “这个如何?” “三才大吉,不错。”沈泽兰拿起宣纸,对着光欣赏谢阳曜的字,谢阳曜笔力极重,落笔时带出的墨水几乎要滴透纸面。他看向谢阳曜,转而询问孩子小名取什么。 谢阳曜道:“没有小名,你来取。如果取不出来,谢毓的小名就叫怪物。” 沈泽兰笑道:“有你真是谢毓的福气。”说罢,将宣纸卷成一卷,掷向对方。 第181章 谢阳曜接住宣纸,下意识看向沈泽兰肚子。沈泽兰瞧出他的意思,道:“睡着了,听不见。” 谢阳曜便笑。 沈泽兰睨他一眼,道:“他的小名,此刻取不出来,等出生了再说吧 ”谢阳曜笑道:“如此极好。” 沈泽兰接着道:“这几日我有点事,不能同你去见我父母,过些日子我们再去见可好?不会太久。” 谢阳曜道:“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 沈泽兰笑着挑起桌上天龙州特产的晴雨果,用小刀切成薄片,拿起一块薄片,置于谢阳曜眼前,道:“现在知道是什么事了么?” 晴雨的果肉接近透明,切割成数道薄片后,每一片薄片都汇聚着日光,流光溢彩,分外耀眼。谢阳曜鼻翼间尽是灵果的清香,他思忖片刻,道:“还望直言。” 沈泽兰回答:“我来了天龙州这么些日子,尚未好生看看,所以前两日听大师兄说去赢城办点事,便提出一起去。” 谢阳曜拧起眉头,道:“我不放心,你非去不可?” “你不放心什么?”沈泽兰将晴雨果薄片,放入对方嘴里,坐到对方腿上,勾住对方脖颈,“我这么大个人难道会丢?” 谢阳曜想起麒麟城那回,先是同意与自己在一起,后来说是去买糕点,结果一去不复返,现下这情形与麒麟城时,何其相似。晴雨果薄片入口即化,谢阳曜吞下果肉与汁水,揽住对方的腰,道:“我陪你去。” “你没有事情要做?” 谢阳曜诚恳道:“如今你最重要,其余事情都可以往后放。” “你一副怕我跑了模样,真是无趣,罢了,不同大师兄去赢城了。”沈泽兰松开手,起身便要走,“你去准备东西,我去找师父申请假期,明天就去天星州。” “你生气了?”谢阳曜把人一把按回怀里。 沈泽兰弯起眼睛,笑道:“怎会生气?” 谢阳曜缓缓按紧沈泽兰背脊,注视对方许久,如卸千斤坠,长长吐了口气。 “你去吧,不过我会派人保护你,你不可以甩了他们。” 沈泽兰笑容真实了许多,他伸手抱住青年,在青年下巴处亲了一下,道:“好。”话落,他又补上一句,“我回来时,如果东西没有准备好,我不满意,便不去天星州了,孩子生下来归我一个人。” 谢阳曜逐渐露出轻松的神情,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擒住前者唇瓣,轻轻咬了两下,“一定让你满意。” . 清晨,雾水亮晶晶地挂在草根,随着一道凉爽的风拂过,雾水如针一般,垂直地砸入泥地。 泥地左侧台阶半湿,沾了几片鲜艳的桃花花瓣,不一会儿,花瓣染上泥点。原是一个白衣青年踏过台阶,顺着台阶,朝一方平台去了。 白衣青年很快到了平台。平台上站着另外一个俊朗的黑衣青年,此人正是谢崇光。 沈泽兰示意听从谢阳曜安排,保护他的护卫们退下,而后上前几步,朝谢崇光行礼,道:“大师兄,如何?” 谢崇光将装着赤红丹药的紫檀祥云纹圆盒递给沈泽兰,其中的赤红丹药,即两极反转丹已经七零八碎,他满脸愧疚地朝沈泽兰传音道: “此丹有数百层,每一层都夹了一点罗刹花粉,此花粉无色无味,轻薄如烟,夹于其中,若非切开,使用神通,细细观之,否则根本无法发觉。我之前只当此丹是简单的两级反转丹,并未多探看,这倒是险些……” 话说到此处被沈泽兰打断了。 沈泽兰收起两级反转丹,笑道:“此事已然过去了,便不再提了,还请大师兄领我去遇见中年人的地方。另外,请大师兄帮我两个忙。” “你说。” 沈泽兰道:“其一,表现得犹如我服用了此丹,我要同中年人好好会会。其二,帮我……”剩下的话他用得传音术,外人不可知晓。 谢崇光听完沈泽兰的话,目藏惊诧地盯着前者。沈泽兰勾出一丝笑容,冲他点了点头。 谢崇光却还有些犹豫,他拧起眉头,传音道:“如此……恐怕不妥。” 沈泽兰道:“大师兄不是说有事尽管找你?” 谢崇光传音道:“我是说过这话,可前提是你没有危险,我既已猜出中年人对你不利,岂能引开他们,由着你一人……” 沈泽兰打断了他的话,”大师兄莫要多言,只说帮不帮我吧。” 明媚阳光穿破薄薄的云层,落到沈泽兰脸颊,像是给后者富有血色的瓷白肌肤刷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然而后者眉眼极为冷淡,蓦然看去,犹带利刃。 谢崇光品尝到几分风霜的凌厉,他不自觉卷了卷口中舌头,露出苦笑,传音道:“罢罢罢,师兄说话算话,自会帮你,不过以防万一,你得带上血蛊。” “血蛊?” 谢崇光道:“随我来。” 温见雪跟上谢崇光,两人来到谢崇光居所。谢崇光的居所在谢府乌花院,入了院,转了几个弯,进入卧房。谢崇光从卧房内间拿出一个用符纸封锁的瓷罐。瓷罐只有巴掌大小,罐内空间不大,借着日光看去,里面并无什么东西。 谢崇光提起桌上冷茶,往罐中加茶水。 茶水漫过罐口,从中漫出两条接近透明,身躯柔软,通体无毛,宛若水晶的小虫子。此物正是血蛊。 第182章 谢崇光并拢双指,割破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将其置于其中一只血蛊面前。血蛊的速度骤然变快,爬离罐口,身子搭在谢崇光指尖,几乎是呼吸间,那只血蛊便钻入谢崇光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崇光在伤口处上了药,转而看向沈泽兰,道:“小师弟,该你了。这血蛊干净无毒,只有两个作用,一个作用是定位,另一个作用是以根据血液流速,心跳变化等,确定当前现下状况,不过此物吸食血气而生,不能在身体停留过久,否则使用者将会血气两亏。待你将人处理好了,来找我,此物只能用万引香引出。” 世上竟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沈泽兰喟叹一声,学着谢崇光,割破手指,引血蛊进入身体。 待做完这些,谢崇光方才依着沈泽兰,前往赢城。护卫们见沈泽兰二人前往赢城,未加犹豫,跟了上来,为不打扰沈泽兰两人游玩,他们隔了一段距离。 一路走走玩玩,第三日,即将抵达赢城时,沈泽兰着凉了,于是一行人不再前进,寻了个地方住下。 谢崇光找了个大夫,大夫看罢,表示风寒不严重,但需要一个火灵根的人从旁协助驱寒,以便更好病愈,谢崇光刚好是火灵根,便进了房间。 为首的护卫见状,一面命其他人守在房外,避免发生意外,一面向谢阳曜禀告此事。 如今还是春季,气温不冷不热,谢阳曜闻言,很是不明白沈泽兰怎么着凉了。 为首护卫道:“昨天夜里,途经银瓶湖,正好碰见百年难得一见的鱼跃龙门,沈公子同谢公子驻留岸边观景,打湿了衣服。” 谢阳曜皱起眉头,厉声道:“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这话是在问责他们为何让沈泽兰打湿了衣服。 为首护卫解释道:“回禀少主,沈公子不让我们使用术法遮雨,他说这样便没有意思了,若我们坚持要使用术法遮雨便要我们回浮云仙山,所以……少主息怒。” 谢阳曜方才是被沈泽兰着凉的消息激怒了,此刻冷静下来,也明白肯定沈泽兰不许他派出的人插手,否则依他这些护卫的稳重程度,不至于眼睁睁看看沈泽兰打湿衣服。 沈泽兰这人,他当真不知如何是好。由着对方性子来,会弄出些坏事,不由着对方性子来,对方会同自己置气。 看来要向谢春来请教的事情还有很多。 谢阳曜有些头疼,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道:“此事不怪你们,你且说,泽兰现下如何了?病得严重吗?” 为首侍卫回道:“大夫说不严重,叫了崇光公子协助驱寒。” 谢阳曜道:“驱好寒,告知我一声。” “是。” 谢阳曜掐断联系,为首侍卫尽职尽责守在房外,等待不过片刻,大夫同谢崇光出来了。 谢崇光道:“大夫,我送送你。” 大夫背着药箱,拱手道:“公子止步。”说罢,抬腿就走。 尚未走几步,被人抓住了手臂。 大夫回头,目带疑惑,看向抓住他手臂的人,笑道:“公子还有什么事?请说。” 一群侍卫皆朝此处看了过来。 谢崇光目光聚集在大夫清瘦的脸庞,稍纵片刻,松开对方的手臂,道:“大夫,我的身体最近不太舒服,可否给我看一下?” 大夫笑道:“公子请说,哪里不舒服。” 谢崇光道:“此处不方便说。” 大夫笑容带出几分玩味,他上下扫了谢崇光一眼,道:“我不会治不方便直言的隐疾,不过我认识一个擅治隐疾的同业,倘若公子需要,我可向你引荐他。” 谢崇光脸色铁青,道:“不需要了。” “如此,我便告辞了。”大夫拱手道。 谢崇光传音道:“你小心些,我疑心那人不简单。” 大夫朝他看了一眼,走远了。 为首侍卫走至谢崇光身旁,恭敬道:“崇光公子,沈公子情况如何?” 谢崇光道:“一切皆好,很快就会病愈。” 为首侍卫不着痕迹舒了一口气,道:“少主得知此消息,一定会高兴。”他说罢,转身朝房间走去,想见见沈泽兰。 谢崇光拦住他,道:“他睡着了,莫要打扰他。” 为首侍卫自是不敢打扰沈泽兰休息,应了声是, 随即联系谢阳曜,将沈泽兰现在的情况告知谢阳曜。 谢阳曜不知拿沈泽兰如何是好的问题,已经请教过谢春来,本想同沈泽兰就观景淋水一事,好好说道,但对方既已休息,他自然也不好叫醒对方。 于是一边问沈泽兰最近这几日玩了些什么,路上可有什么趣事,一边与谢春来在镇魔谷前,探讨如何修补镇魔阵,本来前几日就要同谢春来去修补镇魔阵,但因事耽搁了,所以延至今日。 “原来少主在此,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谢阳曜正一心二用,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扭头看去,一个身着乌青衣袍的青年带着几人朝这边走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王追云。 谢阳曜掐断联系,给谢春来使了个眼神,示意暂时不讨论了,转而走到王追云面前,右手握成拳,掌控着力度,不重不轻地锤对方胸口一下。 “面壁思过结束了?感觉如何?” 王追云前段时间同王大护法来接他回浮云时,出言无状,被王大护法罚了面壁思过。 第183章 谢阳曜同王追云多年好友,对此早有耳闻,不过王大护法如此罚对方,也是为了对方好,他自然没有插手,如今见着人了,少不得关切几句。 王追云挨了一拳,装模作样揉了揉胸口,一脸无语道:“少主,你这话问的,面壁思过难不成有什么好感觉?” 谢阳曜便笑出了声。 “少主就在这里幸灾乐祸吧。”王追云朝谢春来打了个招呼,接着道,“听说少主把那位带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人?又走了?” 谢春来双臂环胸,调侃道:“走什么走,他永远都走不了,你说是吧,堂哥。” 谢阳曜横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夜差点被你害死。” 谢春来摸了摸鼻子,道:“失误,失误。” 王追云砸吧嘴,道:“看来我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谢阳曜但笑不语,转而问道找他有什么事。王追云道:“欸,我跟你说件好事,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谢阳曜道:“我这有事要忙,没心情猜来猜去,你同我直说罢。” “你这人当真无趣。”王追云撞谢阳曜肩膀一下,“我要同你说得可是一件大喜事,保管你听了高兴坏了,什么事儿也顾不上。” 谢春来挑眉道:“那你藏着捏着做什么,赶紧说啊。” 王追云竖起食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水之灵珠的下落了。” “什么水之灵珠?”谢春来迷惑道,他不解地看向谢阳曜。谢阳曜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说不出的阴冷。 “你知道些什么?”谢阳曜问王追云。 王追云见他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当即不高兴了,道:“少主,你这是干什么?罢了,不说了,走了,没劲。” 谢阳曜一把抓住王追云的后衣领,道:“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 . 另一头,大夫出了院落,便将微驼的背部挺直,他走到一个阴暗的小巷子,收起药箱,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枚丹药服用了。 丹药服下不过片刻,那张清瘦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竟浮出一缕缕白雾。 待雾气散尽,这张脸变得美丽柔和,且拥有一双灰蓝的眼眸。 沈泽兰戴上帷帽,换上一身夜行衣,走到距离此地最近的传送阵,借助传送阵,来到见云城。谢崇光便是在见云城天音酒楼见到的中年人。 沈泽兰很快来到天音酒楼,他相信中年人,也就是猪头人就在此等他,而他并非冒冒失失来此见中年人,从前些日子见到对方留给他的那句话便有所准备。 不出意料,对方在酒楼等他,等了多久不得而知,但走入酒楼的一瞬,他便看到了人。 第89章 对方举起酒杯,朝他敬了一杯酒,道:“等你多时,坐。” 沈泽兰取下帷帽,坐于中年人对面,此人叫什么,无从得知,他一直用对方所戴的面具称呼对方。 他被囚禁那几年,没有见过对方真容,逃离时,打落对方面具,方才见到对方真容。 ——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色。 “你不怕我杀了你?”沈泽兰问对方。 见到对方的刹那间,那噩梦般的生活场景纷杂地涌上心头,他的情绪几乎崩溃,但事先服用了镇神丹,镇住了神魂,倒不至于如之前毫无征兆见到对方那般失态。 中年人道:“我若是怕你杀我,便不会见你了。”他说着,伸长脖子,鼻翼煽动,朝沈泽兰嗅来,“你身上的寒气是怎么没了的?” 中年人囚禁沈泽兰,便是为了研究沈泽兰身上为什么有寒气,寒气应该怎么使用,自己能不能取走。 沈泽兰受困于寒气,对方却疯狂痴迷寒气,倒是好笑得很。 沈泽兰被囚禁一事要从他十五岁说起。 十五岁时,爹娘因着他身上的寒气,带着他到处求医问药,即将绝望时,收到一封信。 这封信,源自虎二。 虎二也是东吴镇人,少时父母皆亡,住在舅舅家,舅舅待他并不好,活儿干得最多,好吃好喝却永远没有他,别说好吃好喝,就连吃饱都是奢侈,于是跟着一群混混,时不时偷鸡摸狗。 沈家那时虽是落败退回东吴镇,却是镇上人人皆知,有厚家底的大户,于是虎二及一伙混混将贼念打到沈家。 他们挑选了一个沈霄带人出门办事的当缝,由两人先去沈府门口故意吵架,吸引方依竹的注意,虎二几人则蒙住脸,翻进沈府,去干票大的。 沈泽兰那时三岁,正乘着夏风,坐在自己房间的竹椅之上,学着他娘方依竹编草蛐蛐。 由于天赋出众,自会吸纳灵力起,他的五识便比普通人敏锐,所以虎二等人一翻进府,他便发现了。 但那时年纪太小,不知这是群贼,见到他们鬼鬼祟祟,觉得好玩,丢了草蛐蛐,避开奶娘视线,偷偷跟了上去,待跟近了,跳到一群人面前,喊着自己也要加入队伍。 一群人被这一喊,吓得魂都飞了,一个个挤上来捂嘴,方依竹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带着人朝这边赶来。一群人皆怕被抓到吃官司,几个跃步,踩着墙壁,忙出了沈府。 虎二个子最矮,助跑几次都未翻上墙,眼见方依竹要抓住自己,一个心急,将吓坏了,躲在迎春木后面,盯着他们的沈泽兰一把推向水池,然而趁着方依竹等人惊慌失措去捞沈泽兰的间隙,从大门溜了出来。 第184章 他倒是无事了,可沈泽兰体内的寒气就此活跃,开始折腾沈泽兰。 虎二成年后,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与舅舅吵翻,习了些防身术,离开东吴镇,闯荡去了。 这封信是他在外闯荡时所写,信中承认了自己是推沈泽兰入水的真凶,并表示这么多年,未曾放下此事,对此内疚不已。 这些惭悔的话不提,信未写到,他的妻子认识一位医术超群的医修,他已经交了定金,请沈泽兰前来看病。 爹娘对此颇为怀疑,但那时已近绝望,抱着试试的想法,带着沈泽兰去见虎二。 虎二不同在东吴镇的落魄,开了间赌坊,意气风发,见了他们,忙带他们去找医修。 医修正是戴着猪头面具的中年人,不过初见时,中年人戴得不是猪头面具,而是一张简朴雅致的银面具。 爹娘见对方行为举止皆为正派,且在外口碑相当不错,这才放心将他交于对方。 刚开始,中年人还像模像样地给他医治,虽然并没有什么成效,但一个月后,便变了脸,先是借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给他清理寒气,强行将他带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后又借口人是阳,寒气是阴,两者不可一者过盛,不许任何人探望他。 爹娘太过渴望有人能治好他,且认为医修皆是怀有大义之人,不曾怀疑对方的话有假,努力挣钱赚取医药费。那时他的医药费一部分由虎二付,另一部分则在中年人这里赊得账。 沈泽兰那时太过弱小,且被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即便耗尽才智,也无法摆脱中年人,获得自由,这一囚禁便是三年。 一开始,对方手段还算温和,只是取些血,喂些药,后久久得不到答案,烦躁起来,手段便一日比一日残忍,发展到第二年时,开始割肉,试探留存肉中寒气。 这自然是留存不了,于是对方像疯了似的,又是割肉又是取骨头又是放毒蛇猛兽,只是害怕他死了,用大量丹药吊着他命。 期间,这间漆黑狭窄的囚禁室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沈泽兰也不知来自什么地方,但无一例外,修为都不高,最后都惨死了。 尸骨堆到墙角发臭时,中年人进来处理,听着对方嘴上的抱怨,他才知道这些人是研究寒气能不能转移的实验品。 不过他们没有自己这般有价值,中年人不会给大量丹药吊着他们的命。 沈泽兰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暗无天日,极度压迫的环境之下,他不止一次认为虎二跟中年人是一伙,也不止一次怨恨爹妈信任中年人,更不止一次幻想逃离此地,可最后醒来,只有日复一日的绝望,久而久之,他的精神趋近崩溃,只能依靠自我伤害才能维持清醒。 毕竟不甘心死在这个地方,在虎二来找对方缴前几个月的医药费时,他将暗中积攒许久的灵力凝成一团,重重砸向墙壁。虎二到底有些本事,听到了动静,心下起疑,追问对方,发现了端疑,带着几个兄弟闯入了此地。 但是最后虎二和他的几个兄弟都没出来,只有沈泽兰出来了。 虎二和他的几个兄弟为何没有出来这事与虎二的妻子有关,虎二的妻子是中年人的徒弟,见虎二带人救他,向中年人告了密,致使虎二他们都被抓了。 中年人告诉他,他们只能活一个,让他选,他选了,但是那个人依然死了。 对方笑着打断了他的腿,告诉他,这是为了惩罚他想要逃跑,如果日后还敢逃跑,便杀了他爹娘,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他现在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何区别? 沈泽兰想要了自绝,但这也不行,对方看出的念头,告诉他,倘若他死了,自己便杀了他爹娘。 浑浑噩噩过了两日,几位修为不低的中年人出现在此,救了他。原是虎二妻子见师父杀了自己丈夫,后悔告密,联系了唐铖,将他被囚的事情告知了好友。 好友得知此事,心急如焚,与郭荇商量后,请动师门师父以及师伯们前来救他。 获救之后的事,他不记得了。 那时日光太刺眼,四周太混乱,他只顾着请求好友不要将此处发生的事儿告诉爹娘。 两位好友同意了。 事后,他们告诉他,中年人逃走了,对方的阴招太多,几位长辈一时中招,叫人逃走了。 沈泽兰明了,谢过两位好友,又谢过两位好友师长,养好伤,再不求医问药,回了东吴镇。 回去后,他夜里被寒气折磨,白里被噩梦折磨,不过一个月,便瘦到皮包骨,实在没有办法,请唐铖师父下了道往事如烟咒,强迫自己不再回忆那段日子,久而久之,即便没有此咒,也不会回忆那段日子。 如何不是中年人再度出现,沈泽兰很可能已经忘了那段不见天日,毫无尊严,连畜生都不如的日子。 倘若有人问起,他也能向人从容提起,不过他想不起具体细节,只能用简短的几个词语来形容。 沈泽兰听着中年人的话,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两下,他握紧拳头,站起身体,快如闪电,一把折断了对方的手腕。 中年人发出一声痛呼。 沈泽兰发自内心的高兴,笑道:“杂种,我寒气怎么消失的关你屁事。” 中年人额头冷汗直冒,他用术法束缚住折断的手腕,目中闪过一丝阴狠,抬掌就想扇人,忆及沈泽兰今非昔比,身上可能携带了各种想象不到的防身灵器,又硬生生顿住了,反向一掌拍至桌面。 第185章 雷木松制成的坚硬方桌摇晃几下,轰然碎裂,倾了一地。 正是上午,没有什么人在此喝酒,唯一几个喝酒的人还坐得十分远,故而没有谁关注此处动静。 中年人凑近沈泽兰,阴恻恻道:“你小子来此,是想找我要能解罗刹花粉毒的罗刹根吧?” 罗刹根与罗刹花虽然名字相同,但并非一个东西。 罗刹花生长于不归山,可入药,开花时,其花粉有毒,倘若沾染,五日之内,不得罗刹根,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罗刹根是罗刹花的伴随植物,生于罗刹花周围,形如树根,指头大小,拔出泥土最多九日便会丧失药效,相较于罗刹花的数量,少得可怜,百年才有一根可用。 中年人为逼沈泽兰前来见自己,用毒蜂取罗刹花粉时,将不归山可用罗刹根尽数盗走了。 沈泽兰闻言,抬眸看向他,道:“是又如何?” 中年人道:“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寒气怎么没的,并且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便将罗刹根交给你,替你解毒。” 沈泽兰打量对方,一言不发。 他心里清楚对方口中的检查身体状况,极有可能是开膛破肚,毕竟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寒气了,死了也不可惜,就如那些早已沉寂于暗室的人一般。 中年人加大筹码,道:“你愿意同我交易的话,我还能赠送你一个好东西,虎二那群人的骨灰,要吗?” 沈泽兰阴沉下脸,冷笑连连,“一群蠢货的骨灰我要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安葬他们?简直好笑。”说罢,转身就走。 中年人道:“如此,我便寻个粪坑撒了。” 沈泽兰站定了脚步,他抬起眼睑,淡淡道:“我们换个清净的地方进行交易如何。” 中年人道:“地点我定。” 沈泽兰抛出见云城地图,唤来酒楼小二,让他指一个顺眼的地方。酒楼小二不知所以,随意指了一处荒山。 沈泽兰收起地图,对中年人道:“去吗?” 中年人眯起眼睛,道:“走。” 两人来到荒山,中年人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设下防止窥探的灵罩,催促沈泽兰快说寒气怎么没的,以此判断寒气去了哪里。 沈泽兰神色冷淡,道:“虎二他们的骨灰拿与我看看。” 中年人拿出一个骨灰罐,打开,里面装着灰白色粉末,他拿着罐子在沈泽兰眼前走了一圈,收起罐子,道:“这里面就是他们的骨灰,我既看重这场交易,必不会骗你。行了,莫要拖延时间了,快些回答我的问题,寒气怎么没的……”话音刚落,听到一道哨音。 沈泽兰拿出苏染之前送的骨哨,置于嘴边,气沉丹田,缓缓吹动。 嘹亮的哨声回响在耳边,中年人全身骨头发出咔擦声,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发出痛苦至极的声音。 他咬紧牙关,剧烈疼痛之下,瘦小的身躯不知哪里来得力气,凝出一道恐怖的气体,朝沈泽兰击来。 沈泽兰如今的修为虽然可以避开这道攻击,但他不想动弹,所以直接激活谢阳曜昨晚塞入他乾坤戒中的高级护身符。 这张高级护身符别说对方砸来的这道气体,便是他师父劈来的剑气也能挡下。 中年人本就没有寄希望于这道攻击,他只是想借着这道攻击的掩护取出止痛丹,送入嘴力,进行止痛。 “啪嗒——”止痛丹被一道剑气击飞。 沈泽兰早已察觉对方的目的,预先做了准备。中年人见状,怒不可遏,怒到极点时,他哈哈大笑,“沈泽兰,你以为我没有帮手?独老,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赶来。 中年人心中一沉,他看向沈泽兰。 沈泽兰那双灰蓝眼睛明晃晃写着就你他娘的会带人?他空着的一只手,召出雪吟剑,踩着哨声,朝他走来。中年人心中骂了句该死,咬牙忍着疼痛,想要拿出防身之物,对方那柄雪亮的长剑却已刺破入他的丹田。 中年人瞪圆眼睛,噗地吐出口血。“你……你……贱种岂敢!” 沈泽兰听到高山崩塌的声音,第一次觉得中年人这般弱小,他转动雪吟剑,冰冷锋利的剑尖轻而易举便绞烂了对方的丹田。修士丹田被绞烂,便再也没有办法运转灵力,等同凡人,至此,沈泽兰方才收了骨哨。 中年人眼睛之中浮出灰败之色,他很快恢复冷静,边咳血边坐了起来,讥笑道:“沈泽兰,你不过是攀上高枝,披上层凤凰毛罢了,得意个什么劲,别忘了,你以前可是跪在我脚下吃饭……” 沈泽兰扬起雪吟剑,一剑割破对方嘴巴,冷冷道:“我要你说话了吗?” 中年人捂住嘴巴,鲜红且温热的血液却止不住地穿过指缝,滴落于地。他恶狠狠地看着沈泽兰,道:“真是不得了。” 沈泽兰踹了他一脚,笑道:”我就是不得了,谁叫我运气好呢?”他说罢,蹲下身体,拿雪吟剑丈量对方身高,“我问你,你割了我多少刀?踹了我多少脚?踩了我多少次?” 中年人怎会记得这些东西,与他而言,这些东西毫不重要。 沈泽兰笑道:“我想将你给我伤害加倍奉还给给你,但既然你记不住了,那我只好奉还到我开心为止。” 中年人心道,沈泽兰这是想置他于死地,他挪开遮住嘴巴的手,厉声道:“你若弄死我,你也会死,我可没将罗刹根带在身上。”这时这个往昔不可一世的医修终于知道害怕了。 第186章 沈泽兰听得好笑,“实话同你说了,我没有沾上罗刹花粉。你以为我大师兄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师兄弟情谊的人?” “这怎么可能……”中年人惊愕不已,“他明明中了惑心香!”此话刚落,剑刃划过手背,中年人五官扭曲,喊出了声。 防止他人偷窥的灵罩将对方的惨叫尽数罩于方寸之间,沈泽兰的耳朵被震得生疼,他抖去剑刃之上的碎肉,怀着满腔怒火,抓住对方头发往地上狠狠一磕。“艹你爹,叫什么,闭嘴。” . 谢阳曜将王追云拉到僻静的河边,再度询问对方知道些什么。 王追云有些不耐烦,他抓了抓耳朵,道:“能知道些什么?就你那点事呗。” “直说!”谢阳曜阴沉道。 “好好好。”王追云吓了一跳,连忙道,“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因修炼《定山河》这部刀法,导致自身出现赤日现象,命不久矣,唯有水之灵珠才能救你于水火,便派人去寻水之灵珠。 “前两日,我得到水之灵珠的下落,但那时我还在面壁思过中,所以没有找你说这事。今日,面壁思过一结束,我便赶紧找你了,应该没有来迟吧?” 谢阳曜垂着眼睑,细思着什么,片刻,脸上阴沉之色散尽,恢复平日里同王追云相处的和善态度,道:“你是听谁说我因为修炼《定山河》刀法,出现赤日现象,命不久矣的?” 王追云道:“我是听我手底下的人说的,至于他们听谁说的,我并不知道,你等等,我喊他们过来,问问他们是同谁说的。” 谢阳曜不着痕迹地扫王追云一眼,道:“不必了,想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确实,我命不久矣,所以水之灵珠究竟在什么地方?你若替我寻到水之灵珠,我必有重谢。” “你我兄弟,谈什么重谢?我是听说这个水之灵珠在一个名为朱成的人手里,这个人,我已经找到了,现下在见云城。怎么样,要不要放下手头的活,先随我走一趟?”王追云拍了一下谢阳曜肩膀。 “等等,你说水之灵珠在谁手里?朱成?” “对,这有什么问题?” 谢阳曜笑道:“没什么问题,走吧,去见见他。” 王追云眼睛之中闪过一丝阴狠,面上还维持着笑容,道:“好。” 走了两步,谢阳曜顿住脚步,道:“稍等,我去找个人。” 王追云道:“谁?” 谢阳曜但笑不语,他走到一边,避开王追云,联系保护沈泽兰的护卫,询问沈泽兰醒了没有。为首护卫朝房间的位置看了看,道:“沈公子现在还没有醒。” 谢阳曜道:“你去喊醒他,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说。” 谢阳曜一直在查沈泽兰骂杂种那人是谁,前两日查到了那人,本还想着去哪里抓这人,现下王追云主动带他去找这人,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主动送枕头。 谢阳曜想带沈泽兰去见朱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实话,他并不信王追云的话,什么听说他命不久矣,什么朱成手中有水之灵珠。 谢阳曜从百眼鬼崖回来后,一直在暗中调查谁在背后暗害他,起先他认为是谢清平,所以做掉了谢清平。 但做掉谢清平后,又发现幕后最大的黑手另有其人,不过因着身边每一个人都没有理由暗害他,一时间失去了头绪,不知谁是幕后最大黑手。 王追云今日这番话,让谢阳曜瞬间有了怀疑对象。 不过王家一直以来都在为他父尊效命,而王追云的父母,在数十年前的老云州主造反事件中,为了保护他,双双惨死,王家现下……只有王追云这一个苗苗了。 出于以上种种,谢阳曜没有拿到确凿证据前,不愿相信王追云就是幕后最大黑手,不过以防万一,随王追云去朱成那里时,他得留个后手。 ——王追云真是幕后最大黑手的话,此刻邀请他去朱成那里,定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为首护卫听从谢阳曜的命令,想去叫醒沈泽兰,手掌方才触及房门,便被站在一侧的谢崇光拦了下来。 为首护卫道:“崇光公子,少主命我叫醒沈公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同沈公子说。” 谢崇光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小师弟醒来再说?” 谢阳曜在联络玉佩那头听到了谢崇光的话,命为首护卫将手中与他联络的联络玉佩给谢崇光。 “堂叔,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泽兰说,你便让我的人进去吧。”谢阳曜放低姿态道。 谢崇光道:“少主什么重要的事情?少主同我说,待小师弟醒了,我转告给他。” 谢阳曜笑道:“这是我同泽兰的秘密。” 谢崇光道:“既是秘密,我便也不听了,只是少主你不可让人去打扰小师弟,便是有重要的事情也不可。小师弟睡前要我看着房门,说,他现在只想睡觉,其他事情一概不想理会,还望少主不要为难我。” 谢阳曜皱起眉头,道:“既是如此,罢了。” “多谢少主。”谢崇光道。 谢阳曜听着这句多谢少主,脑袋里却忽然冒出一个令他胆战心寒的想法。沈泽兰不会又跑了吧? 实在不放心,谢阳曜在谢崇光将联络玉佩递回给护卫时,命令护法,破开房门,进去看看沈泽兰。 谢阳曜的决定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令谢崇光猝不及防,来不及阻拦拿回联络玉佩的护卫。 第187章 那护卫捏着联络玉佩,脚下运起一道狂风,骤然朝房门踢去。 普通的防御阵法与房门如何承受得住元婴后期一脚?尽数破开,将外间布置完全袒/露出来,护卫穿过外间,径直朝内间走去。 内间床榻上不见沈泽兰的踪影,环顾四周,内间正对着窗的那一张躺椅上躺了一个人。 此人面容清瘦,头发灰白,勾腰驼背,正是谢崇光之前请来给沈泽兰看病的医修。但是此刻,这医修的外衣与医箱皆不翼而飞了。 那医修被护卫犀利的眼神盯了几息,打了个哆嗦,骤然清醒过来,甫一清醒过来,当即睁圆眼睛,瞪着后一步进来的谢崇光。 “你这公子,给我喝得什么茶,害我一顿好睡!等会,我医箱呢?我外衣呢?你们这群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修士,尽是盗人财产的小人?!天理何在!” 谢崇光听他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没了,心底骤然起了火,额头青筋也随之直跳,他掐诀封住对方的嘴,看向听从谢阳曜命令,闯入房间的护卫。 那护卫看也没看他,当即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谢阳曜。 “少主,沈公子不见了,据这刚刚清醒的医修所言,沈公子不见一事,崇光公子也参加了。” 谢阳曜将牙齿咬得咯嘣响,他捏紧联络玉佩,因为捏得太过用力,他手指的骨节处都泛出了白。他吩咐护卫将联络玉佩交于谢崇光,冷声询问谢崇光,沈泽兰去了哪里。 谢崇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师弟去了哪里,这不方便同少主说。” 谢阳曜简直要气炸了,道:“谢崇光,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谢崇光无奈苦笑道:“少主宰了我也没用,我已经答应了小师弟,对外不透露有关一个他的事情。” “谢崇光,他怀孕了,任着他乱跑会出事!” 谢崇光一愣,脑袋还没转过来男的怎么会怀孕,嘴上已经说出沈泽兰去了何处,去干什么了。 “小师弟前往见云城天音酒楼寻仇家了。” 沈泽兰前往见云城天音酒楼寻仇家了?仇家?朱成?沈泽兰去找朱成了? 谢阳曜瞬间联想到王追云所说的水之灵珠,王追云所说的水之灵珠莫非是沈泽兰? 可水之灵珠怎么可能幻化为人? 但如果沈泽兰是水之灵珠,那便说的通,为何他挨着沈泽兰不觉得刺痛,为何之前父尊翻遍九州,寻不到水之灵珠。 或许沈泽兰能够以男子之身怀孕便是因为他是水之灵珠。 另外,如果沈泽兰真是水之灵珠,那他便不可服用水之灵珠,延长寿命了,因为那意味着要吃了沈泽兰。 放屁,他打死不会吃人,更不会吃自己爱人。 所以他只能走鬼道了。 谢阳曜脑子有些乱,各种信息交杂在一起,使得他火气蹭蹭往上涨,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谢阳曜服下几枚逍遥丹,压下火气,转而掐断联络,拉着王追云,便要他带自己去找朱成。 沈泽兰与朱成之间的恩怨,他已经调查清楚,他担心沈泽兰去找朱成,朱成那狗东西会对沈泽兰不利。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沈泽兰去找朱成是为了报仇。 . 沈泽兰坐在迎春树枝头晃脚,出门前干净如新的衣袍与短靴皆沾上一层乌黑液体,他却没有心思顾及,抱着修长的雪吟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地面食尸鬼。 这些食尸鬼有着几分人样,拥有漆黑的皮肤,尖利的牙齿,细长的四肢,以及一对卷曲的耳朵。它们天生不能站立行走,脑袋总是向下垂着,如此才方便觅食。 此刻,它们正欢快地咀嚼着令它们感到愉悦的血肉以及骨头。 沈泽兰觉得它们的咀嚼声特别悦耳,比他此生,乃至上辈子听到的任何歌声都要悦耳。他盯着树下的尸食鬼们,直到它们吃完了那些叫他厌恶的东西,他才出手驱赶。 食尸鬼是极其弱小,极其胆小的鬼物,一见坐于枝头的奇怪修士出手驱赶,便争先恐后地朝后方土洞钻去。 不一会,一群食尸鬼都钻入了土洞。 沈泽兰从树下跳下,伸脚去抹召鬼符纹。召鬼符纹被彻底抹掉的同时,左前方的土洞消失不见了。 沈泽兰破开防窥灵罩,拿着雪吟剑,脚步轻松得朝前方万花林去。未至万花林,腹部浮出一道现在还不甚熟悉的灵力。 沈泽兰现在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张开五指,抚摸自己腹部。 “谢毓,你见到什么了?见到我杀人了?怕了?” 谢毓的灵力在他腹部转了一圈,消散了,不一会,又出现了。 沈泽兰轻拍自己腹部,道:“谢毓,你胆子太小了,好了,不许闹了,我有正事要办。” 谢毓的灵力顿时消散了,但过了一会,又缓缓冒了出来,带着些许委屈的情绪。 委屈?委屈什么?不许闹了还委屈上了? 沈泽兰此刻心情不太好了,他沉下心神,把谢毓的灵力压了回去,警告道:“再闹,全按照我原来的想法取名,小名叫小怪物,大名叫谢怪物。” 谢毓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加委屈。沈泽兰不理谢毓,快步来到万花林。万花林站着几个装扮不一的男女,他们身上皆带着几道伤口,为首那个女人手中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头。 “公子。”几人见到沈泽兰,眼睛一亮,纷纷行礼。 第188章 沈泽兰还礼,道:“此番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为首女人将老人头递给沈泽兰,道:“公子客气,独老头颅在此,我们这一单生意算是完成了。以后倘若需要我们办什么事情,提前联系我便是,我是天永雇佣兵团团长,姓金,金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沈泽兰道:“我姓沈,叫我小沈就好。” 金悦却笑着道:“沈公子。”忽然,她的目光一凌,召出灵器,横于身前,直视前方,怒道,“来者何人?!” 金悦手底下的人也召出灵器,盯着前方。 沈泽兰欲将酬劳交于他们,见此变故,收了此心,绷紧神经,一手握着雪吟剑,一手提着头颅,快速回身,顺着金悦等人的视线看去。 茂盛的万花林入口,只见一群气质非凡的人站在左侧,看着这边。 沈泽兰本以为是猪头人的同伙,仔细一看,却发现为首之人是谢阳曜。 沈泽兰心中一跳,忙将头颅丢进乾坤袋,背起血淋淋的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少主,好巧,你也来这里。” 谢阳曜见到做贼心虚的沈泽兰,便又庆幸又好笑,好笑到最后,变成了好气。 他默念静心诀,压住火气,静静看着沈泽兰,道:“解决了?” 沈泽兰:“……” 沈泽兰扯动嘴角,看向腹部,心道谢毓这小子方才闹腾,不会是想提醒他,谢阳曜在附近吧? 据说血脉相连者,在还没被九州负面能量影响时,在一定范围内,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个想法刚落,谢毓的灵力在他腹部游走了一圈,明晃晃告诉他,自己就是想提醒他来着。 沈泽兰:“……” 沈泽兰用传音术对谢毓道:“你不会说话提醒我?”这句话方出,想到谢毓还没出生,确实不会说话,他又补了句,“说错了,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这样提醒我,我知道你是最乖的孩子,一定会帮爹的,对不对?” 事实证明,人都爱听夸奖的话,即便是谢毓这种非常有主见的孩子。 谢毓高高兴兴地运转自己那点微弱的灵力,在他腹部又走了一圈,表示自己一定会帮他。 沈泽兰哄到谢毓,总算放心了,他抬起头,观察谢阳曜。一侧的金悦见他这种反应,当即道:“沈公子,你认识?” “认识,很熟,都收了灵器吧。”沈泽兰道。 金悦等人这才收起灵器。沈泽兰认真观察谢阳曜,观察来观察去,不见对方有丝毫恼意,偷偷掐诀除去脏污,伸出双臂,抱住对方,欢欢喜喜回道:“解决了。” 谢阳曜低低笑了两声,反抱住了他,道:“既然解决了,我们便回去吧。” 沈泽兰道:“等等,承诺给他们的灵器还未给他们。”说罢,脱离了谢阳曜的怀抱,将承诺的灵器交给金悦几人。交罢,正欲同谢阳曜登上云船,返回浮云仙山,忽然察觉一道刺人的目光,遁着目光看去,他看到了一个锦衣青年。 那锦衣青年在他看过去的刹那,收起目光,随着他们登船了。 沈泽兰默默记住他的模样,同谢阳曜来到云船主室。主室放着他爱吃的水果和点心,又煮着他爱喝的花茶。 沈泽兰在少主府都是这个待遇,习惯之余,格外喜欢被谢阳曜放在心上的感觉。他随手捻起一块指拇大小的圆点心,放入嘴里,细细品尝后,询问谢阳曜,他大师兄呢? 谢阳曜道:“赢城之事是个幌子,他自然也回浮云仙山了。” 沈泽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前来寻仇的?大师兄说的?” “并非堂叔说的,我自有办法知道你在做什么。”谢阳曜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戒尺。 “你拿戒尺做什么?”沈泽兰盯着戒尺看了几息,意识到什么,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阳曜,“你……要打我?” 谢阳曜握住戒尺,走到沈泽兰面前,面无表情道:“伸手。食言而肥,该打;不将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该打;有事不与我商量,害我担心,该打。” 沈泽兰梗着脖子,直直盯着他。 “快些,否则打屁股了。” 沈泽兰怒从心里,他侧身坐于一侧摇椅上,道:“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打我。” 谢阳曜撩起前摆,半蹲下身,定定看着沈泽兰,“我怎么不是你的谁?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 沈泽兰睨他一眼,淡淡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手了。” 谢阳曜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想合就合,想分就分。” “这次分了就不合了……谢阳曜!” 谢阳曜站起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做什么!”沈泽兰怒道。 谢阳曜抱着他坐到床边,迫使他趴在自己腿上,而后撩开衣摆,握住戒尺,轻轻往他的臀部拍了一下。 “你错没错?” 沈泽兰知道自己有错,但他不接受对方打他,又怒又难受之下,他脑子都不会转动了,气急败坏,道:“没错。” 谢阳曜火气蹭蹭往上涨,他又轻轻拍了沈泽兰臀部一下,道:“知错了吗?” “没错!”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沈泽兰不回话,趴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谢阳曜把人抱起一看,竟是哭了。谢阳曜有些手足无措,收了戒尺,道:“我都没用力打你,你哭什么?” 第189章 沈泽兰咬牙切齿地擦去眼泪,朝谢阳曜看了一眼,拨开对方的手,起身就走。 谢阳曜又心疼又后悔,他只是想小小惩戒一下对方,根本没想弄哭对方,他伸臂抱住前者的腰,将人揽了回来。 “别哭了。”他将声音放柔了,低头去亲对方泛红眼眶,“嗯?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 第90章 “休要胡说,我错了,全是我的错。” 沈泽兰偏头躲开青年的亲吻,起身还是要走,谢阳曜手臂用力,抱住前者,死活不让走。 “放开。” 谢阳曜道:“不放。” 沈泽兰带着水雾似的灰蓝眼眸不带丝毫情绪,他直直看着对方,重复道:“放开。” 谢阳曜咬紧后槽牙,下颌线硬朗几分,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不放。” 沈泽兰道:“你再不放开,我便一辈子不见你。” 谢阳曜与沈泽兰对视片刻,到底不想惹得对方不快,手指一松,放开对方。 沈泽兰风风火火就出了主室。 云船四周皆是厚如棉花的云层,云船飞于云间,宛如行走在地面一般平稳。 踩在甲板之上,经云船的避风阵放入的一点微凉的风一吹,沈泽兰冷静下来。其实方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了,大概是被对方宠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 在家中时,他娘虽时时刻刻袒护他,但有他爹那个严厉的人在,他是万万不会被宠坏,受不得半点委屈。 沈泽兰回头看向主室。 主室房门敞开,谢阳曜坐在里间,倒是看不到对方如今的模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没有追上来。 他的冷静瞬间被埋没,更加生气和难受了,一面打定主意,不理对方,也不许谢毓理会对方,一面进了隔壁舱室。 见不到对方,不过片刻,气也过了,难受也过了。 沈泽兰恢复冷静,却格外想念谢阳曜,他挨着两房之间的墙壁而坐,胡乱猜测对方为何不能找自己,莫非是被自己伤到了? 我都没被他打得伤到,他被我几句话说得就伤到了? 沈泽兰很是郁闷,他接着想,倘若谢阳曜来寻自己,自己便向对方认错,乖乖挨打,但如果对方不来寻自己,待回了浮云仙山,他便不同对方见面,专心习剑。 重重压在心的恶人死了,他可以专心习剑了。师父大约是旁观他习剑时,发觉他剑中藏着浓郁的杀气,所以即便自己将基础剑法、心法练到极致,也没有亲自来教导他。 至于……订亲的事,便先搁置在一旁,以后有心情了,或者长辈们发话了,再行商定。 沈泽兰骨头有些硬,不愿第一个低头,要他第一个低头,除非天空此刻就下雨。 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合,这个念头方才闪过脑海,外头风云骤变,飘起小雨。 沈泽兰察觉此等变故,颇为烦心地抬起眼睛,看着细如发丝的雨水,低低骂了一句。 由于下雨,天光逐渐没有之前明亮,宽阔房间黯然了几分,随后,房内的知光油灯自发亮了起来,将沈泽兰投入地板的影子拉得长长。 沈泽兰撑着扶手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咬了咬唇,推门而出,朝主室快步走去。他这并不是因为太想念对方,所以第一个低头,他这是为了履行自己方才所说之话。 . 自主室出去就是主甲板,宽阔的主甲板滴水未沾,温和的珠光铺了立在船舷旁的青年。 这俩个青年一人身着孔雀蓝衣袍,脚蹬雪玉靴,另一人身着白衣,但细看那白衣衣摆、衣襟、领口均绣了银白蛟纹,此人的白衣外面罩着一件鲛绡,薄薄的纱使得白衣上的蛟纹在行动时,若隐若现,颇为仙气,另外,其人腰间系了一枚华美红玉,一枚谢家令。 这两样东西叫人一眼认出他的身份,正是当今九州少主谢阳曜,他身旁那人是他的好友王追云。 王追云此刻情绪有些激动,而导致他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沈泽兰杀死了朱成。 事实上,沈泽兰杀死朱成时,他和谢阳曜等人便来到了距离事发地不远的高坡,瞧见沈泽兰召唤出食尸鬼,欲令鬼物吞吃朱成神魂与尸身,他本想去阻止,但被谢阳曜拦住了。 谢阳曜说:“不要去妨碍他。” 这到底谁妨碍谁?王追云是想不明白,于是方才找到谢阳曜,说起这事,谢阳曜态度一如既往,叫人生气。 王追云道:“少主,你的水之灵珠怎么办?沈公子杀了朱成,神魂与尸身均毁,我们这头没有一点办法可以询问朱成,水之灵珠的下落,除非……” 他抬起手掌,拍了一下横杆,接着道:“除非那水之灵珠就在朱成的用来储物的物品、骨头或者住所。少主,你可问过了沈公子,他可有检查朱成身上有什么东西?可都有留下?其中可有水之灵珠?” 谢阳曜自乾坤戒中取出一柄光泽度十分好的天竹萧,拿与手中把玩,闻言,道:“与他闹了些矛盾,倒是没有问他这些。” 王追云道:“你与他闹什么矛盾?什么矛盾比水之灵珠重要?” 谢阳曜抬头看了王追云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是我的好友,与你说我与他闹了什么矛盾倒也无妨。 “方上云船时,我责备他不应同谢崇光堂叔哄骗我说是去游玩,实则去杀仇人。 第190章 “责备着责备着,我们吵了起,他不想与我吵架,于是转移话题,同我说,朱成并不简单,背后有人,但他还不确定朱成死前同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要去验证一番。 “我担心他的安危,要他同我仔细道明朱成死前同他说的话,但他说会牵扯到我,我很大概率验证不清楚,拒绝告知我。 “我本就因着他前面的哄骗,心有闷气,此时一见他瞒着自己,欲发生气,便控制不了自己,稍稍惩戒了对方。对方彻底生气,回了自己房间。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自己来,难道我的能力比不上他,很差?” 王追云的注意力尽数落到了谢阳曜所说之话的中部,也就是那段朱成不简单,背后有人的话。 他眉宇稍稍动了一些,紧接着扬出笑容,满是不屑,道: “你是九州少主,能力方面自然不差,比得上沈公子,依我看,他是自不量力,过于高估自己了。 “既然他要查,那便由着他查吧,以免你俩之间的矛盾更大。 “你也别同他生气,同他计较,底层人的眼光不够长远,过分在乎自己的感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阳曜闻言,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不悦。 以前对方说话冒犯别人,他虽觉不对,不应该如此,可从未有过不痛快,现下对方说话冒犯沈泽兰,他心中立刻升起了怒火。 果然,火石不落到自己脚背,察觉不到痛。 谢阳曜同对方三分真,七分假,说沈泽兰与他闹出矛盾的事,另有所图,不过现下还不能叫任何人知晓。 确定驳斥对方对沈泽兰的冒犯,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一个关于追云道压低嗓音,道:“追云,泽兰确实无权无势,修为又不高,但他绝非自不量力,短视之人,我视他为道侣,请你放尊重一些。 “我方才同你说我我们的矛盾,并不是要你批判他,只是回答你的问题,当然,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如何哄回泽兰。 “你来找我时,我冷静下来了,正要找泽兰道歉,赶巧碰上你来找我说这些事情,耽搁这些时间,恐怕对方已然多想,将我判了死刑。” 谢阳曜说到此处,收起天竹萧,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了,接受了,接下来便由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了。倘若找不到水之灵珠,那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怪不得其他人。好了,我先走了,回见。” 谢阳曜走出六步时,后者抬手搭在他肩膀之上,郁闷道:“少主,消气,我知错了,日后必不再胡乱说些什么。” 谢阳曜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王追云,笑道:“看来这次面壁思过让你改变了不少。” 王追云收回手,撇了撇嘴,道:“你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真叫我不舒服。“ 谢阳曜道:“我是为你高兴。” 王追云呵了声,并不回答这话,转而道:“你找到沈公子后,问问他有没有水之灵珠,倘若没有,我们再行商量。” 沈泽兰即将来到主室,他放慢了脚步,压轻了动作,以免泄露自己太过着急见对方的心思。 这样走了两步,瞧见谢阳曜与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站在主室斜对面,靠着船舷的位置谈话,顿时明白对方没来找自己。 好奇谢阳曜与青年在谈论什么,莫非与自己有关,沈泽兰收敛呼吸,掐上隐身术,慢慢靠近两人。方才听到他不认识的青年说了一句找到沈公子,问问水之灵珠,便被谢阳曜发现了。 谢阳曜侧头朝他看来,脸上浮出惊讶之色。 沈泽兰顿住,除了隐身术,恢复正常呼吸,看着对方,“怎么?不想见到我?” 谢阳曜连忙道:“自然不是,只是吃惊你会来找我,我以为……”顿住,跳过了,“我正打算给你吹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认错的曲子还是表达爱意的曲子?”沈泽兰微微挑眉,传音问道, “两者皆有的曲子。”谢阳曜传音答到。 沈泽兰心下一乐,面上却不咸不淡,传音道:“你们谈完事了我再来。” 谢阳曜抓住沈泽兰的手臂,道:”我们谈完事了。” 王追云审视沈泽兰几息,不甚热情,道:“王追云见过沈公子。” 沈泽兰这时才认出面前青年就是之前逃离麒麟城时,碰到的调戏他的青年。沈泽兰笑容淡了很多,他淡淡道:“王公子。” 王追云点头,转身离开。 谢阳曜注视着王追云的背影,待王追云彻底离开,拉着沈泽兰回了主室。 主室房门无风自关,立于灯火通明的房内,只听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雨竟大了许多,想必抵挡浮云仙山时,雨滴会大如珍珠。 沈泽兰拂开谢阳曜的手,寻了扶椅坐下,道:“什么水之灵珠?那位王公子为何说,问问我有没有水之灵珠?” 谢阳曜眼皮一垂,转而拖过扶椅,坐到沈泽兰面前,双手交叉,放于膝盖之上,道:“水之灵珠是水域集天地精华,孕育出的灵珠,传闻能克制世间一切火焰。王追云需要它做一些事情,听闻它在朱成手中,而朱成神魂尸身均被你毁了,所以要我来问问你,你从朱成身上搜出水之灵珠没有?” 沈泽兰大致记得小说主角谢bking设定,闻言,深深看他一眼,道:“水之灵珠长什么样?” 第191章 谢阳曜道:“婴儿拳头大小,入水即不见踪影,夜间会散发出淡淡的白光,握于手中微凉,能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其中,灵珠会浮出一缕缕白纹。” 沈泽兰闻言,假装沉思许久,笑道:“我没有在朱成身上搜出水之灵珠,不过我知道水之灵珠在何处。” 谢阳曜眉头一跳,定定看着沈泽兰。 第91章 沈泽兰撑着座椅边缘,身体朝谢阳曜探了几分,道:“怎么?不相信?” 谢阳曜道:“你且说在何处。” 沈泽兰上下扫他两眼,道:“王公子当真需要水之灵珠做些事?” 谢阳曜手指不着痕迹绷紧了几分,他避开沈泽兰宛如剑锋的目光,看向绣有银白蛟纹的衣摆,低低道:“为何问起这个事情?你与王追云之间可是有什么去恩怨?同我说说。” 再关切的回答也改变不了对方在巧妙地转移话题,沈泽兰看破不说破,不甚在意回答,“第一次从你身边逃离时,遇到了王追云,那时我戴着帷帽,他调戏我,朝我轻浮地吹哨子。” 谢阳曜显然没有想到王追云调戏过自己心上人,闻言,拧起眉头,不悦至极。 沈泽兰伸手按平他拧起的眉头,道:“我对此不是很在乎,只是不太喜欢王公子为人,希望日后你不会要我同他交好。” 谢阳曜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这自然不会,他虽然是我好友,但我并不会因此要求你与他交好。” 沈泽兰挑起眼帘,扫视他两眼,笑着道:“水之灵珠在天星州,距离麒麟城不远的猿猴妖洞内,此次回去见我父母可以顺便取了。” 原著里,谢阳曜即将面临死亡时,在一个爱慕他的女配的帮助下,找到了可以化解赤日现象的水之灵珠。 沈泽兰虽然没有看到谢阳曜取得水之灵珠的内容,却在评论区看到了相关剧透,倒也有些取得水之灵珠把握。 如果要按原著走,沈泽兰是不愿意的,他想到有人爱慕于谢阳曜,跟前跟后的帮助谢阳曜,心中便不舒服。 “你东西准备好没有?之前我说什么来着,没有准备好,便不去见我父母了。”沈泽兰接着道。 谢阳曜道:“命人去准备了,想必是准备好了,明日我将物品清单拿与你,你看看需要添加些什么。” 沈泽兰笑着应下。 谢阳曜心中还有疑惑,注视沈泽兰片刻,问出了心中疑惑,“水之灵珠的下落你是从何得知?” 沈泽兰道:“秘密。” 谢阳曜蹙眉道:“连我也不能告诉?” 沈泽兰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不能。” 谢阳曜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沈泽兰捏住谢阳曜脸颊,这人长相英俊,眉宇凌厉,两颊没有多少肉,他手上用力,稍稍扯了一下,将自己丢进对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握住对方修长的手指把玩。 明了心意之后,他便格外喜欢挨着青年,汲取对方的温暖。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就是听人提起,准不准还是一回事。” 沈泽兰这话倒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听人提起——评论区的人。 谢阳曜因着沈泽兰的坦白,瞬间高兴了起来,道:“不论准不准都去看看。” 沈泽兰戏弄道:“你倒是很看重水之灵珠。” 谢阳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好友所托,不得不看重。” 沈泽兰冷哼了声,转而道:“我怀疑你身边有与你我不利之人,若非没有与你我不利之人,朱成怎能如此轻松地联系上我,知晓我现下的情况。只是我现下还不知道与你我不利之人是谁,倒要麻烦少主仔细找找了。” 谢阳曜道:“我心中有数了,你不必担心。” 沈泽兰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心中有数的?”灵光一闪,“你暗中调查了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调查了我?”沈泽兰心想,对方一定是调查他了,否则对方之前看到他手中提着人头为何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沈泽兰想到此处,脸色不太好看,他捏紧对方手指,“你调查我为什么不同我说?” 谢阳曜心下一慌,反手握住沈泽兰的手,放低声音,道:“我调查你是担忧你,想知道谁欺负了你,令你做噩梦,并没有其它意思,之所以不同你说,是怕你不同意我调查,之前打你,也是担忧你。” 沈泽兰没有吭声。 谢阳曜难受道:“我真的只是担忧你,你不要同我生气好不好?即便你要生气,也等生了孩子再生气。” 沈泽兰沉着脸,撩起眼皮,道:“为什么要生了孩子再生气?” “生了孩子再生气就不会太伤身。” 沈泽兰简直好笑,道:“我非要现在生气你又奈我何?” 谢阳曜捻了捻他食指,一咬牙道:“我便打晕你。” 沈泽兰:“……” 沈泽兰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忍住,低下头,踩了对方一脚,“你试试!” 谢阳曜轻轻嘶了声,道:“我就是说说。” 沈泽兰道:“说说也不行。” 谢阳曜叹了口气,道:“不说便是了。” “听你这话很是不服气?” 谢阳曜道:“自是服气,我有何不服气?” 沈泽兰扭过头,看向对方。两人离得很近,所以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纤长的黑色睫毛,沈泽兰抬起手臂,点了点对方睫毛,偏硬,有点韧性。 第192章 倒是很有意思。 沈泽兰再次去点对方睫毛。谢阳曜也不躲,任由沈泽兰动作,好似将他睫毛全部拔了,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沈泽兰心念一动,蹬掉靴子,跨坐在谢阳曜腿上,蒙住他的眼睛,“我问你,你调查我到什么地步了?我以前的事全部调查清楚了?” 掌心的睫毛在颤动,对方在犹豫说不说真话。稍许,谢阳曜嗓音低沉,道:“能调查清楚的都调查清楚了。” 沈泽兰磨了磨牙,靠近谢阳曜,用嘴唇蹭了蹭对方嘴唇,吐气如兰,道:“你现在觉得我如何?” 谢阳曜呼吸沉重了几分,他微微偏头,想撇开前者手掌,瞧瞧前者,但前者迅速察觉到他的意图,蒙紧了他的眼睛。 无法,只得作罢。 谢阳曜搂住沈泽兰,以免对方掉下去,道:“什么现在觉得你如何?你便是你,有什么不同吗?” 沈泽兰阴恻恻道:“我把朱成杀了,每一片肉都削得很薄,像我之前喂你吃的灵果那般薄,你感觉如何?你不觉得我……” 太残忍三个字还未说出口,被对方亲了一下。 谢阳曜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是对的。” 沈泽兰质疑道:“真的假的?” 谢阳曜竖起手指,道:“我立誓,方才所言皆为真,倘若不为真,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泽兰稍稍挪开自己的手,见手掌下那双眼睛透出极度坚定的色彩,他心头为之一怔,又蒙住了对方眼睛。 “泽兰?”谢阳曜尚未看清沈泽兰现在的神情便又陷入黑暗,忍不住喊道。 沈泽兰感受着掌心对方睫毛煽起的痒意,感受片刻,垂下眼睑,亲到对方嘴唇。 “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你还想要什么,你说。” “我要你永远对我这么好。” 谢阳曜便笑了,他笑着笑着,避开亲吻,朝后仰了几分。 “你做什么?”沈泽兰很是不满,“不愿意?嘲笑我天真?” 谢阳曜收敛了笑,道:“我本就会永远对你这么好,你提出想要这个,实在……” “实在什么?”沈泽兰冷声道。 “可爱,我很喜欢。”谢阳曜道。 沈泽兰耳朵红了几分,恼羞成怒,“我看你才可爱,可爱上天了。” 谢阳曜又笑了,搂紧沈泽兰的腰,亲了回去,勾住前者的舌尖跳舞。跳舞很是考验一个人的体力,沈泽兰如今的体力远不如谢阳曜,自是很快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由着对方描摹自己唇舌。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描摹他的唇舌,几乎每一次接吻,对方都会描摹他的唇舌,表现出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沈泽兰现下却也不排斥,瞌着眼帘,享受着旁人无法得到的亲近。 青年的体温随着亲吻逐渐变高,沈泽兰几乎融化在对方怀抱里,他勾住对方脖颈,内心深处希望对方再靠近一点,最好探入他的衣服,抚摸、亲吻他的腹部、胸部…… 沈泽兰豁然清醒,震惊自己居然如此放..荡,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些想法。莫非是此时的亲密接触放大了孕期身体的渴望? 沈泽兰心跳如鼓,推开对方,想要冷静下来,可是越想冷静越冷静不下来,他不由自主想起前些日子的双修。 此时双修一下却也不错?如果对方同他双修时,抚摸他,亲吻他,那便更好了……不成!他现在怀孕了,身体不同从前,因此绝对不能如此,否则他脸面何存? 沈泽兰连忙把抚摸亲吻四字赶出脑海,但是越压抑越想,他抬眼看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满眼疑惑的青年,深吸几口气,维持着镇定,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泽兰不敢提出双修,他怕只要提出双修,便忍不住要对方抚摸、亲吻。 谢阳曜眼底疑惑尽散,笑道:“好。”说罢,一把将他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替他脱了衣服鞋袜,压好被角,然后躺到他身侧,道,“我陪你。” 沈泽兰朝谢阳曜靠近了一点,拉住对方衣袖,低低道好。 . 沈泽兰其实没有半点倦意,假寐片刻,便睁开眼睛,看着闭目修炼的谢阳曜。谢阳曜很是帅气,深眸挺鼻,薄唇浓眉,仅仅一眼就能叫人过目不忘。 沈泽兰心道:谢毓若是长得像谢阳曜,倒也不错。 他伸出手,虚空点了点对方鼻尖,然后定定看着对方。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欲/望,看了一会,沈泽兰拉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隔着衣服,他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温暖,沈泽兰心下起了火一般,热得难以呼吸,他拉着对方的手摸了摸自己腹部,正犹豫是拉着对方手,再抚摸一下自己胸部,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把对方的手放回去,头顶传来青年疑惑的声音。 “泽兰,你在做什么?” 沈泽兰:“……” 沈泽兰故作淡定地把对方的手放回去,道:“谢毓在乱动,我安抚不了他,便想着拿你的手安抚一下他。“ “原来如此。”谢阳曜笑道,“现在安抚到了吗?给我摸摸。” 谢毓五个月了,也确实可以在肚子里动了。 沈泽兰往里缩了缩,道:“安抚到了。” “给我摸摸。”谢阳曜垂下视线,却顿住了,回神,摸向沈泽兰的脸颊,“你脸怎么那么红?耳朵也好红。嗯,有些烫,是不是真得风寒了?” 第193章 沈泽兰:“……” 沈泽兰掀开雪被,往上一拉,蒙住谢阳曜的脸,道:“修炼你的吧!” 谢阳曜:“……”孕夫脾气好大。 . 做好去见沈泽兰父母的准备,第二天一早,便前往天星州。 第92章 沈泽兰、谢阳曜等人乘坐天火麒麟云车,不出半日,抵达海岸。下了云车,借着猛烈的海风,乘船过海,很快来到了天星州。 由于沈泽兰身体不适,所以抵达天星州时,歇了几日,方才继续前行。 . 麒麟城东吴镇。 天女河已经化开了冰,沈霄坐于渡船之上,身侧放着许多东西,有各色果子,还有妖兽肉、茶叶等。 新春已过,置办这些东西是为了开饭馆。 如今沈泽兰没了寒气,又入了浮云仙宗,他们便彻底轻松了下来。 前些日子,沈泽兰寄了钱回来,想着平日里无事可做,沈霄与沈泽兰他娘方依竹一合计,决定开个饭馆。如此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渡船很快到了岸,沈霄提着东西回了租下的饭馆,同方依竹、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理菜,准备开业。东西有些多,不过人多,中午就整理好了。 沈霄正准备炒菜,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还混着响亮的蹄声,不多时,这声音来到饭馆门口,至饭馆,它便消停了。 显然,此刻有一队人马停在了饭馆前。 “出去看看。”方依竹对沈霄使了个眼神。 自从沈泽兰入了浮云仙宗,东吴镇,乃至附近镇城的人都赶着来巴结,攀关系。 这些日子,他们不知耐着性子,不知打发了多少人,此刻再觉有人前来巴结,攀关系,不免有些烦躁。 儿子有能耐,他们自然高兴,可献媚之人也着实令他们烦恼。 沈霄丢了手中菜,快步朝门口走去,他倒要看看又是哪些献媚之人。 “泽兰,我穿这身可得体?”宽阔的火麒麟灵车车厢内,谢阳曜将头发尽数束了起来,着一身沉稳低调的藏蓝衣袍,手拿一柄玉骨折扇,立于沈泽兰面前。 沈泽兰侧倒在美人榻上,撑着下巴,仰视对方。看着看着,他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得体!得体!” 谢阳曜撩袍坐于榻边,道:“我要真话。” 沈泽兰止住笑容,朝前者伸出手。谢阳曜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了起来,道:“你同我说实话。” “九州少主还怕去见两个凡人么?”沈泽兰顺势倒在谢阳曜身上,头搁在对方肩膀上。 谢阳曜凝着眉头,诚恳道:“倒不是怕,我是……” 沈泽兰道:“是什么是,现下都到饭馆了。” 回家前,沈泽兰询问了他娘,得知他们在忙着开饭馆,便直接带着谢阳曜来了饭馆。 不过回来这事,沈泽兰没有跟他的父母说,想要给他们个惊喜——算上谢阳曜和孩子,某个方面来说,这个惊喜很可能是惊吓。 谢阳曜扶直沈泽兰,打开乾坤袋,快速道:“我换件玄色的衣服怎么样?或者上次那身衣服,你见过的,白色,有蛟纹,我在云船上穿过。” 沈泽兰:“……” 沈泽兰掐诀撩开车帘一角,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我父亲来了。” “我换身衣服就同你出去,很快。” 沈泽兰站起身体,催促谢阳曜出去,“差不多就行了。” 谢阳曜道:“我换身……” “可以了,很帅。” 谢阳曜扭身将玉骨折扇丢入乾坤戒,道:“不带扇子是不是更好?” 沈泽兰真是服了他了,道:“对,是的。” 谢阳曜急道:“可还有哪里不妥?” “没有,完美,绝世美男!” 沈泽兰把人硬推了出去,搁这里大姑娘上妆,见暗恋对象?磨磨唧唧,婆婆妈妈。 谢阳曜被推出去还觉哪里不好,他正欲同沈泽兰说话,一抬眼,发现沈霄站在饭馆门口。此刻,对方正皱着眉头,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沈泽兰。 谢阳曜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弯腰一礼,张口就道:“岳父大人近日可安好?” 沈霄眉头皱得更深了,“谁你岳父?” 第93章 沈霄眉头皱得更深了,“谁你岳父?”说罢,视线越过谢阳曜,看向沈泽兰,“你小子,怎么回事?” 沈泽兰轻轻抬脚踢了谢阳曜一下,上前几步,道:“父亲,我们进去说话。” 沈霄似乎猜到真相,深深看谢阳曜一眼,道:“进来吧。” 沈泽兰拉着谢阳曜就想往里走,然而手指刚触碰到对方衣袖,沈霄便扭过头,朝他看来。 沈泽兰缩回了手,给谢阳曜递了个眼神,先跟着沈霄进入饭馆后面的住房。 谢阳曜见此,痛恨自己说错了话,深深吸了口气,服下一枚定心丹,带着人后一步跟了进来。 刚一进来,他便命人送上准备好的礼物,这些礼物足足摆了一个角落外加一张长桌,如果不是临行前,沈泽兰翻了翻礼单,发现东西太多太多,过分夸张,减去了许多用不上的东西,恐怕东西要摆满屋子。 沈泽兰的娘方依竹已经听到动静,暂别几个帮忙的邻居,来到住房。见此情景,颇为不解,诧异且担忧地看向沈泽兰。 第194章 谢阳曜命谢添福带着随从退下,而后拱手道:“沈伯父,方伯母,晚辈带了些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沈泽兰补充道:“这些是少主精心挑选的。” 沈霄一端茶杯,道:“我许你说话了?” 沈泽兰瞥一眼站于堂中的谢阳曜,老老实实坐在一侧。 谢阳曜见此,想要开口,见沈霄目含深意,面色不虞,思量再三,不曾多言。 沈霄喝了一口茶,搁下茶杯,客客气气道:“这位少主请坐。” “多谢沈伯父。”谢阳曜坐于沈泽兰左侧。 沈霄继而朝沈泽兰道:“泽兰,不向我介绍一下他?” 沈泽兰毕竟比较怕他爹,听得他爹这话,有点紧张,捻了捻衣袖,压下紧张,维持着自己在谢阳曜面前的淡然,笑着对他爹道:“爹,这位姓谢,谢阳曜,我的心上人,你外孙的另一个爹,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看看。他家在天龙州,有亿点显赫……” “等等。”沈霄打断沈泽兰的话,“你重说一遍。” 沈泽兰重复道:”爹,这位姓谢,谢阳曜,我的心上人,你外孙的另一个……” “停。”沈霄紧紧盯着沈泽兰,“哪里来的外孙?你和他?你们弄得什么歪门邪道?” 方依竹悄无声息地瞧沈泽兰,目光一挪,隔着一张方桌,拉拉沈霄的衣袖,埋怨道:“你那么凶做什么?审犯人?大伙都在这里,好得么?” 沈霄道:“我哪里凶了?我这不是和颜悦色地跟你儿子说话?”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方依竹瞪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对沈霄说道。 沈霄冷哼了声,看向沈泽兰,道:“回答我的问题。” 沈泽兰扯出笑容,道:“父亲,你听了别生气。” 沈霄道:“说。” 沈泽兰道:“我怀孕了,男孩,五个月大。” “砰!”桌子上的水杯被拍倒了,茶水泼了一桌,茶杯碎了一地,锋利瓷片几乎要划破空气,浮出点点冷光。 沈霄站起了身,怒目圆睁,“胡说八道什么,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性别?是不是来戏弄你老子的?” 方依竹心中咯噔一下,连连安抚道:“沈霄,你摔什么摔?茶杯捡的啊。”说罢,回头朝沈泽兰挥手,“舟车劳顿,你和这位谢少主先去休息。” “休息什么休息,把话说清楚。” 方依竹再瞪沈霄一眼。 沈泽兰插了进来,道:“娘,你坐下吧,现下是时候与爹说清楚了。” 沈霄一听这话,当即意识到方依竹早就知道什么,他一拍桌,道:“好啊,就瞒着我是吧?”他几步走到沈泽兰面前,指着沈泽兰肚子,“你当真有五个月身孕了?” 沈泽兰解除遮掩术法,五个月大的孕肚藏不住的显现出来。 沈霄呼吸一滞,嘴唇都在哆嗦。哆嗦几息,对谢阳曜道了句见笑了,请喝茶,便一把将沈泽兰拉到门外,命沈泽兰设下一个隔音阵。 “怎么了,爹?”沈泽兰依言而行,不解道。 沈霄冷静下来,他看着站在房内的谢阳曜,道:“他是不是对你用了什么邪术?” 沈泽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同时颇为感动,他缓声道:“爹,谢阳曜没有给我用什么邪术。你还记得替我解决寒气,后又找我的那位拥有纯阳之体的公子吗? “谢阳曜便是这位公子,我同他后来经历了些事,复合了,在一起了。 “至于孩子,这是个意外。 “我体质特殊,拜托谢阳曜解决寒气时,大意,沉溺进去,所以怀上了。我也是怀上才发现自己体质特殊,之前不知。这个孩子我打了几次,没打掉,同大夫确定不会危及性命后,留了下来。 “谢阳曜同我在一起时,我才告诉他,我们有个孩子。 “娘之前发现我怀孕,不过我担心你知道了会生气,便请娘先不告诉你,等我进入青溪宗,亲自告诉你。不过青溪宗那头出了些事,辗转多时,入了浮云仙宗,彻底安顿下来,方才回来解决此事。” 沈泽兰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这些事情,他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所以说起来格外流畅。 沈霄闻言,脸色不太好看,他指着谢阳曜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在房前那片狭长的空地上走了两圈,他一甩手,走回沈泽兰面前,沉声道:“你带这男的到家里来,让我们看看,是想与他结为道侣?” 沈泽兰纠正道:“他姓谢,谢阳曜。”一顿,“我确实想与他结为道侣,我喜欢他,更况且,我在浮云仙宗,不与他结为道侣,孩子生下来,叫宗内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怎么看我,怎么看孩子?” 沈霄道:“世上没有父亲孩子多了去了,何必在乎怎么看?” 沈泽兰道:“我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认识谢阳曜,我能进浮云仙宗,拜李长老为师,也是谢阳曜帮的忙。” 沈霄一哽。 沈泽兰踢了踢地面,接着道:“尊主不会让自己儿子被人议论,让自己孙子流落在外。” “什么尊主?”沈霄细细一想,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坐于房内的谢阳曜,“你是说谢尊主?他是谢尊主的儿子谢阳曜?谢少主?”沈霄一开始只以为谢阳曜是个世家公子。 沈泽兰点了点头。 第195章 沈霄紧紧盯着谢阳曜。谢阳曜本不该好奇沈泽兰父子俩在外谈论什么,可沈霄看他的时间太长,目光太烈,惹得他不得不侧头看回去。 方才看回去,对方便收回视线,谢阳曜有种自己做了件大错事的错觉,他惴惴不安地正过头,没话找话,问候未来岳母身体状况。 另一头,沈霄压下震惊,冷下脸,道:“你想同他结为道侣,可知晓他的秉性?我不同意你同他结为道侣。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给他生儿育女,然后因为他,与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沈泽兰笑道:“爹,他人很好,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否则我不会同意与他结为道侣。至于孩子,这是我自己想生养,不是为他生养,不过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现在愿意把孩子分他一半。” 沈霄:“……孩子还能分一半。” 沈泽兰:“……”太激动,说错了。 “爹,我的意思是,愿意把谢毓共享给他,这样孩子也有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 “谢毓?孩子的名字?”沈霄冷笑一声,“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与他结为道侣,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沈泽兰道:“我没有迫不及待想与他结为道侣,我只是确实想要同他结为道侣。对了,爹,谢毓还没有小名,你来取吧 。” 此话未落,抬头一看,却见他爹阔步朝房内走去。 沈泽兰撤了隔音阵,连忙追了上去,方才踏进房间,便听他爹同谢阳曜道:“谢少主,老夫有礼了,不知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帮个忙。” 谢阳曜立刻站了起来,还礼道:“沈伯父客气了,你请说事,晚辈在所不辞。” 沈霄道:“前些日子得了一袋开光的米,但不小心洒于山道,我与他娘人老了,眼睛不好,捡了半天也没能尽数捡起来,不知你能否替我们把米捡起来?” 谢阳曜笑道:“这简单,沈伯父带路,我这便捡好。” 沈霄道:“不可使用术法,否则米开光后,增添好运的作用就会有损。除此之外,这米只能你一人捡,因为这米开光落地后,本身作用就会因为外界干涉,出现两级反转,非气运浑厚,修行深厚之人不能触碰。” 谢阳曜凝起眉头,稍纵片刻,松开眉头,笑道:“我知道了,沈伯父带路吧。” 沈霄道:“我去换双好走山道的鞋,稍等。” 谢阳曜应下。 沈泽兰和方依竹互相看了一眼,都意识到他们最亲近的人之一在故意刁难谢阳曜。 沈霄很快换好鞋,说是换鞋,其实是拜托认识的修士抓一小袋米洒东吴镇外,三公里处,开云寺出来的山道上。大家皆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挑破。 穿过下午人少得过分的街道,一行人很快出了东吴镇,来到目的地。这条山道格外狭窄,由泥土构成,表面坑坑洼洼,两侧生满杂草。那米大部分都落于杂草里,少部分陷入山道。 沈霄道:“麻烦谢少主了。” 谢阳曜笑道:“沈伯父客气,说罢,蹲了下来。” 沈泽兰已经遮掩了孕期变化,见状,也想蹲下来帮忙捡,被谢阳曜的人按住了。 谢添福道:“沈公子,沈伯父说了,只能由少主手捡。” 沈泽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 谢阳曜将捡起的几粒米放入篮中,抬头笑道:“不多,很快就能捡完,你同伯父伯母寻个地方坐会。” 沈泽兰不便再说什么,如他所言,寻地而坐。 天很快黑了下来,谢阳曜才捡了三分之一,他命人拿出夜明珠,接着捡。这东西到底不好捡,特别是杂草堆里的,若非怕使用术法除草,碰着草里的米,他早用术法除草了。 谢阳曜捡得眼睛都看疼了,他放好手中捡起的米,拿出缓解眼部疲劳的药水,镇住疼痛,接着捡。沈泽兰远远瞧见这一幕,吃尽谢添福给的零嘴,站起身。 “干什么?”沈霄问。 沈泽兰道:“去看看他捡完没?” “你一个修士,这点距离,还看不清谢少主捡完没?” 沈泽兰道:“看不清。”说罢,径直走到谢阳曜身边,撩袍蹲了下来。 谢阳曜早听到他与他爹的对话,见状,道:“还没捡完。”此话未出口,就被沈泽兰蒙住嘴巴。 沈泽兰悄声道:“我爹故意的,你别捡了。”这么远的距离,不用传音,压低声音直接说话,他爹他娘也听不到。 谢阳曜闻言,无奈一笑,传音道:“很快,你累了就先同伯父伯母回去休息。” “笨贼。”沈泽兰恨铁不成钢,“使用术法,把米收起来就是,米肯定没有开光;开光了也没事,他没开慧眼,就算米有损,他也不知道。” “这……不好吧?”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沈泽兰松开手,掐诀收起米,装入竹篮,大声道,“你装完了,那太好了,我们回去吧,等在这里,我好生无聊。” 谢阳曜闻言,抿着嘴角,浅浅地笑。 沈霄虽没瞧见沈泽兰的小动作,但也猜到沈泽兰暗中帮了谢阳曜,他拧着眉宇,面露嫌弃,道了句沈花花,没出息,抬腿就往家走。 第94章 沈泽兰拉上谢阳曜,赶紧跟了上去。 此次又回了饭馆,不过此次沈霄脸色比之前好看一些,他坐于饭馆主位,给谢阳曜倒酒。 第196章 两人喝至月上柳梢头,方才休止。 沈霄明显醉了,他扶着桌沿,站起身,摇摇晃晃朝休息室走去。 “伯父,晚辈扶您。” 凡酒很难放倒修士,因为修士可以一边喝,一边运转术法,排出酒水。谢阳曜为表敬意,未排出酒水,此刻却也醉了。 但见沈霄离开,酒意散了不少,忙一撑桌子站起,去扶未来岳父。 沈霄拨开他的手,“我还没老到需要扶。” “是晚辈糊涂了。”谢阳曜当即道。 沈霄朝前行走,走了数步,跨出门槛,忽而回头怕,问道:“冒昧问一句,尊主可知道少主您与泽兰的情谊?” 谢阳曜恭敬回道:“伯父伯母不必使用敬称,叫我小谢,谢阳曜,阳曜都可。 “至于父尊,他知道我同泽兰的情谊,不过这是我的事情,他尊重我的选择,没有任何意见,伯父大可放心。假使泽兰同我成了婚,我定不会亏待他,除了一些重大政务,其它事情皆可听他。” 沈霄自鼻腔发出一声嗯,走了。 谢阳曜琢磨不透沈霄对他是否满意,醉眼朦胧,转而看向沈泽兰。沈泽兰冲他安抚性地一笑,挪到方依竹身旁,低声道:“娘,你看我爹……?” 方依竹温声细语道:“不必担心,依照这么多年的相处经验来看,你爹这是同意你与他的事了。不过,你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现在的状况,且不要在他面前晃,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好,我明白了。”沈泽兰心下一松,点头道。 方依竹抬头扫谢阳曜一眼,道:“带他回家去休息吧,你知道应该怎么安排他和他的随从,我去看看你爹,他喝醉了,需要照顾。” 沈泽兰抓抓衣袖,犹豫几息,道:“娘,你怎么看他?” “什么怎么看他?”方依竹一愣,意识到话中意思,轻轻一笑,道:“只要人品没有问题,你喜欢,我便满意。” 沈泽兰展颜,道了声回去了,同谢添福扶起醉熏熏的人,走入火麒麟灵车。 车厢内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芒太盛,谢阳曜遭它一刺,下意识垂下视线,一片细腻瓷白的脖颈皮肤直直撞入眼帘。 想也不必想,便知脖颈皮肤主人是谁。 心神摇曳,颇为晃荡,他像缺水者,将头埋在对方肩颈,深深嗅香。 沈泽兰的侧颈被对方炽热的呼吸打湿了,痒乎乎,不由抬手去推谢阳曜,没推开,青年蹭蹭他的脖颈,伸舌去勾勒他耳朵的形状。 一侧扶着谢阳曜的谢添福见状,面红耳赤,连忙松手低头,道:“沈公子,我先出去了,麻烦您照顾少主。” 沈泽兰痒得不行,一边笑,一边朝左侧偏头,腾不出空回话。 即便如此,谢添福也明白他这是应下了,恭恭敬敬行了礼,退回两步,飞一样地跑走。 沈泽兰耳朵此刻已然被舔舐得湿乎乎,热腾腾,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抵在耳前,“不可以,休息去。” 对方正是上头时,岂会听他的?黏黏糊糊绕到另一面去捉他另一只耳朵。 沈泽兰烦不胜烦,忍不住压低嗓音,冷冷喊对方名字。 谢阳曜居然有几分委屈,他停止动作,连拉带抱,将沈泽兰按在榻上,俯下身体,去啄对方唇瓣。“爹娘同意了,我开心,为何不可以亲近你?” 看来对方现下是被酒彻底释放天性,开始胡作非为,胡言乱语了。 这还没成婚就喊上爹娘了。 沈泽兰闻到浓浓的酒味,想将人推开,对方身上的温暖气息却如风而至,严严实实将他这个念头包围,按了回去。 轻轻叹了口气,掐诀护住肚子,沈泽兰勾住对方脖颈,满怀情谊地吻住对方。 谢阳曜醉成这样,发觉心上人回应自己,眼睛却也亮了,毫不客气地收住主动迎上来的心上人。酒气混热汗,交融久复离。 两人衣衫皆乱,发丝缠绕在一起,难以解开。 沈泽兰割断两人缠着的头发,丢在一侧矮桌,跨坐于对方腰部,俯身摩挲对方喉结,“痒吗?” 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眯起眼睛,模糊不清道:“痒。”显然还没醒酒。 沈泽兰抽.回自己的手,凑到他的嘴唇边,轻轻吐了口气,道:“这便对了,你方才舔我,我也是这种感觉,这与许不许亲近无关。” 谢阳曜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挣扎着想要起身道歉。沈泽兰将他按在榻上,道:“不必道歉,我没生气。” 谢阳曜直直瞅着他,瞅了会,道:“那我做什么你才会高兴?” 这不都说了没生气? 沈泽兰正要命令对方闭上眼睛休息,触及到对方热烘烘的手,又犹豫了。说来他还有些胸疼,不如……叫对方给自己按摩? 如此,既能缓解不适又能满足抚.摸需求,同时还不会面临尴尬。至于对方清醒了忆及此事会如何,到时再说。 深藏心底的私.欲冲昏沈泽兰头脑,未曾犹豫,握住对方的手,轻轻问道:“你现下还知道怎么按摩么?” 对方喝醉了,他担心对方记不得按摩手法,或者不知道按摩轻重。 谢阳曜思考了一会,笑着将他一揽,按倒在榻,侧身抚摸他的胸..部,道:“我知道,怎么?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酒壮狗胆,往常他不主动要,对方万万不敢动手。 第197章 沈泽兰侧头看着谢阳曜,看了会,将头低下,避开对方视线,自己解开衣服,红着耳朵,低低嗯了声。 对方的手指很是灵活,轻重缓急,皆有分寸,将这个过程比拟为一段惊艳有力的舞蹈也不为过。 沈泽兰舒服地放松全身,一面轻捏对方手臂肌肉,一面懒洋洋问道,“你跟谁学的按摩?” 谢阳曜颇有几分自得,“自学。” “自学?” 谢阳曜道:“父尊给了本册子,我在上面学的。” 沈泽兰诧异道:“册子?” 谢阳曜献宝似的把父尊给自己的册子交给前者。沈泽兰饶有兴趣地翻看册子,入目第一页的内容有些眼熟,再往后翻翻,内容越发眼熟。 沉下心神,细细一想,方才想起自己有本几乎一样的册子。 那本册子是自己拿钱请张大夫所编写。难道张大夫编写的孕期知识册子是随处可见,随从可买的东西?好啊,黑心大夫,你等着,等我有空,便来寻你麻烦。 沈泽兰咬牙切齿地想。他合上册子,将其塞回谢阳曜乾坤戒,对方的乾坤戒滴过他的血,对他并不设防。 谢阳曜勤勤恳恳给沈泽兰按摩,瞧见这一幕,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沈泽兰并不想将气洒到谢阳曜身上,压了压火,去捏青年衣领。带有秀雅绣纹的衣领因之前的胡来,显得邹巴巴。 他稍加一捏,越发皱得不成样,像是从垃圾堆里捡起来一般。 忆及对方向来衣冠楚楚,沈泽兰垂下手指,附上灵力,夹住衣领,仔细碾压。 这种珍之又珍的情绪感染了对方,对方的手指忽然变了调,轻拨细捻。 沈泽兰现下的身体经不起挑..逗,身体一颤,背脊绷紧,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道闷..哼。 “好听。”谢阳曜赞扬道。 “谢阳曜!”沈泽兰头一次知道谢阳曜还有这般恶劣的一面,抬脚踹向对方。谢阳曜修炼多年,反应自是不同寻常,一个抬腿,反将他的脚压住。 火气上涌,沈泽兰迅猛抽回,再度踢去。 这次却也没有踢中,青年掐诀一绞,扯过悬于车窗左侧悬着的平安玉,将长长的红绳一绕,缠住沈泽兰双脚。 “别闹。”谢阳曜顺势夹住他的双脚,低声道。 真是醉得彻彻底底,明明是自己在闹,反而倒打一耙。 沈泽兰探身,张嘴咬对方侧颈,想听对方痛呼,却听对方惊呼一声,循声看去,只见对方一脸迷茫地抬起双手。 沈泽兰定眼一看,发觉他的手上沾着少量质地较稠的透明状液体。 “这是什么?”谢阳曜舔了一下,“有些甜,有些腥,挺香的。” 沈泽兰:“……” 沈泽兰此刻已然明白液体是什么,热气从脸颊蒸腾到耳朵,将他整个人都烫红。他合起衣服,怒道:“滚出去。” “什么?”话题跳得太快,谢阳曜没能反应过来。 “出去。”沈泽兰瞪他。 “我给你按摩……” “不要了!” 谢阳曜晕乎乎被赶了出去。 火麒麟已然拉着灵力驱动的车辆,来到沈家。 谢阳曜望着灯火通明的沈家前厅,满头雾水,他舔尽指尖液体,一头扎在台阶,盯着车厢。 “少主,你感觉如何?我命人熬制醒酒汤,少主喝些吧。”谢添福自暗处现身,行礼道。但见谢阳曜依然不清醒,转而命人端来醒酒汤,送至对方面前。 又苦又甜的味道冲入鼻腔,叫谢阳曜清醒些。他端过玉碗,一饮而尽,在台阶之上坐了好一会,方才尽数清醒。 甫一清醒,车厢内的情景全然涌上脑海。谢阳曜哑然失笑,笑罢,多了几分忐忑不安,下意识按了按额头,询问谢添福一件无关车厢内的事。 “伯父伯母那边可有安排人保护?” 谢添福道:“安排了,少主放心。” 谢阳曜颔首,看向车厢。看了会,他走至车厢踏板前,食指指尖触及车门,犹豫几息,手上用力,推开了车门。 阔大的车厢内,一切安静。安神香轻轻燃着,穿过外界,直入内间。沈泽兰已经睡着了。 第95章 他喜欢蜷起来休息,柔软雪被卷成一团,有一部分堆集在下巴,衬得皮肤细腻无比。 谢阳曜撑着膝盖,弯身看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去捏心上人的脸颊。 沈泽兰警惕性高,即便身处朦胧之中,也能感觉到有人在作怪。 忆及所处之地,明了是谁,怀揣着羞恼,懒得搭理对方,将被子一拉,蒙住脑袋,继续睡了。 “吵到你了?”谢阳曜收回手,问道。 这不是废话?沈泽兰心想,并不回答对方,只是睡自己的。未睡一会,雪被左侧被人掀开,有人躺于他身侧。 沈泽兰彻底清醒了,正欲睁眼,叫谢阳曜滚,对方压低被沿,一把将他抱住,隔着薄薄单衣,展开手指,给他按摩胸部。 “我喝醉了,言语不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沈泽兰脸上火辣辣,却不是因为此刻对方的动作,而是想起之前自己身体的反应。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如面对对方。 “手拿开。”沈泽兰怔了一会,咬牙切齿道,伸手去扯对方的手。 第198章 谢阳曜抵着沈泽兰耳朵,吐字清晰,“泽兰,你别害羞,那是正常现象。你不舒服,我可以当不知道。” 沈泽兰捏紧前者手掌,狠声道:“你才害羞了,什么叫我不舒服,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你搁这里征求我的意见装失忆?” 谢阳曜觉得好笑,轻轻去啄前方耳朵,“我有一秘法,确能使人忘却指定的一段记忆。我给你按摩了便对自己施展那术法如何?” “爱施展便施展,问我做什么?” “行,我知道了。” 谢阳曜捏住衣带,松松卷了两圈,往外一拉,扯开衣带,探入衣中,毫无阻拦阻隔地按摩对方胸部。“反正都会忘记,我现在帮你按摩按摩,总不至于冒犯?” “你是不是还没清醒?”若非如此,怎还厚皮实脸? 沈泽兰扭身摸上青年脸颊。脸颊有些烫,分不出是清醒了还是醉着。 谢阳曜自是清醒了,他只是忆起醉酒时发生的事,发觉沈泽兰吃软不吃硬,缠着缠着就化了,现在故意为之,为自己讨得甜头。 听到沈泽兰的质问,不由心虚。 他手上动作不停,口上却含糊道:“还有些醉。” 沈泽兰问道:“没喝醒酒汤?” “什么醒酒汤?”谢阳曜故意问道。 沈泽兰未曾看出对方小心思,轻轻笑了声,放小力度,弹对方额头一下,关切问道:“现在难受吗?” “你在我身边便不难受。” 沈泽兰心道:什么鬼话,肉麻死了。沈泽兰眉头一扬,抿着上扬的嘴角,扭过身,拿后背对着青年,任由青年动作。 青年动作很是温柔,不一会,他就再次有了睡意。 “你想要什么定情信物?”耳边传来青年低低的声音。从说话语气来听,对方对于此事很是慎重。 沈泽兰迷迷糊糊道:“为何问起这个?” “按照规定,订婚时,需要送上定情信物。现下见过你爹娘了,我想这几日就把你我婚事确实下来,来时,我找师父、父尊商量过婚期,他们一致觉得月底成婚最为合适,正正好一个好日子。浮云仙山人手足,不必担心月底成婚,婚礼不好。”顿了顿,小心翼翼补上一句,“如果你没有意见。” 此时距离月底仅仅十九天。 一般来说,订婚与成婚最好相隔几个月,可孩子等不了那么久,且谢阳曜觉得几个月太长了,恐生变故,便无视狗屁传统规定,硬生生拉到月底。 沈泽兰不假思索道:“我没有意见,至于定情信物,我喜欢剑。” “还有其它东西吗?” “没有了。” 谢阳曜思考片刻,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摩挲几下修剪整齐的指甲,笑道:“我知道了。” 沈泽兰动了动身,紧贴着对方,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定情信物?” 谢阳曜认真道:“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送你一把草。” “我也喜欢。”谢阳曜有些失落,却还是努力高兴起来,为了掩饰失望,甚至故意兴致勃勃问道,“什么草?” 沈泽兰明明困得不行,听此,却十分有心情逗弄对方,“看你表现,表现好,就买把珍贵稀有的草,表现不好,给你在路边扯把狗尾巴。你没有意见吧?”他故意蹭了蹭对方。 正是气血方刚,热恋之时,被蹭了蹭,自然有反应。谢阳曜喉咙一紧,手臂用力,抱紧怀中人,道:“我没有意见。” “没有就好,敢有,丢了你。”沈泽兰说罢,话锋一转,懒洋洋道,“收收,抵到我了。” “那个,我……”谢阳曜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住,小声恳求,“可以碰一下你吗?” 沈泽兰道:“是男人就忍着。” 谢阳曜:“……不打扰你休息,只碰一下,我很难受。” “不行。” “泽兰,阿兰。”谢阳曜拉长语调。 沈泽兰困死了,偏偏抵抗不了对方的恳求,在爱上对方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同对方黏黏糊糊谈许久的话,更未想过自己会心软,拒绝不了对方。一边后悔撩.拨对方,一边主动贴了上去,“说好了,不打扰我休息,只碰一下。” “嗯。” 时间一点点流失,东方的天空褪去黑幕,亮了起来。 沈泽兰却还未睡,太阳升起时,方才睡去。 醒来,已是晌午,他缓了缓神,侧目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谢阳曜那张一只眼睛带着淡淡淤青的俊脸。 对方瞅见他醒了,停止修炼,眼巴巴地凑上来。“泽兰,你感觉如何?” 沈泽兰满身都是温暖如太阳般的气息,这种气息已然浸入骨子,只差透入神魂。他抬起眼眸,瞧前者一眼,坐起身来,撑着下巴,看着前者笑,反问道:“你又感觉如何?” 柔顺宽大,明显不符合沈泽兰体型的衣袍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身上,他头发散乱,皮肤之上,布满暧.昧的痕迹。这些暧.昧的痕迹在这一刻,化为刀锋,直刺谢阳曜眼睛。 谢阳曜摸了摸带着淤青的左眼,干笑道:“挺好的。” 沈泽兰横他一眼,点向他左眼淤青部位,道:“疼吗?” “不疼。” “下次还敢当小孩子,便不许上床了。” 谢阳曜摸了摸鼻子,并不敢反驳。他昨晚也是上头了,失了分寸。 第199章 沈泽兰又道:“碰一下,真是信了你的邪,现在晌午了,等会看你怎么对我爹娘解释这么晚了才起身。” 昨晚我确实只想碰一下,但你动了情,不动声色地邀我,我没有忍住,才破了约定。这话涌至嗓子眼,谢阳曜又压了回去,无论如何,他都破了约定,这无可辩驳。 他回答道:“爹娘问起,我便说我醉酒后头疼,缠着你陪我。” 沈泽兰道:“但愿我爹娘会信你。”说罢,他又瞥了对方那只带着淤青的眼睛。 说实话,他没想打人,这仅仅是个意外。 对方触及他的底线时,询问他喜不喜欢,他想了许久,自然喜欢,但羞于启齿,没有回答。 对方听不到回答,誓不罢休,追着他问。他一时恼羞成怒,便蓄上一些力气,出拳砸向对方肩膀,想说喜欢,不许再问了。 谁料对方刚好抬头,这一拳正正好打在对方左眼。 虽然力度不大,却也给对方添了个熊猫眼圈,导致对方误解,以为他现在特别厌恶这种行为。 事已至此,沈泽兰不好承认自己喜欢了,干脆顺着对方的误解,表示厌恶。 沈泽兰收回视线,轻声道:“化瘀膏药在你乾坤戒左侧第二排架子,擦擦左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 谢阳曜道:“没人敢乱说。”话是这样说,他却也去储藏物品的空间拿化瘀丹药。 他没有养成收拾东西的习惯,也不觉翻找东西麻烦,因而用来储藏物品的空间向来乱七八糟。 但出发时,添上沈泽兰的烙印,让其能够随时随地从储物空间拿取物品后,里面就变得整整齐齐了。 ——沈泽兰惯爱整齐,发现储物空间乱七八糟后,在前往天星州的路上,压着他整理好了。 谢阳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拾自己的储物空间,感觉有点奇妙,但不可否认,收拾整齐后,顺眼许多,找东西格外方便。 谢阳曜翻出化瘀膏药,涂抹在左眼,目睹淤青化去后,顺手丢入乾坤戒。 “放回原位。”沈泽兰幽幽道。 谢阳曜默默又放回原位。沈泽兰满意了,倒入谢阳曜怀里,“想不想听我叫我夫君?” “可以吗?” 沈泽兰笑道:“给我穿衣,我叫你夫君。” 谢阳曜心动得一批,认真给沈泽兰穿好衣服,还格外用心地遮掩了亲.热痕迹。不料沈泽兰穿好衣服就不认账,将他一推,温温柔柔一笑。 “我哄你的,呆瓜。” 掩盖不住的恶趣味溢了出来,泼了谢阳曜满脸,对方转身就跑。 谢阳曜:“……” 奇耻大辱。 谢阳曜穿好衣服,沉着脸,起身去追。沈泽兰先走好一会,追到时,对方正欲离开沈家大门。 他几步走到对方身旁,想找对方算账,却发现对方脸色不对,正捂着腹部,顿时,什么火气都消了。 他紧张地摸向沈泽兰隆起的腹部,“昨晚伤到胎儿了?” 沈泽兰腹部疼得厉害,闻言,道:“不应该。”昨晚双修,一来顾忌孩子,二来顾忌他的感受,轻重缓急,双修姿.势,皆由他主导,一旦不妥,便停了,按理说,不会伤到孩子。 但现下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此次回家,有大夫随行,见情况不对,一旁的谢添福忙叫大夫前来看看,可大夫来时,疼痛又消失了,任大夫如何检查,他和孩子也没有任何异常。 沈泽兰摸向腹部,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才疼痛时,他感觉到谢毓十分不安与害怕,似乎有什么威胁到了他的生命。 但谢毓不会说话,他想不出有什么会威胁到对方生命。 沈泽兰将猜测同谢阳曜说了。 谢阳曜沉思几息,道:“我等会修书一封与医圣,请他护于左右,不必担心。” “好。” 此刻,谢毓已经没有不安与害怕的情绪,在孕囊里动来动去,颇为愉快。 这是沈泽兰第一次感觉到胎动,这感觉很是神奇,有点类似于小鱼吐泡泡。 在此之前,他其实怀疑谢毓有问题。 因为寻常孩子,四个多月就会动了,但谢毓不动,明明有意识,会用灵力同他互动,但就是不动,叫他动,他也不动。 ——为此,他解决了仇人后,私下找李大夫看谢毓,李大夫说谢毓没有问题,应是比较安静,不想动。忆及谢毓每次都是有事才使用灵力与他交流,李大夫这话很是可信。 然而沈泽兰依然不能放下心,毕竟是他怀了几个月,有了感情的孩子。 此时,感觉到胎动,沈泽兰总算放心,他摸向腹部。 “他在动?”谢阳曜一直观察着沈泽兰的反应,见状,不由问道。 沈泽兰笑着点头,“嗯。” 谢阳曜沉了沉心神,抚上沈泽兰肚子,果然感觉到轻微胎动。轻轻笑了声,轻摸沈泽兰肚子,道:“再过些时日,便该出生了,届时你总能轻松了。” 沈泽兰道:“我现在便挺轻松。” “过些日子便不轻松了。” 确实,过些日子便不轻松了。孩子大了会压迫五脏六腑,同时也会导致浮肿,行动不便。 沈泽兰拧起眉头,踹向谢阳曜,道:“都怪你。” “怪我。”谢阳曜在谢春来的指点下知道此刻不能惹沈泽兰,立刻顺毛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竭尽所能让你轻松愉快。” 第200章 沈泽兰挑起眼帘,打量青年。 谢阳曜道:“以后在一起,我吃药,再不要了。” “要也不生。” “你说的是。” “闭嘴。” “好的。” 沈泽兰张开双臂,道:“过来。” 谢阳曜几步走近,对方直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到他的腹部。谢阳曜眼含笑意,轻抚爱人后颈。 周围人识趣地退下。 两人腻歪片刻,谢阳曜修书一封与医圣,同沈泽兰前往饭馆。 方出沈家大门,谢阳曜就见未来岳父岳母朝这边走来。谢阳曜展颜,拉着沈泽兰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喊道:“伯父伯母。” 沈泽兰则喊道爹娘。 沈霄打量两人,皮笑肉不笑,朝家里走去,进入家里,他才道:“你们昨晚什么时候才休息?” 谢阳曜将早已想好的托词说出,不出沈泽兰意料,沈霄他们不信。 沈霄道:“胡乱罢,迟早要出事。” 方依竹忧心忡忡道:“有了孩子,应当节制,再则说,你二人还未成婚。” 沈泽兰两人绕是再脸皮厚,也不由羞耻,低低应是。 训过话,方依竹试探婚事。 两人之间互生情愫,且有了孩子,在长辈看来,非得赶紧成婚不可了。 “伯父伯母,我此次前来,便是为着婚事。您们未曾见过我,对我的了解仅限于传闻,我担心您们因种种原因,不同意结亲,所以坏了订婚规矩,先来拜访。 “我出发来拜访您们时,便请求家中长辈与两日后来此提亲,送礼求婚。” 方依竹同沈霄对视一眼,接着道:“我和你伯父希望孩子出生前,你们就成婚。” 她说罢,担心谢阳曜这般家世的人会觉得婚事太急,筹备不好婚礼,没想对方比她还急。 “婚期定在月底,您们看如何?” 方依竹:“……” 方依竹道:“会不会太匆忙?” “不匆忙。伯母,这您无需担心,婚礼必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方依竹颔首,紧接着却露出为难之色。 谢阳曜心下一紧,故作淡定道:“伯母,可还有哪里不妥?你且直说。” 方依竹叹了口气,道:“泽兰这孩子并非我们亲生,他是我们捡来的,所以生辰八字皆没有。” 原是这个。谢阳曜笑道:“不合八字便是。我认为我与沈泽兰一定契合,大吉,即便合不上,却也无妨,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岂能由一个八字定却今后种种发展?” “这倒是了,如此我同你伯父便再无任何顾忌,只管同意这桩婚事就是。” 谢阳曜大喜,行礼道:“多谢伯父伯母成全。” 今日确定了婚事,订婚流程却还是要走,如此才算得上明媒正娶,不叫他人看轻沈泽兰。 九州尊主谢东池为儿子请得提亲的媒人是谢春来的父亲,他办事稳妥,且素日里,对谢阳曜非常赞赏,请他来做媒人,不担心出什么乱子。 由于婚事已然谈妥,所以谢春来父亲这个媒人并未费什么力气,省略问名纳吉步骤,轻轻松松定下婚事。 来的路上,谢春来父亲便知晓沈泽兰没有生辰八字的事。 确定了婚事,谢阳曜开心得不行,在沈家表示接受提亲的宴席上,神采奕奕,笑容不曾断过。 宴席结束,谢阳曜微醉,第二日清醒后,去往金鸡山。 婚期已定,在沈家至多待上五日,便得回浮云仙山,同长辈筹备聘礼与婚礼,所以得赶紧去往金鸡山,办好事情。 所谓的事情是寻找水之灵珠,此次来天星州不止为了婚事。 据沈泽兰道:雾山灵猴洞曾有人见过水之灵珠。 灵猴洞在雾山何处,不得而知,谢阳曜拜托叔父保护好沈泽兰与其爹娘,带了好些人前去寻找。 此次前去寻找水之灵珠,他心中一直没底,直觉告诉他,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沈泽兰便是水之灵珠。 . 谢阳曜前去雾山两日后,医圣受邀,在少主府护卫队队长的护送下,来了沈家。 沈泽兰见到医圣,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医圣给他看诊后,拧起了眉头。 “如何?” 医圣站起身,道:“沈公子,老夫过两日再回答你,现下老夫回答不了。”话毕,匆匆忙忙走了,将自己关于客房。 沈泽兰那个不好的预感似乎要成真了。 谢春来的父亲名叫谢铠,见状,琢磨了一下,笑道:“且别担心,医圣医术精湛,能生死人肉白骨,即便你有什么顽疾,于医圣而言,也非什么大事,定能医治好。” 沈泽兰勉强回以一笑。 一夜无眠,沈泽兰同听说他定下婚事的几位好友于茶楼吃茶时,医圣一脸凝重地找了上来。 唐铖不知医圣身份,见他垮着张脸,觉着像找麻烦的,一拍桌,站了起来,道:“干什么来着,找谁。” 医圣看向坐于主位的沈泽兰。 沈泽兰道:“熟人,我出去一趟。” 第96章 沈泽兰道:“熟人,我出去一趟。” 沈泽兰同医圣来到一个僻静之地,询问对方结果。 医圣缓声道:“我即将要说的话,你且要听清了,承受住了。” 第201章 沈泽兰道:“您请直说。” 医圣道:“你腹中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要留着。如果你与少主舍不得,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庸医?疯了。”沈泽兰瞬间失了理智,冷冷扫对方一眼,转身就走,“我平日惯爱称他小怪物,你倒是真将他认成了小怪物。” 医圣年岁虽高,却还维持着中年人的模样,蓄着一把短短的山羊胡须。此刻,听到怒骂,却也不生气,只是摸着胡须,轻轻摇了摇头。 “生下来已不是你与少主的孩子,他只是个夺舍你孩子的精怪,不解决了,留着做什么?用来怀念死去的孩子么?你们这些年轻人,脾气要不要那么暴躁,连大夫的话都不听完整,扯起来就走。” “你说什么?” 沈泽兰定在原地,从茶楼左侧湖面吹来的风明明带着夏季即将来临的热气,现下却似掉入冰室,狠狠过了一把,带着寒气,呲溜一下,窜入他的心底。 他的心跳慢了下来,背后起了冷汗,感到毛骨悚然。 在脑海里复述医圣的一番话,沈泽兰才定下心神,转身看向对方。 “哪里来的精怪?” 他一下子抓到了内容重点。 医圣笑道:“这精怪可是伴了你数年,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泽兰瞳孔猛缩,顿时明白对方口中的精怪指得是什么,指得是那股从他出生时,就藏于他体内,与他浑然一体的寒气。 “怎么会……我明明解决了它。那游历四方的大夫同我说,只要同纯阳之体双修数日,便能彻底解决它。” “不错,我当初确实说过这话,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存于你体内的寒气有灵智,是由大江寒气形成的精怪。” 沈泽兰听到这话,再度仔细打量,终于记起自己在那里见过医圣。多年一个青砖绿瓦的小院门口,他见到过对方,那时对方正在免费给患有顽疾者治病。——原来医圣就是当年游历四方,提出解决寒气的办法的大夫。 不过那时医圣相貌与现在有所不同,想来是为了方便游历,在原有容貌上,改了改。 沈泽兰当初找对方看自己的寒气,只是图个希冀而已,后来,解决寒气,他于心底暗暗想着,再此见着对方,一定要携上重礼,好好感谢对方。 未曾想到,再度相见却是如今这个场景。 沈泽兰朝医圣郑重地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问道:“还请医圣前辈告知我,我体内这寒气从何而来,您是如何认定它是由大江寒气形成的精怪,现还存于我的体内,意图夺舍我的孩子。” 医圣伸了个懒腰,道:“我现下却有些渴了,且让我去喝杯热汤,再来回答你罢。” 沈泽兰识趣,闻言,赶紧道:“医圣前辈为我的事辛劳许久,自是应该坐着休息,我这便命人给您准备解渴热汤。”说罢,一面命人摆上扶椅小桌,一面命人去拿热汤。 医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撩袍坐于扶椅之上,道:“你小子,还是这般机灵。” 这时热汤已经端了上来。 沈泽兰挥退想要给医圣倒热汤的随从,提起水壶,不多不少,刚刚好斟满于饮水瓷碗。 “前辈请饮热汤,之前听及您的话,情绪激动,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宽恕晚辈。” 医圣端起瓷碗,饮了一口,长叹一声,道:“我这般大的年纪了,怎么会同你们这些年轻人计较?行了,别站着了,搞得我压力大,坐吧。” 沈泽兰坐于医圣身旁,请医圣尝尝点心。桌上几盘点心是方才送热汤时,一并端来的。 医圣摆手,道:“我向来不爱这些甜腻之物,渴也解了,便同你谈正事,免得你心急如焚,憋出问题来。” 沈泽兰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即便听到前辈这般体贴的话,也笑不出来了,他攥紧拳头,低低道:“多谢前辈体谅。” 医圣道:“你体内的寒气,我到现在,却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或许是你被你娘怀上时,你的娘试图炼化它,治疗伤躯或者提升修为,然而最后因为什么原因,没能炼化它,导致它趁机与你融为了一体。” 喝了口热汤,润了润嗓子,医圣接着道:“我游历多年,见识虽不能比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祭师,但却也不少。 “在我的印象里,男人怀孕虽然罕见却并非没有。 “这怀孕的男人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外表为男人的双.性人,第二种是服用了某种秘药,强行改造身体的异人。 初见时,我以为你是后者,但后来仔细检查你的身体却又不觉得你是异人,因为你的孕囊与异人的孕囊完全不同。 “异人的孕囊是由药物聚集自身血液,与盆骨之上凝聚出的东西,其璧极薄,流畅着药力,稍稍不注意便会破碎,致使腹腔积血,危机性命。 “但你的孕囊却十分坚韧,比女修的子宫璧还有厉害。 “我本以为你是体制特殊,九州之大,无奇不有,我倒也不算过于惊讶。 “只是感叹之余,忽而注意到你的孕囊外覆一层天地异宝的气息,出于对你的安全的在意,我试着触碰你的孕囊,那层气息却一动不动。 “于是回房,仔细寻找那层气息出自什么天地异宝,寻了许久,终于被我的第二百十二个重徒寻到。 “原是来自大江寒精,也就是由大江寒气形成的精怪。 第202章 “我道是奇了,怎么大江寒精会耗损自己道行,护着孕囊?听说妖兽精怪会守着对自己有利的宝物,可向来未听说,精怪会护着人修的孕囊,除非孕囊里的孩子对于它而言,非常重要。 “细思种种细节,我便明白它想要夺舍孩子,获得重生。 “我方才与你说过了,大江寒精与你已经融为一体,这相当于,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互相无法割舍,却也无法共存,必须得杀死对方,将其为己所用。 “否则都于这具身体中强大起来,不到五十年,便会一并撑破身体,同归于尽。 “据你以前所言,你身上的寒气是在一次意外落水时,染上水寒,开始发作的。 “如我推断不错的话,在你落水之前,大江寒精应是处于沉睡状态,因水寒而醒,夜间折磨你,只是想杀了你,占据这具身体。 “大江寒精属阴,到底会被纯阳压制,不过能压制到如今这种地步,无需纯阳也不折腾你,仿佛死了,却是出乎我的预料。 “按照我的计算,大江寒精顶多被纯阳压制到不夜夜折磨你,毕竟大江寒精乃天地灵宝,至少拥有千年道行。 “除非它受过重创,损耗了不少道行。” 沈泽兰听到此处,豁然想起自己被折磨得受不了,跳下百眼鬼崖的事。那时他还在想,自己为何没有摔成肉泥。 现在倒是有了答案。 定然是大江寒精怕砸坏了这具共用的身体,不惜损耗自己道行,也要护住这具身体,自己是托这具身体的福,活了下来。 医圣接着道:“但是有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孩子是你孕育出来的,属于你的一部分,它可以不离开你,却也能达成重生。 “我以为,你体内孕囊是大江寒精造出来的,至于它是怎么在一个人修身上造出孕囊,便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个答案或许只能问大江寒精。来时,我向城主府李大夫了解过你的身体状况,得知了你遭受重击还未滑胎的事。 “不出意外,这是大江寒精在竭力保胎,它损耗不少道行,又被纯阳压制后,应该只有夺舍孩子这一条路可走了,所以它必须保证孩子的生命。 “我之前对你肯定地说,生出来的孩子不是你和少主的孩子,是大江寒精,是因为目前没有办法解决大江寒精。” 沈泽兰眉头皱得极深,不解道:“前辈,我不明白,为何没有办法解决大江寒精。听你所言,大江寒精已经非常虚弱,这样虚弱的它,整个九州就没有谁,或者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把它彻底杀死?” 医圣示意沈泽兰给他倒了一杯浓茶,热汤喝多了,嘴里无味。 “自是有,不光有,还多得是。至于我说没有办法解决大江寒精,实在是有苦衷。” 沈泽兰已然冷静许多,闻言,恭敬道:“晚辈不明白,请前辈坦言。” 医圣指向他的腹部,道:“你的孕囊是由大江寒精造出来的,杀了大江寒精,我不确定这个孕囊是否还存在于你身体,是否还能孕育孩子,是否会危及你的性命,怎么说,很有可能造成一尸三命。” 沈泽兰阴沉下脸,道:“难道就没有什么灵器能够保护孩子不被夺舍?” “尚未出生的孩子太脆弱,很多灵器不能使用,除非寻到神莲。少主初现赤日现象时,尊主将唯一神莲给了他,妄图延长少主的寿命,但失败了,下一朵神莲即便倾尽力气催长,也要两百年之后才会成熟。” 此言一出,医圣顿住了,他紧张道:“你可知道少主身有赤日现象?” 沈泽兰轻声道:“知道,前辈不用担心向我泄露了少主的秘密。” “如此便好。”医圣松了口气。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镇上各处点上灯,明亮的火光晃得沈泽兰眼睛疼。他同医圣喝了半天浓茶,哑着嗓子,问道:“难道我就只是看着对方杀死自己孩子,占据孩子身躯,来到人世,然后再杀了它?” 医圣道:“你还可以在我研究出如何安全取出孕囊后,杀了孩子,取出孕囊,最后再杀了大江寒精。” “不可以在你研究出如何安全取出孕囊后,将孩子养到能够脱离孕囊活下来的状态,先取出孩子,再取出孕囊,最后杀了大江寒精?” 医圣笑道:“不出意外,孩子养到能够脱离孕囊活下来的状态时,已经被夺舍了。你前日腹痛,感觉到孩子在恐惧、害怕,或许就是大江寒精在研究能不能现在就把孩子夺舍了。 “不过看情况,它是觉得孩子还不到可以夺舍的状态,暂时放弃了。 “也是请了我来,换作别人,怕是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医圣最后这句话颇有自夸的嫌疑,但沈泽兰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已然没有心思听对方说话。 他一想到身体里有个东西对谢毓虎视眈眈,就恨不得理开每一寸血肉,将他挖出来。 对小怪物没有感情时,对方如何,他皆不在意,可一旦有了感情,旁的东西动一下,他便怒不可遏。 此时此刻,沈泽兰居然有些后悔当初留下小怪物。 倘若当初直接杀了小怪物,小怪物便不会在期待降临于这个世界时被硬生生夺舍,自己也不会深陷痛苦之中。 沈泽兰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被抛在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之上,即将沉入海底。 第203章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谢阳曜在他身边,为他排忧解难。 医圣走了。 寂静的亭台,他第一时间想到得就是谢阳曜。方才得知的事情,快要将他压垮了,他非常需要一个肩膀。 指尖触及温润的联络玉佩,他的动作又停住了。 对方现下应该满怀期待,专心致志地在寻找水之灵珠。 他说了又有什么作用?除了打扰对方,令对方提前难受,着急忙慌赶回来,没有任何作用。 沈泽兰想了想,搁下联络玉佩,朝茶间走去。 唐铖几个好友于茶间等他,见他从亭台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当即意识到出事了,互相看一眼,小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泽兰垂下眼帘,道:“没什么。” “可你……” 沈泽兰忽地站起身,道:“出去喝酒吗?我请客,以往都是你们请客,怪不好意思。” 唐铖吃惊道:“你想喝酒?” 郭荇颇为浓密的眉头朝下一压,道:“泽兰,不是我们不同你喝酒,只是你怀着孕,实在不宜饮酒。” 沈泽兰灰蓝眼眸酝酿起无形寒意,他弯下腰,一扫桌上的茶水点心,将其尽数打翻,手掌拍于桌面,冷笑道:“全都不要找借口,只问一句,你们去还是不去?!” 现场鸦雀无声,气氛凝固。 沈泽兰冷哼一声,踹开挡在脚前的茶果子,雪白衣袖袖尖甩过桌面,转身就走。 “公子,不论发生了什么,请冷静一点,待少主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谢添福等人不知医圣同沈泽兰说了些什么,导致沈泽兰性情大变,见此清晰,心道不好,连忙挡在门口,不放沈泽兰走。 毕竟少主前往雾山时,吩咐他们保护好沈泽兰,他们因而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泽兰厉声道:“走开,你们全在这里当门神么?我想做什么,还要你们管着?” 谢添福抱刀一礼,恭恭敬敬道:“公子,我们并不是要管着您,只是出于对您的安全的着想,劝解你。倘若您执意要去喝酒……” “你们还要把我绑起来不成?我现下又不是谢阳曜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阻拦我做什么事?” 谢添福闻言,颇有些无奈,轻声道:“公子,我们也是听从少主的命令。” 话音刚落,自沈泽兰那方吹来一道狂风,谢添福等人直接被扇开,而沈泽兰畅通无阻地走出茶间,祭出雪吟剑,御剑前往麒麟城喝酒。 谢添福等人见状,一边追了上来,一边拿出联络玉佩,想要联系谢阳曜,告知这边的情况。不料下一刻,身上的联络玉佩便被饕餮瓶收了去。 沈泽兰身上揣了太多厉害的灵器,谢添福等人根本拿不回来联络玉佩,只得妄图拦住前者。 在各种厉害灵器的加持,他们拦自然也是没有拦住,只得不近不远地跟了去,打算劝阻对方少喝一些,或者令店家拿些低度酒。 唐铖几人作为沈泽兰的好友,到底是担心沈泽兰出事,着急忙慌跟了上去。 一行人紧随着沈泽兰来到了麒麟城城内。 繁华的麒麟城虽然不乏气势汹汹的富家子弟,金枝玉叶,可像沈泽兰这般如携雷霆的人,却是少得可怜。 人们远远瞧见沈泽兰来,皆不由一震,下意识让开了道儿。 沈泽兰畅通无阻地来到麒麟城城内最大的老字号酒楼。甫一坐下,他便唤来小二,命他拿来最好的酒。 谢添福趁小二拿酒时,一把拽住了酒楼掌事的衣领,道:“劳烦你命你手下的人给我家公子拿度数最低的酒。” “啊?”酒楼掌事嘴一撇,“你家公子是我们酒楼的客人,他要什么,本酒楼自然拿什么给他,你要我这样做?不成,不成,这不是砸了本酒楼的招牌?” “掌事行行好。”谢添福往小二手里塞了几枚上品灵石,笑道,“家长交代,不能放任公子喝酒。待此事了结,我还另有一枚提升修为的丹药与你。” 掌事闻言,眼睛一转,将上品灵石塞入自己乾坤袋,笑道:“好说好说,此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不叫你挨你家主的罚。” “那真是太感谢掌事了。”谢添福笑道,转而回了沈泽兰身旁,循序渐进地劝沈泽兰少喝些酒。 谢阳曜的好友怎么这样烦? 沈泽兰听得暴躁,将听觉一封,把小二抱来的酒分发给唐铖几人。唐铖几人也道:“少喝些,伯父伯母知晓了,可饶你不得。你且是忘了上次同我们喝酒,被你爹骂得狗血淋头。” 沈泽兰拨开酒坛木塞,倒出一碗酒,“今时不同往日,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他们不会多管什么。”说罢,端起便喝。 此酒泛着令人神清气爽的粮食香气,带着在常人看来,很是浓郁的灵气,入口有些微辣,口感不错。不过,度数很低,像是兑了大量水,给好奇酒味的小孩喝着玩的酒。 沈泽兰一口便尝了出来,不着痕迹拧起眉头,喊来小二,询问他是不是抱错酒了。 小二朝谢添福一瞧,抓耳挠腮,笑道:“公子,没错,你要的就是这酒,请慢慢享用。” 沈泽兰只从方才小二那一眼,便看出他要的酒被谢添福从中作梗,换掉了。哐当一下砸下酒碗,沈泽兰不悦地看着谢添福。 “你什么意思?” 第204章 谢添福行礼道:“公子,少主倘若知晓,会很担心。” 沈泽兰闻言,滞在原地。 谢添福见劝解有戏,接着道:“少主临行前对我说,希望回来时,公子您亲自去迎接他。或许明早少主便要回来了,届时你喝醉了,可怎么去迎接少主?少主嘴上不说,想来心里会很失望。” 沈泽兰捏紧桌角。 谢添福给唐铖几人使了个眼神。 唐铖几人瞬间领悟到,道:“不开心喝酒更难受,你同我们说说,哪里不好了,我们虽没有什么能耐,去也能给你想想法子。人多法子多,总能有个法子管用。” 沈泽兰道:“没用了。” 唐铖道:“什么没用了?你有少主,他位高权重,能力出挑,难不成他也不能替你解决难题?” 沈泽兰沉默几息,到底因着这话,对谢阳曜抱有微薄的希望,舍不得杀了腹中孩子。 他轻轻抚摸腹部。谢毓察觉到他的动作,在孕囊里伸展四肢,跟他互动。 “谢阳曜大傻瓜,你小傻瓜,还在乐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泽兰心道。 他深深吐出浊气,抛去灵石,付了酒钱,笑道:“我们回去吧,忽然不想喝酒了。” 唐铖几人闻言,如释重负。谢添福等人亦是如此,众人当即跟了上去。 回了沈家,沈泽兰将联络玉佩还于谢添福几人,朝大家道歉,请求他们不要将今夜之事告知谢阳曜与他的爹娘,他自会处理。 大家自然应答。 沈泽兰心情沉重,休息去了,两日后,谢阳曜灰尘扑扑地回来了。甫一回来,他便从后抱住沈泽兰,询问沈泽兰这几日过得如何。 沈泽兰弯起眼睛,笑道:“你又过得如何?水之灵珠寻到了吗?” 谢阳曜目光一暗,笑着抚摸他的脸颊,道:“没有,不过不必忧愁,那并非什么重要之物。” 沈泽兰闻言,笑容消失,“你说什么,没有找到?” 谢阳曜道:“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沈泽兰眼眶都红了,一把揪住谢阳曜的衣领,道:“你有没有好好找?” “自然好好找了。”我比谁都是希望能够找到,可惜…… 谢阳曜转移话题,道:“听说医圣给你看过了,如何?可有问题。” 沈泽兰眼眶更加红了,咬紧后槽牙,道:“坏消息,你儿子要没了。” “你说什么?”谢阳曜被冲懵了,反应过来,捏住沈泽兰双臂,“可是我……” “与上次你我恩爱无关。”沈泽兰拨开谢阳曜的手,背过身,努力平复情绪后,坐于圈椅之上,平静地将医圣的话转告给谢阳曜。 谢阳曜呆滞,一言不吭,抱着脑袋坐在一边。好半天,他站起身,走到了沈泽兰面前,蹲下身子,将脑袋搁在沈泽兰膝盖之上,笑道: “乾坤未定,说不定还有办法,你先别难过。倘若谢毓真的没了,我们去领养一个,你来取名,叫谢怪物,沈怪物,沈小怪,怎样都行,我没有意见。” 沈泽兰难受道:“我不要领养。” 谢阳曜安抚道:“好,那咱们不领养,只要谢毓。我其实有个办法保护谢毓不被夺舍,只是这个办法成功率不大,过些时日我同你说。” 沈泽兰低头看他,道:“当真?没哄我?” 谢阳曜拢在他的双手,笑道:“骗你我不是人。” 沈泽兰笑出了声,勾住对方手指晃了晃,道:“你和谢毓必须完完整整待在我身旁。” 谢阳曜眼睛深邃得看不透,他紧紧盯着对方,盯了会,笑着低头,道:“会的。” 第97章 你有多爱我 旬日,天气晴朗。 天星州,追云城,一条平平无奇,略显陈旧的小巷子,有着无数窄窄的房门。 巷子尽头,一扇泛黄微烂的房门被推开,作一身菜贩子打扮,皮肤漆黑,眉毛稀疏,嘴唇干裂发黑的女子推着堆积蔬菜的板车出了门。 车轮轱辘碾过碎石地面,她推着板车来到巷口,正要走出巷子,前方大道左侧行来几个衣服华丽,气质不俗,且戴着黑面具的男子。 这几个男子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女子紧张地握紧车柄,她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各位客官,卖菜?那你们可找对人了,我这里的菜最是新鲜。” 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道: “菜暂时不需要,我们寻你,是有要事……” 话未说完,女人丢了板车,脚下生风,转瞬消失。观那粗糙的外表,难以想象她竟是个修炼者,且修为不低。 谢阳曜抬起眼睑,扫了一眼女人消失的地方,微微抬手,同身后的人道:“追。” “是。”一干侍卫即刻亮出寻龙尺,追了女人去。 “不可伤到那位小姐,要客客气气请她。”沈泽兰补充道。他正是方才开口同女人说话,身形高挑的青年,而那女人正是小说里帮助谢阳曜寻得水之灵珠的女配。 谢阳曜仔细寻了,却未寻得水之灵珠一事惹得沈泽兰烦心不已,猜想或许是女配未到现场,水之灵珠不满足小说设定条件,不会现身,于是主动拉着谢阳曜来找女配。 说来女配,她信杨,单名一个梦字,却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乃一得罪世家的高人的唯一弟子。 第205章 前不久,她的师父与那世家同归于尽了,而与那世家交好的宗派见此情形,不爽了,心中憋着一个恶气,想找个人发泄。此人自然是杨梦,谁叫她是她师父的唯一的弟子,且在她师父与世家同归于尽时,还跑前跑后地帮他师父。 杨梦一个势单力薄的散修,自然不敢于一个宗派抗衡,同她师父一般,选择了隐名埋姓,改变容貌,苟活于世,待到实力强大之时,再行找宗派算账。 小说里,杨梦之所以帮助谢阳曜寻找水之灵珠,全然是因为想借谢阳曜的力量,打掉宗派这个隐患。不过在后来寻找水之灵珠的下落时,出于那该死的主角bk ing光环,杨梦喜欢上了谢阳曜。 据评论区剧透,后来杨梦为了永远可以看到谢阳曜,做了谢阳曜的堂哥的妻子,真真是一段求而不得,痴情不悔的“绝美”情节。 沈泽兰因而一开始便隔阂女配和谢阳曜一起去寻水之灵珠,毕竟他不是读者,身在其中,谁能容忍枕边人被他人窥视。 不过,到如今,现下情况也没如同小说一般,甚至可以说与小说毫无关系,所以,沈泽兰细细思量后,认为杨梦即便同谢阳曜一起去找寻水之灵珠,也不会喜欢上谢阳曜。 出于自己的考虑,认为水之灵珠要在满足小说设定条件时,才会现身,所以沈泽兰不打算一同去寻水之灵珠。 假使自己没有一同去,导致后续发展完全遵循小说,那也没有办法了。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 沈泽兰在心底,深深吸了口气,心道,只要谢阳曜还属于他,其它都不是问题。 “属下明白。“ 一干侍卫听及沈泽兰的嘱咐,当即应答,答罢,几个跃步,消失于小巷。 来自东方的阳光斜斜没入小巷,在沈泽兰戴着的黑面具上留下一抹温暖。 月份大了,起了个大早赶来寻杨梦,沈泽兰确有些累,左右一瞧,没有地方可坐,心下不适,扭头看向谢阳曜。 “少主,你儿子累了。” 谢阳曜宠溺道:“儿子在肚子里,能累着他?我知晓,我心上人累了,过来。” 沈泽兰兴冲冲扑了过去。谢阳曜打横抱起他,朝不远处的火麒麟灵车走去。此时算得上早,所以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沈泽兰倒也不怕丢脸,安安心心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入了火麒麟灵车,对方把他放了下来,洗净了手,道:“你休息吧,我给你按按。” 沈泽兰揭去两人脸上的面具,毫不吝啬地奖励对方一个吻,脱掉短靴,卧入床榻,笑盈盈道:“劳烦。” “你我之间还说劳烦,未免有些生分。”谢阳曜听及劳烦两字,心横茅草,不同从前面对对方那般紧张,患得患失,嘴上一松,所思之言便吞了出来。 沈泽兰闻言,笑了,他不过随口道谢,对方却如此在意。 这两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了些,他竟有了逗弄对方的心思,道:“我不觉得生分,只是高兴自己有个体贴的心上人,故而这般客气。怎么,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一切由你来定。只是我有些伤心,我以为你会包容我的一切。” 对方这话回答不好就是绝杀。 谢阳曜不知如何回答,秉承少说少错,干脆不回答,只顾剥去对方外衣,展指按摩。 沈泽兰一眼瞧出对方心中所想,暗自憋笑,道:“你为何不回我话,可是觉得我的话异常无聊?”说罢,作出生闷气的姿态,反降身体一挪,避开对方的按摩。 孕夫果然敏感。 谢阳曜不得不回答沈泽兰的问题了。他认认真真道:“我并不是觉得你的话无聊,不回答只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 “坦白来说,我不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一些严重的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包容,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叫你受到欺负,谁的欺负都不行。 “至于喜不喜欢你客客气气,此问题不必想,我也会回答你,不喜欢。你我已经订婚,我希望你把我当自己人,想如何使唤就如何使唤。” 沈泽兰心道:你这回答,可不是特别能哄人,好在我并非真的生气,否则肯定会因此与你大吵一架。 沈泽兰打量他一番,笑道:“谢少主,你的话我当如何信?可能拿出一点让我信你这话的保证?” “我立誓如何?”谢阳曜停止按摩,端坐于榻边,竖起食指,“我谢阳曜在此立誓,将会……” 沈泽兰起身捂住了他的嘴,笑道:“我要你这样发誓,我谢阳曜将永永远远爱沈泽兰,无论何时何地都叫沈泽兰心肝。” 谢阳曜:? “如何?可做得到?”沈泽兰歪头询问对方,捂住对方嘴唇的手却松了松,手指一下又一下摩挲对方唇瓣。 谢阳曜涨红了脸,吞吐半天,道:“可不可以少说几个字?” 沈泽兰说下要对方所发誓言,便猜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他藏着好笑,目光锐利下来,停止摩挲对方嘴唇,淡淡道:“你想少说哪几个字?” 谢阳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无论何时何地都叫沈泽兰心肝。” “这是几个字?”沈泽兰扬眉,带出几份薄怒。 “这自不是几个字,但我却也有难以之隐,我……” “不乐意发誓便是不乐意发誓,扯那么借口做什么?我难道是非常小气之人,你不发誓,便同你置气?” 第206章 谢阳曜连忙辩解道:“泽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肝这个称呼实在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是你的面子重要,罢了,九州少主嘛,面子自然比谁都重要,如此,我便不强迫你了,你到一边去,不要烦我,我想休息一会。”沈泽兰说罢,倒回床榻,蜷过天姬裘,便闭上了眼睛。 谢阳曜坐在榻边,简直无可奈何,他细细思量片刻,深吸一口气,带着赴死的决绝,低声道:“泽兰,我立誓,你听好了,从今日起,我谢阳曜将永永远远爱沈泽兰,无论何时何地……”话未完全说出口,嘴上贴来一个柔软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沈泽兰坐起身,亲了上来。 “泽兰?”两人嘴唇分开,谢阳曜摸摸自己唇瓣,不解地看着沈泽兰。 沈泽兰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道:“谢少主,你好好玩,我好喜欢。” 谢阳曜:“……” 谢阳曜垂下头,低低笑了一声,转而朝沈泽兰张开双臂,道:“来,我抱一下。” 沈泽兰不疑有他,扑入对方怀里,还自个儿调整了姿态,争取最好的抱法,不料对方握住他的腰,将他固定在怀里,抬起手臂,拨了他的裤子,对着他臀部便是揪了一下。 这一下不重,挺轻,但却硬生生叫沈泽兰红了脸,只因实在太过色.情。 “你做什么?!谢阳曜!” 谢阳曜紧了紧怀中人,道:“你还敢不敢戏弄我?” 沈泽兰并不服气,道:“我戏弄你,你可以打我其它地方,为什么揪我那个地方?” 谢阳曜道:“这里肉多,既能叫你长长教训,又不会打疼你,不过上次把你打哭了,这次实在不敢打,便换揪。这个理由可以么?” 沈泽兰道:“可你脱我裤子揪我,这又是为了什么?请编出理由。” 谢阳曜被戏弄一通,现下心中还有些气,闻言,当即又揪了一下,淡定道:“我不编理由,同你直说,这是因为隔着衣服,手感不是多好。揪你未使劲,心中的气不能完全出来,可我又气不得,便只能如此。这样一来,你好我好,都好。” “好个屁,你个色胚。”沈泽兰脸更加红了,“滚开,还放我屁股下,你占便宜也不是这样占的。”沈泽兰第一次戏弄对方后,反被对方戏弄了一通,一时简直难以置信。 谢阳曜瞧着沈泽兰这副模样,本来想要替对方穿上裤子的手顿住了,顿在了原地。他的胆子在这时,一瞬间被对方的模样添加了几分,竟敢伸手再揪对方屁股。 “谢阳曜!”沈泽兰怒目而视,“你还敢!给你个机会,你便逮着不放,再给你个机会,你是不是想把我那里当汤圆,又揉又搓?” 谢阳曜轻咳一声,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色又涌了回来,他低声道:“这自然是不会,我又不是色胚。” “那你的手现在在做什么?我可还没又给你机会。”沈泽兰扭头,垂下眼帘,看向对方的手。情到深处,对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臀部,甚至想要往更里面探索。 谢阳曜经沈泽兰这一问一看,方才明悟自己在做什么,当下便滞住了。滞了会,他服软道:“以后不了,别生气,我错了,泽兰。” 沈泽兰冷哼一声。 谢阳曜收回手,将头垂至最低,去亲沈泽兰脖颈,道:“泽兰,泽兰,我真的错了,你以后再戏弄我,我也不恼了。” 沈泽兰正过身子,上下一打量对方,确定对方是诚心诚意,方才展开笑容,道:“抬头。” 谢阳曜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沈泽兰见此,心头一软,却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过分,他看了看对方,靠近两分,勾住前者脖颈,仰头亲吻对方,想要以此弥补过错。 谢阳曜哪里经得住半点对方的主动,扶住对方腰身,低下了头,且也不管对方为何亲吻自己,只深深地吻了回去。 正逢感情深厚之时,对于此时的彼此来说,对方的每一寸肌肤都极其具备吸引力。谢阳曜解开了心上人的发带,将手指插入对方头发,感受发丝的柔顺与温度。 沈泽兰眯起了眼睛,轻咬对方舌尖,含糊道:“别弄我头发。” 谢阳曜沉溺这场十分亲密的接触,对此要求,充耳不闻,照样把玩沈泽兰的头发。沈泽兰略有些生气,朝后一仰,想要避开对方亲吻,扯下对方把玩他头发的手,对方却恋恋不舍地追了上来,加深了这个吻。 沈泽兰身体本能喜欢对方更深得爱自己,因而稍后犹豫一瞬,便任由对方把玩自己的头发,转而沉于对方的热切。 两人宛如交.颈.鸳.鸯,彼此之间,难分难解。 缠缠绵绵的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烫得彼此身躯发热,谢阳曜低头,抵住沈泽兰的额头,毫不避讳地暗沉目光,落至对方大敞衣襟之内,观摩其中的风光。 沈泽兰尚且未能喘过气来,因而没有及时察觉对方的小动作。他握住了青年双臂,说话带着难以想象得媚意,“你儿子刚才动了,应是你亲得太激烈,导致我身体受到刺激,扰到他了。” “是吗?给我摸摸谢毓。”谢阳曜如此说着,手掌顺着沈泽兰的衣摆摸到沈泽兰的腹部,他的手法太过轻柔,不像是在摸孩子,而是在占自己便宜。 第207章 沈泽兰刚要洋装恼怒,训斥对方,对方宽大的手掌绕至他的后腰,随后,又低下了头,细细亲吻他的衣领。 隔衣挠痒,学了个十成十。 沈泽兰痒得闭起了一只眼,一面笑着,一面去推搡对方。 “滚开。” 谢阳曜稳得跟根木桩,任凭如何推搡,也不动摇分毫。他咬着衣领啃了两下,转而叼着沈泽兰衣领往沈泽兰肩头去。松松垮垮的衣服正如有了身孕的沈泽兰,经不得他折腾,三两下,便出了肩头,滑至沈泽兰手肘。 黑色衣袍,雪白肩颈,视觉盛宴也不过如此。 谢阳曜喉结滚动,将沈泽兰抱紧几分,低头去咬他的肩颈。细细的咬痕卷着轻微疼意,顷刻之间布满肩颈,沈泽兰又非什么圣人,在这种刺激,自然有了反应。 谢阳曜这时便用灵力护住他的肚子,将他按倒在榻,伏于他的耳边,轻声问道:“泽兰,我帮你如何?”口上这样说着,他的手却已践行他的话。 沈泽兰低低闷哼了一声,握住对方的手,口中吐出难耐的声音,却还硬生生保持着理智,喘着气道:“人来了,留着,下次才说。” 方才谢阳曜咬他肩颈时,火麒麟灵车外传来为首侍卫的声音,道是已经把杨小姐请了回来。 不过谢阳曜沉浸在烙印这个游戏之中,并没有听到这声通报。 此刻闻言,谢阳曜却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泽兰一把拽住对方衣领,“杨小姐在等我们。”他努力将这话说得凶残,以其破了对方的色胆,但因身处之境,这话不仅不够凶残,还浸满难以描述地引.诱。 谢阳曜贴着他的耳朵,舔了舔他的耳廓,声音哑得要命,道:“让她且等着吧,不急,先办我们的事情。” “你真是色迷心窍。” “很快,你信我。”谢阳曜道。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沈泽兰眼前迷离,自己两个字涌至喉咙,却如何也说不出口。沈泽兰咬住下唇,身体微颤,他低低骂了一声含糊的混蛋,将头一偏,半埋在枕间。 谢阳曜与沈泽兰在一起之后,出于男人的好胜心,曾躲在一旁,偷偷进修过。因而沈泽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如何便如何,将人把玩于掌心,让对方的呼吸、声音、血液、肌肉都为自己所控。 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州少主,说没有半点掌控欲,那是假的。 谢阳曜不仅有掌控欲,掌控欲还异常强烈,只是平日里都用表面的平和包裹,深藏于心底。 “泽兰,你爱我吗?” 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恋爱中的男人难道都要确定这事?沈泽兰觉得奇怪,细思几息,却无从知晓为何奇怪,他正过脸,伸出双手,环住对方的腰,坦诚道:“爱你。” “多爱?”谢阳曜笑着问他。对方问这话时,目光像是带着带刺的舌头,一寸寸舔过他略显湿润的眼睛。 第98章 “特别爱。” 沈泽兰收紧手臂,他此刻怀着孕,手臂肌肉消散了点,多了些肉,显得珠圆玉滑。 对方显然非常喜欢他此刻的状态,腾出一只手,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道:“形容一下。” “怎么……这样奇怪?”沈泽兰额头都是密密匝匝的汗水,他张着嘴,喘了口气,这才接着说,“你是不是担心找不到水之灵珠?搁这里同我道遗言。”沈泽兰说出这话,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关于水之灵珠的作用,谢阳曜出发前,便通过沈泽兰过度关注此珠,发现对方已知他有赤日之现。 谢阳曜听到这句话,神情不明,须臾,垂下眼睑,亲了沈泽兰的嘴角一下,道:“确实如此,所以形容一下。” 沈泽兰认为此事定能解决,并不将此事放于心头,闻言,笑了出来,道:“爱到还没给你添个孩子。” 谢阳曜眉宇紧锁,手头功夫停止,道,“不是说好了不再生了?不成,我不同意。” 沈泽兰道:“我生又不是你生,你有什么不同意?世人皆巴不得多子多孙。”说罢,抬起膝盖,顶了一下对方,声音沙哑,“继续,已至此处,却来罢工,我可不饶你。” 谢阳曜手头的功夫重新使上,他见对方露出舒坦的表情,才接着道:“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越少越好。旁人愿意生,想生,那便由着他们去了,这与你我没有关系。再则说了,你现在能怀上谢毓,全是大江寒精意图不轨的原因,难道我还要为了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孩子,让一个对你有着危害的东西继续留在你的身体里面?” 沈泽兰微瞌着眼睛看青年,“我就是喜欢你这点,永远会为我着想。” 谢阳曜笑了声,他再度吻了前者的嘴角,“真是荣幸,我会一直保持下去。” 沈泽兰将脸重新埋至枕间,他的呼吸声,喘.息声皆化作了绳索,缠绕他的耳膜。世界安静下来时,沈泽兰已经精疲力尽,他一边偷瞄谢阳曜自己解决动.情的问题,一边缓缓合上衣服。 谢阳曜解决好问题时,他已经恢复许多体力,撑坐起身,趴到对方背上,勾住对方头发把玩。 “你方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逗你玩的。” 谢阳曜带着一身难以掩饰的雄性味道,他抓住沈泽兰的手,至于嘴前,轻咬两下,“什么回答。” 第208章 沈泽兰笑着凑到他的耳边,道:“给你添个孩子那个回答。” 谢阳曜一把将对方拉到身前,朝对方柔软臀部掐上一把,“我认真问你,你又逗我玩。” 沈泽兰踢他一脚,道:“你给我服务时,明明已经掐过好几次了,还来,你找死啊。” 谢阳曜笑着道:“哪有?” 沈泽兰道:“不承认了是吧?需不需要我亮给你看?” 谢阳曜即刻明白事态严重了,不再装傻,示弱道:“我错了。” “但不改。”沈泽兰睨他一眼。 谢阳曜讨好地喂沈泽兰一口酸酸甜甜的果茶,勾住沈泽兰的手指,小声道:“杨小姐在外面等我们。” “你却也知道杨小姐在外面等我。”沈泽兰没有好气道。然而他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只是在装腔作势,拿捏对方,要对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容易便能与他不计较。 至于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心胸狭隘,这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他就是他,不会因为爱情,丧失自我。 倘若谢阳曜对此有所不满,并且晋级到看他不快,他虽有不舍,却也能做到体面离开。 不过想来谢阳曜也不会如此,他相信对方就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谢阳曜闻言,笑了两声,不再说话,先给他戴上黑面具,又给自己戴上黑面具,而后拉着沈泽兰走向灵车车门。 即将走出车门时,沈泽兰一把将他推到黑漆车门车框前,仰头狠狠亲他一下。“说狗屁的遗言,问我爱你多深是吗? “好,我告诉你。我爱你爱到,假使你死了,我可以为了你,守寡十年。 “十年之后,你若不能成为鬼修回来找我,我就不爱你了,把你踹了,另寻新欢。” 谢阳曜小心翼翼道:“当真?” 沈泽兰瞥一眼对方,道:“怎么,为你守寡十年你还嫌弃少了?” 谢阳曜背起双手,笑道:“很多了。” “这还差不多。”沈泽兰率先走出灵车,谢阳曜默默念着十年,应当够了,念罢,藏住不应显现的哀伤,跟了上去。 . 杨梦并非褪去易容,依然是之前那副市井气息十足的小摊贩子的模样,她此刻站于一众侍卫前,眼底带着些许警惕,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从车上走出的两人。 这两人不必想也知是这群人的头头,观其服饰与气质,来头不小。 杨梦不敢肯定对方不是宗派的人,不过她已经没有退路:对方的人一路追着她,将她逼到了死路,她不得不来,但愿对方不是宗派的人,否则她今日便要去冥间寻师父了。 谢阳曜松开沈泽兰的手,几步行至杨梦面前,抱拳一礼,客客气气道:“杨小姐,因你我之间的误会,所以不得不用些手段,请你来见我,真是抱歉,还请谅解。” 杨梦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皱起眉头,还了礼,不算和善,冷声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我着实愚钝,不懂,还请明示。” 谢阳曜站直身体,笑道:“我们是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但你似乎误会我们是对你不利。” 杨梦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低声道:“我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能有什么能耐可以帮助二位前辈?” “杨小姐这便妄自菲薄了,我们需要你帮忙的事情,却也不难,料想您一定能够帮助到我们。” 杨梦抱拳一礼,道:“前辈太看好我了,但我确实做不到。话不多说,我有事要做,便先告辞。”说罢,转身便想走。 几个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 杨梦的脸色难看下来。 谢阳曜道:“杨小姐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判断做不到?” 杨梦暗中冷笑一声,转身扬声道:“什么事,前辈且说吧。” 谢阳曜道:“此地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细说如何。”这句话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告知她我们要换个地方谈话,杨梦没有力量反驳,自得听之任之。 路上,那个身形高挑的青年走至她的身边,声音温和,笑道:“杨小姐放心,倘若你办不来这件事情,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你可随时离开。” 杨梦闻言,定了几分心。 一行人来到当地最有档次的茶楼,坐于雅间。谢阳曜提起茶壶,给杨梦率先斟了一杯清茶,道:“既来此处,你我必是诚心谈事,我也是不同杨小姐绕弯子了。我需要水之灵珠,听闻杨小姐知晓水之灵珠的下落,冒昧登门拜访,想请杨小姐带我等去寻水之灵珠。” “水之灵珠?”杨梦露出疑惑之色,“这是什么意东西?不知前辈从何听来我知道这水之灵珠的下落,但我如今只想告诉前辈,我从未听说这个东西,更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下落。” “你当真不知道?”谢阳曜问。 杨梦道:“我当真不知道,倘若前辈不信,我可以发誓。”她说罢,当即立了一个誓,“如此,前辈总该相信我了。” 谢阳曜看向沈泽兰,仅仅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一面站起身,一面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装有上品草药的玉盒置于桌面,推于杨梦。 “打扰杨小姐,这是我们的一点补偿,还望收下。” 杨梦惊诧地看向他。 谢阳曜却将头一侧,转而对沈泽兰道:“我们回去吧。” 第209章 沈泽兰像是被蒲团黏住了,久久定在那里。好一会,他才有所动作,豁然站起身,看向杨梦,笑道:“杨小姐,请你同我们一起去寻找水之灵珠。” 杨梦已经将装有上品草药的玉盒拿在手里,闻言,即刻道:“这位前辈,我方才已经发过誓,确实不知道水之灵珠的下落,你这……” 沈泽兰坚持道:“请你同我们去寻找水之灵珠。” “可……” 沈泽兰道:“无论最后能不能找到,我们都有重谢。因为,我来时,请人占卜过,只有你帮我们寻找水之灵珠,才有寻得的机会。” 谢阳曜看穿了沈泽兰的心思,他是不敢相信杨梦不知道水之灵珠的下落,寻不到水之灵珠。虽然不明白沈泽兰为什么笃定只有带上杨梦才能寻得水之灵珠,但谢阳曜愿意为了沈泽兰现在的高兴,以后的不再挂记,邀请杨梦帮忙寻找水之灵珠。 至于沈泽兰自己就是水之灵珠的事情,谢阳曜不打算同沈泽兰说。 此事也没有必要说,说了只是图添烦恼。 杨梦左右为难,犹豫再三,看在这上品草药的份上,终究还是答应了。不过她道:“先说好了,去寻什么水之灵珠的路上,你们得竭力保护我,倘若没有竭力保护我,我要走,你们不可拦着!” “这个杨小姐放心。”沈泽兰道。 杨梦却也不想被人误会成贪小便宜的人,又道: “倘若没有找到什么水之灵珠,你们不必给我另外给我报酬,这上品草药便是我的全部报酬。” . 一行人谈好事情,出发前往雾山。沈泽兰没有前去雾山,回了东吴镇。 谢阳曜一干人等,天黑之前,到了雾山。雾山这个山头名是根本它的特点来取的。它位于天星州西南部,湿热无比不说,还有驱之不散的雾气。 整个雾山都被笼罩于雾气之中,只有到了太阳最盛时,这些雾气才会散去,那时,人才好在此处行走。倘若过了太阳最盛那几个时辰,便万万不可在此间行走了。 高耸入云的野木,奇异无比的天然雾阵,臭气熏天的泥潭,无处不在的妖兽等,会叫你有命进来,无命出去。 谢阳曜已经来过一次,对此处的情况也摸清了,吩咐众人,就地扎营,好生休息,明日午时再入林后,来到杨梦身旁,同她讲述进入雾山的注意事项。 杨梦一一记牢,道了声,从长满苔藓植物的地面捡起一根潮湿到可以捏出水的树枝,去拨前方的火柴。 此地确实有很多妖魔鬼怪,不过都是些小喽啰,根本不必放在眼里,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前辈,另一个人前辈之前说,请人占卜过,有我才能有寻得水之灵珠的机会,敢问前辈你可知,给另一个前辈占卜的人是谁吗?” 第99章 那是水之灵珠? 谢阳曜道:“杨小姐问这话明知得不到回答,何苦多问?” 杨梦道:“确有些事情想知道答案,倘若这占卜师准的话,我也想请他帮忙占卜一二。” 谢阳曜闻言,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道:“时候不早了,杨小姐早些休息吧。如需要什么,只管同我手下的人说就是,他们会为你准备。” 杨梦抱拳道:“多谢前辈。” 谢阳曜离开了此处,来到另一个火堆旁,一跃而上,坐于树干之上,拿出雕刀与一块宛如收纳着天地血气的玉石,仔细雕刻。 未雕多久,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垂眸一看,是杨梦。 “杨小姐可是有事找我?” 杨梦摆手,道:“那能有什么事?我就是静不下来心休息,所以四处走动。” 谢阳曜嗯了声,收回视线,继续雕自己的东西。 杨梦站在树下,仰着脑袋瞅他在雕什么东西,瞅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也没瞅出他在雕什么玩意,忍不住开口询问,“前辈,你在雕什么东西?如你这般身份的人,还需得着自己雕刻些小玩意使用?” 谢阳曜眼也不挪一下,道:“我这般身份的人,自然不必雕刻些小玩意自己使用。” “做于旁人的?”杨梦问道。 谢阳曜道:“不是旁人,是我的孩子。” “前辈竟有孩子了?我听着你的声音,似乎还很年轻。” 谢阳曜淡淡道:“声音可以伪装,由此判断人的年龄,多数时候不准。” “晚辈受教。”杨梦方才的问题,有一个令她十分好奇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她忍不住复问一遍,“前辈,你这雕得是什么东西?神兽么?我瞧着又像虎,又像猪,从某个角度看,还很像一头被主人养得膘肥体壮的驴。” 谢阳曜的雕刀一下子歪了,他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展出自己有空就雕的玉件,道:“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杨梦笑着看向玉件,仅仅一眼,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谢阳曜道:“如何?” 杨梦干巴巴道:“前辈确定要听?” “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杨梦轻咳一声,道:“一只像猪的肥猫。” 谢阳曜:“……” 杨梦见谢阳曜脸色难堪,连忙用出毕生所学的好话,补救道:“这个创意真是独一无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独特的玉件,前辈不愧是前辈,所雕之物都与常人所雕不同。” 第210章 谢阳曜道:“……” 谢阳曜难堪的神情都消失了,面无表情,道:“杨小姐,你的夸赞,我收下了,但有一点想明确告知你,这是一只老虎,不是猪,不是猫,更不是驴。” “……啊哈哈哈,原来是只老虎,我就说,怎么如何看都有些像老虎。”杨梦说到此处,实在维持不住笑容了,垂下脑袋,诚恳道,“前辈,实在不好意思,你雕得太不像了,所以我……请见谅。” 谢琅淡淡道:“无事。旁人做得甚好,惟妙惟肖,能叫人一眼认出形态,却无灵魂。你年纪太小,不知此意,不懂欣赏,我不与你计较。” “我懂欣赏,况且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谢阳曜道:“十七,比我预想的还要小,他人口中的黄毛丫头,怪不得如此。” 杨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得鼻子都歪了,手指着谢阳曜直抖。 谢阳曜沉稳且宽和道:“杨小姐,一边去玩,不要耽误前辈做正事。” “了不起。”杨梦嘴笨,不知如何争辩,气呼呼走了。走得远远的,心里却还有一团火在跳,她蹲到火堆,往火堆前一扎,拿着掏火木棍往地面戳,自认为颇为成熟的在心里骂脏。 “前辈,前辈,好前辈!我祝你长命百岁!” 谢阳曜窥不到他人心中所想,否则此刻真要找上杨梦,好好谢谢她的祝福。他坐在树上,仔细雕刻自己的东西,火光明亮,且不需要再用其它东西照明。 晨光推开黑幕,天边泛起鱼肚白,侍卫们灭了火,盘坐于一侧修炼。 谢阳曜雕了一夜,累了,收起玉石与雕刀,舒展开来筋骨,盘腿修炼。修炼不知时间,弹指一挥,睁开眼,便是正午。 明媚的阳光,格外刺眼。 山中雾气狼狈四散,顷刻之间,雾山亮了。映入眼帘的是青翠到发黑的高耸野木。 阳光一缕缕射入野木之间,阴暗的山里,温暖许多。地面的枯枝败叶,泥潭岩石,无处可藏,皆显露出来。 林间的妖兽此刻都躲了起来,致使这座大得不可思议的山体,寂静的要命。 谢阳曜率领大家,走了进去。走进去,深藏林间的寒意才袭向大家,好在大家进去时,便做好了准备,寒气对大家造不成任何影响,一行人径直前往灵猴洞。 距离第一次来不过几日,山中一切都没有变化,轻车熟路,寻到灵猴洞。 灵猴洞中的灵猴多数修炼成妖,鬼精鬼精,倘若拿不到好处,断然不会放人入洞。 它们十分贪心,普通宝物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顶级宝物一两件却也不行。 谢阳曜上次带人入灵猴洞,给了过路费,不过离开时,这群灵猴贪心不足蛇吞象,竟想来个杀人劫财。 谢阳曜照着死里打,将它们狠打了一顿,激起它们的贪生怕死的本性,现在蹲在洞前,遥遥瞧见谢阳曜一行人,便抱头鼠窜,再不敢拦路要什么好处。 一行人顺利进了灵猴洞。 谢阳曜道:“大家分开找,注意安全。” 灵猴洞算不得多么明亮,原是蟒蛇妖的洞穴,后蟒蛇妖渡劫不过,遭天雷劈死,这群灵猴瞧着此处机关真阵法破多,灵气也算得充沛,便将此地占为了己有。 “杨小姐,你同我一起。”谢阳曜对杨梦道,“一来,方便寻找水之灵珠;二来,你的安全得以最好的保障。” 后面半句话,说得自己多强似的。 杨梦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却没有说什么,迈步跟了上去。 灵猴洞颇为宽阔,除了地面上的一层,地下还有五层,最底层最为潮湿,因为它直接横跨了地下暗河,涨水之时,暗河中的水会直漫满最底层,将底层打造成河底乐园。 谢阳曜和杨梦寻找最底层,水之灵珠按理说,最应当存在于临近水源的地方。道一声实话,谢阳曜心底还隐隐约约期待着此次寻到水之灵珠。没人能够在生命尽头不去期待奇迹。 不过,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这哪儿有水之灵珠?”杨梦摊手道,“看来另一个前辈寻的占卜师不准。”她说着,扭头看向谢阳曜。 谢阳曜没有说话,熟稔地放下期待,示意杨梦等人走了。 这样也好,免得归途半点不高兴,死气沉沉。杨梦心想,她背起双手,沿着光滑的石道朝外走。身后暗河轰隆隆作响,叫人担心山体被轰榻了。 杨梦行了数步,出于谨慎,少不得回头看看暗河上头的山壁是否出现裂缝了。 也就是这一回头,她忽然看到水中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一声惊呼从喉间溢出,杨梦正过脸,拉住谢阳曜的衣袖,激动道:“前辈,那河里是什么东西?你们快看,水之灵珠么?” 谢阳曜瞳孔一缩,骤然回头。敏锐的眼力叫他一眼便捕捉到河里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东西很小,比黄豆还小,孤零零随着水流漂泊。谢阳曜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也来不及看清这是什么东西了,因为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了,携着那东西便朝着狭窄的暗河河道奔去。 地下暗河河道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内有无数能够藏匿这细小东西的裂缝、溶洞、石隙,天知道这一被带走,什么时候才能寻到这东西。 时不我待。 谢阳曜想也不想,即刻抛出赤日刀,直取那东西。那东西滑溜溜,赤日刀擦着它的边缘,没了过去。该死。 第211章 谢阳曜比谁都反应快,一个猛扎,没入暗河,去捞那枚东西。手指方才触碰到那枚东西,察觉到一点凉意,灰暗的河水之中快速闪过几道黑影。 “少主,小心,有地龙。”一干侍卫连忙道,同时运转灵力,挺身去杀地龙。 所谓地龙,其实是暗河之中生长万年,有了龙的特征的大鱼。因为它们常年见不到光,处于地下,且有进入水下泥土,翻身震地的本领,人们认为鱼一字不能形容它们,依照的各项特征,给它们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地龙。 方才水流忽然湍急,就是暗河里的地龙在作祟。 地龙比专门养来斗的牛还有大,浑身漆黑,三面有鳞,皮肤滑腻,长着一口能够啃食河道的獠牙,眼睛因为长时间待在地下暗河,已然退化。 它们依靠的是身躯两侧的侧线感知危险,长期以往的训练与进化,使得它们这个部位特别厉害,风吹水面都能感受到。 因而几个侍卫刀锋方至水面,它们便灵活地躲开了,一个扭身,折出一个犀利的角度,转而咬去谢阳曜的脑袋。 第100章 你必须嫁给我 到底是畜生,即便有了灵智,修得了本领,也不知道攻击修士真正的弱点:丹田。 谢阳曜一把抓住那闪闪发亮的东西,丢进乾坤戒,紧接着一个旋身,踩着最为凶猛的地龙的脑袋,跃出水面。 “哗啦——”数声,地龙巨大的尾巴一甩,地动山摇,暗河河道中的水更是翻涌到几米之高,高过谢阳曜。 地龙此刻倒是聪明了,乘着黑色水浪,一飞而起,三角形的头颅直撞谢阳曜。换作其他修士这会便因着河水的裹挟,失去判断能力,任由地龙撞破身体,坠入暗河,成为地龙今日的食物。 ——暗河内的地龙太多了,一但失去反抗能力,哪怕只是一刹那,便也会被河中地龙瓜分殆尽。 然而谢阳曜的应变能力何其之强?只是一个灵诀,便摆脱河水的裹挟,击碎朝他撞来的地龙颅骨。 “扑腾!”被击碎颅骨的地龙直直砸入暗河河道,河道算不上多坚固,这样一砸,刹那间,河道破碎,出现数道一人粗的裂缝,河水汹涌的往裂缝里灌,不出片刻,水平面线下降数十尺。 方才还猖狂无比的地龙此刻都搁浅了,大部分身体露于水面。 它们自觉不妙,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陡然一摆尾,朝着比较宽大的裂缝钻去,倘若裂缝依然塞不下自己,便打洞扩宽裂缝大小。 这东西活久了,明明不具备打洞能力,也硬生生通过妖术,成了打洞高手。 在场之人都明白,如果叫它们钻到裂缝里,那这灵猴洞顷刻间便会坍塌,触发洞内的阵法,将所有人,包括洞里没有出去的一切生灵,全部活吞。 因为这些地龙一旦钻入水下泥地,便有翻身震地的能力,这么多头地龙,同时翻身震地,不把这灵猴洞震得坍塌,那才是怪事儿。 谢阳曜召回赤日刀,反手握住刀柄,手臂稍稍用力,赤日刀斜飞出去,只消几个呼吸,两只钻得最快的地龙被赤日刀扎了个对穿,刹那间,身体燃起烈焰,化为灰烬。 其它地龙见状,钻得更快了,不等它们深及腮部,几道威力巨大的刀锋从一旁袭来,齐齐斩掉了它们的脑袋,叫它们的身躯尽数滑离脑袋,倒在清浅的暗河河道,染红四周的河水。 几个侍卫平复出刀后,略有些紊乱的灵力,转而收起了本命刀,走至谢阳曜身旁,目光快似闪电,扫过少主的身体,确定无恙,连点皮外伤也不曾有,方才放下心来。 其中一个侍卫掐诀烘干谢阳曜的衣服和头发,另一个侍卫送上热汤,道:“少主,热热身子。” 谢阳曜推开热汤,道:“不冷。” 那侍卫方才收起热汤。 洞内充盈着浓郁的血腥味,谢阳曜本应该出去再仔细看看自己得来的那枚东西是不是水之灵珠,可他依然按捺不住,就此便取了出去,观摩其物。 这枚东西是个圆圆的珠子,表面泛着淡淡的白光,离开河水后,它显得有些暗淡,像是被人搁置在一间废弃的房子许久,蒙上厚厚的灰尘。 “少主,如何?”为首侍卫见谢阳曜久久凝视手中珠子,小心问道。 谢阳曜又沉默了好一会,有风从山体缝隙中吹来,拂至他的侧脸,他方才回神,道: “走罢。不是水之灵珠,只是一枚由皓月精华,汇集于暗河河道,形成的一枚灵珠,年份不长,想来不久之前才形成。比之水之灵珠,差得远了。”说罢,手指一动,那枚珠子便落入他的乾坤戒。 几个侍卫闻言,发出了一声长叹,失落之情皆流露出来。 一旁瞧谢阳曜这个前辈不掼的杨梦,此刻遭众人情绪感染,也生出几分失落。 出了雾山,杨梦告别谢阳曜等人,回了自己的地方,这压抑的气氛她实在是受不了。 雾山前方横着一条自远处高山倾盆而来的大河,由于天气转暖,河上厚冰已经全部化开,河岸两侧,绿草如茵,像两条厚实的绿色围巾,一左一右,将大河围住,给予大河一片温暖。 谢阳曜打发侍卫走远些,寻了块半浸于水的巨石,坐于上方,静静看着远方。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山岳,大河绕过第一座大山,在第一座大山和第二座大山的夹角处出现一小部分,便消失在这片山岳之间,再寻不到半天踪迹。 第212章 流水潺潺,临近垂着野草的河段聚集着一大批不过指拇大小,身体还有些透明的小鱼,它们正争先恐后地腾起,去咬野草上细嫩的草籽。 谢阳曜余光瞥见这一幕,随意折断一片草叶,覆上灵力,将其掷出去,不偏不歪,正正好压住一根垂着的野草。 轻点食指,那片草叶长出无数细长的透明触手,触手缠着那段河边的野草,往下一压,全部野草都带着尖端处的草籽没入清澈河水。 天降之喜,没有理由放过,小鱼们争先恐后地扑咬草籽。 谢阳曜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弯起嘴角,极浅的笑了。早在几岁时,他便能够平静的接受现实,只是现下有太多牵挂,他反倒不能如从前那般洒脱,可以平静的接受现实。 大多不甘,太多悲愤,填满他的胸腔。 不过他可以处理好,他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 现下只有一个遗憾:他只剩下四个多月的时间了;时间一到,他就要走了,只有修得鬼道之后,他才能回来了。 谢阳曜平复好心情,拿出雕刀与玉石,仔细雕刻自己的老虎。往后很多年不能陪伴道侣与孩子,便叫这只老虎代替他吧。 他会在老虎里刻上问答法术,然后想出道侣和孩子以后可能要问他的话,把回答提前录到玉件,如此,他们问什么,只有他提前录过相似问题的答案,这只玉老虎就能回答了。 老虎的大概轮廓,有了上次雕刻的经验,他很轻松就打了出来。至于杨梦说得什么像猪的丑猫,那完全是那个黄毛丫头不懂欣赏,谢阳曜自己看就挺好看。 心情极好地雕出一部分细节,谢阳曜瞧着天色不早了,收起雕刀与玉石,一跃而起,下了巨石,招呼侍卫们回去。 . 沈泽兰的父母在和谢阳曜的伯伯,即谢春来父亲商讨婚事具体事宜。 沈泽兰坐在一边,隔了有些距离,听着他们商讨,不过对此他并没有多少关心,眼睛始终看着雾山的方向,却也不知谢阳曜他们现下如何了,可找到水之灵珠没有。 “泽兰,你在发什么呆?”耳边传来他娘的声音。 沈泽兰骤然回神,勉强一笑,道:“没,没发什么呆。娘,怎么了,有事?” 方依竹道:“我们商量同谢前辈商量好婚事具体事宜了,你可要瞧瞧?” 到底是自己的婚事,即便再心有牵挂,也要看上一看。沈泽兰说道要看,接过大红纸卷,摊开此卷,仔细观看上面的内容。 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沈泽兰没有什么不满之地,将大红纸卷卷好,递还于娘亲。 方依竹拿着走了,同谢阳曜的伯伯,继续说话去了。老一辈的人倒是聊得很来。 沈泽兰朝那边看了一眼,站起身,想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茶水方才倒满,茶杯忽然裂开。 沈泽兰提着茶壶的动作顿住,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茶杯。茶水又不烫,好端端的,茶杯怎么会裂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欲换个茶杯倒茶,出众的听觉使他听到沈府外的整齐划一的蹄声。如此训练有素的坐骑,除了谢阳曜等人,再想不出旁人能够驾驭。 他眼前一亮,放下茶杯,迎了出去。 果不其然,正是谢阳曜等人回来了。 谢阳曜勒停火麒麟,衣摆微翻,从麒麟之上下来了,他走到沈泽兰面前,仔细打量对方几息,抱起对方,掂了掂,笑道:“似乎又胖了,再胖时,我便抱不动了。” 沈泽兰高高兴兴地伏在对方肩头,笑道:“我没胖,胖得另有其人,再则说了,我若胖个几十斤,你便抱不动了,说明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刻意压低了声音,语带调侃,“该补补了,太虚了。” 谢阳曜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磨着后槽牙,道:“你被我宠坏了,越发牙尖嘴利。” 沈泽兰岂是听人一派胡扯的主?当即岔开话题,问起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你可寻到水之灵珠了?” 谢阳曜将沈泽兰放了下来,低声道:“此事我们过后再谈可好?” 沈泽兰一听便听出其中猫腻,他直勾勾盯着前者,道:“过后再谈是什么时候再谈?你同我直说,是不是没有寻到?” 他将这话说完,眼眶就控制不住的红了。怀孕了,到底是不同从前,极度感性,稍稍一点事情,便要难过得掉眼泪。 谢阳曜心如刀扎,拿出手帕,弯身给沈泽兰擦眼泪,“别哭了,你哭着我难受。” “那你便同我说真话,是不是没有找到水之灵珠?”沈泽兰夺过手帕,擦净自己的眼泪,声音带着闷意,厉声问道。 “没有。”谢阳曜说出了结果。 沈泽兰滞在原地,滞了好一会,将手帕塞给谢阳曜,大步流星朝府内走。 谢阳曜连忙去追,追到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最应该的就是澈一个善意的谎言,可谢阳曜不想对沈泽兰如此残忍。 他只是默默跟在沈泽兰身后。 许久,对方定住了脚步。 谢阳曜低头一看,对方脸色极其阴沉,似乎想要同他闹事。电光火石间,谢阳曜猛然想起自己追沈泽兰时,为了一己之私,没有同沈泽兰说明自己有赤日现象,命不久矣。 或许对方是因此生气了。 嘴里苦涩,谢阳曜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我隐瞒了你,倘若你不能接受,就同我分开。 第213章 谢阳曜无意识扯动一侧海.棠花,花落于手时,他终于决定不说那些违背本心,冠冕堂皇的话,将花一丢,道:“不论你如何想,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了,你必须嫁给我,明白吗?” 第101章 成婚6 沈泽兰闻言,反而笑了。 风沾了夏热,沉甸甸,似乎从呼吸道进入肺部,扩展开来,烫得每一个器官都疼。 谢阳曜立在原地,用目光紧紧锁着自己必定要娶的人。 “你恐是累了,来人,送沈公子回房休息。”少刻,他移开目光,绷紧表情,淡定地吩咐身旁的侍卫。 沈泽兰抬手,示意侍卫退开,止住了笑,道:“谢少主,你在做决定之前,可否稍等一会,待别人将想法说罢?” 谢阳曜沉了沉心,道:“你要同我说些什么?如果是些我不爱听的,请不要说了,带的逍遥丸只剩一枚,需得留到关键时刻用。” 沈泽兰嘴角微牵,眼皮朝上抬上一分,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他目光量了一圈对方,抬起左脚,踹到对方小腿,“你便是不顾惜我,也要顾惜谢毓,这么一副丧逼样。” 前者转变太快,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谢阳曜拧起眉头,痛呼出声。 “闭嘴。”沈泽兰命令道。 谢阳曜噤声,站得笔直,如同一颗松树。 沈泽兰围着他转了两圈,手指下垂,捻起他的衣袖,拉着他往自己住处去。“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敏感脆弱多疑?我都怕碰你,被你传染这些该死的性格特征。” 谢阳曜被骂懵了,沉默许久,方才挤出抱歉两个字。 府内面积不大,走过两扇门,再绕过一条临着一方紫荷水池,便是沈泽兰的住处:安风院。 院子自是不大,入院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丛紫薇花,小厅两侧贴着副金边青底黑字的对联,这副对联上联写得是“破晓微光映山川,初曦轻抚万物苏”,下联写得是“寒冬已去暖阳至,春回大地喜悦生”,横批四字,“胜天半子”。 谢阳曜进门,一眼瞧见这副对联。 沈泽兰答道:“我爹写的,喜欢?” 谢阳曜收回视线,道:“喜欢。” 沈泽兰几步行至对联前,摘了下来,“送你。” “多谢。”谢阳曜接过对联,将此一折,收了起来。方才收起,耳旁便幽幽传来一句话,“我既将你带回家,必然不会因为你命不久矣就悔婚,其实同你在一起前,我便知晓了这事。” 短短一句话,太多令谢阳曜惊讶的地方。理出最为令自己惊讶的地方,斟酌词语,他询问道:“你说,同我在一起时,便知晓我命不久矣之事,敢问泽兰你是从何得知?可方便告知?倒不是怀疑你对我有所不利,我是担心身旁有人不忠。” 沈泽兰笑了笑,设下隔音阵,道:“与你身边的人无关,我知道此事,仅仅因为我活了两世。” 谢阳曜不是不信沈泽兰,只是对方所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没有人能够在转世投胎后,还拥有前世的记忆。 思及此处,转念一想,转世投胎后,保存着上辈子的记忆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即便有人如此,顾虑重重,也不会说出,如此,他不知道却也正常,不足为奇。 谢阳曜误以为沈泽兰在九州的不同时间活了两次,比自己年纪大许多,他定了定神,搬来椅子,让沈泽兰坐下,方才接着问道:“可以同我说说你上辈子的事吗?” “打听我的隐私?”沈泽兰挑眉,反问。 “好奇一问,不愿说也无妨。”谢阳曜丝滑地转移话题,“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命人做。” 沈泽兰闻言,睨对方一眼,道:“我想吃你。” 这话由不得谢阳曜多想,他红了耳朵,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准备吃食。” “有些事情,不方便同你说,你知道了,在我看来,反而不好。”谢阳曜走出去两步,身后传来沈泽兰的声音。 沈泽兰在向他解释为何不愿告诉他自己上辈子的事。 谢阳曜回过头。 沈泽兰继而道:“我只能告诉你,除我以外,没人在你身边人不背叛的情况下,知晓你的事情。” “至于方才沉下脸色,全然是因为不爽老天爷的安排,在骂老天爷,虽与你有关,却并非对你不满。找不到水之灵珠,我的错说来最大,我……” 谢阳曜顿住脚步,皱起眉头,道:“我不会吃你。” “……什么?”话题跳转太大,沈泽兰没能转过弯儿,“回来,给我说清楚。” 谢阳曜朝下一看,坐于一侧,呼了个气,双手交叉,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方才那话是在回答你之前的话。” 沈泽兰踢他一下,“现下倒想起回答我方才的话了。” 谢阳曜眼帘往下一压,露出几分可怜,“错了,我还是给你准备吃食。”站起身就要走。 沈泽兰见此情形,心下微软,倒是有些后悔方才踢对方一脚,朝房间内走去,“我腰疼,先给我按按,距离晚饭还有好一段时间。” 谢阳曜一听对方不舒服,什么想法都抛下来了,跟了上去,忙去伺候。 肚子大了,沈泽兰只能弓背侧躺于榻,让对方给自己按按腰部。对方的手掌很是温暖,力度不轻不重,若是往常,沈泽兰便要睡着了,可此时他心里很烦很乱,根本睡不着,下意识的,一直看着对方。 第214章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谢阳曜道:“什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寻不到水之灵珠……” 谢阳曜摸摸他的肚子,俯身亲了他一下,道:“别多想了,有些东西,你不求它,反而来了。” 沈泽兰将信将疑,自认为寒气解决后,他很久没有体会到坠入沼泽的无力感、窒息感。 重压之下,婚事操办得体,月底穿上定制的喜服,脸上也没有几分喜色。 他娘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担忧地询问道:“可是哪里不好?你和谢少主有矛盾了,不想与他成婚了?现下已到这个地步,要想悔婚怕是……” “娘,我不想悔婚,只是有些累了。”沈泽兰回神,笑道。 方依竹倒了一碗热汤,“考虑到你的身体,成婚步骤减了一大部分,喝点热汤,提提神,婚礼很快就结束了。” 沈泽兰点头。 正喝着热汤,外面一阵鞭炮声,紧随其后的是喧天锣鼓与兽叫鸟鸣,原是谢阳曜带人引亲来了。 这场婚事很是盛大,自定下婚后,便向九州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发请柬,沿途栽种各类吉祥意义的花木,开放数个天地秘境与众人欢庆,正式成婚之日,除了九州少主娶亲应有的规格,谢阳曜还自掏腰包,请了神兽祝福,上了九龙彩舆。 方依竹听到外头动静,着急忙慌地检查沈泽兰的妆容。 孕后期,由于孩子快速成长,身体负担变大,沈泽兰脸上略显疲倦。为了掩盖疲倦,成婚这日,他特意化了薄妆,点了口脂。 瞧见沈泽兰嘴上口脂因为喝热汤,掉了一些,方依竹心觉不好,又拿起口脂盒,补上一补。 如此,气色便达到最好,配合裁剪得体的喜服,精心梳理的发型,眉心的淡蓝花钿,眼角贴上的细碎的白色晶石,抬眼垂眸间,干净纯粹,犹似水之瑰宝,美得惊心动魄。 绕是方依竹看着沈泽兰长大,对前者的美貌已然适应,此刻看见儿子的模样,一瞬间也失了神。回过神,放下口脂盒,她笑着道: “转眼数年过去,你都要与人成婚了,遥想当年刚捡到你时,你小得可怜,放进食盒就能提走。” 沈泽兰笑道:“娘。” 方依竹叹了口气,道:“不知你爹娘现在何处……” “提他们做什么?”沈泽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你提他们。” 方依竹连忙道:“好,不提他们,去吧,谢少主应在前厅等你了。” 沈府地方不够大,招待客人,必然不周到,所以沈泽兰在成婚前,同爹娘在天星州天星城择了一间府邸,从此处前往浮云仙山少主府成婚。 沈泽兰由母亲陪伴,侍女引着,来到前厅。宾客如云,红绸灯彩,喜庆夺目,于这一番热闹场景的正中站着一位同穿喜服的青年。 青年用蟠龙金冠高高束起头发,鬓角留下的几缕碎发顺利地揉去眉间锐气,他笑着同几人说话。观那几人的衣着打扮,应是天星州城主之类的人物。 余光瞥见沈泽兰,青年眼前一亮,藏不住被惊艳到的神色。 “泽兰。”他喊道。 沈泽兰走了过去,将手递给对方,传音道:“你今天看起来很帅。” “当真?”谢阳曜笑着传音反问。 “难道有假?” 谢阳曜笑容欲盛,两人拜别长辈,轰轰烈烈地前往浮云仙山。抵达浮云仙山已是几日之后,在一片祝贺声中,沈泽兰下了九龙彩舆,在少主府登云台同谢阳曜祭拜天地,结契。 修士成婚与凡人成婚不同,需先祭拜天地,结契,后才拜堂。 沈泽兰方才和谢阳曜祭拜天地,结了契,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脸,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几位前来参加婚礼的州主见状,互相对了个眼神。看来这两位不宜结为道侣。 坐于高位的谢东池皱起眉头,抬手一挥,硬生生将天改回晴朗的模样。刚才改回,天又变脸。 谢东池拍案而起,看着天空,道:“你他娘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儿子婚礼,你天道算什么东西,也敢不满,滚一边去,否则把你抽出来打。” 气氛凝固许久,天空放了晴。 谢东池淡定坐回,露出和善的笑容,对一脸呆滞的沈泽兰和谢阳曜,道:“继续,下一步该拜堂了吧。” 第102章 只是想喊你 谢阳曜率先回神,躬身行礼,回道:“是,父尊。” 谢添福一个飞渡,上了结契台,递上同心结。谢阳曜执上一端,另外一端,迟迟未有人执。原是沈泽兰还在想方才的异象,未加注意这头。 “泽兰。”谢阳曜传音提醒。 沈泽兰方才回神,接过另一端。 “契成,新人前往席所拜堂。”礼官朗声道。 席所位于少主府大厅。 此刻大厅内外皆挂上红彤彤的绸带,摆上华美珍稀的红玉珊瑚、青铜神树、欢喜长明灯、金镶翡翠镂空八福屏风……宾客送来的贺礼整齐放于堂下,富丽堂皇得令人咋舌。 两人走入大堂,礼官笑容满面,掐着点,高声念着贺词。 花树摇落数片花瓣,数扇合于一起仪仗扇朝两边开去,露出一条长长的大红地毯,两人沿着这条地毯,跨过几道特意设置,含有特殊祝福意义的东西,即入拜堂之地。 第215章 双方都是男人,大婚礼仪自是删减了些不必要的东西。 两人在礼官的引导下,拜了三拜礼。 一旁侍女行如流水,端上盘,这是要按照流程行沃盥礼。沃盥礼指的是新人入席前,净手洁面的礼仪,此礼仪寓意,洗净一切污秽、恶运,迎接新生活。 两人完成礼仪,即端来酒,酒中放了苦涩的葫芦瓤,用两片玉石制成的小葫芦瓢装着,需两人分执饮下。 喝罢,将两片小葫芦瓢和在一起,用瓢把上的红带将两片小葫芦瓢锁紧,此谓合卺礼,寓意同甘共苦,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考虑到沈泽兰有孕,合卺酒用得度数低得算不上酒的米酒,只是米酒有些甜,添了些葫芦瓤,又甜又苦,实在难以下咽。 谢阳曜喝了一口,给沈泽兰传音,道:“难喝,抿一下就行了。” 沈泽兰未听,结结实实喝了一口。谢阳曜露出几分无奈,却到底没有说什么。过了同牢礼,便是解缨结发礼,谢阳曜珍重地解下系于沈泽兰发上的红绳,收入手中,坐回原位,由着侍从取发。 侍从取了一缕发,转而去取沈泽兰的发。 谢阳曜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少剪点。”他给侍从传音。 侍从闻言,从沈泽兰头上捋起很少一缕头发。 “再少些。”谢阳曜在一旁喋喋不休。 侍从只得再减少一些。 谢阳曜依然不满,道:“你取三根头发便是。” 侍从为难地传音道:“少主,这……不太好吧。” 谢阳曜道:“差不多便行了。”侍从无可奈何,只得取了三根。在场宾客瞧见这一幕,皆是一脸匪夷所思,沈泽兰抬眸瞧谢阳曜一眼,轻轻地笑,他大约知晓侍从为何只取他三根头发。 侍从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沈泽兰的头发,合着之前取的谢阳曜的头发,一并放入锦囊。 如此,解缨结发礼礼成。 礼官道:“新人起身,行执手礼。” 沈泽兰起身,将手交于谢阳曜,耳旁传来礼官的声音。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注视着对方,缓缓握紧对方的手,礼毕,十指相扣,在烟花盛放、敲锣打鼓之中,在吉祥如意的祝福之中,入了婚房。 九州同性成婚,对于后代便无要求,所以新婚之夜,不行撒帐礼。入了婚房,众人退去,很快就安静下来。 偌大的婚房内,点了数盏明日珠油制成的红烛。 红烛贴了囍字,明亮的火焰映入端坐于床边的沈泽兰的眼里,使得他的眼睛成了水泽,泛出一片晶莹的涟漪。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眉心的花钿与眼下闪闪发亮的晶石,皆有着吸取人神魂的力量。 他搭在腿上的手,细长白皙,不必多想,便知这手的柔软度。 谢阳曜站于床前,莫名紧张。他灭了几盏红烛,坐于沈泽兰身旁,握住对方的手,道:“礼仪繁琐,你可累了?且休息吧。” 沈泽兰转头看他,道:“新婚之夜,你不想……” 谢阳曜移开目光,不去看沈泽兰,道:“不想,你快休息。” 沈泽兰笑了一声,“看着我,再说一遍。” 谢阳曜无奈道:“别为难我了。”话未说完,对方坐到他的腿上,亲他一下。 “我是有些累了,不过我不想休息,我……想……”对方故意贴着他的耳朵,放低声音,“同少主来一场完整的情.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不分你我。” 完整的情.事指得是彼此完全信任,身体与神魂相交的情.事。不同与双修,情.事仅仅是出于感性支配。 谢阳曜呼吸一沉,到底理智还在,一把将对方塞进被褥,道:“明天再说。” 沈泽兰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谢阳曜拧起眉头,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搂住怀中人,压低声音,温和道:“怎么了?哪里叫你不舒服了?同我说说。” 沈泽兰长吐一口气,坦言道:“今日结契,天道不认可你我结为道侣,横出异象,我想不通为何,心有不安,所以想同你尽快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如此,未来很多天,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跑也跑不掉。” 神魂相交后,神魂就会沾上对方的气息,除非使用特殊手段,否则很多天后,对方的气息才会自然消退。 谢阳曜哑然失笑,片刻,捧住他的脸,细细啄着他的嘴唇。“不必在意天道,天道它发癫。” 沈泽兰道:“可是其他人结为道侣,天道就并非如此。或许是因为我并非你正缘,所以……” “胡扯,你不是我正缘,谁是我正缘?你都有我的孩子了,难道心里还有旁的人?”青年轻咬他的嘴唇,熟练地探入其中。他的每一个部位都为对方震颤,半瞌上眼睛,伸手抚摸对方耳后那片皮肤,带出缠.绵的声音,道:“前世今生,只爱了你一个人。所以,满足我的要求好不好,别叫我不安。” 谢阳曜退后,英俊面孔之上,难以掩饰地心疼,他抵着爱人湿润的唇瓣,一下接一下地亲吻。 “你回答我。”沈泽兰格外不满,手指滑过对方耳朵,落到要害,用上些力气按住,道。 谢阳曜低低闷哼一声,道:“手先拿开。” 沈泽兰道:“先回答我,要不要满足我的要求。” 谢阳曜呼吸沉重,道:“满足。不过你如果感觉累了,或者感觉受不了,一定要告诉我。” 第216章 沈泽兰眉眼舒展,解开对方衣带,伸入衣间,落至要害,算得上熟稔的动作。“依然如同之前一般,我主导。” 谢阳曜没有什么不答应。他早已察觉对方喜欢占据主导,至于对方为何如此,起先他不知,后来查到沈泽兰的过往,便了然于胸。 沈泽兰的神魂相较于谢阳曜的神魂,却是弱了好些,甫一进入神识,窥见对方宛如烈日般的神魂就生出几分畏惧。 他急于和对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并无退缩,反而几下来到对方神魂面前,神魂分出无数细丝,朝对方神魂涌去。 对方神魂太过强大,沈泽兰神魂分出的细丝触碰到它时,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颤抖两息,他的神魂出于自卫,条件反射地缩回自己的身体。 “该死。”沈泽兰在心底骂了一声,心有不甘,神魂离体,再度摸到对方识海内,尝试与对方神魂相交。如上次一般,他的神魂因为对方神魂过于强大,条件反射地缩回身体。 “真是该死。”沈泽兰又骂道。 谢阳曜的神魂围了过来,温柔贴住他的神魂。 “过些时候,你的神魂强大了,我们再行魂交?现下如从前一般即可。” 心底涌起的不安令沈泽兰暴躁,难以接受对方的提议。他跨坐于对方腰部,低下视线,青年脱了上衣,麦色胸膛一览无余,手掌拂过对方胸膛,摸到对方肩颈处。 他垂下头,将脸埋在对方肩颈处,温暖的气息伴随着淡淡沉香香气,没入鼻翼。 “谢阳曜,你来主导。”他一口咬住对方肩颈,传音道。 谢阳曜浑身肌肉绷紧,压抑已久的欲.念如洪水一般涌出,他抬起手臂,按住前者后脑勺,闭目感受痛意,险之又险地拢回那些念头。 他睁开眼睛,嗓音又低又沉。 “泽兰,我知你顾虑,但是,我想你难受,所以,过些日子,我们再行魂交好不好?世上多得是养强神魂的东西……” “闭嘴。”咬肌发力,坚韧皮肤被牙齿咬破,溢出鲜血。沈泽兰唇齿染血,他舔了舔血液,让铁锈味浸满肺腑,“你若真的爱我,就按我的说做。” 谢阳曜露出踟蹰之意,似在思量。 沈泽兰眼皮上抬,扫他一眼,重新咬住对方那块被自己咬伤的皮肉。“得到了便不喜欢了是吗?” “绝非如此!” “既是如此,那就按我说的做,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沈泽兰松口,冲对方耳朵幽幽哈了一口气。 绵长的呼吸久久滞留于侧,谢阳曜理智悄无声息地崩塌。 长指扯下床帐钩子,薄薄两层的西海鲛纱床帐落下,掩住大半灯光。 积于床榻的正红喜服与床柜象征吉祥如意的瓷器皆于此时蒙上一层灰,饱和度极低的灰,不偏不倚地将喜庆的画面修饰出几分优雅、温和。 谢阳曜抬起前者的脸,将自己额头抵在前者额头,呼吸相融间,炽热的温度,淡化了沈泽兰的紧张恐惧。 沈泽兰指腹擦过对方肩颈的伤口,敞开了识海,邀请对方的神魂进来。对方比第一次双修还要温柔,神魂犹如水,缓缓没入他的识海,待他的识海适应了自己的神魂,方才靠近他的神魂。 几次靠近对方的神魂都不得好的结局,所以此次对方神魂主动靠近他的神魂,他的神魂不由自主想要躲开。硬生生按压住本能,沈泽兰等待着对方神魂。 很快,对方神魂来到他的神魂面前。 “可以吗?”对方抽出一缕神魂,碰了碰他的神魂。 沈泽兰的神魂蜷起一个角,不过呼吸间,又张开了。 “嗯。” 话落,对方的神魂朝四面八方铺开,烈日般的色泽逐渐减淡,淡地透明之时,忽如海浪,骤然卷来,将处于正中的淡蓝神魂包裹住。 开始,包裹得很是宽松,沈泽兰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神魂的温度,后来,范围逐渐收紧,他的神魂每一寸都碰到对方的神魂,灼热的温度将他的神魂烫得恍至热汤。 “放松。”青年道。 对方神魂未加停顿,朝他的神魂融来。 不同上次对方强迫与他魂交,无尽的恐惧遮盖全部感知,这一次,融来的一瞬间,他便自神魂感到撑。 长睫微垂,沈泽兰呼吸挂铅一般沉重,他无意识扣紧对方伤口,殷红血液染了他一手,他却不自知,只是加重了力度。 随着对方神魂的深入,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或许是双方神魂太过契合,顷刻之间,疼痛消失,一种难以描述得酥.麻席卷整个神魂。 时间不复存在,他有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耳畔是对方粗.重的呼吸,他只感觉到对方的神魂彻底与他的神魂交融了。 他能够嗅到神魂的气息。 淡淡的,温暖的,宛如着火的干草。 沈泽兰全身心地信任这人,不过他又不愿对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过往。神魂相交能够瞧见对方绝大部分的深刻的记忆。 于是,他附在对方耳边,刻意放柔声音,道:“少主,我同你说个事,你必须答应。” 谢阳曜鼻尖都是汗水,稍稍一低头,便顺势滚了下来,润湿前者几缕头发。他将与自己神魂彻彻底底交融在一起的神魂朝左侧碾动,见对方因自己的动作,露出几分难耐,神魂也轻轻颤抖,方才荡开深藏心底的浓郁的漆黑情绪。 第217章 “你说。” 此时此刻,倒是沉稳。 沈泽兰像株菟丝花,柔软地攀住对方,道:“不许看我的记忆。” 谢阳曜一愣,复而笑道:“好。” 同意得过于干脆,反而叫沈泽兰不适,拧起眉头,追问为何不问缘由。谢阳曜道:“这必然有你的不得已,如此,我只管应下便是。至于我的记忆,并未什么可以隐瞒你,你尽管看罢。” 此回答深得沈泽兰的心,他不再多问,低喘一声,抱紧对方,压制被人掌控,涌出的不安、恐惧,让自己与对方的身体,乃至神魂更为亲密。这却非贪恋这场人间兴事,他只是想要对方沾有更多自己的气息,如此,稍觉安心。 可笑。 他爱上一个人后,居然如此感性,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倘若以前的自己站于现在的自己面前,可能都不识得自己。 沈泽兰昏昏沉沉的想。 他的神魂同他的身体均在顾忌腹中孩子,适当的亲密之下,舒展卷曲。 房内喜烛通宵达旦地燃烧,蜡油落了光滑精美的烛台一身,新婚夫夫耳.鬓厮.磨,互诉衷肠,所学所知使得他们的所有东西纠.缠到一起,不分彼.此。 沈泽兰累了,新.婚之夜便也结束了,他与谢阳曜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道侣。 薄薄的天光在他湿漉漉的发间流动,他令自己的肚子贴着对方的手。“谢阳曜,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好。”谢阳曜笑道,他一面应着,一面想要收回自己的神魂。两人的神魂现下还融在一起,不分你我。 “不许。”刚才一动,对方就死死黏住他的神魂。 谢阳曜耐心道:“你会不舒服。” 沈泽兰将眼尾往下一撇,带着细微伤口的唇瓣吞出两个字,“夫君。” 谢阳曜脑袋空白一瞬,没了法子,只得由他。沈泽兰本该因此感到高兴,可忆及种种烦心事,却又极难高兴起来,抚摸着对方身上的咬痕,温顺将脸埋在对方胸膛。 安静的环境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声声入耳,着实动听。 “谢阳曜。” “嗯?” “少主。” “怎么了?” “只是想喊你。” 第103章 尾音1 沈泽兰应道,靠着道侣,沉沉睡去。 谢阳曜没有半点睡意,拿过柔软手帕,掐着清洁术,细细清理怀中道侣。 也是累着了,否则对方早些时候就会嫌弃不舒服了,不过这也是自己宠溺出来的,做起事来,也心甘情愿。 事毕,谢阳曜起身,细雕玉件。 按照习俗,新婚过后,新人将有一个月的婚假。 这一个月的婚假,需要去走各种婚后礼仪,例如拜谒尊主、瞧亲、回门、庙见,像沈泽兰这般远婚的人,各种礼仪全拳不歇地走下来,则要九日,剩下的时间,方是两人自由安排的时间。 说是两人自由安排的时间,实则是给新人加深感情,繁衍后代的时间。 绝大部分修士都有师门,虽基本都是散养,但日常也需待在师门修炼,应付长辈抽查,执行一些师门任务等,婚假过了,便要回归常态,没有时间成天成天同道侣腻歪。 如是沈泽兰也是如此。 不过他师父并不严厉,加之看着谢阳曜的面,之前还放了一个月让沈泽兰去筹备自己的婚事。 . 庙见这一日不巧,正是个灰暗的雨天。 沈泽兰站于谢家祖庙内,祭拜了谢家祖先,同谢父等人前往谢阳曜母亲的家族。 谢阳曜的母亲姓云,云漾,出身天龙州数一数二的世家,她生前同谢家很多人不合,死时,不愿入了谢家祖坟,受不喜之人的祭拜,所以谢东池同云家人商量后,将她葬入云家祖坟,灵位也置于云家祠堂。 谢家好些老古董不满这套做法,碍于谢东池,却也不敢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憋着气儿,瞅着谢东池父子俩逢年过节就往云家跑,与云家人越发亲密。 沈泽兰起先在浮云仙宗就见过不少云家人,此刻到云家也不觉生疏,云家主介绍谁,他便顺着喊谁,礼却是免了,问及原因,谢阳曜朝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是自己人现在都知晓他有孕。 沈泽兰恼羞成怒,祭拜了谢阳曜的母亲,提着一柄素雅的青花鱼纹绸面竹骨伞,撑伞出门。 谢阳曜追了上来。 “泽兰,你听我说。” 沈泽兰冷淡道:“不听。” “你不听我便走了。” “那你走。” 谢阳曜抓住沈泽兰的伞,挤了进来,讨好道:“他们知晓你有孕一事,是我担心礼仪过多,伤了你的身体,故而道明了,你且放心,他们不会乱说,伤了你的颜面。” 沈泽兰道:“你如何保证他们不会乱说?” 谢阳曜去抓沈泽兰的手。 沈泽兰垂眸撇他一眼,躲开了。对方又来抓他的手,这次没有躲开,被抓住了。眉头一紧,正要怼人,九州少主捏捏他的指尖,道:“有些水肿了,回去给你好好揉揉。” 沈泽兰道:“光是如此?” 谢阳曜压低声音,道:“你的气息消散不少,回去给我补补。” 环顾四周,来往侍从侍女不少,沈泽兰面如火烧,踢他一脚,手中伞朝自己一挪。 伞上雨水细如珠,纷纷砸于对方肩膀,衣服水火不侵,自是无碍,但毫无顾忌的雨水却糊了对方一脸。 第218章 谢阳曜抹了一把脸上雨水,道:“错了。” “何错之有?说对了,回去确要给你补补。” 谢阳曜掐出避雨灵罩,传音道:“新婚之夜,累着你了,好生休息几日,再行双修。” 沈泽兰冷淡看向对方,传音道:“你可是嫌我如今身材臃肿,不愿同我双修?若是如此,我也不强求,待生了孩子,修养一段时间再说。” 道侣也不是第一次耍脾气了,相较从前,谢阳曜如今算得着应对自如。 “哪有嫌弃?我喜欢得很。” 正在此刻,肚子紧绷,偏向某一方向,抬手一探,原是谢毓在孕囊内翻了个身。大了,倒比从前活泼好些,只是……沈泽兰压下忧虑,冷笑一声,道:“瞧不出来多喜欢。” 谢阳曜笑道:“过些时候便知有多喜欢。” 沈泽兰一顿,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给对方雪白靴面印上一个湿漉漉的鞋印,转身就走。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你以前也不是我的道侣。” 谢阳曜拉住沈泽兰的手,跟在一侧。 潮湿的青玉石砖清晰倒影出两人的影子,风过水面,影子起皱,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切。 “尊主,您瞧,今年的青江蔷薇。” 高墙阔门内,攀爬成片的青江蔷薇尽情盛放,淡青的花朵清丽无比,向着即将来临的盛夏吐露着顽强生命力。 人行前方,素伞稍抬,挂了一身水珠的花枝便受惊,“哗啦啦”,垂下数滴芳香。 “开得真好。“李总管给谢东池撑着伞,笑道。 谢东池撩起衣袖,捏起一枝青江蔷薇,浓郁花香扑面而来。不多时,松开了手,神情暗淡,道:“漾儿倘若瞧见这些,定然比我欢喜。” 李总管在心底连道不该来看花。 尊后死在尊主一统九州之时。 正值尊主风光无限,亲信叛变,尊后同少主皆被困于蛮荒之地,幸得上将军王玟率军拼死一搏,方得解困。 可当时,王玟及其妻子、大儿子,全部阵亡。 事后,尊后因以身护着少主,伤重不治,也离去了。 尊主虽为九州至尊,有翻云覆雨之力,却也无能为力,此后,尊主同少主再不提起尊后,仿佛如此便能抹平伤痛。 撇落几枝花枝上的水枝,李总管提议道:“尊主既喜欢这花,不若属下采几枝回去,放于尊主书房,且也添几分雅趣,这也是这花的荣幸。” 谢东池闻言,敛了低落,轻笑一声。 “如此荣幸,不要也罢。这花留在此处,却也开得长久一些,行了,走吧。”于是撇下一墙开得轰轰烈烈的青江蔷薇,朝堂内去了。 . 祭拜结束,在云家小聚一番,众人回了浮云仙山。 谢东池因着有好些事务要处理,未加滞留,径直前往春溪阁。 午时置了暖玉,正是温暖之时。 “尊主,王少爷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尊主。”方进阁中,李总管接过披风挂起,贴身大侍女便尽职尽责向谢东池汇报事情。 王少爷,王追云。 谢东池走至龙书案,拂袖坐下,净了手,拿起一本文书,仔细翻阅,头也不抬道:“亥时。” 这便是亥时才有空召见王追云。 大侍女应声,去转告王追云了。 亥时,谢东池放了文本,搁了龙纹笔,起身换了身舒适常服,来到左侧晴日楼,召见王追云。 王追云匆匆忙忙入楼,入后,瞧见端坐正位的谢东池,却又放缓脚步。他走至适当位置,撩袍下跪,恭恭敬敬道:“王追云拜见尊主。” 谢东池抬起手,笑道:“无需多礼,何事着急告知本尊,且说吧。” 王追云却不起身,抬头看向他,吞吞吐吐道:“尊主,晚辈要告知的事情滋事体大。” 谢东池笑容淡了几分,但声音依然温和,道:“本尊知晓王家忠烈,这么多年,本尊一直有愧于你。” 王追云的父亲正是上将军王玟。 王玟等人阵亡时,王追云比谢阳曜还要小,随着祖父王勤,也就是如今的王大护法长大。 王追云深吸一口气,道:“尊主,前段时间,与少主待在一起,闻得些许事情,道是水之灵珠于少主有益,派人去寻水之灵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寻得水之灵珠。 “然而可惜,我同少主尚未取得手,沈泽兰少主便杀了怀揣水之灵珠的人。 “听说沈少主与那怀揣水之灵珠的人有仇。 “后来晚辈寻了数日,均未寻得,就此丢失水之灵珠的下落。 “本以为再不得水之灵珠的下落,那日,下面的人查到沈少主来历,再观沈少主与少主成婚之日的异象,我担心……” 谢东池道:“担心何事?” 王追云一咬牙,道:“尊主想来已经猜到了,我是多疑最好不过,倘若不是……多年情谊做不得假,同尊主说句实话,在我心中,少主更加重要。” 谢东池一言不发,那双同谢阳曜一般漆黑的眼睛,只是盯着他。 王追云道:“尊主?” 谢东池收回视线,许久,方才说道:“下去吧。” 王追云拱手,后撤两步,转身朝大门走去。 大门自开,阴风细雨穿过栏杆回廊,落在干燥地板,很快将地板润得湿冷。 第219章 谢东池坐在高位,轻敲扶手,似蒙一层阴影,整个人的轮廓在此刻都清晰了。 “去少主府。”稍纵片刻,谢东池起身,朝少主府去,身旁的李总管朝王追云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叫上人,忙跟上谢东池。 远处石道,几匹策风灵马拉着的气派灵车车帘忽而撩开,王追云隔着些距离,目光透过绿肥红瘦,看到这一幕,嘴角微掀,露出一抹笑容,放下车帘,道:“快些回去,哥俩几个还等着我玩牌。” 蹄声哒哒,车轮轻快,快速驶离。 . 少主府,灯火辉煌。 吃过晚饭,去花房捧出几盆瑶草琪葩摆至内间,添上几分鲜艳活力,沈泽兰坐于扶椅上,看着谢阳曜在衣柜里给他找寝衣。 “你找好没?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好不给我按摩?”沈泽兰说罢,偏头看向站在外间的侍女,“麻烦……” 谢阳曜拧着眉头,提出数件寝衣,道:“这次做的寝衣不够好看,尽是些素雅的颜色” 沈泽兰简直好笑,道:“你想看我穿那些风情万种,带纱的寝衣?” 谢阳曜心念一动,偷摸瞧上他一眼,倒有几分羞耻,轻咳道:“自是不是,只是觉得你更适合喜庆夺目的颜色。” “你还懂搭配?” “不懂,成婚那日见你一身喜服,很是好看。” 沈泽兰眼睫微抬,抬指抵住太阳穴,道:“你确定我穿着喜服很好看?” 谢阳曜求生欲极强,一句“主要你好看,衣服只是人的陪衬”就要出口,扣门声响起,侍女道:“少主,尊主在书房等您,就星月宗扩张一事想问问您的看法。” 谢阳曜递给沈泽兰一件米白提花软绸寝衣,快速亲沈泽兰脸颊一下,道:“我先去一趟。” “去便去,亲什么。” 沈泽兰垂指接过寝衣,待人走后,却若有所思地看向衣橱柜。 雨势渐大,渠沟积水,回廊两侧的金丝绿藤湿漉漉悬在半空。 谢阳曜带着人穿过回廊,一百百米,不过几步,便到了书房。 无关紧要的人全退下了,谢东池站在书房外间,桌面放着沏好的清茶。 谢阳曜屏蔽随从,踏入书房,行礼道:“见过父尊。” 谢东池转身,道:“坐罢。” 第104章 新生、死亡 “父尊,星云宗扩张一事,不应此刻问我看法,您应有它事同我说。”谢阳曜说。 “你且说说是什么事。” 谢阳曜思忖几息,道:“可是关于王追云?” “倒是聪慧。” “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它事情。” 谢东池坐下,眉宇凝着淡淡的阴暗,过了许久,方才道:“如你所求,给了他机会,但他不中用,本尊彻底寒心,只能对不起王家了。卷卷,暗中处理了吧,不要让他太过痛苦。” 雨水自房顶檐口流出,噼里啪啦地砸于排水沟。 房内气氛压抑,谢阳曜指腹摩挲着杯身,问道:“王大护法那头怎么办?毕竟王追云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 “依你看,王勤可有参与此事?” “不敢妄言,不过追云如此行事,若说王大护法不知情,却也不妥。”谢阳曜回答。 谢东池道:“王勤,本尊会好生审问。他年事已高,且劳苦功高,倘若真的掺合了此事,顾忌旧情,我想从轻处理。但此事涉及你,也要问问你的意见,以免父子隔阂。” 谢阳曜摇头,道:“父尊,我没有什么意见,您随意。” “极好。”谢东池双腿交叠,十指交叉,随意搁在膝上,侧目朝谢阳曜看去,“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同你确认。” “父尊且讲。” 谢东池道:“你当真想好了要走鬼道?” 对方会问出这样的话,自在预料之中。 谢阳曜反问道:“父尊已然确定泽兰就是水之灵珠,何必再问这话?前些日子同父尊说起,寻不到水之灵珠便走鬼道,父尊可是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走了神,没有听清?” 谢东池闻言,怒极,冷笑道:“卷卷成婚了,胆肥了,也敢调侃父尊了。” 谢阳曜笑道:“儿臣不敢。” 谢东池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不敢?” 谢阳曜朗声道:“父是父,子是子,子调侃父,岂不是目无尊长?” 谢东池笑骂一句,不与他计较,正了色,“本尊希望你好好考虑。” “心意已决,万望成全。”谢阳曜站起身,恭恭敬敬半跪在地。 “你……” 谢阳曜将脑袋垂得很低,额头几乎贴着坚硬地板,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九州混乱时,您同母后被困冥城,前云州州主要您将母后送他做侍妾,方可出兵营救,您为何没有同意?我同您那时,有何不同?请您不要再多言,祝儿子心想事成罢!” 谢东池仰天大笑,笑声响彻云霄,整个浮云仙山都被惊动,李总管拨开义子,拧起眉头,不住往大厅张望。 “不愧是本尊儿子,有骨气,本尊尊重你的选择。” 谢东池站起来身,拂袖一挥,扶起前者,重重拍向对方肩膀,“接下来的几年,好好享受。” 谢阳曜轻轻笑道:“多谢父尊,不过,父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待我走后,望你替我照顾好泽兰和孩子。” 第220章 谢东池心下重重一沉,以冷冽目光询问谢阳曜此话何意。 谢阳曜解释道:“泽兰体内有大江寒精,它与泽兰融成一体,两者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前段日子,大江寒精受到重创,加之阳气压制,故而不能同泽兰抗衡,转而将注意打到孩子身上,妄图夺舍。 “翻查过各种古籍,也询问过无数名医,包括医圣,皆无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孩子。 “不得已,想出在孩子能够脱离孕囊活下来的状态时,利用赤日之象达到顶峰,产生的强烈火炎与阳气,探入泽兰腹部,进入孩子身体,彻底铲除大江寒精。 “我同孩子有血缘关系,此法虽会伤到孩子身体,但用九重瑾花护住心脉,养上五个春秋,便能恢复正常,如同正常孩子一般成长。 “至于我,少活几年也无所谓,我会修鬼道回来,以此换孩子性命,自觉很是划算。” 谢东池听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悲的,指着谢阳曜,道:“你这臭小子为何如今才同我说此事!” “未想好如何同父尊说。”谢阳曜回答,“还请父尊不要怪罪医圣等人,是我命令他们不许将此事外泄,否则杀无赦。” “谢卷卷……罢了,既已说尊重你的选择,本尊定不会出尔反尔。” 谢东池甩袖走了。 “父尊圣明,恭送父尊。”谢阳曜弯腰拱手道。 李总管撑伞而来,风雨均避开素伞,快速砸于地面。他垂下脑袋,恭恭敬敬给尊主打伞。 谢东池走入伞下,朝前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脚步,询问谢阳曜,“没将你的打算告知泽兰?” “他有身孕,担心刺激到他,不敢言。” 谢东池道:“赤日之象达到顶峰时,便是你的死期,那时,孩子仅仅是达到能够脱离孕囊活下来的状态,还不足月,所以,泽兰那时还不会生产,你若全心全意为他与孩子考虑,便不要同他说此事了。 “我将会对外宣传派你去了妖湖,镇压因血月而暴乱的妖群,待到孩子出生了,他养好了身体,我会告诉他,你的现状。” 谢阳曜怔愣。雨水敲击耳膜,巨大的响声犹如雷音,震得人脑袋剧痛,定住心神,他上前几步,行至台阶,感激道:“多谢父尊,劳父尊操心。” 谢东池微不可闻地自鼻腔呼出一口气,带人离开少主府。 谢阳曜立在原地,沉思数息,大步走出少主府。 “王追云现在何处?” 贴身侍卫紧随其后,闻言,当即命人查了王追云的行踪,回道:“聚元斋,跟几个公子哥打牌玩儿。” 谢阳曜道:“转告他,我在净天池等他。” 贴身侍卫跟随少主多年,自是听出其中不同寻常,不敢揣测上面的心思,应了下来。 . 王追云告知谢东池,自己的猜想前,便猜到谢阳曜会因此找他麻烦,笑了一声,将牌一甩,前去赴约。 抵达净天池时,已是半夜。 谢阳曜坐于净天池池边凉亭内,正在煮茶,他垂着眼帘,无端透出几分冷意。 王追云几步行至亭内,道:“找我什么事?半夜三更,你怎么不去陪沈少主。” 谢阳曜抬起眼帘,看他一眼,笑道:“坐。” 王追云当即就坐了下来。谢阳曜见状,没有再说什么,专心致志煮自己的茶。 王追云本以为他是兴师问罪,却不料对方迟迟没有发作,心生不妙,逗了两下池中墨鱼,站起身就要走。 谢阳曜道:“急着去哪里?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你真是的,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王追云压下不妙之感,又坐了下来。 谢阳曜给他倒了一杯煮好的茶,道:“你同我父尊说那些话做什么?” 终于兴师问罪了。 王追云安心下来,端起茶杯,拂冷茶水,喝上一口,认真道:“你也别怪我,我只是太在意你。” “是吗?” “你我多年兄弟,我难道会害你?你要生气,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做了我觉得正常的事情。” 谢阳曜对此不置可否,他喝完一杯茶,缓声道:“明天一早,你去蛮荒吧,我派人送你。” 王追云瞳孔微缩,转而怒道:“你疯了?为了个男人,这样对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好友!蛮荒那地去了,我还有活路吗?” 谢阳曜放下茶杯,道:“距离天亮只有三个时辰,好好跟在乎的人告别,我就先走了。” “谢阳曜,你站住!”王追云咬牙切齿道。谢阳曜已然消失,他抬腿要追,被谢阳曜的贴身侍卫拦住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脸上浮现一丝后悔,却又很快被仇恨取而代之,倘若当年不是为了保护谢阳曜,他的亲人怎会早早离世? 好罢!好罢!谢阳曜,你等着,我迟早会从蛮荒回来,届时便是你的死期。 殊不知,此去便是不归路。 . “回来好晚。” 灯火晦暗,谢阳曜以为沈泽兰睡了,屏住气息,小心踏入房间。 方进了房,满室灯火骤密,传来这样一句话,抬首探去,层层叠叠的床帘放了下来,对方还未休息,坐在床榻之上。 “怎的还没休息?” 谢阳曜未加多想,挂起床帘,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沈泽兰又换上成婚那日的喜服,眉心花钿与眼角贴着的饰品的色泽却与当日不同,都是耀眼的金色。 第221章 仔细看,原来是金箔所制。 这样一来,比成婚当日更为艳丽。 谢阳曜稍微失神,反应过来,俯身捧住对方的脸,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沈泽兰脸上疲倦早就在看到他时就散去,握住他的手腕,笑道:“喜欢吗?” “喜欢。”谢阳曜呼吸滚烫,一寸寸扫过掌中每一寸皮肤,“特别喜欢,你费心了。” “却也不费心,只是以为你回来得快,匆忙收拾,寻不到同婚礼那日一般的晶石与花钿,挑了个旁的补上,但愿不违和。” “有过之而无不及。”谢阳曜答道,张口轻咬前者唇瓣。 沈泽兰轻轻喟叹一声,扬起了头,方便对方张驱直入。彼此的气息早已熟悉,无需多礼,便炽热地杂糅在一起。 身体被对方熨烫得滚烫,两人额头贴着额头,低低喘息。 “同我说句实话。”沈泽兰抬指扣住对方后脑勺,轻按两下,头发丝滑,手感不错,“打算怎么救谢毓?赤日之象暂且不说,时日还早。” “天机不可泄露。” “莫非其中有我不能接受的东西?” “时机到了,自是知晓。”谢阳曜大指拇摩挲两下前者眼角碎金,辗转摸入散乱衣间,没过隆起腹部,设下防止腹中孩子感知到外界动静的术法,轻轻按揉对方敏感之处,“现在有个无理请求,还望同意。” 沈泽兰呼出的气体宛如云雾,他将低吟压于喉间,手指缠住对方几缕头发,用力一拉,“谢少主,别跟我玩什么转移话题,惹着我了,你见不到明日太阳。” “如此心狠?” “如此心狠。” 谢阳曜反倒笑了,道:“不同你坦言自有我的顾虑,你我既为道侣,彼此之间,莫非没有理解、信任?” 这话说得着实歹毒,却也令人安心。沈泽兰手上松了力度,放开对方头发,,一面亲吻对方锋利的眉眼,一面示意对方收回自己不老实的爪子。 “自你有孕之后,我就碰过一次。”对方道。 “你还想如何?一次便也够了。” “那次喝醉了,不曾有什么印象与感觉,做不得数。” “我说做事就做数。” 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口上故意道:“道侣说什么便是什么。”说罢,收回手,玩得一手以退为进的手段。 沈泽兰早就察觉对方习得这手好手段,可温情暖意令他昏了头,忘却了羞耻,声音微哑,道:“罢了,你来吧。” 谢阳曜如愿以偿,在这无尽爱意之间,却没有多少欢喜,硬生生生出无尽的不舍。掩藏妥帖,细细品尝这块柔软的特产,齿间尽是清甜的奶香,待奶香随着时间推移,入了腹部,馥郁花香扑面而来,叫人欲罢不能。 沈泽兰瞌上眼睛,如坠火海,难耐无比。 面前这人着实令他不适,天生就有的趋利避害让想要拍开对方,可又舍不得,说来这等亲密举动其实也有舒坦之处。 压抑不住的破碎声音溢出,他探手想要扣住对方肩胛骨那处皮肤,却也不舍划伤对方,转而攥紧双拳。 手指攥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骨节泛白,修剪得当的指甲在手心映出几个月牙儿。 两人侧卧于床榻,谢阳曜一抬头,余光便瞥见这一幕,他拨开前者的双手,十指相扣,扣住了对方的手,嗓音带着叫人沉溺的欲.望,道:“泽兰,放松一点。” 沈泽兰不重不轻踢他一脚,气息不稳,道:“你这样我如何放松?” 谢阳曜低低笑出声,湿漉漉的吻密密匝匝落在他的脖颈,一路延伸到眉间花钿。 “泽兰,我爱你。” “黏黏糊糊。”沈泽兰笑道。 谢阳曜笑道:“你不喜欢?” “滚。” 谢阳曜赖着不肯走,各种亲亲贴贴。沈泽兰软得提不起力气,伸手一勾,拽开对方衣襟,明明眉眼皆带着湿红,嘴上却不饶人,道:“你是不是不行,半天进不了正题,如果不行,就下去,浪费我时间。” 谢阳曜目光一暗,当下脱了衣服,从后把他拢进怀里。沈泽兰开始还能跟对方硬杠,身体与神魂皆交后,便受不了,侧着身子,脸半埋在枕间,滚出几颗泪水。 “够了。” “真够了?”谢阳曜抵在他耳边问道。汗水从青年线条清晰的脸庞滑落,滴在沈泽兰肩膀之上,肩膀这块连同后背、大腿都被对方身体熨烫温暖,此刻沾染汗水,黏黏糊糊,有些不舒服。 他摸去肩膀上的汗水,低低骂道:“废话。” 谢阳曜意犹未尽,到底顾忌对方身体,不敢多加打扰,退了出去,只是抱着人蹭。沈泽兰心疼对方与他在一起,顾忌许多,从未尽兴,便由他了,左右自己也不出力。 时间慢慢流逝,沈泽兰也乏了,见对方没有停的意思,将自己往对方怀里一塞,径自休息了。 谢阳曜不欲打扰道侣休息,加快速度,办了事,三两下清理掉脏污,换了个方向,面对着道侣,注视对方休息。 “泽兰。” 注视片刻,忍不住伸手抚摸对方脸颊。 突然,沈泽兰肚子动了一下,原是谢毓睡够醒来,发觉自己被术法隔绝,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不悦地蹬脚。沈泽兰睡梦之中,察觉到动作,拧起眉头。 谢阳曜当即撤了忘撤的术法,手掌覆在沈泽兰腹部,警告谢毓不要乱动。 第222章 谢毓识趣,不动了。 谢阳曜放心了,想起正事,一面给谢毓念书,一面给沈泽兰按摩,缓解对方不适。 谢毓本来可以自己跟自己玩好久,谢阳曜这样一板一眼的胎教,把他瞌睡虫都勾出来了,没听一会,就睡着了。 谢阳曜接着念了好一会书,才发觉儿子睡着了,他又好气又好笑,摸摸道侣肚子,不再多言,专心给道侣按摩。 . 婚假过后,李长老给沈泽兰放了很长的假,让他生了孩子,养好身体,再回宗内。 沈泽兰谢过师父,转头却见大师兄很是诧异地盯着他。 时至今日,他方知小师弟有着身孕。 反应过来,大师兄道喜,沈泽兰谢过大师兄,问起二师姐苏染。自那日委婉向二师姐表明自己有心上人后,他就一直没见过二师姐了,不过同谢阳曜成婚时,二师姐拜托大师兄代她送了礼。 谢崇光道:“小染放不下,等放下了,你自能见到她。”言下之意,二师姐在躲着他。 既是如此,沈泽兰也不再多问,回去了。 时间匆忙,谢毓很快就七个多月了,达到能够脱离孕囊活下来的状态。 沈泽兰为此愁眉不展,担忧大江寒精会夺舍谢毓,谢阳曜总是安慰他,为哄他开心,把他的父母、好友都请来陪他。 对方如此有心,他便是再忧心也不能忧心了,认真养胎,闲暇时,约上好友出去游湖。 这日游湖,沈泽兰想起唐铖的妹妹,问起对方妹妹的情况。 唐铖道:“进了她想进的宗,现在很好,得知我来此地,想跟着来,不过请不到假,只得作罢。待你生了,她再来,说是要教谢毓防身术,以免长大了,被骗了,给人怀个崽崽。” 沈泽兰乐得不可开支,积压心底的阴霾散了不少。 唐铖见沈泽兰轻松起来,也跟着轻松起来,道:“那丫头,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必理她。“ 沈泽兰笑道:“这才是女中豪杰。” “听你乱说。”唐铖斜沈泽兰一眼。 两人正说着话,谢阳曜处理完事务,带着老墨清香,找来了。 “在聊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沈泽兰将方才的对话内容分享给对方,拉着谢阳曜去采摘湖深处的莲蓬。自值盛夏,莲蓬都冒了出来。 唐铖等人见状,悄然离开。 谢阳曜对此十分满意,一边同沈泽兰采摘莲蓬,一边道:“明日我也去魔渊镇魔,归期未定,你要记得想我。” 沈泽兰道:“想你什么,不想。” 谢阳曜盯着他,道:“必须想。” “不想。” 几番幼稚的对话后,沈泽兰抱着一捧莲蓬坐了下来,道:“你去魔渊镇魔,谢毓怎么办?我觉得大江寒精随时会向谢毓动手。” 谢阳曜道:“今晚就能解决大江寒精。” 沈泽兰疑惑道:“真的假的?” 谢阳曜坐了过来,剥出一枚莲子,去了莲心,塞入他嘴里,道:“骗你是狗。” “叫一声我听听。” 谢阳曜扬眉道:“我又不曾骗你,为何要叫?” 沈泽兰撑着下巴,故意道:“我想听。” 谢阳曜自是不愿,两人打闹一会,沈泽兰觉得很是疲倦,靠着青年睡去。睡前,他特意抓住对方衣袖,命令对方晚上叫醒自己,他要看看怎么解决大江寒精。 谢阳曜同意了。 日融于湖,湖面折射出明亮光芒,谢阳曜眼睛被刺了一下,有些疼,他垂下眼睑,定定看着沈泽兰。 . 沈泽兰半梦半醒之间,忽觉腹部多出一团火,这团火烧得他全身筋骨都绽开似的疼,他运转灵力,想要取出这团火,可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来。 他只能忍受着,像当年忍受寒气一般。 忍受许久,终是忍不住咒骂。 他呼喊谢阳曜,没听到回复,不过他感觉到肚子的崽子异常不安。 脑袋嗡了一下,瞬间想到大江寒精。 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睛却被什么黏糊的液体紧紧粘住了一般,无法睁开。 沈泽兰火冒三丈,又无能为力,于是胸腔内气血翻涌,喉间浮出铁锈味。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消散,通体一身轻松,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第一时间还是运转灵力,查看谢毓。 只一眼,便如晴天霹雳,谢毓不见了。 那个有手有脚,会动会闹脾气的小怪物不见了。 不仅如此,大江寒精也不见了。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响起蚊子一样的嗡鸣声,这声音贯穿心底,叫他暴躁不已。 “咳——”眼睛忽然能够睁开了,堵在喉中的血液瞬间咳了出来。 沈泽兰撑坐起身,发觉自己回到了卧室,而身下被褥一片湿润,抬手一摸,全是血液,一旁数人忙着,他看到了医圣,也看到了之前送他果干的李大夫。 噪杂的脚步令他更加暴躁,体内灵力失控,瞬间震碎房内瓷器。 众人都停下脚步,纷纷朝他看来。 “孩子呢?死了?”沈泽兰问。 他的喉咙很是干涩,像生吞了几斤沙。 第105章 归来1 “谢阳曜去哪里了?”沈泽兰咬牙切齿又补了一句。 医圣连忙走了上来,掐诀清理床榻之上的血液,温声道:“小少主活着,你别动怒,伤口方才缝合,情绪太过激动,会崩开。” 第223章 沈泽兰闻言,一怔,愣是叫对方重复一遍,方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心头巨石骤碎,万物在此刻都变得可爱,他松开不知何时握紧的手,正是此刻,松懈下来,腹部才传来疼痛,撩开衣摆,多了一道不短的伤痕。 手头有着祛疤白玉膏,倒也不担心留疤。 沈泽兰正欲放下衣摆,医圣却误会了,来了一句。 “老夫调配好了药膏,擦上几日,伤痕便消失了,不影响夫夫生活。” 沈泽兰闻言,再度想起谢阳曜,拧起眉头,巡视一圈房间,未见对方人影。于是再度询问谢阳曜在哪里,方才这个问题,并无人回应。 一侧的贴身侍女连忙上前,回答道:“沈少主,少主去妖湖了。” 沈泽兰看向侍女,道:“是吗?” “自然!临行前,少主还瞧了小少主,本来想等到您醒了,同您见上一面再走,但血月将至,妖湖那边,妖物猖獗,实在镇压不住了,只得匆匆离去。” 侍女从自己乾坤袋内取出一柄金色钥匙,递于沈泽兰。 “沈少主,妖湖环境特殊,进去之后,联络玉佩等物尽数失效,少主要你不要担忧他,他带了不少修为高强之人。另外这是少主要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之前承诺给您的定情信物。 劳他还记得。 沈泽兰都以为对方忘了。 他接过钥匙,问道:“这是哪里的钥匙?” 侍女笑应,“一处宝库的钥匙,少主说,等您好了,便带您去,要您亲自打开。” 沈泽兰笑了,收起钥匙,问道:“孩子在哪?给我看看。” 一旁杵了半天,毫无存在感的李大夫这时捋着胡须,道:“小少主心脉受损,且不足月就出世了,比起普通孩子体质差太多,尊主现下抱走了,要以九重瑾花养上六个春秋,方可同正常孩子一般生活。” 沈泽兰只知后者,不知前者,闻言,当即问道:“怎么会心脉受损?” 李大夫答道:“绞杀大江寒精,不得不伤及小少主心脉。” 沈泽兰眉头紧锁。 稍纵片刻,被子一掀,下了床便往青云殿去。 一众人连忙来拦。 沈泽兰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不会串通好了,哄骗我吧?” 医圣简直好笑,道:“老夫行医多年,可从未骗过人。你啊,那么心急做什么?小少主之事,李大夫所言属实,尊主安置好小少主,便会来看望你,你可以问尊主,现下拦着你,只是忧心你的伤口。这可不是普通伤口,开膛破肚了,且安分点,否则留下什么后遗症,别怪我没提醒。” 其他人这时也道是忧心他的伤口。 沈泽兰盯着医圣看了许久,又扫了其他人一圈,规规矩矩躺了回去。 当天中午,爹娘和好友来看望他了。 当天下午,谢东池来看望他了。 对方进门,少不得关切几句,沈泽兰心急,不等对方关切完,便问起谢毓。谢东池所言与李大夫所言并未出处,如此,他才放心了。 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他们会想着为自己好,隐瞒真相。 彻底定下心后,沈泽兰终于有闲心询问父尊,谢阳曜究竟用什么办法保住的谢毓。谢阳曜如今不在身边,能问的人只有父尊,料想谢阳曜有与父尊说过此事。 关于谢阳曜为何不同他说,沈泽兰这些日子也琢磨出个一二三四,大抵就是此法代价太重,担心他此刻身体受不住。 真是笑话。 他以为他是什么娇贵的东西?花儿?花瓶?他可偏不是这些东西,要说这世间谁最有有韧性,必须要算上他一份儿。 现下孩子也生了,调养一段日子,他就惦记着回宗了。 一来目标不曾达到,二来道侣师父师兄师姐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自己怎能拖后腿?他们自是没什么意见,可他自己过意不去。 谢东池听到沈泽兰的疑问,不假思索,缓声道:“此法却也不难,只需卷卷引来天火,将天火置于你的腹中,由我从旁协助,令它吞没大江寒精即可。 “不过此法风险极大,稍有不甚,卷卷便会被天火灼伤丹田,幸得最后没事。 “不过天火吞没大江寒精后,出了点意外,因是杀大江寒精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又是伤你又是伤孩子,连忙取出天火,却也来不及了,你流血了,商量后,只得匆匆取出孩子,给你俩治疗,好在都没有什么大碍,稍加治疗,便痊愈了。” 谢东池这话解释了所有的事情,沈泽兰再无疑点,绷紧的神经放松,闭目养神。 三日后,伤口愈合,能够下床了,沈泽兰穿得严严实实,谢阳曜的好友谢斯又给他撑了道遮风的灵罩,方才出得了门,去看自己辛辛苦苦孕育的孩子。 九重瑾花摘下就会枯萎,所以即便使用,也不会将此摘离。 尚未走进,沈泽兰就窥到婴儿的身影。 这九重瑾花花瓣几近透明,由于花蕊之上有着需要养护的存在,柔软地拢成酒器上半截的模样,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能看到需要养护的存在。 他悄然走近九重瑾花,看清了谢毓的模样。 或许是早产的缘故,谢毓非常小,三斤不足,手掌脚掌小小一团,轻轻就能捏住,通体皮肤泛红,有着较为明显的皱纹和毛发,因为保护皮肤的油脂随着时间推移减少,有些部位蒙上一层白皮。 第224章 满怀期望的新手父亲瞧见儿子的第一眼,表情异样,有什么东西碎了。 许久,退后几步,沉默不语,转身就走。 “如何?”随后而来的好友问道。 沈泽兰两眼发直,道:“我丑吗?” 几个好友对视一眼,随后达成一致,道:“好看。” “谢阳曜丑吗?” “也好看。” 沈泽兰颇为崩溃,道:“可是谢毓特别特别丑。”母不嫌儿丑,但对方真的太丑了,真是应了他之前的称呼,活脱脱一只小怪物。 几个好友:??? 谢添福几人来此探望,听到这句话也陷入了沉默。一堆人全凑去看谢毓,这一看,个个都惊呆了,毕竟都是没见过刚出生婴儿的单身狗。 沈泽兰调整许久,方才整理好心情,再次前去看望谢毓。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第二次再看,忽觉对方长得顺眼不少,退远一些,第三次看,又觉得顺眼许多。 正如谢阳曜送的那只丑得可爱的胎教玉老虎。 沈泽兰正思考谢毓小名不如就叫小虎,谢毓睁开眼睛,咧嘴笑容,张开双手,咿咿呀呀。如此看来,对方识得他,这大约是血缘羁绊。 沈泽兰心下一软,完全看顺眼了,心道:丑就丑吧,又不能塞回去重造。 他弯下腰,犹豫几息,屏气凝神,去碰谢毓的手掌。来时询问过父尊,道是能够碰小孩子。 谢毓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指。力度不大,触感柔软,没有骨头似的,沈泽兰想到了某种茅坑生物,惊得差点把谢毓甩出去。 对方早慧,显然意识到方才的变故,嘴一瘪,定定看着沈泽兰,但握住沈泽兰手指只是先天性的握持反射,不由自己控制,所以现在委屈了,还不能自己松开。 沈泽兰见状,觉得好笑,就势轻晃对方小手。小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高兴起来,眼珠跟着父亲动作,左走右走。 此地有人把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查看谢毓的状况。沈泽兰同谢毓玩了一会,约定明天再来看他,这才同其他人离开。 回到少主府,方依竹笑着问道:“怎么样,宝宝长得标志吧。” 沈泽兰去看谢毓时,他娘同他说,谢毓长得很是标志,方才一看,并非如此,大约是他娘戴了八百米滤镜看孙子。 方依竹见沈泽兰不回话,锲而不舍地追问。 沈泽兰头疼道:“娘,你别问了,谢毓那小子长得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他就躺在九重瑾花里,我怎么都认不出来他是我和谢阳曜的孩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依竹道。 沈泽兰道:“虽然他长得很丑,但是他依然是我儿子,我定会好好待他,谢阳曜从妖湖回来后,若是不满这小子的长相,我也会好好劝他,容貌并非评判一个人的高低。” 方依竹:“……” 方依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每个小孩出生都是这个样子,过些日子就好看了。” 沈泽兰对他娘的话,持有怀疑,不过事实证明,他娘没有哄他,随着时间推移,谢毓确实越长越好看了。 他蜕壳一样,身上的皱纹和毛发都消失了,看起来,白白嫩嫩,一头刚生出来的头发,短短的,毛绒绒的,眉眼像沈泽兰,眼睛却如同谢阳曜那般漆黑明亮,光躺在哪里便特别招人稀罕,更别提笑起来时,拿他大师兄的话说,活脱脱一个从年画走出来的娃娃。 这下不仅沈泽兰喜欢去看,其他人也喜欢去看。 满周岁那天,各州州主、显赫权贵把九重瑾花围了个水泄不通,沈泽兰硬是没看到谢毓的影子,他在心底默默道,还不如长得丑些。 这样说是这样说,沈泽兰特别得意自己儿子长得好看。 他给谢毓取了小名,花卷。 不过这个小名取了后,自觉不好听,又顾忌着会暴露自己的小名,便不许人叫了,连带自己也不叫了。 出了月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他总是与谢东池不谋而合,明炫暗炫,可惜的是,谢毓心脉受损,加之早产,没满六个春秋,离不开九重瑾花,更可惜的是,谢阳曜还没回来。 沈泽兰心底隐隐不安,总是打听谢阳曜近况,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妖湖战况焦灼,谢阳曜实在回不来,待妖湖妖物镇压了,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他。 可如今谢毓都满周岁了,妖湖妖物还未镇压下来,沈泽兰实在觉得奇怪,没有朝任何人谈及此事,瞒着师父、父尊等人,离开浮云仙宗,出了浮云山,悄然前往妖湖。 正如他最坏的预想一般。 妖湖虽然有人镇压妖物,可这些人中,根本没有谢阳曜。 沈泽兰忽然不明白是父尊连同谢阳曜在骗他,还是所有人都在骗他,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湖边潮湿,腥臭妖风一股接一股朝他扑来,他迷失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湖中传来轻微的水声,低头一看,一只生着藻青色鱼尾的水妖正悄无声息地朝他靠近。它胸口处破了个大洞,显然是被此处镇压此地妖物的人所伤,朝他游来,或许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想捉住他,以此获取好处,也或许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只是单纯想吞吃了他,修复伤口。 不管前者还是后者,与他都百害而无一利,可他此刻,精力都追逐着妖风去了,实在不能应对水妖,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对方朝自己逼近。 第225章 即将抓住自己脚踝时,终于有一丝精力想着不与他人添麻烦,回了身体。 他祭出雪吟剑,剑身浮出一线冷色,劈向水妖,然而有道力量比他还快,只是刹那间便碾碎了水妖。 红的、绿的、白的撒了一方。 湖水惨遭污染,泛出一阵阵涟漪。 沈泽兰劈了个空,收起雪吟剑,几乎是同一时间,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道叹息的主人,眼圈泛红,猛然侧身。 谢东池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 依对方的修为,去哪里都如逛自家花园,简单得很。沈泽兰不问对方怎么来的,只是询问对方,谢阳曜去了哪里。 他问这话时,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脸白了,牙齿在轻微打颤。 谢东池垂眼看他,道:“在九州内。” “父尊!”沈泽兰道。 谢东池难得温柔,抚摸他的头顶,道:“他走了,不过他会回来。” 沈泽兰忽然想起谢阳曜之前问他,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等自己归来。原来对方早有打算,自是自己未曾听出来。 他的眼泪难以控制地流出,有一团郁气在身体乱撞,撞得他想要痛骂谢阳曜。话至嘴边,又骂不出去,只得憋了回去。 可越憋越难受,他咳出口血,逃也似的回了爹娘身边。 方依竹见他哭着回来,手足无措,连忙放下还未做完的虎头鞋。现下闲着无事,她为打发时间,给谢毓做些衣服鞋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哭别哭,你哭,我也难受,想跟着哭。” 往常这样安慰,对方便止住眼泪,反过来安慰她了。 可今日格外反常,这样安慰不仅不管用,反而令对方更加伤心了。 方依竹忙朝沈霄看去,沈霄就没哄过沈泽兰,自然没什么招,抽了两枝旱烟,前去寻人帮助。 “不哭了。”方依竹拿起手绢给沈泽兰擦泪。 沈泽兰抱住了他娘,将脑袋埋在他娘肩膀,咬着嘴唇,低低地哭。方依竹不知怎样才能使得他开心,只得说着今日的事情。 温和的声音缓缓拨开迷雾,安抚了沈泽兰的情绪。他止住了眼泪,平和下来,松开他娘,擦去眼泪,哑声道:“我没事。” 谢阳曜走了的事情,与爹娘说了,并无益处,不若不说,如此,反倒令他们没有烦恼。 方依竹闻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泽兰垂下脑袋,道:“我想去休息一会。” “去吧。”方依竹道。 沈霄回来没看到沈泽兰,诧异地看向妻子。方依竹指了指主院卧室,愁眉不展地坐了下来,同沈霄道:“你说这孩子遇到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去问问尊主,或许他知道什么。” “这怎么好麻烦尊主?”沈霄一脸不赞同,“尊主事务繁忙,我们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至于泽兰,待他冷静了,我去试探一二……” 沈泽兰睡了一觉,醒来,到处一片漆黑。 得知谢阳曜离去的事情恍惚之间隔了一层纱,变得极其不真切,似乎是他的一个噩梦。 谢阳曜身边的贴身侍女走入,轻手轻脚掐诀点燃了室内烛火,轻声细语询问沈泽兰要不要起身喝些清淡的粥。 “不用了。” 沈泽兰回神,割了自己几刀,平静下来,按了按疼得不行的额角,穿衣起身,前去寻找谢东池,请他告诉自己谢阳曜为什么会提前离去,孩子又是怎么保住的。 谢东池广袖一翻,凭空出现一把古琴,他熟稔地拨动琴弦。浓郁灵气自琴身漾开,柔和琴音随着灵力扑向沈泽兰。 瞬间,周围环境变化,沈泽兰和谢东池来到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小溪潺潺而流的声音夹杂着风吹树叶的声音,抚摸他的耳朵,稍稍一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鲜嫩的草。 所有负面情绪这一刻都被抛了下来,沈泽兰心静如水,无半点杂念,他盘坐于谢东池面前,听谢东池说起他未曾触及的真相。 . 沈泽兰听谢东池讲罢,又听谢东池弹了一首曲子,方才告别对方,离开了。 他没去其它地方,径直前往栽种着九重瑾花花树的玉池。 九重瑾花随着谢毓的长大变大,此时花蕊已大如河面王莲。谢毓不能离开王莲,每日都用灵力自己跟自己跟玩,做期待得就是见到他。 大约是在父尊的教导下,跨进了修炼大门,谢毓对气息的敏锐度强得不得了,他方才靠近玉莲,对方就察觉到了他。 由于身高不够,谢毓察觉到他的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垫脚扒着花瓣,硬生生把两片挨近的花瓣扒出一道缝,贴着那条缝,朝玉池入口张望。 “父亲!” 瞧见沈泽兰,谢毓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大喊道。半天没有待在肚子里的文静。 沈泽兰露出一丝笑容,几步走到九重瑾花前,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扯着嗓子喊人。” 谢毓松开花瓣,黏黏糊糊道:“想你。”他松得太快,花瓣尚有弹性,一下把他弹倒,摔了个大马趴,用各种珍稀花丝编制而成的衣服也被花瓣夹住衣摆,硬生生扯坏了。 “哇呜呜呜呜——” 谢毓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地哭了起来。 沈泽兰不仅不帮忙,反倒笑了出来。 第226章 “父亲!” 沈泽兰压低九重瑾花,俯视前者,道:“自己爬起来。” 谢毓脸上挂着小珍珠,闻言,朝他伸出双手。 沈泽兰道:“自己能爬起来为什么要别人帮忙?” 谢毓说话还说不清,皱着脸,思考了一会,一字一字道:“因为我太小了。” “谁告诉你太小了?” 谢毓道:“玥姐姐。” 谢毓口中的玥姐姐是唐铖的妹妹,唐玥。谢毓出生时,唐玥来看过他,满周岁时,唐玥也来看过他,虽说唐玥已有师门,却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同小孩子碰面,自然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几乎无话不说。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唐玥说,谢毓满眼茫然地盘坐在花蕊,听他玥姐姐说。 沈泽兰闻言,道:“你玥姐姐说得是,你还太小了,但是,父亲也不会帮你。” “为什么?” 沈泽兰道:“因为父亲刚才得知了一个坏事,非常伤心,没有力气帮你了。” 谢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坏事,大概率知道了,也不能理解坏事,但他听懂了这句话,睁大眼睛,像只小狗一样,仰头盯着沈泽兰。 盯了会,自己爬了起来。 “我不疼,我可以起来。” “真棒。”沈泽兰夸奖道。 谢毓弯眼笑了起来,若非身后没有尾巴,否则此刻定要晃出花儿了。他低下毛绒绒的脑袋,撩起两个衣袖,朝衣服里摸去。 沈泽兰正奇怪他在摸什么,就见他献宝似的,举起一块红纸包着的麻酥糖。 “父亲,吃。” 沈泽兰眯起眼睛,和善道:“哪来的?” 谢毓开开心心道:“玥姐姐!” 沈泽兰接过麻酥糖,维持着和善,道:“还有吗?” 谢毓面上闪过一丝紧张,他捏了捏衣角,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了。” “给糖是为了安慰父亲是吗?” 谢毓点头。 “父亲是大人了,伤心了,一颗糖哄不好。” 谢毓闻言,看了看他,道:“父亲转身,我再……再给你几颗。” 这小子,藏货还不少。沈泽兰一面笑着应好,依言转身。 谢毓见此,跑到左侧花蕊连接花瓣摸了摸,摸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抱着各式各样的糖。每一种他都很喜欢,纠结一下,拿出三颗最好看的糖,放在花蕊之上,而后一卷手帕,就想收起。 然而来不及了,沈泽兰已经转过身。 谢毓慌里慌张只能藏在衣袖里,转而抓起那三颗糖,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糖,道:“这点不够。” 谢毓正要说,再给一颗,忽然被拎了起来,上下抖动,正被抖得头昏眼花,衣袖中的手帕散开,里面的糖散落一地。 还来不及找东西遮起来,麻酥糖全部消失了。 他的亲爱的父亲放下他,抛下一句“没收了 ”,转身就走。 谢毓愣在原地,张开双手,看了看手中仅剩的三颗糖。 方才意识到自己太蠢,被父亲套路了。 但他没有哭,哭得话就更蠢了。 他板着脸,盯着沈泽兰,待沈泽兰走出天池,才往花蕊上一坐,两眼泪汪汪,哭着要护卫请祖尊,要向祖尊告发父亲骗小孩糖。 沈泽兰今非昔比,自然听到谢毓在嗷嗷嗷,但他没有理会对方。小孩子吃那些多糖做什么?真当是不要牙齿了。 他把玩着手中没收的糖,走至浮云仙宗时,剥了一颗,放在嘴里。丝丝缕缕的甜味混合芝麻香在嘴里化开,彻底化开时,空荡荡的胸腔似乎被填满了,不再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冷。 他把糖收好,喃喃自语,“姓谢的,你最好如约回来,否则我便带着你儿子改嫁了。” 第106章 归来2 天空灰蒙蒙,云层厚重的像是棉花,其上沾染了泥水,稍稍一拧,似乎就能将泥水尽数拧出,让置于大地之上的生灵狼狈不堪。 沈泽兰同谢东池在荒野给谢阳曜烧纸。 今日是冥阴节,烧些东西去,免得谢阳曜这只没入冥间,执着鬼道的鬼,缺衣少食。 “父尊,谢阳曜未离世那年,我同他说,他若是死了,可以等他十年,他应下便,可如今已是谢阳曜离开第十二年了,您以为……”沈泽兰话至此,不再继续说下去。 谢东池明白他的意思,道:“鬼道一途,旁人帮不了他。 “他若修得鬼道,且未走偏,丧失人性,沦为千千万万中的恶鬼之一,总有一天会凝出生前形态,回到家中,他若是修不得鬼道,此刻想来已经魂飞魄散。 “不必太过担心,一切且听天意。” 沈泽兰没有吭声。 正在此刻,谢毓御剑而来。 谢阳曜离开多少年,他便有多少岁了。 不过他六岁时,调皮出了些意外,导致心脉再度受损,不得不冰封治疗,前年方才解封,因而心智与长相完全不符合年龄。 倘若不计算冰封那几年,他只有八岁。 虽是如此,因着天赋异禀,即便同龄人比他多修行几年,他也很快赶超了上去。 前几日,又学会了御剑飞行。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剑修,于剑道并未多少天赋,仅仅会用剑罢了,他同谢阳曜生前一般,修的刀道,十分爱玩刀。 第227章 至于为何要去学御剑飞行,纯粹是前些日子,他跟寄养在此的云州州主的小儿子打架,哈士奇拆家一样,把少主府主院给打塌了,气得沈泽兰没收他所有刀,以示惩戒。 谢毓一天不摸刀就全身不舒服,于是精挑细选了一把像唐刀的宽剑,凭借以前的记忆,用起剑来。 不过到底不能飞行不方便,所以又埋头跟宽剑剑灵干了一架,逼得剑灵认了他做主人,由他御用,进行飞行。 沈泽兰心里有气,看着对方折腾,也没有把收来的那些刀还给他,也不知他现在来此做什么。 “父亲,祖尊,你们这是做什么?”谢毓已然出落得十分漂亮,他今日从头到脚皆穿着白色,护腕也没有带。 甫一来此,收了剑,一跃而下,衣袂飘然,一副仙家小公子的模样。 沈泽兰睨他一眼,笑道:“你别在哪里明知故问。” 谢毓同往常一般去拉谢东池的衣袖,撒娇道:“祖尊,我求一个事。” 谢东池千年老狐狸,哪里看不出谢毓在想什么,笑眯眯道:“可以啊,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您说。” 谢东池道:“今年麓谷虫灾泛滥,你跟你添福叔叔去麓谷,把虫灾解决了吧。” 谢毓怕虫,闻言,立刻走远了,他看向沈泽兰,一把抱住沈泽兰大腿,充当挂件,“父亲,您还在生气吗?别气了,我给你道歉。” 沈泽兰道:“你应该跟你的父亲大人道歉。” 谢毓当即放开沈泽兰,走到焚烧纸钱的地方,跪了下去,小小年纪,一本正经道:“父亲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在少主府打架了。” 谢毓一路长来,不知道被沈泽兰和谢东池套路了多少次,因而不仅比同龄人心眼更多,说起话来,办起事来,也比同龄人更为圆滑,更为不要脸。 他行云流水作罢,转头看向沈泽兰,小心翼翼道:“父亲,我真的错了。” 沈泽兰挑眉,转身就走。 谢毓手脚并用,又抱住了沈泽兰大腿。 “父亲,您去哪里?” 沈泽兰拖着人不好走路,停了下来,“参加一个赏花宴。” “我跟你一起去,倘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也能给你打掩护,不会给您添麻烦。” “功课写完了吗?”沈泽兰问。 谢毓仰起脸看人,分外乖巧,“写完了。” 沈泽兰闻言,方才同意。 谢毓开心地放手,一骨碌爬了起来,拍去身上草屑,抱着比自己雄伟不少的剑,小跑跟上他父亲的脚步,道:“父亲,父亲,赏花宴在哪里?” 沈泽兰道:“云州。” 谢毓笑容僵硬,“云州州主筹办的?” “嗯。” 谢毓连退几步,来到他祖父身边,翻脸比翻书还快,“祖尊,我同添福叔叔去麓谷,区区虫灾,不算什么,定能很快解决。” 沈泽兰笑道:“谢小毓,你什么意思?怎么反复横跳?” 谢毓鼓起腮帮子,郁闷道:“我才不去云州州主筹备的赏花宴,去了肯定碰上文善远,我的刀全被您收了,去那儿,不是送人嘲笑?云州主又没收文善远的什么东西。” 沈泽兰把崽子拖了过来,揪他脸颊,对方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十分好揪。 “我不小了,父亲。”谢毓挣脱不开,连忙道。 沈泽兰道:“大年初一还在浮云仙宗、谢家、云家说自己是个小孩子,提着篮子要压岁钱,现在又说自己不小了。” 谢毓:“……” 沈泽兰见他说不出话来,放开了人,轻弹对方脑门一下,道:“你不是脸皮最厚了?还怕被人嘲笑?” “不认识的人嘲笑倒也罢了,可不能叫文善远嘲笑。”谢毓嘀嘀咕咕。 沈泽兰道:“你这样说的话……” “祖尊,我同添福叔叔去解决虫灾了!”谢毓才不给父亲戏弄他的机会,忙不迭御剑跑了,跑得太快,还跑错了方向。 沈泽兰见状,笑出声来。 . 谢东池自是不会让谢毓出什么事情,他所说的麓谷就在天龙州北部,稍稍有个风吹草动,他就知道了,此次让谢毓跟着谢添福去解决虫灾,虽然带有磨砺的意味,实则是为逗弄对方,就像当初逗弄谢阳曜一样。 谢毓自然猜到了。 他气鼓鼓坐在桌子上,看着随从给他收拾行李,准备驱虫药。 随从很快收拾好了,道:“小少主,这便可以走了。” 谢毓将东西扔进乾坤戒,拿上剑就去找谢添福。谢添福收到尊主消息,带着人,备好车辆,就等谢毓,见谢毓来了,当即挥手示意他上车。 “添福叔叔,麓谷里的虫大吗?”刚一上车,谢毓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谢添福笑道:“挺大。” 谢毓眼皮一跳,道:“多大?” “最、小、的、也、有、巴、掌、大,大、的、堪、比、蛇。”谢斯回答。 谢毓这才发现谢斯也在车上,他立刻问道:“斯姑姑,你也去麓谷解决虫灾?” “不,我、去、收、集、一、些、药、材。”谢斯答道。 谢毓点了点头,绷着张稚嫩的脸,不再多言。一行人很快抵达麓谷。 第107章 归来2 麓谷这个地方,空气湿润,水资源丰富,不生虫灾时,植物放肆生长,茂密繁荣。 第228章 远远看去,苍翠欲滴,整片山谷宛如一块上好绿碧玺。 生了虫灾,这便全没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丝网裹在暗沉树冠之上,谷内交织的藤本植物枯黄过半,无论是手指细的叶子,还是巴掌大的叶子,此刻都卷成一卷,横在半空,死气沉沉。 谢添福向谢毓解释道:“这里面是复目红背虫幼虫,它们以树叶为食,有毒,毒性不大,但对树木有极大危害,一百条复目红背虫一天就能吃掉七八斤树叶。” 谢毓当机立断,送了把火。 那火噼里啪啦烧了一阵,忽然传来数道极小的,极沉闷的声音,定眼一瞧,原是复目红背虫幼虫全从树上掉了出来,朝他们这伙人爬来。 不稍时,爬到了脚下。 谢毓难以淡定,抬剑就斩。 谢添福这时才接着道:“别看这么小小一卷,里面起码有十来条复眼红背虫,你且放火一烧,这么短的时间,贴进叶面的烧死,里面的没烧死,可不就落了下来,要向敌人复仇?这虫老的少的都记仇……” “叔叔!你莫说了,放火!快些!”谢毓急道。 谢添福极是好笑。虫谷的任务说来并不困难,不到关键时刻,他不是不会出手,于是,笑上几声,旋身一提,反而寻了块石龟岩,坐了下来。 “小少主,这些若交给我处理,深处那些青龙可就是你的。” 谢斯此刻也不出手帮忙,远远观望。 谢毓气闷之余,权衡利弊,却也不再提什么,拿出十成十,打云州少爷文善远的劲儿,打满地虫子。 说来文善远,父亲大人是见过的,据父亲大人身边的亲卫说,当时父亲大人还抱过对方,也不知为何,没做了对方,留到今日,成了他的死对头。 谢毓一面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面打虫,好歹是个即将金丹期的修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行人这才继续前行,途中,谢毓吸取教训,不敢贸然出手。 傍晚,一伙人到了谷中。 从西侧外围至此,虫子算是清理得差不多了,谢添福抬手,示意大家就势休息,待到天明,再往深处去。 谢毓当然不乐意,抱着剑,跟在正在洒避虫药的谢添福身后,要求离谷休息,或者放出一只云船,大家一起上去休息。 谢添福道:“小少主,我们不怕这些小虫子,你要怕,你自个安排去吧。放心,不告诉尊主。” 你不告诉,祖尊想必也能通过其他人知晓。 麓谷之行,势必要做得好好的,方才能叫父亲把他的宝贝们放出来,重见天日。 谢毓压火坐下,环顾四周,只见无数被丝网倒吊着,用术法抹去生机,却依然宛如生着的卷曲灰黑小虫子,又觉得浑身不适,直冒鸡皮疙瘩,当下拿了玉老虎,悄然握在手里,藏于袖中。 玉老虎是祖尊给他的玉件,其中录有万卷书籍,另外还有数道设定好的回复,只消说出关键字眼,就能触反相应回复。 祖尊说,这是父亲大人给他和父亲的东西。 父亲珍而又重,倘若与他用了,一定要收好,仔细放好,不过前段时间,恼火父亲大人不遵守承诺,丢湖里了,他暗中瞧见,捞了回来。 此玉赐了福,开了光,有辟邪护身,安心养神之用。 谢毓握着此玉,颇觉安定,总算得以放松神经,进行休息。 尚且没有休息多久,手掌无端被扯了一下,猛然睁眼,看向手掌,却无任何异常。 谢毓拧起眉头,生出警惕,正在此刻,手臂震颤,手指一软,玉老虎豁然脱掌而去! 他扑下身,一把拽住玉老虎,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被拖向虫谷深处。盘坐在身侧,闭目修炼的谢添福等人却毫无察觉。 心道这次是碰上硬岔子,再不松开玉老虎,恐有生命危险,他一咬牙,当即要松开玉老虎,可玉老虎像是黏在他手上了一般,怎么也脱不开手。 无法,只得召出剑,一面将剑插.入泥土,减缓滑向危险的速度,一面捏出求助符,给谢添福等人发消息。 “砰!”一声闷响,身体腾过一片片高矮土坡,他落到散落着乱石的地方。 疼痛迫使他放松一分急紧符。仅仅一分,方才点亮的急紧符就被烧毁,紧紧拽在手里的玉老虎,骤然脱手,到了一片黑雾之中。 这片黑雾笼罩在一棵高大天香木顶端,像一朵盛放的黑花。 树都枯萎了,哪里来的黑花,定是什么鬼物。 来时倒也没听说这破谷里有什么鬼物。 谢毓衣服都被拖烂,脸颊更是叫枯枝败叶,锐石利刺扎出几道血口。此刻顾不得这些小伤了,他秃噜出嘴里的泥,快速爬了起来。 宽剑剑尖糊上一层厚厚的泥土,光泽不再。 他握紧剑柄,避开几截枯枝,朝后退上两步,掐出一张遁地符。 黑雾忽而从树顶疾驰而来,浓重的阴气盖了谢毓一脸,他脸部伤口溢出的血液凝固了,手中遁地符更是碎成粉末。 威压犹如大山,压在他稚嫩的肩头。 谢毓身体摇晃两下,好歹没有跪下去,可他被完全压制住了,别提使用各种仙家手段反击,就连动一下也是奢求。 此刻抬眼一看,那团黑雾凝出人形,果然是个鬼物……黑雾凝成人形后,还在变化,竟然变作一个黑袍人,瞧那被一张漆黑面具罩得只剩两个眼睛的脸,再瞧这忽然收入体内的鬼气,便知面前这家伙不是鬼物,而是鬼修。 第229章 人死后,倘若不愿入冥间,甘愿冒着魂飞魄散的代价,驻留于世,修得鬼道,便能成为鬼修。 不过九州没有什么鬼能成为鬼修,驻留于世的鬼在天生鬼物眼里就是增强自身的滋补品,天生鬼物整夜整夜寻觅它们,在它们还没参透天地之理,修得鬼道前,就将它们吞噬得差不多了,而逃过一劫的鬼物,修鬼道时,极大可能会走偏,如此,自然没有什么鬼能成为鬼修。 面前鬼修指定搭了父亲大人的顺风车,否则,怎么会有今日? 父亲大人死后,祖尊为了让父亲大人顺利成为鬼修,把九州存在的威胁清扫了一遍,另外又设下无数清诫石碑。 鬼修向来不喜旁人直直盯着,谢毓仅仅看上一眼,就垂下视线,故作惶恐,瑟缩道:“你……你别杀我,我家有权有势,你要什么都能给。” 鬼修显然对权势不感兴趣,左手一翻,玉老虎浮于掌中,“哪里来的?” 对方的声音微哑,泛着阴冷之气。 谢毓心道:莫非这鬼厮与父亲大人有过节,如此,万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他小心看了一眼玉老虎,道:“少主府捡的。” “捡的?”对方重复道。 谢毓鼻尖冒出冷汗,“正是,前辈。” 那鬼修闻言,垂眼朝他看来,“你一个人修唤我一个鬼修为前辈?” 谢毓道:“我的祖父乃是鬼修,号召万鬼不在话下,年幼时听爹爹提起,甚是艳慕,故而见着前辈便觉亲切,不拘细节,唤了前辈。倘若前辈生气,晚辈再不如此,只是不知如何称呼前辈?尊上?鬼将?亦或者鬼修大人?” “你这小孩倒是有趣。”对方饶有兴趣,收了威压,“姓甚名谁?” 谢毓浑身一轻,总算能动。他的体内置入了凤凰环,倘若被人重伤,凤凰环会第一时间将他带回浮云仙山,以保住性命。 但以目前情况来看,到不了这个地步。 或许再拖些时间,祖尊和父亲他们就找来了。他消失这些时间,添福叔叔等人应当察觉,联系了他的长辈们。 心中既已打定脱身主意,谢毓越发冷静,但表面依然恰当好处的显露出应有的情绪。艳慕、恐惧、向往。 “前辈,晚辈姓唐,单名一个琢字。” 鬼修颔首,随后问道:“你同少主府有何关系?这只玉件原主又是谁?” 谢毓扣住掌心,乖巧道:“回前辈话,我是沈少主好友的儿子,至于玉件,听我爹爹说是沈少主的东西。” “沈……少……主?”鬼修咬着这三个字,眼中泛出淡淡迷茫。“此人是谁?” 这年头还不知他父亲的鬼修真少,看样子,这鬼修之前一直未入世,如此,消息才会如此不灵通,连他父亲也不认识。 谢毓回答:“当今九州少主的道侣,九州尊主的儿子,沈泽兰。” “沈……泽……兰?”对方喃喃自语,不敢自语几息,对方忽地捂住脑袋,低低怒吼。阴冷气息如决堤河水,瞬间席卷整个麓谷。 谢毓心惊胆寒,难不成一开始的猜测有误,实际鬼修与父亲有仇?不过他与哪个父亲有仇,都少不得找自己麻烦。他压实嘴,绝口不提自己身份,担忧道:“前辈,你……你没事吧?” 对方不应,抬头看来一眼,暴戾之气十足。 忽地,对方提住他的衣领,将他带出麓谷,手背青筋暴跳,道:“小孩,我问你,少主府在何处?” 眼下情形,期望长辈,是为不妥,应当改变策略。思来对方问及少主府,或许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少主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一个鬼修可以搅动风云的地方? 真是作死。 此决定与他有利,自是不必绞尽脑汁推脱,谢毓干干脆脆指明方向。 对方提着他走了一段路,忽而转了个方向,来到一个偏僻地方,道:“把沈泽兰约到此处。别玩什么花招,否则要你性命。” 谢毓定了一瞬,心道:这鬼修脑子怎么转过弯了,不去少主府了。 随后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前辈也瞧不惯沈少主?我们真是有缘,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将他约出。届时,您做掉沈少主,给我封个官当当,我带着全家给您开道,助您推翻当今统治者,一统九州,建立新的王朝!” 鬼修:“……” 鬼修□□沉默了。 良久,冷冷呵了声,他松开谢毓的衣领,听不出是夸奖欣赏还是讥讽嘲笑,道:“你个小孩也有这般雄心大志?” “年纪小如何?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鬼物睨他一眼,盘腿就势坐下。“无用之话全且收回,按我吩咐行事。” 谢毓丧气应是。他拿出联络符,联系到唐铖,“爹爹,你现在何处?我找沈少主,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说。” 唐铖闻言,一怔,怔了几息,反应过来,应了声,道:“沈少主去了云州,现在应是在参加赏花宴,你这小鬼,找沈少主做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同你说,不许闹事,沈少主不是你能胡闹的人。” 谢毓为此打包票,“爹,此事不能同你说,我真是有重要的事找沈少主,你帮我转告沈少主一声吧,求求你了。” 唐铖无奈叹气,道:“行了,知道了。” 说罢,掐断了联络符,不过片刻,唐铖又联系他,道:“沈少主要见你,你现在在哪里?” 第230章 谢毓已经学着鬼修,盘坐在地,闻言,朝鬼修看去,见对方没有说话,道:“我在外面。” “什么外面?哪个外面?”唐铖问。 一旁的少主府护卫队长,按照正在匆匆往回赶的沈泽兰的指示,一边用追根溯源符,在不惊动威胁者的前提之下,确定小少主大概位置,而后折毁一片刻了神通令的玉叶。 这片玉叶,与凤凰环同出一片通神玉,折断后,能够连接凤凰环,使人确定联络者的位置。 这门手段是在父亲大人从百鬼崖回来后,祖尊为防亲戚朋友再次出现下落不明的事情,逼着人弄出的。 谢毓感知到玉叶连接到凤凰环的细微动静,稍稍松了口气,只当不知长辈知晓了他的位置,很快会来救他,他只需拖延一些时间,再度看向鬼修,无声询问对方这里是哪里。 鬼修定定看着他,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从对方反应里读出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信息。 谢毓:“……” 谢毓眨眨眼,故意对唐铖,道:“爹,我去少主府找沈少主。” ”这是必然,难不成等着沈少主去找你?” 谢毓三言两语同唐铖告别,转而询问鬼修,能不能同他去见沈少主。 对方淡淡道:“既已打定主意,何必问我?” 谢毓露出讨好的笑容,他生得好看,即便如此,也没有半点猥琐,反而越发乖顺,招人喜欢。 “前辈你放心,我会掩护你,我们进去少主府,定是没有任何问题。” 鬼修审视着他,然而问道:“你这般聪明的小孩,猜不出我为何半路改道,来到此地?” 谢毓瞪大眼睛,道:“为何?” “过分聪明了。”鬼修点评道。 深秋时节,即便是灵力浓郁程度远胜于其他地区的天龙州,各地树木也显出几分萧瑟之意。 凉风从远方腾来,扑向谢毓。脸部伤口方才被对方身上的阴气凝结,现下远离对方,阴气退散,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止不住流血。 鬼修抬手。 谢毓呼吸一滞,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刻,只听一句“不过我喜欢”,紧接着,伤口传来丝丝缕缕的痒意,待痒意消失,抬手一摸,伤口已经愈合,不仅如此,血液也擦尽了。 鬼修道:“你且放心,我不会伤你,只是……以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小孩长得好生面熟,偏偏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仅是他,那只玉老虎,他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至于沈泽兰这个人,他更是在哪里听过,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见过此人,这个人或许与他不愿入轮回有关,可他完全想不起,沉下心神,努力去想,却弄得心烦意乱,头疼不已。 说来,他根本没有成为鬼修前的记忆。 方才着急去少主府 便是想去见沈泽兰,不过思及少主府的危险程度,又退却了,转为威胁小孩约人。 他现在的修行不算高,结识的鬼修告诉他,他成为鬼修的时间太短,需要潜心修炼百八年,才能成为人人惧怕的鬼主。 谢毓闻言,诧异地审视鬼修,思索几息,乖顺道: “不曾见过,倘若以前见过,依前辈这副模样,定然过目不忘。” 鬼修收回目光,道:“你父亲同沈少主是好友,既然如此,想来你在沈少主心中份量也不轻,不必瞒着你爹了,叫你爹同沈少主前往星月江赎你。” 沈泽兰来自少主府,他若想看一眼沈泽兰长什么模样,简单得很,使出灵石,稍加拜托,就能得到对方的画像,然而他总是惦记着亲自见见本人,为此不择手段。 谢毓抿着嘴角,正要同他说,自己在沈少主那里没有什么份量,不过他愿意一试,忽然云开雾散,自有一番正气从四周荡来。 谢毓眼睛一亮,对方察觉不对劲,冷斜他一眼,闪身便走。 尚且没有完全离开,一道剑光斜切而来。 蔚蓝的光芒划亮附近,使出此招的应是一个身负水灵根的修士,空气震颤间,随着剑光的逼近,原本就湿润的空气越发冷冽,令人产生浸在水里的错觉。 观此招威力,攻击者修为或许同他相差无几,倘若平时,也就应了,博出个高低,然而此刻,猜出对方不止一人,胜算渺茫,不做他事,避开这一击,只管走就是。 鬼修运转身法,鬼步玄妙,擦着剑光而去。 沈泽兰远远看见这一幕,冷笑一声,收起雪吟剑,一个瞬移术法,来到谢毓面前,半跪下,上下检查对方。 手脚完整,内脏不少,诅咒蛊虫全无。 没有什么事。 沈泽兰放松,道:“没事就好。” 谢毓扑入沈泽兰怀里,红着眼眶,闷声闷气道:“父亲,你怎么才来,我怕死了。” 沈泽兰道:“别装。” 谢毓:“……我才八岁。” “活了十二年。” 谢毓:“……” 谢毓心道,父亲怎么半点不上当,他站直身体,看向鬼修逃跑的方向,气道:“父亲,那个胆大包天的鬼东西,把玉老虎抢走了!” 沈泽兰抬眸,幽幽看去,道:“放心,拿得回来。”说着话,随后而来的人,放出伏魔犬,追了上去。 沈泽兰先让谢毓同谢添福等人回浮云仙山,随后不紧不慢跟上随后而来的人。这些人皆是少主府甲等暗卫,沈泽兰遥遥看见他们时,他们已经绝了鬼修的去路,只待捉拿。 第231章 那鬼修见此情形,当下将玉老虎用鬼气一卷,往左侧密林掷去。密林忽而出现细微的动静,应是鬼修同伙想接下东西。 玉老虎有多重要,整个浮云仙山都知晓。 其中几个暗卫当即朝密林跃去,正在此刻,平地起阴气,浓重的阴气瞬间模糊在场之人的五感。 一群暗卫意识到中计,正心道不妙,阴气忽散,原是沈泽兰赶到此处,给了鬼修一剑。这一剑正好刺中鬼修胸口,打断了对方的召鬼术。 鬼修咳出口血,抓住雪吟剑,往外一拔,置于地面,掐诀施出底牌——移魂术。 所谓移魂术指得是在一处阴气旺盛的地方埋下一具无主尸体,往里困上天生鬼物,待到有难时,便破开尸身封印,将自己与天生鬼物交换位置,换取生路。 此术施展了,便不能为外人打断。 沈泽兰皱眉,正要命人搜查天龙州阴气旺盛之地,移魂术有范围限制,不能超脱身处之州,瞥见雪吟剑沾上鬼修血后,轻轻颤鸣,想到什么,蓦然忘了命令,掐诀调转剑身,猛然刺向鬼修面具。 鬼修的身影已在移魂术的作用下淡去,即将同天生鬼物交换,因而这一剑没有刺中。 沈泽兰心急如焚,收起雪吟剑,喊道:“谢阳曜!你是不是谢阳曜?” 暗卫们皆怔于原地。 鬼修闻言,侧头看向他,双目相视不过几息,忽而抱住脑袋,痛苦喘气。正是如此,他自己施展的移魂术被自己打断了,身影又恢复了实态。 沈泽兰疾步走到鬼修面前,手指颤抖,捏住面具系带,解下面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不过此刻这张脸遍布丑陋的烧伤伤痕。 抬指一寸寸摸过对方的脸,沈泽兰咬牙切齿地给对方伤口止血,又拿出一枚止痛丹,喂进对方嘴里,可对方依然十分痛苦,甚至跪倒于地。 沈泽兰慌了,一面命人请医圣,一面跪了下去,查看对方身体。他那一剑并未刺中对方要害,按理说,不应如此。 慌慌张张查看对方身体一遍,却并未发觉异样。 无法,他只能握住对方手腕,陪着对方。 半响,对方方才平静下来,他放下双手,抬头看向沈泽兰,定定看了一会,道:“……我叫谢阳曜?” 沈泽兰审视对方,不安道:“是。” 对方笑了,心道难怪方才忆起一片精美绝伦的建筑之中,有人站于他的身侧,喊他谢阳曜。 沈泽兰不知对方为何笑了,心下涌起怒火,抱住对方,恶狠狠质问:“谢阳曜你他娘,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阳曜迷茫地看着前方,看了一会,垂眸看他。“你是……” 沈泽兰勒紧对方,道:“别说你失忆了。” 此人甚是熟悉,谢阳曜被他抱着,凝化出的心脏剧烈跳动,血管中的血液仿佛暴雨中的大河,滚滚而流,他的呼吸急促,口舌发干,一些深藏于意识的东西,蓬勃生长,几欲挣破枷锁。 他僵硬地任由对方抱着,对方的体温不高,他这具阴冷的躯体却被熨热了几分。 面对对方的询问,他不自觉地放下防备,回了真话。 “确实失忆了,修得鬼道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顿了一下,又道:“你……莫非就是沈少主沈泽兰?” 沈泽兰怔愣片刻,一面安慰自己对方回来就好,其它事情不重要,一面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酸楚,道:“我是。” 谢阳曜笑道:“终于见到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阳曜道:“我绑架唐琢就是想见你一面,因为我觉得你与我强留于世修鬼道有很大关系。” 沈泽兰沉默良久,蹭蹭对方脖颈,回答道:“你是九州少主,我是你道侣。你强留于世修鬼道是为与我们,与你父尊待在一起。” 谢阳曜愣愣地看着他。 “道侣?” “对,道侣。”沈泽兰接着道,“刚才你绑架的小孩不叫唐琢,他叫谢毓,是我们的孩子。” 谢阳曜先是惊讶,而后便是不解,道:“你我皆是男人怎么会有孩子?”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再同你说。” 谢阳曜不疑有他,下意识点头,随后被奖励了一个吻,他瞳孔震颤,旋即红了耳朵,“你……你……” 唇上压上柔软,对方又亲了上来,方才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此刻却是细细贴着摩挲,令他心神具颤,稍稍一动,对方湿润的舌尖便探入他的嘴里,温柔地勾缠,湿热呼吸近在咫尺,明明记不得什么,他也忍不住动.情。 暗卫们不需要多说什么,默契背过身,同尊主告喜。 一时间,天地俱静。 两人分开,冷风吹拂过润湿的唇瓣,格外冷冽。 沈泽兰眉目含情,笑盈盈地抬手摸了摸鬼修滚烫脸颊,一把将其拉起,道:“失忆了也没有关系,我带你回家,慢慢想,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有很多时间重新培养感情。” 谢阳曜抬眼看他,铺天盖地的喜悦将他淹没,过了好久,低低嗯了声。 第108章 番1 八月初九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翌日,到处湿漉漉一片。 贴身侍女穿过潮湿长廊,脚步平稳,来到卧房,弓起手指,轻轻敲击房门,道:“少主,可起身了?尊主找你。” 第232章 距离谢阳曜回到浮云仙山已经七八日了。 这些日子,他在沈泽兰的帮助下,将浮云仙山的人尽数熟悉完了。 父尊此刻来寻他,应是为给他讲述九州如今形势。 “我知道了,下去吧。” 谢阳曜躺在床榻之上,传音回了贴身侍女一句,而后扭动僵硬的脖颈,侧头看向紧挨着他的青年。 青年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如同阴沉木一般漆黑的头发散乱,他睡得格外安稳,瓷白脸颊泛着淡淡的红。 真好看。 我做人时,真有眼光。 谢阳曜小心翼翼盯着对方看来一会,轻轻抽_回自己被青年抱住的胳膊,下床穿衣。 “去哪里?”沈泽兰醒了,半撑起身子,含糊问道。 谢阳曜一惊,心道定是穿衣时,衣服摩擦声吵醒了对方,他系好腰带,半弯下腰,道:“父尊召见我。” 沈泽兰点点头,朝他伸出手,道:“抱我。” 这几日,对方一直要同他一起睡,睡醒了,还要抱一下。谢阳曜即便没有记忆,也为之心动,万般纵容,他单膝跪在床榻边缘,将人搂进怀里,严严实实抱住。 沈泽兰弯起眼睛,无尽等待与彷徨都有了着落。 “我去了。”谢阳曜道。 沈泽兰快速亲对方嘴角一下,主动推开对方,道:“去吧。” 谢阳曜摸摸嘴角,眼睛亮晶晶,笑意难掩。他有些贪心地询问对方,“我……我……晚上能不能……” “什么?” 剩下几个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谢阳曜颓了下去,道:“无事,我走了,你再休息一会吧。” 沈泽兰噗地笑了,懒洋洋搂住对方的脖子,将其脑袋压低,低到能与自己对视,无比温柔地用鼻尖蹭对方布满伤痕的脸颊。 “你不是失忆了吗?会吗?” 谢阳曜下意识道:“会的。” 沈泽兰眼睛微暗,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哪里学的?书房左侧柜子里那本画册上学的?” “不是。刚修得鬼道时,同一鬼修争抢资源,对方败给我,献上全部家当,其中有这方面的……书籍。” 沈泽兰真心实意地笑了,他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对方脸上的伤痕,眉眼舒展,朱唇轻启,轻咬对方脸颊两下,道:“可以,不过你要吃药,我不想怀孕。” 孕囊已经成了他身体一部分,摘除伤身,所以当时生谢毓时,医圣没有摘除。 谢阳曜脸颊滚烫,烈火从此处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底,烧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道:“好,我记住了。” 沈泽兰靠着床柱,看着对方恍惚恍惚走了,挑了下眉,低声笑道:“怎么跟以前一模一样。” . “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谢东池在青云殿见到还泡在糖里咕噜噜冒泡的谢阳曜,一脸嫌弃道。 谢阳曜:“……” 谢阳曜定神,恭敬行礼,道:“见过父尊。” 谢东池此刻已经意识到原因,哈哈大笑两声,道了句白长几十岁,没有出息,折扇一敲前者肩膀,示意他同自己走。 踏入书房,谢阳曜发觉自己儿子也在此地。 麓谷一遭,谢毓虽没有完成祖尊交给他的任务,却也因机灵的表现,成功拿回了自己所有刀。 此刻,他着一身金蝶圆领红锦袍,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刀,站在书桌旁,低头看一份文书,听到响动,他抬起脑袋,朝房门方向看来。 时至今日,两人其实并不算熟悉。 骤然对上视线,不过片刻,两人都移开了目光。 “祖尊。”谢毓上前几步,满脸笑容,喊道。 谢东池应了声。 谢毓紧接着看向谢阳曜,这个前几天把他拖行、恐吓一顿,与他想象中的父亲完全不一致的臭鬼修,皱起鼻头,扣了扣刀鞘上的红宝石,道:“父亲。” 喊得不情不愿,就差把我对你不满意写在脸上。 谢阳曜未曾陪伴对方成长,初见时,又给了对方“一榔头”,心中有愧,自是不同对方现下恶劣反应计较。 他斟酌再三,充当一个温和父亲,问起对方是否晨练。 谢毓道:“平旦就起了。” 言下之意,早就晨练了。 他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但凡碰上不满意的事物,说话就要带上几分不耐烦。 谢阳曜颇为宽和地夸赞一句,转而对谢东池道:“父尊,劳烦您讲述九州如今形势。” 谢东池已经寻了个地方坐下,闻言,一指谢毓,道:“小毓,你来。” “我?”谢毓抱着刀,扭身就走,“祖尊,我有事情要做,您自己来吧,我以为您叫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对我说。” “这难道不算重要的事情?”谢东池问。 谢毓道:“如果算,我就不走了。” 谢东池冷哼一声:“走了的话,从此之后,一切资源都断了。” “断了就断了,我自食其力。” 谢东池拿着折扇,快速鼓掌,一脸喜庆道:“谢毓小朋友真能干,九州第一人,加油,祖尊等着你闯出一片新天地。” “我去找我爹。”谢小朋友快要气死了,气鼓鼓出了书房。 “去吧去吧。” 谢阳曜:“……” 谢阳曜在一旁,道:“父尊,谢毓实算,八岁,这个年纪正是顽皮叛逆,难管之时,您同他有什么好计较。” 第233章 谢东池道:“有了儿子忘了父尊?” 谢阳曜道:“这如何是?” “既不是,谢卷卷你为何只帮着你儿子说话?嗯?” 谢阳曜面无表情道:“您今年几岁了?” 谢东池笑着一抻折扇,道:“当鬼修十来年,学会阴阳怪气了,不错,为父甚是欣慰。” 谢阳曜:“……” 谢东池说到此处,收起玩笑姿态,淡淡道:“你同小毓感情不深,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谢阳曜神情一顿,随后,深深鞠躬,道:“父尊深意,儿臣明白了,多谢父尊。” “坐吧,给你讲讲九州如今形势……” . “小少主,你怎么了,急匆匆去哪里?” 谢毓的伴读同谢毓一起来了谢东池这里,见谢毓黑着脸,快步朝左前方走去,忙追了上来。 谢毓站定脚步,怒道:“别跟着我。” 伴读吓了一跳,忙应下来。 谢毓很快来到少主府,他进了少主府,问清他爹在哪里,朝那里赶去。即将赶到卧室时,停了下来,转而坐到台阶之上,祸害一侧的花草。 “臭父亲,臭祖尊,不同你们玩了,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他在这里嘀嘀咕咕,很快引起站岗侍卫的注意。站岗侍卫通知了管事,管事再一打听,很快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泽兰已经起身,听管事说起此事,朝门口看了一眼,不紧不慢梳洗打扮好,命人端来早早炖好的雪莲鳯鱼粥,坐到对方身旁,淡定吃早饭。 谢毓:“……爹!” 沈泽兰睨他一眼,道:“怎么了?” 谢毓憋着气,道:“您就不问问我怎么了?” 沈泽兰吃了口粥,疑惑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谢毓:“……” 谢毓眼眶泛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沈泽兰示意一旁的侍女给他擦干眼泪,道:“哭什么?” 谢毓揉揉眼睛,闷声闷气道:“您明知故问。” 沈泽兰吃完粥,放下碗,撑着下巴,脾气极好道:“要不要吃点东西缓缓心情。” “不吃。” 谢毓觉得自己被埋进一团湿润棉花里。 沈泽兰站起身,道:“你祖尊开口了,我自是不能帮你,不过能给你找个工钱高的好活计,要吗?毕竟没有资源供给,除了修炼之上会受很大影响,若无存储,日常开销都是问题,更别提什么请客聚餐,购买灵器,淬炼灵刀。” 谢毓:“……” “爹,您怎么也这样!我不要您安排的活计,我自己找。”谢毓说罢,风一样走了。 沈泽兰似笑非笑,有你小子苦头吃。他拿起剑,去往宗里。谢阳曜回来这几日,他修炼之上懈怠了,师父要抽查一番。 抽查完毕,正要回去,碰上了正在筹备婚礼的二师姐苏染。 她两个月就回了宗,不知与大师兄谢崇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就要成婚。沈泽兰曾猜测是利益驱使,深入一番,却也不是。 两人相见,不提陈年旧事,只是笑着说说日常。 “我这两个月忙于婚事,至今未去拜见少主,听说少主脸部受伤,顶级修复膏药都不管用,特地拖人寻了玉髓鲸泪,听说此物有重生骨肉之效,现下交给你,但愿对少主有用。”苏染说。 沈泽兰收了东西,感激道:“劳师姐费心了。” 苏染挥手,戏谑道:“这算不得什么,行了,你快回去吧,现下天都黑了,恐怕少主等你都等急了。” 沈泽兰不好意思一笑,告别二师姐,回了少主府。 谢阳曜早就回来了,即便没有记忆,也不自觉站到府前活灵活现的狮子前,双手环胸,翘首以待。 沈泽兰几步上前,他惯来是个注重自我,不理旁人看法的人,走到青年面前,扑了上去。 湿漉漉的水汽顺着法衣前襟没入鼻腔,在胸膛沉下一汪沁人晚露。 淡淡的沉木熏香严严实实搂住沈泽兰,他欢欢喜喜地抱住对方的腰,将自己埋在对方怀里,眷恋片刻,扬起脸,道:“等了多久了?” 换作前几日,谢阳曜大抵不敢回抱回去,但如今他的欲_望膨胀,心态又不一样,只怕不够,贪婪环住面前这个人。 他低低长叹一口气,满足异常,道:“不过一会。” 沈泽兰道:“看来我回来早了。” 谢阳曜认真道:“挺晚了。” 沈泽兰松开他,顺势携着对方朝府内走去,一面走,一面折了朵花别于对方耳朵,道:“白日谢毓可有伤到你?” 谢阳曜笑道:“这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局面,全然是我的错,怎么想,他也不会伤到我。” 沈泽兰放心了,道:“你也是无心之过,不曾故意伤他,更况且,没有你,也没有他。” “我寻了些东西打算给他……” “先别给,早上他来寻我,我知道缘由,没有帮他。他这会儿应该在想法子挣钱,他花销向来大,又没有存钱习惯,估计过两日便要放弃自力更生,灰头土脸找你道歉了,趁此机会,你与他好好谈谈,缓和关系,毕竟是父子,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隔阂。” “父尊的意思与你的意思相同,且放心,我明白,只是我不太会与人谈心,届时请你一定要帮我。”谢阳曜道。 第234章 沈泽兰变了脸,掀起眼皮,不咸不淡扫他一眼,道:“你把我当外人?” 方才话出,便知说错了,谢阳曜捏紧对方的手,低声道:“我恨你这一辈子,有段时间是外人。” 沈泽兰只是看他。 谢阳曜是个嘴笨的人,不知再说才能哄好心上人,烦躁之际,生出无限勇气,扯下耳上别着的花,捏着一指长的花梗,插_进对方发髻,随后弯腰,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中,一手穿过对方腿间,一手握住对方一只手,稍加用力,将人斜杠到肩上。 如此总算定下心神,他大步流星朝府内走去,朗声道:“你一天到晚乱想什么狗屁东西,我看你是欠□□。” 沈泽兰疑惑全散,静了一瞬,震惊地扭头看向谢阳曜。 “你……你在说什么?” 我彬彬有礼的少主哪里去了?!被夺舍了??? 第109章 府内人不少,瞧见这一幕,默契地背过身,垂下头。 谢阳曜如过无人之境,一口气将沈泽兰杠到卧室,他把人放到床榻,坐到桌前,提起茶壶,灌了一杯灵茶。灌罢,瞧见对方的神情,深深压了一口气,把茶杯哐当一下放回桌面,眉眼阴沉,道: “看我做什么?不喜欢我?我就这样,你已是我道侣,不喜欢也得喜欢我。”勇气暂且还没有离他而去。 沈泽兰乍然明白对方因何会说粗话。这勉强在他预料范围之内,他定下心神,目光熟练地朝对方耳朵划去,对方耳朵耳廓泛出了红色。 看来仅仅只是说些粗话,对方本性未变。 他神色微敛,双腿交叠,双手随意撑着床榻,身体微微后倾,漫不经心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谢阳曜皱眉,“什么然后?”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也再无其他的话要说。 沈泽兰道:“还有其他孟浪之言吗?” 谢阳曜:“……” 谢阳曜被彻底扎破了,勇气全散完了。 “大约是没了。”他说道,唇线抿直。 沈泽兰示意他过来,到自己身旁来。 谢阳曜依言而行,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垂下眼睑,挺直背脊。明亮灯光撒下,为他描出清晰身廓。 沈泽兰朝他靠了过去,道:“你没有,我却有。我说于你听,如何?” 说罢,不等对方答话,甜腻花蜜浸了一下的字音,从薄红唇间吐出,他道:“之前就允了你,今晚任你,你口上叫嚣得凶,实际又没有行动,你是不是成了鬼修,就将生灵应有的情情爱爱统统忘却了? “以往你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叫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话至此,沈泽兰低头朝下方看去,神情微妙,“你那处没有问题吧?倘若有问题,自是要寻大夫看看,不过现下摸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手感挺好的……” 谢阳曜脸和脖子全红了,连忙抓住他的手,道:“泽兰,你别这样。” “怎么一副遭调戏的模样?”沈泽兰笑问,他的眼睛似有层水,无端泛起光芒,潋滟逼人。 谢阳曜僵硬得像条死鱼,偷着眼看他,又正着眼看他,过了一会,猛地将眼垂了下去,沉稳道:“我只是不适应。” 沈泽兰手指若有若无刮过对方要害,笑道:“你的身体比你适应。” 谢阳曜:“……”还踏马真的不争气的身体。不过身体不争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它就不争气了。 谢阳曜已经是条死鱼了,正欲为自己辩解,耳边吹来轻轻一道笑声,很软,很柔。他听到沈泽兰说,“你想我用手给你泄_火还是身体?”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不过但凡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谢阳曜沉默良久,还是说出了正常人的答案,“两个都要。” 沈泽兰手中用力,听得对方闷哼一声,凑上去蹭了蹭青年的有些烫的耳朵,“少主,你好贪心,但我喜欢你,所以……”他笑着去亲吻对方崎岖不平的脸颊,目中流露出难察的心疼,“都允了。” 过去十二年,风霜雪雨,他不曾与其进退,而后每一天,不论如何,他必然与其进退。倘若不是如此,登临顶峰,诸事皆成,也会无穷遗憾,郁郁寡欢。 房内十盏灯,映得墙壁泛出一片橙黄。 谢阳曜衣衫不整,低低地喘息,纱帐半落,勾勒别样风光。他手臂肌肉都鼓起,宛如虬劲树枝,牢牢将人困在怀里。 沈泽兰其实也没有想逃,若非怕吓着对方,他现在,此刻,便要说上一句,不若叫你我骨肉相连。 往前数几日的日月,他不敢歇息一刻,因为只要手中的活停下来,总是冷不丁神游,而这神游所思所想大抵关乎生离死别,一开始的人物是谢阳曜,再后来就是爹娘、谢毓,他控制不住,心力交瘁,不过这也从未与其他人提起。 与他而言,无法解决问题根源,提再多也是无用,浪费时间罢了。 如今,问题根源解决了,神游之事,不攻自破。 沈泽兰真是喜不自禁,彻底舒坦之际,压抑许久的情绪涌出,叫他有了许多,掺杂十二年爱恨的过激语言。 沈泽兰跨坐在对方腿上,低垂下眼,动作轻缓。青年的喘息越来越重,吐出的气体攀抚着怀中人的发顶。 他也情不自禁地低头去吻对方发顶,淡淡的沐浴的花香,缓缓充刺鼻腔,过了好一会,这些花香褪去,于间隙之中,嗅到一点对方原本自带的体香,素雅而自然。 第235章 他轻轻吻了又吻。几滴汗水划过他的额头,砸入浓黑头发中,很快消失不见,只探时能感觉到几分湿润。 谢阳曜解开了对方的发冠,看那半束起的头发一拥而下,尽数披散在对方肩头。 “泽兰,你从前也这般纵着我?” 沈泽兰抽出心思回道:“自然不是。” 对方却忽地亮了眼睛,低低叹气,道:“如此我便安心了。”这话便是在吃从前的自己的醋了。 沈泽兰颇为好笑,伏倒在对方身上,然后被对方捧起了脸,几乎是乞求一般,沙哑着嗓子道:“继续。” 他就势蹭蹭对方发烫的手掌,眼神带起小钩子,不急不缓道:“少主使人出力不得给点好处?” “你……想要什么?”对方已是贵不可言的人物,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谢阳曜不知道自己拿出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对方,故此一问。沈泽兰恼火道:“你怎么这样懒,连给点好处也要提出的人自己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谢阳曜顾不得道歉,一一拎出自己喜欢的东西询问对方,最后都得了个不喜,便变得急躁起来,但他也不能强迫对方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情,于是压了压火气,试探性唤了声夫君。 数着心跳等待,大约百下后,沈泽兰放肆地笑了,手指有规律地动作,毫不遮掩自己的满意。 谢阳曜未曾想这样一声称呼就能使对方欢心,在他看来,凤毛麟角,吉光片羽,金精玉液也不过尔尔,怎能换得对方使力?可偏偏一声旁人或许已经听腻,不以为然的称呼,竟引对方如此欢心。 光影斑驳之间,汗水与沉闷呼吸之中,他懂了什么。原来爱人不一定要多么华贵的东西,重点是他的心愿,也全是他的心愿。 倏忽登了浮云仙山顶,谢阳曜将脑袋压在沈泽兰肩颈,衣服带着汗味湿漉漉黏在身上,将沈泽兰身上的衣服也浇出几分润感。 “泽兰……” “嗯?” 沈泽兰回了一声,忽而脖颈传来细微疼痛,原是对方磨牙似的咬着这里的皮肤。 他抬起干净的手,张开五指,插_入对方解散开来的浓密黑发之中,比起做人时,此刻的头发倒是受鬼气影响,生冷了数分。他自鼻腔发出一声闷笑,道:“你鬼性发作,要吃人了?” 对方也同他闷笑,脑袋移动,细密潮湿且阴冷的吻顺着脖颈往上,至他的嘴唇。耳鬓厮_磨的次数不少,沈泽兰游刃有余地同对方缠.绵,不过片刻,他便失了方寸,对方解开他的衣服,阴冷手指顺着清瘦背脊而下,没入衣衫堆积的地方。 “等会。”沈泽兰眼尾一片湿红,推了推人,挪开一点,唇齿皆带着阴气,“吃药了吗?” 青年声音哑得厉害,却也老老实实道:“吃了。”沈泽兰方才放心。 多年不曾有过双修,这次结_合倒是同第一次相似,不同的是,因太过了解对方,加之想什么时候掌握主动权就什么掌握主动权,他不再有惧怕之意,反而分外安心地任由对方恶犬一般作为。 道是风穿堂前,珠帘脆,红被翻浪,烛不歇。 一夜罢,酣畅淋漓,床榻凌乱,被褥浮出不少褶皱。 沈泽兰腰酸腿疼,肌肤泥泞不堪,满身承_欢的痕迹,他抬起生了孩子后,经过常年修行,已有薄肌的手臂,闲闲环住对方脖颈,将脑袋埋在青年胸口。 青年的怀抱不似从前那般滚烫得很,挨久了,反而透着丝丝凉意。 怕叫他着寒,对方特意蕴了层鬼气,隔绝了凉意。 时间似乎消失了,温存片刻,底下人送了天山碧泉水来。 另一半是鬼修,结_合起来,体内必然会残留浓重鬼气,为免道体有损,必得用天山碧泉水仔细清洗。 沈泽兰懒得动弹,带着鼻音,半是撒娇地要对方服侍自己。谢阳曜自是应答,但他也是修得鬼道后,头一次伺候人,难免不够周到,折腾一番,方才结束。 沈泽兰回到换了一通的床榻之上,昏昏欲睡,他还记着些事,强撑着道:“打开我的乾坤袋,里面有一个兰花彩绘瓶,这是二师姐要转交给你的,说是鲸泪,或许有助于你去掉脸上疤痕。” 谢阳曜找到了那东西,但他犹豫了一会,赤着侧躺到沈泽兰身旁,小声询问,“我脸上有这些疤痕很丑?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无论我长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谢阳曜脸上疤痕是他修得鬼道前,与妄图食他增强修行的红衣恶鬼殊死一战,造成的。他自己不在意能不能祛除,但见过从前自己的画像,怕道侣嫌弃,便十分在意这些疤痕。 前几日,沈泽兰为这事同他谈过,并郑重表示并不在意,他方才放心,现下一事,倒又让他悬起了心。 沈泽兰疲惫道:“不丑,确实没有关系,你只要在我身边,怎样都好,倘若不好,怎会同你双修?不过这是二师姐一番好意,我便收了转交于你。” 谢阳曜喜笑颜开,将药瓶搁在一边,将人抱入怀里,肌肤贴着肌肤,轻轻摩挲两下,示意对方休息。 沈泽兰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当即闭上眼睛休息。 睡了个好觉,下午方才起身习行,此后数日,都是如此。 沈泽兰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一则是因此事,二则是因谢阳曜接手大部分他手中的事务,令他轻松许多。 第236章 明媚之余,又增数分懒散,他开始喜欢在巩固剑术后,坐在对方腿上,看对方修炼,或者处理事务,偶尔去讨一两个吻。 对方皆笑盈盈应承。 另说起二师姐给的鲸泪,却又一番效果,如今疤痕褪去一部分,隐约可见往昔风采。 不过泪水有限,尽数褪完,要等到下次,也就是百年后,取得鲸泪了。 这事暂且不提,一人一鬼蜜里调油好长一段时间后,一个明媚的深秋早晨,总觉得少了什么。 左思右想,终于想起少了什么,少了他们的儿子。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几息,方才忆起,很久没有看到谢毓了。谢毓上次发完脾气,表示要自食其力后,一直没有回来了。 一人一鬼颇有父爱地商量一通,决定去看看他们亲爱的儿子。 第110章 现下已经是深秋,天空飘着数粒雨水,宽阔的大街,覆着层薄水,光洁如镜。 两旁林立的商铺,即便此时,也异常热闹。车轮碾过的声音混着礼貌的交谈声,嘈杂但舒坦。 一群少年少女骑着蛟马打街过,他们衣袍皆是浅色系,凉风拂过,颇为仙气。 其中有个年龄看起来比这群少年小许多的人,这人着一身月光白法衣,头发用缀金莲花珠发绳高高扎起,整个人又精神又显赫。 少年少女众星捧月似的,同这人搭话。 “咱们今天去哪里找乐子?不如再去添香苑?”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谢毓,闻言,他斜说话之人一眼。 一旁有人压低声音,接话,道: “添香苑!添香苑!这几日去了多少次了?你没腻,我都腻了。” 一干人附和道:“这话即是我等心声。”说完,讨论着去哪个名胜古迹。 谢毓却道:“我不去玩乐了,有事。” “可需要帮忙?” “你们来吧。”谢毓勒紧缰绳,只听一声嘶鸣,蛟马扬起前蹄,有力砸于地面,调转方向,朝左前方的支路奔去。 蹄声清脆,薄水摇晃,水花四溅,不一会,谢毓带着众人来到一处蒙着层灰蒙蒙的灵罩的楼前。 “这是?”不得其意,众人纷纷看向谢毓。 谢毓丢了缰绳,翻身落地,打了个不算响亮的响指。灰蒙蒙的灵罩像蝴蝶翅膀带出的花粉一般,飘扬开来,很快消失。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楼,瞬间变得清晰。它虽然不高不大,但外表大气,搁那楼中间的牌匾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下楼。 观这楼鲜艳的漆与明亮的瓦,便知这楼才建起不久,或许是今早方才完工。 楼门自开,踏入其中,桌椅板凳排列整齐,靠近门口的地方横搁着一长串柜台,柜台上头都上了回字形隔栏,上有窗口。 “这里是喝茶听话本的地方?”有人问道。 谢毓朝那人看去,道:“喝酒没带配菜?” 大家一齐笑了。 谢毓的伴读叫龚樾,他拍了怕柜台,充当解说,道:“古往今来,天龙州都是一个富足之地,无数修士凡人云集此地,不过许多友人,如果在这边没有亲朋好友,初来乍到,多多少少会碰到些问题,此地巧了,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地方。” “说得那么高雅,其实就是个掮客军营嘛。” 掮客,替人介绍买卖,赚取佣金的人。 掮客军营这里是在笑说这里的掮客多得等同一个军营。——这里的阁楼面积这么大,又有解决那么多人的问题,肯定掮客不少。 龚樾道:“什么掮客军营,蚂蚁进油锅,没有点数。” 闻言,大家笑嘻嘻囔囔自己是外州人,急需租个房子安顿下来。 龚樾道:“还没招人呢,你们喊什么喊。” 目光顿时全部汇集在他身上。 “我不是老板。”他补充道,“小少主才是老板。” 大家当即看向谢毓,道:“小少主,你这般贵不可言的人物,何须做这等营生……” 谢毓要脸,当然不会说与家里赌气,现下正在开荒,争取自己养活自己。 他更不会说,自己身上钱不够,整合了自身所拥有的隐形资源,考虑了成本、营收、未来发展等,只能择定这门生意。 他抱起双臂,压着不耐烦,稚嫩的脸上浮现张扬的笑容,道:“这又如何?我的身份怎么了?你们难不成不曾磨砺自我?” 言下之意,这门生意是在磨砺自我。 在场之人非富即贵,但他们都尚未成年,所以不曾做什么生意磨砺自我,他们都是用其它方式磨砺自我。 闻言,怔仲片刻,接上话题,不好意思道: “小少主见笑了,我们确实不曾如此磨砺,不过不知小少主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谢毓道:“我想同你们家族合作。” 在场之人,无人不出身显赫家族,其家族商业版图早已扩展至各行各业。 谢毓一开始就清楚,要想做好天下楼,必须要同这些家族进行合作,而且是长期的合作。 虽然是被迫择定介绍买卖行业,但他依然想要做好天下楼,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整顿这个行业,一洗烂风。 如今各州介绍买卖的行业没有明确规定,乱象丛生,经常坑外来者,特别天龙州的掮客,坑得离谱,本州人都坑。 第237章 谢毓前两年不幸被坑过,当然,这不是他要整顿这个行业的原因。 他真的是为了众生……好吧,夹了那么一点点私人恩怨。 谢毓默默给自己挽尊。他还小,为什么不能有私心? 其他人不知他内心活动,闻言,面面相觑,一会,道:“作为好友,虽然我们很想帮小少主,但小少主想同我们家族合作,这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 “当然知道这不是你们能够做主的。”龚樾道,“小少主的意思是,请你们引荐家中能够掌事的人。” “原来如此。”一群人当即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好办。” 当天下午,谢毓就见到几个家族掌事人,不过无一例外,均质疑他年龄太小,办不好事,如今弄个天下楼只是为了玩儿。 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他们嘴上没有说出质疑,皆拿出了诚意——一些无关紧要,看起来非常高大上,且经营尚可的生意项目来合作。 谢毓宁可没有谈成合作,也不要被人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又哄又敷衍。 这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然而在跟父亲道歉和受下这气之间徘徊几息,他觉得前者更不能做到,所以压了压火气,择了后者,定下合作。 签好合约,出了谈判地方,谢毓同伴读说自己好生憋屈。 方才说罢,后方传来噗嗤一声笑声。 “谁在笑?” 谢毓又羞又怒,回头一看,却是好些日子不见的两个熟人。 沈泽兰满面春风,同他招手,道:“活计找得怎么样?” 分外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还来这样一句话。 谢毓抬腿就要走。 下一刻,后衣领被抓住了。 沈泽兰道:“还不到我胸口,你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气?河豚都比你气性小。” 谢毓:“……” 谢阳曜忽然来了句,“大概是遗传我。” 沈泽兰偏头看他,道:“肯定遗传你。” 谢阳曜道:“可我觉得我脾气比他好。” “半斤八两。” “爹,你能不能放开我再跟他说话。”谢毓道。这话出口,不出意外,挨了他爹一个脑瓜崩。 “什么他?”沈泽兰问。 谢毓:“……我不想叫不可以吗?” 沈泽兰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谢毓闷着不说话了。 沈泽兰心道:还是小时候乖,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忆及此处,忽然想起他拿录像石录了谢毓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这自然包括对方穿开裆裤摔了个狗啃泥;上房抓鸟被鸟啄弟弟;跟云州州主小儿子争糖没争赢扒在对方身上不让对方走;睡迷糊了尿床;看上某个小姑娘的宝贝狐狸,这个狐狸正是沈泽兰之前考虑到现实,卖了的狐狸,小姑娘不肯给谢毓,谢毓睡了一觉,灵光一闪,拖着狐狸要成亲;偷酒喝醉放声高歌,谋害父尊耳朵等一系列丑事。 沈泽兰忍不住笑出声,他对谢阳曜道:“回去给你看个东西,关于你儿子的。” 谢阳曜道:“什么东西?”他问着,上前一步,不着痕迹从沈泽兰手中解救下谢毓。 沈泽兰道:“录像石,里面有你儿子小时候……”谢毓一蹦而起,硬生生挂到沈泽兰身上,伸手捂住自己看似靠谱,实则离谱的爹的嘴巴。 “您别说了!” 沈泽兰挑眉,看向谢阳曜,谢毓猜出他要用传音术继续跟谢阳曜说,连忙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跟父亲对着干,我向父亲道歉!” 谢阳曜:? 他还没按计划,同谢毓修复破碎的父子情,对方怎么一口一个父亲? 谢毓道:“父亲,你原谅我吧。”他的耳朵都红了,活脱脱一只要急眼跳墙的小狗。 谢阳曜看看沈泽兰,猜到什么,宽宏大量原谅谢毓。 谢毓长舒一口气,眼巴巴瞅着沈泽兰,仿佛他再说一句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就是罪人。 他也不是非要揭对方短,况且对方还给了好处封嘴,他自然而然把这件事情吞了回去,提住对方双臂,丢到谢阳曜怀里,道:“热得很,黏你父亲去。” 一个下意识接了人,一个下意识抓住了对方。 双方对视几息,皆是无言。 最后,谢毓主动跳了下来,扬声道:“过些日子,我就能挣到第一笔钱了。” 沈泽兰笑道:“好厉害,这样的话,毓少侠要请客吃饭吗?” 亲人之间哪会记什么仇。 谢毓把当初说不理他们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被夸得翘起尾巴,带着伴读朝前走,道:“还不知道多少,少得话就不请了。” 沈泽兰道:“资源正常供给。” 谢毓道:“祖尊又没同意……” 沈泽兰道:“我和你父亲分你的资源,与你的祖尊无关。” 谢毓眼睛亮了亮,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父亲,高高兴兴道:“那这样的话,无论赚多少钱,我都请客吃饭。” 沈泽兰伸手同他击掌。 谢阳曜看着这一幕,抿着嘴角,轻轻地笑。 . 明天还要同其它家族的掌事人,谢毓早早回房,打算休息。踏进房中,却发现桌上有两张纸条,拿起一看,这两张纸条大小不同,分明是从书页上裁出,一张裁得十分工整,一张裁得比较乱,在不破坏文字的情况下,修剪了一番,但边缘还是有几个小缺口。